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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力大小姐 第5章(1)

今夜,圓月高掛,穿背心著短褲的霍天雋坐在屋前地板,兩條長腿垂落在菜園的泥土上,一旁的酒杯里僅剩兩個融化的小冰塊相依偎。

仰首,人手遮月,就著月光凝望自己的手。

夏瑞希從房里的窗口望去,就見他猛盯自己的手看。這人該不會是得了自戀狂之戀手癥,要不,一整晚猛盯著自己的手,是有那麼好看嗎?

話說,前天他把一整盒苜蓿芽吃光,突然緊盯著她瞧,還越靠越近,她以為他想吻她,結果他只是告訴她她臉上有沾到泥土要她去洗把臉,可後來她去洗手間照鏡子,沒發現臉上有泥土,而且她一早就出門,回來都待在房間,根本沒踏入菜園,臉上怎可能沾到泥土?不過他最大,他說有就有。

這兩天,她總覺得他很怪,說不上來哪里怪,有時看了她老半天,她以為他要吩咐她做事,但最後總是一聲不吭就走了,有時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低頭從她身邊經過。

最怪的是,今天早餐、午餐、晚餐,她全弄泡面給他吃,他居然沒罵她,也不瞪她,全乖乖吃了。

懊不會是……在隱忍她,等過幾天他再來個絕地大反攻,以她懶惰不煮飯為借口,大罵她一頓,將她打發走?

低頭沉思,這不可能。如果他想打發她走,根本不需要這種心機,依他的個性,他若不想留她,定會直接吼她離開。

那,他究竟是怎麼了?

窗外那個人,第二十次將手舉高,惹得她超好奇他的手究竟是長了什麼東西,值得他一看再看。

反正睡不著,索性去陪他,順便刺探「敵情」,看他葫蘆里是否藏了什麼鬼計劃。

拎著她的睡前酒——一瓶紅酒和兩只水晶玻璃杯,夏瑞希推開客廳大門,來到霍天雋身邊坐下。

原本正在仰望大手的霍天雋,見她來到,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旋即淡問︰「不睡覺,你跑出來做什麼?」

「老師你也還沒睡。」她舉高紅酒瓶,沖著他笑,「老師,要不要跟我一起喝紅酒?」

呆望著她的笑,他內心澎湃不已。

見他不反對,她逕自替他倒酒,也為自己倒一杯。「我睡前都會喝一杯紅酒,可以抗氧化、減肥,還可以幫助睡眠。」

她舉杯,邀他共飲。

霍天雋端起酒杯入口喝下,心頭洶涌翻滾的情愫更熾。今晚她穿了一件短袖白色連身裙,白色衣裳和她的淨白皮膚相映,更顯出她靈秀的一面。

她還未來這里之前,他在雜志上看到她的照片,美得嬌艷無比,像個遙不可及的女神。來到此,近在眼前的她,褪去胭脂,一張淨白素顏,宛如不染塵的仙子。

不知不覺的,他自己又倒了兩杯紅酒喝。

「老師,你也喜歡喝紅酒?」

「我比較喜歡喝我自己的酒。」像孩子似的,他和她唱起反調,可杯中紅酒仍是被他一飲而盡。

他再度驚覺自己又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被她勾走了魂。他並不特愛喝紅酒,可卻連喝了兩杯,還是自己倒的。

發現自己又抓了紅酒酒瓶,旋即放下。

看來他心事很重,想借酒澆愁?他想喝酒,可不想喝她的紅酒,那好辦!

「老師,我去幫你拿酒。」

她去了又回,手中拿了一個圓形酒瓶,瓷瓶中間空心處下方佇立一只栩栩如生全身為藍黑色的帝雉。

客廳酒櫃里有不少酒,應該都是他的私藏。當初她第一眼看到這只酒瓶非常喜愛,可因為是他的東西她不敢亂動……既然他想喝酒,她當然就拿這瓶酒出來,托他的福,淺嘗一下這瓶里的酒是啥滋味。

「老師,這瓶好嗎?」請示之際,她已動手開瓶,不讓他有開口說不的機會。

霍天雋微蹙眉。這不是他買的酒,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J總編送的禮。

「好香喔。」瓶口一開,濃郁適中的酒香氣撲鼻,夏瑞希深吸一口氣,酒末入喉已感覺飄飄然。

他也聞到濃郁的酒香味,雖不是他喜愛的威士忌,但這酒香太誘人,再者她手腳真快,他還沒點頭表示,她已將他的酒杯斟滿。

既已倒滿,喝也無妨。

「哇,晶瑩剔透的,好美喔。」端起水晶酒杯,凝望杯中純淨的液體,她光看就醉了。她小小淺嘗一口,甘醇玉露在嘴里綿柔化開。

他舉杯啜飲,酒味清爽甘冽,香醇好酒,值得再飲。在她感受第一口玉露化在嘴里的綿柔時,他又替自己倒了第二杯。

喝了第二杯酒後,他突然又將手舉高,大手遮月,月光反倒在手的邊緣透出光芒,乍看之下,宛若他的手在發光。

「老師,你的手怎麼了?你一整晚都在看你的手。」她好奇的問。

「你怎麼知道我一整晚都在看我的手?」他反問。

「我……經過窗邊時,不小心看到。」偷窺,還不打自招,她真笨。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回到台灣,還選擇在這偏僻山上居住?」

猛搖頭。「不知道,不過你說我就知道。」謎底就要揭開,真令人興奮,說不定她是第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將視線再度栘回手上,他輕嘆一口氣,「我的手沒了知覺。」

聞言,夏瑞希倒抽了一口氣,忙不迭將他舉高的手抓下來猛模,「老師,你的手沒了知覺?」她看著他,縴細柔荑緊握他的大手。「怎會這樣?你的手有受傷過?」

黑眸微凝。她有必要這麼緊張抓他的手猛模,害得他想談「沒知覺」這事都覺得沒立場,因為被她一模,他的手非但有知覺,還泛濫成災啊!

