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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 第2章(2)

他這總是將自己視為妖魔的徒兒,怎會明白他救了他多少回。「答應師父一件事。」

「師父請說。」

「順從天書指示,尋找你的貴人。」

「倘若天書不指示?」這種事,總有可能吧。

老者微微一哂,上天既給他如此天賦,絕不可能棄他于不顧。「若此,貴人自會前來與你相會。」他說得肯定。

「如何知曉來者是徒兒的貴人?」

老者銀白的眉微微挑起,注視著他的眸已失去往日神采。「屆時,攸皇自會明白。」

……

「哎呀,當家夫人駕著馬車離家出走了,當家的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坐在這兒發呆?」

突來的話語打斷了攸皇遠揚的心思。

黑瞳稍移,睨了大剌剌進門的人一眼。「你要我去追?」攸皇替自己倒了杯清茶,品著。

「當家的夫人,理當由當家的去追,別人代勞,成何體統?」二當家君韶安攸皇身旁坐落,接過茶壺也為自己倒了杯茶。

「你在等著看戲?」

「難得當家的是主角,這戲怎可草草了結?」君韶安笑得不懷好意。「大伙兒全等著看後戲呢。」

「大伙若閑著,我可替大伙找事做。」他斂著眸,冷淡依舊。

「這事不勞當家的費心,有我替當家的效勞。」君韶安倏地湊近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音。「不知當家夫人容貌如何?」此乃大伙最關切之事,他當然也是如此。

「與你何干?」

君韶安模了模鼻子。他就知曉問當家的這種事肯定會踫一鼻子灰的。但誰教他是眾所矚目的二當家,他不問,誰來問?

「雖說我等無權過問,倘若當家夫人貌似天仙,咱們也臉上有光呀。」這理由是否太過牽強?

「多事!」攸皇啐了一聲,仍是未吐露只字片語。

「唉,無端耗了我一顆療傷聖品雲露丹,這用藥者的身分、長相我總會特別好奇吧。」君韶安用肘抵了抵攸皇。「我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我沒見過她容貌。」

「什麼?」君韶安愣了下,他「誘拐」老半天所要的絕非如此答案。「她可是你的夫人啊。」

「你信?」攸皇不答反問。

「是不信。」畢竟想成為當家夫人者比比皆是。「但你卻與她寸步不離,所以我想她或許會是個意外。」

意外?攸皇的黑瞳閃動。

她,確實是個意外。

意外地出現他面前,拿他當賭注;意外地挨他一掌,取走他的傳家寶;意外地被她利用,散盡他千金;意外地與都翠動手,讓她一直未愈的傷猛然加重。

奇怪的是,種種意外不但未讓他感到厭煩,反而讓他覺得有趣。

與她相處,心中便有種未曾有過的期望,似乎在等待著她下一步的驚人之舉。

斌人自會前來與你相會。

當年師父說過的話此時再度涌現。他擰眉細思,平靜的心湖因這話兒而泛起漣漪。

「再說,當家的不僅公然于大街上和姑娘摟摟抱抱,還任姑娘聲聲喚您夫君,這種種不尋常的跡象,當家的要我怎麼想?」君韶安說得有些委屈,有些不甘。

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場景,他竟失之交臂?真是……可惜啊!

「隨你。」攸皇的回答跟不回答沒什麼兩樣。

不過,當時的他為何未將她推開?武功修為極佳的他,又怎會讓有傷在身的她輕易摟住?

他性情冷漠,除了君韶安之外,無人敢隨意近他身;他也從不隨意讓他人有近身之機。但素未謀面的她,為何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貼近他?

難不成只因她便是他等待的貴人?

驀地,他笑了。

驚鴻一瞥的笑柔化了他冷漠的半邊臉龐,卻稍縱即逝。

若此,她的離開,正是時候。

仰首飲下一杯冷去的茶,不知怎地,今日的茶,帶澀。

「當家的。」君韶安喚住欲離開的攸皇。今日當家的神情,透著一絲古怪。

攸皇停駐門口,未回頭。

「當家夫人留了封書信。」這當家夫人的稱呼,君韶安還真不想改口呢。

「那絕非書信。」攸皇瞄了眼那署名「夫君」的書封,說得毫不猶豫。

既然要不告而別,她便不會留下只字片語。這是他對她的了解,一種說不上來亦無法解釋的默契。

「哦?」君韶安愣了下,「那當家的可要猜猜里頭是什麼?」這樣才有樂趣吧。

「猜中的報酬呢?」

君韶安想了想。「當家的囑咐的『那件事』,我會全權處理。」

「不論猜中或猜不中,你都得處理。」如此報酬,可一點也吸引不了他。

「我會『心甘情願』地處理。」君韶安說得耍賴。

「心甘情願嗎?」他勾了下唇。雖對他而言並無差別,但若能讓君韶安心甘情願,倒也不壞。「銀票,千兩。」

是嗎?君韶安趕忙開封一觀。

「銀票一千兩?」望著手中銀票,君韶安臉上難掩驚訝。還真的讓當家的猜中了?世人傳他擁有通天之能,莫非為真?

