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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習什麼武,根本騙人的,只是叫我當苦力而已嘛……」
兩只手一左一右提著兩桶水,又是天寒地凍的,吉蒂氣得哇哇叫,嘴里抱怨連連,腳下卻越走越快,絲毫不見丟下水桶的打算。
「回娘家我定要跟爹爹和姐姐告狀,你光會欺負我!」
蘭樕一路悠閑地跟在身旁,莞爾說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能學什麼?難道只想學些花哨的套路嗎?與其練個十年八年,只能唬唬地痞流氓,那不如回頭當你的官夫人就好。」
吉蒂聞言跺了跺腳,氣呼呼地罵道︰「我手都凍成冰了,你還說!」
蘭樕听見她抱怨,指尖一彈,她立刻尖叫起來,回頭怒瞪。
「好痛,又欺負我!」
「痛你可以躲啊。」他抿嘴笑說。
「這樣天天練挑水、練劈柴、練打掃,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啊?」她咳聲嘆氣的繼續往前走,真不懂蘭樕到底是何居心。
為了練體力嗎?她體力明明好得很,像天一樣高的霧隱峰都爬上來了不是嗎?還要證明什麼?
「滿意了就告訴你,或者你要放棄也行。」他不答,只是笑。
「好,好,我練!我練!」她認命順著階梯飛快往上爬,「挑水、劈柴,你叫我做什麼我全都做,到時候你敢騙我就完了!」
「威脅我?」蘭樕指尖又一彈。
「好痛,痛死了,」橫眉豎目狠瞪他,「你到底用什麼東西打我?」
他展開手心,讓她瞧瞧手里的幾片枯葉。
「換做小石子,你已經頭破血流了。」他笑。
她怔了怔,真是用這枯葉打的?她頭真的很痛耶!
「別埋怨了,無論你做什麼,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
君蘭樕知她不信,羊便當她的面,耳故意把葉片彈向一枝伸展至台階上的樹枝,卯樹枝應聲折落,制吉蒂看得咋舌,作所有不情願也就煙消雲散了。
「嗚,我好命苦……」即便對蘭樕心悅誠服,一路上仍不停地哀叫——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像蘭樕這樣,成為世上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哇?
蘭樕搖頭苦笑。
想他從小練功,不知承受多少磨練,哪有人習武像她這樣的,嘴里嘰呱個沒完,還吵著要人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伺候——這妮子,得了便宜還天天賣乖,她挑一天水,他也陪走一天路,同她有說有笑的,她還有臉抱怨呢!
「哎呀!」吉蒂身子忽然一歪,兩只水桶不偏不移的往他身上砸去,「哎呀呀呀……瞧我手滑的……相公?我的好相公?你沒事吧?」
嘿嘿嘿,她得意地直起腰桿兒回頭看,兩只水桶早就滾到路邊去,水珠落地結成一片白霜,蘭樕卻沒站在那兒,咦?咦?他人呢?
她攢起眉心,後腦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想謀殺親夫,你還早得很。」他臉色不悅地瞪她,「浪費了一桶水,知道得重挑吧?」
「唔……」她模模頭,無辜地眨巴雙眼,「人家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說什麼謀殺親夫啊,真小心眼……」
蘭樕突然回眸往山峰底下看去,兩道秀眉聚攏,肅然道︰「我得離開一會兒,你把事情做完前,不準模魚。」
「要上哪兒去?」
「有貴客臨門。」
「誰?」吉蒂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放眼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雲霧。
霧隱峰上雲氣繚繞,怎看得到人影?難道說武林高手,眼楮也比常人厲害嗎?好……好帥氣喔!
「真的嗎?哪里有什麼人啊?」她滿臉景仰的望著「自己的男人」,簡直樂得心花怒放。
原來,這就是他的實力嗎?
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幸運,隨隨便便就嫁中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這可是她從小夢寐以求的願望啊!
呵呵呵,想當初,還差點被他陰柔的臉孔騙倒了呢!
「你,不準過來,繼續做你的事,我去去就回。」蘭樕認真叮嚀一番,便縱身消失在白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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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穿過重重雲霧,灰衣灰袍的蘭樕從迷霧中緩緩步出,停在霧隱寺前的雲石階前。遠遠的,一行人列隊而來,太子居其首,氣喘吁吁地踏上山寺,俊秀的五官隱隱發紅。
「好個清靜之地,蘭大人可真能享福。」總算爬到了目的地,回頭俯瞰群山萬壑,只見頂峰冒出雲層,美得廣闊而孤絕,高峻而奇險。
蘭樕垂首站在一旁,太子便主動過來拍拍他肩膀,笑說︰「不招待我喝杯水酒嗎……皇兄?」
兩年前,一名太監忽然手捧著一片尊貴非凡的寶玉入宮,並且直達皇後娘娘之手,這塊玉,便是皇上當年逃至江南,遺落于民間之物。
包精確的說,這玉,早已賞給了皇上心愛的女子,下落不明了。
那麼,為何它會出現在京城,落入太監手中呢?
細問那名太監,卻只知道這是塊賊贓。一名小賊從萬千人群里扒下來賣,卻根本不知究竟是取自何人,恰巧太監在玉市閑逛之際,認出這是皇室之物,便把它帶回宮中。
皇後憶起了程蘭熙,又驚又怒,怕是程蘭熙母子已經來到京城,派人明察暗訪,卻始終找不到這塊玉佩的主人……直到某日,有個叫馮七保的小賊吐露出一個名字——惠吉蒂。
一旦有了線頭,真相便不遠了。
爆廷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今日風吹草動,明日風雲變色,一舉一動,皆有千萬只眼楮睜睜地看著呢!
