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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王 第8章(1)

自顧當家與劉全章被收押後,安書命令將兩人押往湖廣境內,由李知恩看守後,富祥也知大事不妙,在安書與無瑕趕赴廣州的同時,也連夜上京向索蘇額尋求對策。

索蘇額早一步接到安書遞上的折子,知道他抓了劉權章,而後見富祥急急跑來,深知此人大勢已去,安書肯定是勝券在握了。

「索大人!您一定得想想辦法啊!」富祥急切不已,怕隨時會東窗事發。「劉全章跟顧當家都被榮巽親王抓了起來,現在在李知恩手里,萬一他們嘴巴不老實,把一切都說出來,那該怎麼辦?」

「那兩人不是以縱火繡坊的罪名給押起來的嗎?」索蘇額老態閑定,把話問實。「富大人,是你叫他們這麼做的嗎?」

「我只是要他們看著君家,沒下令讓他們動手,是顧當家沉不住氣,與劉全章商議一不做二不休,要讓君新當家永遠做不了證。」

「這底下人不照主子的意思辦事,說到底是誰的錯?」索蘇額置身事外,看事看得清楚。「富大人,你這次真的很不妥啊!」

他怎麼還說風涼話呢!「索大人,您我可是親家,我要出事,您也不會高枕無憂吧?還是為我想想良策要緊……」

「富大人,你別緊張。」索蘇額微笑,把他的嘴臉看進心底,暗想自己當初到底瞎了什麼眼,為什麼看上他這個無謀之人做親家?「你我同道,我自然會幫你想辦法,只怕你不願听,壞我心血而已。」

「我願听!索大人,您就說吧!」

「其一,你得不變應萬變,劉全章二人押就押了,你別想去救,也別想殺人滅口;其二,主動提出鄂海原來是無罪的,並拿出顧當家與劉全章勾結的罪證,讓皇上信你是被這二人所騙,一片赤忠義膽才上折密告。」

「讓我放了鄂海?!」富祥聞言,臉色一變,心有不甘。「我如此心機才辦了他,現在要我承認他無罪,別說我這口氣吞不了,皇上能信嗎?」

「皇上信不信是天意,你不放手就是自己找死了。」索蘇額把方法告訴他,也知道他不一定能听得進去。「富大人,這就是我的忠告,雖是下下策,但要想全身而退,就照我的話做吧!」

「這……」富祥想想,心知他不會再有第二句話了,只好起身告辭。「富祥懂了,多謝索大人。」

待送走富祥,索蘇額的微笑才緩緩一撤。

這個富祥……剛愎自用、心眼狹窄,逮一獵物必要置之死地,他料得他必不會听自己所言,收手以求兩和。

看來他得先為自己找後路,也為自己嫁給富家的女兒想活命的門道——

吹口煙,索蘇額眯眯眼,決定進宮一趟。「來人!傍我準備,我要進宮面見皇後——」

就在安書抵達廣州幾日後,雲南傳出了土司造反的消息。

原本安書請旨南下辦案,一是為了洗刷鄂海貪污的罪名,另一便是考量雲南土司暗藏野心,有可能在朝廷未找到新任雲貴總督之前叛亂,這才請皇上按兵不動,緊盯著雲南狀況,沒想到雲南竟真出了亂子。

安書立即與鄂海商量軍情,認為雲南情況不明,百姓們都奔逃至兩廣,如今只有穩住雲廣邊境,避免廣州陷入動亂才是當務之急。

幸好皇上亦來軍令,已命費揚古率兵南下,並急調兩江與湖廣兩總督帳下罪靠近兩廣的兵馬供他差遣,這才讓安書吃了一粒定心丸。

與鄂海討論完畢軍務已是深夜,他回到房里,才看見無瑕仍醒著,正在等他。

「無瑕,怎麼沒先睡?」

「听說雲南土司作亂,你跟鄂大人都要前去平亂,我睡不著。」她柔眉緊顰,小臉上充滿對他的掛心。「我雖然沒有遇過戰爭,可是想到戰場上刀光血影的樣子,一定很危險,我只要一想到你要去那種地方,就坐立不安,睡也睡不著。」

她知道他有武功,可是從來不知道他的武功算不算高強;她知道他在繪畫上的天分,可不知道他對運籌帷幄是不是也有經驗……如今他要去戰場,她怎麼能不為他擔心?