「願賭服輸。」攸皇離開閣樓時,潑下了這盆冷水。

望著他偉岸的背影,君韶安不自覺地搖頭嘆息。

今晚,無月無星,無一絲燈火的街上,冷風颼颼。

漆黑的巷道里,叮嚦啦、叮嚦啦的詭異聲響自遠處漸漸傳來,吵醒了一名七、八歲的稚童。

坐起身,男孩微腫的眼皮還掛著沉沉睡意,困睠的眸一張一合,似睡似醒。

那聲響更近了。

揉揉眼,揉揉臉,男孩左右張的頭顱似乎在確認著什麼。

床旁的娘親睡得好沉,似乎未讓這奇怪的聲響吵醒。

小心地從棉被里鑽出,男孩下了床,攀上一張矮凳,將窗子開個小縫,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往外頭望。

仔細凝听,那是鐵鏈拖在地上與地上石板互相撞擊的聲響。然三更半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何來鐵鏈拖地?

眨眨眼,睡意全消的男孩將整個頭探出窗外欲瞧個仔細。

起初,那只是三團白白的朦朧影子。

隨著影子的靠近,拖地的鐵鏈聲震得他耳朵嗡嗡鳴叫,影子也益發清晰。

「福同伯伯!」男孩有些詫異地月兌口喚著。他認出了走在最後的那抹身影。

那是巷口賣豆腐的老伯,總是會用剩余的豆渣做出美味的豆渣糕給他姐饞的好心伯伯。

大半夜的,伯伯不睡覺要上那兒?伯伯的手上、腳上又為何銬著鐵鏈?

而走在前頭的兩人將鐵鏈扯得太急,伯伯有好幾回都快絆倒了。

「等等,別扯了,伯伯都快跌跤了!」焦急的男孩忍不住對窗外喊著,這一喊,周遭的氛圍瞬間冷凝幾分。

「有人看得見咱們呢。」那兩人停下了腳步,其中一人說話的聲音彷如刀石撞擊。

「還是個沒長毛的小表。」另一人的聲音則宛如夜鶯哭啼。「由你來抹去他的記憶?還是由我來?」

「你去吧,今晚差事之多快把我給累壞了。」

「小表這麼晚不睡還跑出來攪和……咦?」彷若哭啼的聲音訝異地揚起。

「怎麼?」

翻閱書冊的聲音代替了回話,那人取出懷中書冊翻得好快。

「抹不得。」他嘆了口氣。「也抹不去。」

「怎麼會?」另一人搶過書冊觀看。「……是他?」咭咭的笑倏然傳開。「沒想到今晚會踫上轉世投胎後的他,待會兒我可要在閻王面前說一說。」

「走吧,先回去交差要緊,別耽擱了。」

「等等!」見兩人要走,男孩更心急了。「你們要帶伯伯去哪兒?」

「去哪兒?」兩人對望一眼,笑得陰森。「閻王殿。」語畢,三條人影轉眼消失無蹤。

「等等——」

「攸兒,你在跟誰說話?」床上的婦人翻身坐起,望著男孩的臉色有些發白。

「娘!」男孩跳下矮凳、上了床。「方才有兩個人用鐵鏈將福同伯伯拖走了,娘快找人去救伯伯!」

「你可看清那兩人的臉?」婦人瞪視著窗外的眼透著驚恐。

「看不太清楚。」男孩搖搖頭。「他們的臉上彷佛被白霧籠罩著。」

「那他們可看清了你?」

「孩兒不清楚。」男孩蹙起了俊眉,娘抓痛他了。

「踫踫踫」!突來的敲門聲讓婦人嚇得跳起來。

「攸家媳婦!」門外的聲音喚得急切。「攸家媳婦!妳快醒來,福同走了,快來幫幫忙呀!」

埃同走了?婦人用著驚懼的眼神望著眼前孩兒,唇直顫。

「我馬上就過去。」她回了話,聲音抖著。而後她將男孩抱躺于床褥上,用厚重的棉被裹上他。「攸兒,你听好。」

「娘?」男孩疑惑地望著娘,不明白娘臉上的擔憂為何。

「答應娘,方才你所見之事絕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任何人都不許提!」

「私塾的夫子也不行嗎?」他原本還想問問夫子的。

「不行!」婦人加重了語氣。「日後若有與今晚相同之事發生,也不許說出來,任何人都不許說,包括娘在內。知道嗎?」

「娘也不許說?」他抿起了唇,不明白娘的用意。

「不許!」婦人嚴厲的口氣嚇得男孩有些慌了。「快答應娘!」

「孩兒答應娘,從今而後絕不向他人提及今晚或與今晚相似之事。」他立了誓,為了讓娘安心。

不舍地,她將他緊擁入懷,眼角的淚水被她偷偷拭去。

「嗯,這才是娘的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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