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今日搜索顧家,已經在顧家一出隱密的地窖查獲那批江寧白銀,原來顧當家怕身邊的胡管事知道太多,因利眼紅,于是故意演了場戲,把銀子運出又偷偷轉回,一直藏在自家的地底下。
可證據得手,卻還差鄂海一個說詞,他必須去廣州一趟,決定把無瑕一起帶去。
不僅是因為他離不開她,也因為無瑕是重要的證人,而富祥手段極狠,敢讓劉巡撫等人把繡坊燒了,更讓他不允許無瑕離開自己身邊,只怕她的生命隨時有危險。
「可是與各家掌櫃的帳,還有繡坊的重建……」
「你放心,各家掌櫃的事我已經讓三元去辦,如果他們願意體諒,君家的繡娘可以在杜家繡坊繼續重繡繡品,並降價賣給他們。如果他們不願意體諒,就算要違約金,我也會讓三元付給他們。」安書對她說明,已為她考慮過一切。「至于繡坊,我也會給杜夫人一筆資金,讓她替你進行繡坊的重建。」
見他為自己考慮過所有事,無瑕再度感到他對自己的體貼細心,讓她感動盈淚。「謝謝你……只是我欠你的已經夠多,繡坊的事怎麼還可以——」
「無瑕,是我欠你。」安書搖頭,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是大清朝欠你,若不是今日讓富祥那奸臣當了兩江總督,君家又何以淪落至此?所以不要拒絕我為你做的,就當是告慰你爹在天之靈吧!」
他真的對她太好了,她不禁想,倘若當初沒有遇見他,自己怎能撐得過來呢?倘若沒有認識他,或許在繡坊全毀的當日,她早就對命運絕望,也不會那麼努力地保護「春風面」,想再見他一面……
是他的出現給了自己依靠,也給自己勇氣,讓她面對任何打擊都不再害怕,因為知道他會保護她,就如兩人初見時那樣。
倚緊他,她不禁貪心,放縱自己貪戀著他的好、貪戀他的溫柔……
就算她心底一直有個聲音提醒自己,她的身份配不上他,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也無法與他永遠在一起——
可她還是想貪心,在可知的命運到來之前,哪怕只是多一日,多一刻與他這樣依偎的時光,她都不想放棄。
***
棒日,安書對君福雲說明了要帶無瑕去廣州的事,君福雲見無瑕同意,便也不多說什麼,承諾會好好照顧無瑕,繡坊重建的事她與杜家也會負責,要無瑕不要有後顧之憂。
無闕自是最舍不得兩人離開,吵著要跟他們一起去,最後無瑕只好跟他坦白去廣州是為了洗刷爹爹跟鄂大人的冤屈,並答應會很快回來,他才不再吵鬧,願意乖乖留在杜家。
因為得輕裝簡行,無瑕遂連寶相也不帶上,待一切交代完妥,兩人隨即踏上旅程。為了怕她長途跋涉太過勞累,也為了快些到達廣州,安書決定走水路,登上李知恩準備好的官船。
對無瑕而已,這不但是是她第一次的離家遠行,也是第一次坐船出海。
當黑夜來臨,汪洋中萬籟俱靜時,她走出船艙,迎風望著滿天星如碎掉的白琉璃。
她才剛因眼前的美景驚嘆,一雙溫暖的大手已按上她的肩。「冷嗎?」
「不會。」她回眸對他笑著搖頭,又將目光放回天邊。「四爺,海上的星星好美,比在陸地上看的還美呢!」
「嗯。」他由後摟緊她,讓自己成為她擋風的外衣。「我記得景山的星星也很美,有一年在萬春亭賞雪,那里的星星就像下雨一般地飛落。」
「真的?」無瑕驚問。她听過星星像下雨似的傳聞,可是從來沒有見過。「景山在哪兒?很高嗎?有機會我也想去看……」
安書凝望她,唇角綻笑。「你會有機會的。等你跟我回到北京,我便帶你去看。」
他好想帶她回北方,帶她回自己生長的地方,他不只想讓她見見景山的美,還想讓她住進榮王府,做他榮王的嫡福晉……
聞言,無瑕的目光卻暗了,好像有些欣喜,可是又很迷惘。「我真的可以……跟你會北京嗎?」
對他而言是「回家」,但攜她一起的「回家」,對她而言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她將嫁給他,做他一生一世的女人。
可她知道這不可能,他既是榮王,必得娶當朝最好的女子,縱然自己再漂亮、再有才情……但以她的出身,絕對比不上滿洲八旗的格格。
「你在擔心什麼?」安書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怕你是漢人的身份會阻礙我們嗎?」
無瑕露出被說中的黯然神色。「你明知道我們不可能,以我的身份……就算是當你的妾,都怕不夠格……」
她的怯弱與擔憂而讓他揪心,他立即將她緊緊擁入。「你是不夠格,當小妾只有得不到我真心與誠意的女人才當得上,你自然是不夠格的,所以只得讓你當福晉了。你放心,這事沒你想的那麼難——」