蘭樕擺手請太子移駕到山寺草亭中,其余侍衛在旁戒護著。沙彌們隱約嗅出不尋常的氣氛,仍然神態安詳,靜默地奉上茶水,便欠身退下。
「山寺無酒,僅能煮茶相待,望太子見諒。」蘭樕就著火爐煮茶,擺弄器皿。
太子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快言快語道︰「父皇有意恢復皇兄的身份,皇兄以為如何?」
蘭樕也不回避,直接迎上太子隱含審視的睥睨神態。
「殿下揣摩聖意,認為皇上有意恢復我的身份?」
「難道不是?」太子虎視蘭樕,語氣不善。
「密詔在此,玉佩也在此,請太子過目。」蘭樕隨即從懷里掏出這人人爭睹的兩樣物品,安放在桌上,推向太子。
熱水滾沸了,洗杯熱壺,倒水泡茶,蘭樕仍然安閑自若。
太子靜默片刻,這才動手拿起密詔,展開來細看。
詔書的內容,與傳言相差無幾,蘭樕若真是皇子,依序便是當今聖上的長子——只是長子,還不是「嫡長子」。
不過,蘭樕甫一入宮,便展現了不凡的經世之才,他日若是稍有差池,蘭樕仍有機會成為一個合適的繼國人選。
那麼,他和皇後娘娘應該如何?蘭樕若是為了報母仇而來,勢必將對他們母子倆不利,那麼,到時又該如何?
太子怔忡不語,蘭樕忽然伸手一抄,從太子手中奪回密詔,接著拋入煮水的火爐中,再反手朝桌上的玉佩重重擊下,令玉佩化為粉塵。
「殿下,茶水快涼了,千萬別辜負煮茶人的一片心意啊!」蘭樕從容不迫地端茶相敬。
太子不禁瞠目結舌地瞪視他。「你好大膽,竟敢焚毀皇上的密詔!」
蘭樕冷冷地低哼一聲,「這密詔,乃皇上御口令我親筆書寫,也由我親自保管,太子以為,皇上此乃何意?」
「願聞其詳。」太子冷哼。
他邪邪一笑,側目而視。「臣,身為翰林院一員,原本就負責起草密詔。如今詔書內文于我有利,詔書字跡乃我親筆,詔書更為我本身所有,有朝一日,微臣若將它公諸于世,試問滿朝文武,有幾人能信?」
「……這。」太子聞言一愣。
蘭樕哈哈笑著,滿面蒼涼,俊顏沒有絲毫笑意,只有深深的荒唐與心寒。
「皇上看似仁慈多情,卻丟了塊毒餌給我,只是為了試探微臣,怕我危及殿下的地位罷了。」
失散多年的親骨肉又如何?對他母親遺憾愧疚又如何?在尊貴的龍椅面前,父子也要斗個你死我活。
皇上設此陷阱,到底期待看到什麼樣的結局?
哼哼哼哼哼,蘭樕仰天長笑。
「臣並無野心,既然皇上心懷忌憚,皇後亦不見容于我,另日回京後,蘭樕自當辭去官職,偕妻隱遁天涯。」
「不,毋需如此。」太子听了,急忙阻斷他繼續往下說。
蘭樕閉口等待著,幽深的黑瞳波瀾不興。
「皇兄……」太子欲言又止地瞪著他,一時間,竟想不出合適的言詞。
原來父皇心里向著自己,現在他已明白了,父皇對蘭樕確實有些顧忌。于此,太子自是喜不自勝——但,這還不夠,依父皇極工心計的性子,這塊毒餌,絕不只是針對蘭樕而來。
案皇的真意究竟是什麼呢?
既留蘭樕在身邊重用,又不許他恢復皇子身份?
「所有能證明皇兄出身的證據,已全數消滅了,由此足見皇兄之忠誠。」太子冷靜地仔細推敲著,逐字逐句,緩緩說道︰「父皇之意,絕非是要對皇兄趕盡殺絕,皇兄就安心為朝廷效命吧!」
蘭樕還未回答,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呼喚——
「蘭樕,你在哪兒?我全都做完了!」
是吉蒂,她已經開始找他了。
蘭樕蹙起秀眉,她好不容易才拋開憂慮,享受了幾天平靜安穩的生活,若是發現太子一行人追到這里,恐怕又要徹夜失眠了。
「喂!蘭樕!」吉蒂沿路大呼小叫的喊他,半片山壁都是她的聲音。
蘭樕只好速速起身拜別。「殿下請回吧,微臣先行告退。」
「蘭卿……」太子若有所思地審視他,良久,才嘆了一聲,「罷了,以後再說吧!」
蘭樕點點頭,這就離開草亭,匆匆循著聲音找到吉蒂。
吉蒂遠遠的就發現一群人陸續往山下走去,看他們的裝扮,好像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呢!
「那些是什麼人啊?」
「沒什麼。」
蘭樕不欲多言,拉著她的手臂往回走。「來吧,我瞧瞧水缸注滿了沒有……你沒教唆哪個師爺幫忙吧?」
「什麼?」她沒好氣的翻翻白眼。「我像這種人嗎?」
「說說罷了。」他淺笑道。
「胡說八道,少瞧不起我啦!」她捶著他肩膀,又忍不住回眸探看,總覺得那群人好生奇怪。
深山野嶺的,腿這麼閑,還特地來找蘭書呆啊?找他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