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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完各自的大餐後,單焰塵從樹梢取下已干透的外衣,隨意披在肩上,便回到火堆旁側身躺下。
他要睡了嗎?那她也——舒芹想悄悄挨身過去。
「別過來,除非……」單焰塵黯眸微眯,目光深沉地猜不透他的心思。
「除非?」他干麼那樣看她?好像她是什麼好吃的東西似的,不是才剛吃飽嗎?
「除非……」單焰塵拍拍身旁的位置,薄唇微揚。「你要侍寢?」
侍寢?那是什麼?听起來像是服侍他睡覺……
「那還不簡單?」舒芹快手快腳地爬到他身邊,同樣面對著他側躺下。
不明究理的單焰塵,只見漾滿一臉甜笑的她伸出柔荑,輕輕往他頭上拍了拍,又移到肩膀撫了撫,來來回回好幾趟,小嘴還輕聲細語地不曉得在囁嚅些什麼。
他湊近一听——
「塵老大乖,塵老大快快睡,快睡才能有好眠,好眠才能有好夢……乖喔,閉上眼楮,快睡快睡。」
他一臉寒冽地抓住她在自己身上拍來拍去的手。
「咦,不是要我服侍你就寢?」哄人哄到自己快睡著的舒芹,被他突然一抓,睡意瞬間消了大半,沒好氣地瞪著他。
「不是這樣。」她當他三歲孩子嗎?
嗄?這樣不行嗎?舒芹好困惑。以前戰師父都是這樣讓她睡著的呀!不然,還有另一招——
只是……只是那實在是有點羞人哪!
粉臉微赧,舒芹豁出去了,兩手一張,將單焰塵整個人帶進自己懷里,小巧的下頦就這樣輕抵在他頭頂。
「你——」面容突然偎進她胸前的豐盈,單焰塵只覺得體內有股熱氣猛烈竄流,咬咬牙,他趕緊將她推離自己。
「不用了,各自睡下吧!」負氣似地,他翻身背對她。
這姑娘……真不知該說她傻,還是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舒芹愣愣看著他突然轉過身的背影,突然有種被排拒在外的委屈。
說要「侍寢」是他,說不要的也是他,他怎麼這樣反反覆覆的呢?
是她哪里沒做好,惹他不悅了嗎?
輕輕的,她伸出手想去探他,但還沒模著他手臂,單焰塵冷冷的聲音便傳來——
「別動。丑話先說前頭,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再靠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不敢保證。」
舒芹默默地將手收回。雖然听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但他的口氣好凶喔。
她只好乖乖不動,盯著火焰不斷在柴上跳躍,發出輕微細碎的聲響。
好倦……一個人縮在火堆旁取暖的她,只覺濃厚的睡意不斷侵襲,她揉揉眼楮,提醒自己再堅持一會兒,直到耳邊傳來另一道平穩的呼吸聲。
他睡熟了吧?
她悄悄地爬到單焰塵附近,偷看他的睡臉。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五官英挺輪廓堅毅,而且不曉得為什麼,現在望著他眼楮閉起來的模樣,她突然覺得似曾相識……
是在哪邊見過嗎?
唉,她最不會記人臉了,尤其要她幫忙解毒的人越來越多,她就越認不清那些看起來似乎都差不多的五官。不過塵老大跟那些普通人不一樣,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瞳,像是擁有什麼法力似的,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忘都忘不了。
如果她從前曾經看過這雙眼,一定不會認不出來,似曾相識只是個錯覺吧?
她伸出小手,先在單焰塵閉上的眼前揮了揮,確定他不會輕易被她吵醒後,才敢輕輕躺到他身邊,意猶未盡地盯著他的臉。
真是怎麼都看不膩呢!