「沒有。」抽回手,免得泛濫成災的知覺爆炸,一發不可收拾。

握著酒瓶,欲倒第三杯酒,今晚,他好想找人聊聊心事。

「老師,我幫你倒酒。」為得答案,夏瑞希獻起殷勤。

酒入喉,盯著眼前一畦菜園,他娓娓道出,「我的教授曾說過,當一個專業的服裝造型師,首要的條件就是不管男模女模在你面前月兌光光,你都得心如止水,面不改色。」

她點頭。他早做到了不是嗎?把她月兌光光,他一點遐想都無,真不知是他忍功太強,還是她魅力不夠,哼,反正她是不會承認後者的。

「不到一年的時問,我已克服內心害羞和其他雜亂情緒,真正做到對佇立在我面前的赤果人體無動于衷。」

「那很好。」她想給他拍拍手,別說一年,十年她也無法「眼睜睜」面對別人赤果果的身體,而且還面不改色。

「可是,我的手對人體卻沒了感覺……」茫然盯著大手,他喃喃低語,「任何人溫熱的身體在我模來,都和一具具塑膠人台沒兩樣。」

也包括她?真是听了令人沮喪的內心話。

原來她曼妙的胴體在他心里、在他手里,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塑膠人台?想她第一次來此,誤將他當變態,還真是太「高估」他了。

看他一眼,她暗自倒抽一口氣。如果他對人體沒感覺,那他該不會相對的也……不、不舉?羞。

看看他,身材和面貌都是一等一的優,如果真的不……不行的話,那真是……欸,可憐!

她充滿同情的看著他。一個男人遭遇這種事,心情一定很不好。

霍天雋想再倒酒,卻發現她雙眼布滿同情的凝視他。

「或許外人會覺得這就是服裝設計師對人體知覺達到的最高境界,但你一定知道這不是。」所以她才會同情的望著他。

他替自己倒酒,瓶口對上她的空酒杯,頓了下,用眼神詢問她需要續杯否?

她點了頭。一點雙關?不,她只是點頭讓他幫她倒酒,並未認同他說的話,因為她,壓根不懂這些……

汗顏呀,雖然她也是學設計,但大部分時間她都忙著當時尚女王,沒被當掉是因為她媽咪的面子太大,再者,她媽咪設計服裝作品,也沒像他一樣動不動就月兌光人家的衣服呀!

所以,什麼對人體知覺的最高境界那些,在她听來猶如「鴨子听雷」——有听沒有懂,完全是一頭霧水。

「那,老師,你模其他東西有感覺嗎?譬如,模酒瓶。」她替他感到焦急,如果手完全沒知覺,那應該是生病了。

他莞爾,「當然有。」

「那還好。」她安心多了。

他舉杯邀她共飲,她樂得與他干杯。他的手沒有完全失去知覺,這是一件很慶幸並值得慶祝的事。

「我的教授以我為驕傲,他說我達到他無法達到的境界,可是我自己清楚這事對我而言越來越困擾,我不敢告訴他他引以為傲的事卻是我的困擾……」他低首輕喟,「直到我在巴黎遇見一位華裔的禪學大師,他並不是很有名氣,也不懂名牌時尚,更不懂服裝設計,但和他聊天,總讓我獲益良多。」

「禪學大師啊——」她從未接觸過這類人物,很好奇想听,可是她怎覺得自己有點頭暈。

霍天雋彎身拾起一個小泥塊,往菜園彼端丟去,仿佛欲將困擾他多年的事拋得遠遠的。「有天我和這位禪學大師提到這個困擾,他要我放下、放空,找回最初對服裝設計的熱情。」

「老師,你當初想從事服裝設計的主因是什麼?」她好好奇,挪開酒瓶和杯子靠近他,頭依舊暈暈的,索性藉他結實的臂膀一靠。

「你想听?」他並未覺得她的舉動有何不妥,和曾經刻意接近他的女人比起來,她依偎的動作自然多了。

「當然。」她犧牲黃金睡眠時間陪他喝酒,難得他今晚話這麼多,不一次把他的內心事全听完,就太不值了。

「其實沒什麼主因,充其量就是興趣。如果真要說有什麼特別事件讓我對服裝設計感到興趣,也許就是小時候的那件事……」

「什麼事?」她張大水眸,不知為何,她對他的任何事都倍感好奇。

「小時候我家有養兩只狗,那時我家很窮,冬天寒流來襲,我姊怕懷孕的母狗身體撐不住會凍傷,偷偷拿了她的棉被給母狗蓋,我媽知道後氣得把我姊打了一頓,還把棉被拿走,我姊一直哭,除了被打痛,她哭也是擔心母狗沒衣服穿會凍死。

「我爸說狗很強壯不會凍死,可是我姊還是覺得母狗沒衣服穿很可憐,那時我家的菜園甫收成,園里很多剝掉的高麗菜外葉,我爸隨口說了一句叫她去把菜園的葉子撿一撿,把母狗包一包當衣服穿,雖然葉子並不保暖,但有總勝于無。

「于是我姊拉著我一起幫忙撿葉子,將葉子縫了一層又一層,給母狗當衣服穿,我想,也許就是這件事啟發我對服裝設計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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