「不用擔心,朝廷調來的兵馬馬上就會到,皇上也命舅舅前來幫我,相信這場戰事可以很快平定。」

她因他的話而放柔緊皺的細眉,微微展笑。「既然這樣,我就放心多了。四爺,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能平安凱旋回來。」

接著,她也拿出今日趕工做出來的平安符袋,上邊布滿她繡的卍字與蝙蝠紋圖樣,寓意「萬事變福」,內則放有她昨日與鄂夫人一起去廣州香火最盛的廟宇「靈通寺」求來的平安符,將之交予給他。

「鄂夫人說了,每當家里稍有病厄,她都會上靈通寺祈福,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所以我也誠心去求拜,你帶上這個平安符,一定能平安無事的。」

他握住那繡得慢慢的卍字與蝙蝠紋的符袋,感動于她這滿滿的心意。「謝謝你,無瑕,就算神不顯靈,你的愛也會保護我的。」

他不需要神明,因為只要有她的期盼,便能成為他無懼的盾牌,讓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因此即便雲南土司再頑強,他也會親率大軍壓境,以最快的速度平定這場戰爭。

然後,他要帶無瑕回京,跟皇上面呈富祥的所有罪狀,還要跟皇嬤嬤求情,讓她老人家答應他娶無瑕為妻!

听聞雲南土司叛亂的消息後,富祥也領到朝廷旨意,要他撥調兵馬給廣州的榮巽親王應急。

但他不禁琢磨,雲南土司在這個時候造反,不正是老天爺在幫他,畢竟皇上早因他的折子對鄂海起疑,只是一直顧慮著雲南安危,才不發旨押鄂海入京;如今雲南有戰,只要他稍微煽風點火,還不怕皇上猜忌鄂海,鄂海也對皇上失去忠心?

想起索蘇額對他的忠告,富祥眯起眼,對他的建議嗤之以鼻。

如今情勢是天助他也,哪用得著索蘇額的下下策,他只要把握機會,便能一舉收拾視之為眼中釘的鄂海,順便連多事的榮巽親王都給殺了,豈不痛快?說不定索蘇額還會因此對他刮目相看……

「吉貴!」富祥定下主意,便叫來即將帶兵前往廣州的親信。

吉貴立即進屋。「是,大人。」

「听說榮巽親王離開蘇州,只帶了君無瑕一人對吧?」

「是,她的弟弟跟婢女都留在杜家繡坊,由她姑姑照顧著。」

「很好!你立即派人去把她弟弟給我綁來,絕不可讓人知道,知道嗎?」

「是。」

「還有,你明日帶兵去廣州,帶封信給鄂海身邊的李管事,他已經為我收買,告訴他,我要他立即辦妥我要的事。另外,你暗地盯緊榮巽親王,等我命令,只要一有機會看到他落單……」富祥挨近他,比了個歌喉的手勢。「懂了嗎?」

吉貴會意,隨機領命。「奴才明白。」

「那下去吧。」

「。」

放出鷹犬,富祥滿心期待,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只要是阻礙他的人,無論是鄂海或君無瑕,他都不打算留下生路,就算是當朝皇上最信任、太皇太後最寵愛的榮巽親王也一樣——

***

當費揚古從北京率兵到達廣州時,安書與鄂海正在邊境勘察最好的進軍路線,不在鄂府,于是他被請進鄂府稍作歇息,遇上了無瑕。

「無瑕姑娘?」

「費公子。」無瑕款款一福,然後想起什麼,隨即解釋。「抱歉,你是王爺的親舅舅,一定也是貴族之後,稱你公子是否太過失禮了?」

「不要緊,我不在意這些尊卑稱呼,無瑕姑娘叫我公子便可。」費揚古阻止她道歉,笑著發問︰「對了,你怎麼會在廣州?」

「是王爺帶我來的,他說為了對證,需要我與鄂大人見面。」無瑕輕描淡寫,沒讓費揚古知道她與安書的關系。

「原來如此,辛苦無瑕姑娘了。」

「不,你從北京率兵而來,日夜趕路一定辛苦了,我去幫你準備膳食,請公子稍待。」說完,無瑕便轉身去廚房。

待無瑕離去,三元也接到消息,趕來費揚古的房間。「爵爺!」

「三元,你怎麼在府內,沒跟在王爺身邊?」

「王爺嫌奴才礙事,不讓跟,要我留下來好好照顧君姑娘。」三元解釋。

費揚古又想起無瑕的事。「無瑕姑娘來廣州的事,是王爺的命令?」

三元猶豫著。「是……也不是。」

費揚古听出古怪。「是什麼,不是什麼……給我老實說,三元!」

「回爵爺,這事君姑娘是自願的,王爺也沒有下命令,所以三元才會這麼答……」

費揚古皺眉,這話里明擺著有事。「他們兩人……怎麼了嗎?」

「爵爺,依奴才看,這次您一定得勸勸王爺!」三元擔心主子與無瑕的事,這會兒只好勸降費揚古吐實。「王爺喜歡上了君姑娘,說回北京之後,會跟太皇太後稟明,要立她做福晉!」