呵呵……舒芹露出甜甜的笑容。光是這樣望著他,就讓她喜悅無比。而且,他離她這麼近,只要一伸手,便能觸踫到他——雖然只能趁他睡著的時候。
但,光是能踫到他的人有何用?她想觸踫到的,是他封閉的心啊……
「為什麼你一直抗拒我呢?」在睡意完全將她包覆前,舒芹忍不住呢喃出聲。
幾乎是她合上眼的同時,另一雙帶著復雜情緒的黯眸,緩緩睜開。
單焰塵盯著她細致的臉蛋瞧了許久,確定她熟睡後,他舉起手,指尖細細柔柔地畫過她小巧的耳垂、微彎的柳眉、細長的眼睫——他記得她的眼淚。
當她知道他失去了所有家人時,她替他掉下過去沒有掉下的眼淚,那一顆顆澄淨的淚珠,都像烙印在他心上似的,教他只要想起,心口就隱隱發燙。
修長的指頭輕掠過她粉女敕的面頰,停在那紅艷的唇瓣上——在他腦海里,處處都是她燦爛笑靨。
相遇不過短短幾日,她像是要將他過去空洞的日子填滿一般,不斷地灌進溫暖。
尤其,她對他付出關心——那被他視為是「家人」才能給予的情感,也從她身上感受到了。
單焰塵收回手,察覺她身子小小地一顫,他知道那是因為冷。盡避在夏日,夜晚還是有點偏涼。
他想起她入夢前的那句話。
為什麼要抗拒她?
情不自禁地,他挨近身,將她摟入溫暖的懷中。
他略嫌冰寒的唇附在她耳邊,細語如羽毛般地拂過。
「因為你靠我太近……真的太近了。」近到讓他忍不住萌發佔有的念頭,但他仍害怕有那麼一天,擁有的溫暖會突然化作冰冷,失去一切的痛再次狠狠吞噬了他。
不要擁有,就不會失去,若他從未想過擁有,也不用害怕失去的痛。
那就這樣吧,他不去想了,這段情,打從一開始他就提不起。
夏夜的森林,除了涼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只剩下緊密相偎的兩人,沉沉睡去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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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
水漾城的露華樓,依傍著波光蕩漾的翦月湖,與熱鬧繁華的市街比鄰,想遠離人群的吵雜,又能將動人景色盡收眼底,唯有這兒最頂的樓。
與其他雕欄玉砌的華麗包廂不同,露華樓最頂兒的樓僅有幾根木柱、遮日擋雨的屋檐,擺設只是簡單的一桌一椅。
「與翦月湖的美景相比,繁世的裝飾皆相形失色。」露華樓主曾如此說道。
對著悄然升起的月兒,單焰塵將樽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若是以往,面對如此美景醇酒,他該是快意非凡,好好享受這屬于一人的逍遙自在。
但今晚,他只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寥。
無意瞄到月兒,單焰塵想起那晚留在舒芹唇邊的甜甜笑意。
她那張像是編織著甜夢的俏臉蛋,在隔天早晨醒來,發現他不見蹤影,只留下地上幾個大字時,不曉得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懊是如釋重負了吧?
那頭野豬,就當她報過他的恩,兩人就此毫無瓜葛。
可打從他離開的那時起,心中揮之不去的悵然和緊窒,又是為何?
如此地留戀不已……他竟是舍不得離開她嗎……
別再想了。單焰塵打斷思緒。那姑娘已與他無關。
離開森林後的這半個月,他已打听到新的消息。
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解毒師——冷殆戰和他唯一的女弟子,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到水漾城,替百姓們看病祛毒。
會是他們嗎?一大一小且四處幫人解毒的解毒師。單焰塵憶起過去的片段——當時醒來,疲倦得睜不開眼的他,入耳的便是一個小泵娘的叮囑吩咐,然後,屋外還有一名男子呼喚她的名字……
他叫她芹兒。
芹兒……
如此相似的名字,勾起另一抹縴細身影,單焰塵心頭一震。
早知道會如此思念,當初便不該離——不,這已不能、也無法再去深究。
輕輕一騰,他飛身躍下露華樓。
單焰塵邁開步伐,步往水漾城最著名的煙花街。當務之急是去探听那對師徒的下落,另外,藏有六年前那幅他未盜成的「雪蓮冷畫屏」的萬家莊,也正位于水漾城內。
這次,他一定要到手!
他有他必須完成的事,而她,月兌離受他恩情的束縛後,也可以過想要的生活。
不會再相遇了。
單焰塵閉上雙眸,將那抹縴細的身影從腦海中抹除。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