他的承諾令無瑕一怔。「四爺……你說要我當什麼?」
他捧起她的臉,在她的困惑目光中再說一次。「當榮王福晉,挺清楚了嗎?無瑕,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這怎麼可以?我……我只是……」
「你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想要的妻子。」安書態度堅定地道。「無瑕,你願意嫁給我嗎?」
無瑕望著他,放心控制不住地狂跳,卻答不出來。「我……」
「不要想那麼多,只要回答我,你愛不愛我?」
她當然愛他!「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愛你——」早在她遇見他的那一日,她的心便注定只能有他,無關他是榮王還是平民。
「那麼就嫁給我,我當你願意了,無瑕。」他的語氣難掩喜悅,再度抱緊她。「等我了解鄂海的案子,便帶你回北京,我會帶你去見皇嬤嬤,我相信她一定會喜歡你……」
「嗯。」倚靠在他溫暖的懷中,無瑕不禁被他說動,開始相信一切是有可能的,她能嫁給他,能做他的妻子……這不會是她的異常貪心美夢。
小手緊緊抱著他的腰際,她用柔順的情意接受他給的美夢,期待那個他應允的將來,能早日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
兩人到了廣州後,便與前來迎接的鄂海回到鄂府。
安書向鄂海說明在蘇州查案的經過,並提起君老當家遭逼死的冤故,鄂海見無瑕一個女子竟願意為他作證,勇于證明是富祥誣告他,自己便算是能沉冤得雪,也原諒了君祿風與無瑕做偽帳的事。
之後安書便與鄂海關室密談,問了有關案子的一些疑點,認為富祥之所以知道鄂海的貢冊明細,還知道他是向誰購買,肯定是有人埋伏在鄂海身邊,做富祥的耳目……
若他也能揪出此人,來日與富祥對供,肯定會是一項有力的證據。
待結束談話,安書便回到鄂海為兩人備好的院落休息。當他跨進院里,便瞧見無瑕佇立在園中,正等著自己。
「無瑕。」他喚她,微笑迎接她的回眸。
「四爺。」她也綻笑,舉步走向他。「你回來了。」
「嗯。」他摟她進懷里,關心叮嚀。「怎麼站在外頭?這里雖然是南方,天氣冷得晚些,可也不準你一直吹風啊!」
「這里無風。」她接收了他的關心,好開心的笑了,嬌顏比他所繪的牡丹還美上百倍。「只是剛剛去瞧院里養著的鸚鵡,這才被你撞見站在外頭。」
他听得出來鸚鵡是藉口,她肯定是為了等自己才站在外頭,可是見到她這份不願自己擔心的柔情,他也是欣喜大于責備。
「對了,」她突然問。「鄂大人都說了些什麼?他會原諒我、原諒君家吧?」
「放心。」安書笑開安慰。「鄂大人已經知道實情,明白你跟你爹也是被人所逼,不會降罪于你。」
「真的?」聞言,她的憂心終于放下。「其實來廣州的路上,我一直很害怕見到鄂大人,怕鄂大人不肯原諒我爹跟我……如果他不願意原諒,如果他非要君家人的命抵罪,那我該怎麼辦?」
「你認為我會讓這種事發生嗎?」安書沉聲問︰「他若要君家人的命,我絕對不會同意,我正是為了不讓你有機會被安上罪名,才這麼苦心接近你,抽絲剝繭暗中辦案,你不知道嗎?」
她想起他為自己做的,無論是欺騙自己他的身份,或者為她保護繡坊……如今想來,他真的是用心良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上堂,怕我會成為劉巡撫等人的替死鬼……我真的明白,真的!」
他的傻無瑕——
見她神色緊張,安書松了眉目,不禁嘆息,自己真是栽在她手上了。「怎麼我每一句話你都這麼著急認真?以後要我都不跟你開玩笑嗎?萬一我哪天被你冷落,隨口說出不愛你了,你會不會真信了便離開我?」
無暇听了,心一暖。日後她可得切記著不要冷落他才好。「那你就別說那樣的玩笑話嘛!明知人家喜歡把你的話當真……」
見她嬌羞嗔顏,安書再有氣勢都得投降。「好好,我不開玩笑,那種玩笑我絕不開,可以了吧?」
想他堂堂榮王,自幼養出的氣勢自是不為人所屈,可是在她面前,只要她一句嬌嗔便溫柔如風,她怎會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倚緊他,無瑕領受他的寵愛,也在心底將這份心意牢牢刻下,為兩人的愛戀更添一抹甜美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