「什麼?!」

「爵爺,您知道王爺的身分,若不是親王郡王家的格格,太皇太後那邊都過不去,何況是一個漢家女子?奴才怕王爺一心想娶君姑娘,到時會給自己招來大禍啊!」

費揚古自然明白三元的顧慮,他們是滿人,雖說納漢家女子為妾的滿人大有人在,但安書身為先帝皇子,又封有親王榮位,他的嫡福晉必定只能是滿洲格格,怎容得立一個漢家女子為福晉?光是太皇太後就絕不可能同意……

萬一他非要如此,那還不忤逆太皇太後,驚動滿朝宗室,更甚者,或許遭人論交宗人府發罪,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這時,無瑕送來準備好的膳食進屋。「費公子,請您用膳。」

「三元,你先下去吧。」費揚古示意他先出去,想單獨與無瑕好好談談。

待三元退下,他也含笑對無瑕開口。「不好意思,讓無瑕姑娘費事了。」

「不,你是王爺的舅舅,我代他幫你做點事,是應該的。」

听出她話里對安書的感情,費揚古不禁相信三元的話,她確是喜歡上安書,而安書對她也是戀戀情深……

「無瑕姑娘,敢問可有婚配?」

聞言,無瑕芳顏一紅。「不……未有。」

他朗聲一笑。「無瑕姑娘請別怪我多事,只是像你這麼好的姑娘,應該許個富貴人家,雖然無福成為王爺福晉,但大官之妻絕對足夠。」

無瑕心中一緊,驚于他話里的意思,愕然地抬眼對上他。

費揚古依然帶著溫和笑容看她。「無瑕姑娘可能不知道,在王爺南下之前,太皇太後已在為王爺找婚配對象,還說過非親王郡王家的格格,她看不上眼……」

「是嗎?」無瑕斂眼,暗自掄緊袖擺,要自己堅強面對。

「我不是有意傷害無瑕姑娘,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先跟你說明比較好。」費揚古盯著她,也明白這對她是多大的打擊。「無瑕姑娘,你與王爺並非良配,若王爺堅持娶身為漢女的你,後果可想而知,被送交宗人府發罪都有可能……我希望你能知道這點,僅此而已。」

她怎會听不明白,怎會不知道自己與安書之間的差距?

她只是……一直讓自己不要面對,不要多想,好貪心地只要緊捉住安書,任由自己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期待他給自己幸福,卻什麼都不為他著想……

如今,費揚古的話宛如當頭棒喝,她才終于清醒,看見自己多貪心多可惡,竟貪圖他的愛,連害了他都不自知……

她早該清醒,早知道自己只有離開他,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您放心,無瑕知道該怎麼做的。」

她是個好姑娘——只可惜不是安書該遇到的那個人。「無瑕姑娘,等雲南之戰平定,相信王爺一定會護你與鄂海的案子無罪,日後若有什麼事,都請你告訴我,我定會傾力相助。」

「謝謝公子。」心不在焉地回答,無瑕努力要自己露出笑容,藏起心正在淌血的痛苦。

她知道,自己若連他都騙不了,那也騙不了安書,即使她終于清醒,知道這段感情只有放手,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當無瑕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里,鄂府的李管事也在門前等她。

「君姑娘。」

她連忙振作精神,不露出異樣地舉步向前。「李管事,有事嗎?」

「有人讓我傳封信,請君姑娘收下。」李管事掏出富祥要給她的信函。

「這個是……」

「君姑娘看完便明白,晚些時候,我會再來找君姑娘。」說完,他也不再多語,徑自離去。

無瑕不明究理,只好進屋拆信。

沒想到信一打開,一枚玉佩便掉了出來,她表情駭然——因為那是無闕自幼佩帶的貼身玉佩!

「怎麼會……」她顫著手看信,只見信上寫著無闕正在富祥手里,若要他平安,她就得照富祥的話,在今晚偷取榮巽親王的玉印交由李管事,如果她不從或泄密給任何人,他將立即殺了無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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