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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醫女 第5章(1)

那天過後,她除非必要幾乎是閉門不出,他也是如此,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其實兩人都在默默注意另外一個院子里的動靜。

洗硯對這情況倒是十分的不解,不明白這兩人那天相見激動到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地步,怎麼一個晚上過去就又像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他原想打探一下,不過很快就被他爹給打消,他爹警告他這可不是他這種小孩子可以摻和的事情。

雖說信朝陵和夏謹蓮的關系沒有進展,可日子至少沒什麼風浪,但就在他們以為這平靜的日子可以這樣繼續過下去的時候,一批人馬的到來卻打破了這個小村的寧靜。

五個官兵策馬直接到了村子里的打殼場,得了消息的村人紛紛轉了過來,不明白這太平盛世的時節怎麼會有官兵來他們這個小村子。

很快的,村民們的疑問就被解開了,那領頭的小兵目光掃過眼前這些看起來有點膽怯的百姓,大聲喝道︰「皇上有旨,南方大疫,缺醫少藥,現在廣征微懂醫術之人南下救災,會醫術的人趕緊站出來,目前募集的大夫都已經快馬加鞭往南方去了,你們動作快些,我們還能趕得上前方的隊伍。」

一言既出,那些村民們莫不紛紛低頭耳語著。

這強征大夫听起來雖然不近人情,但又不是要去修城牆之類的勞役或者是打仗,一般來說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危險。

不過這次情況不同,據說南方在前陣子大水過後就有一種怪病蔓延了開來,南方听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雖說有大夫拼命救治,但是還是活的人少死的人多,到後來連不少大夫都把命給賠進去了。

那個小兵對于底下村民的竊竊私語不是沒听見,只是接下這個差事的他心中也是苦不堪言。

這些百姓在這小村子里消息不靈通,所以不清楚情況遠比他們知道的還嚴重,皇上知道南方的狀況後都氣得摔杯子了,幾個大臣王爺臉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還難看,畢竟那大疫再不解決,萬一傳到京城里來的話,到時候死的人可不只普通百姓了,說不定還會天下大亂呢。

現在皇上會用出廣征大夫這招,也是寄望于民間大夫是不是有什麼妙招可以解決這次的問題,因為京城里的醫藥世家、太醫院早就派人去了南方,到現在卻都還沒有好消息。

而且南方病人越來越多,大夫卻越來越少,有些大夫甚至見情況無法控制就偷偷溜走,大夫不夠只好從這京城往外百里處開始找大夫。

村人雖然沒得到消息也沒想得那麼多,只有一個最直接簡單的想法——大夫都被你們帶走了,那我們萬一出個什麼毛病要找誰來治?

要知道城里的藥堂大夫雖然多,但若是急癥趕到城里只怕來不及,而那些城里的大夫也幾乎不到外面的小村子來的,村子里通常也就那麼一兩個大夫而已,怎能讓他們把人帶走。

一想到這里,所有人表面應聲,卻沒人把信朝陵的名字給供出來,甚至還有人偷偷想著,幸好信大夫平常不愛出門,沒有病人求診的話通常都待在他那個小院子里,不會被發現。

那小兵等了半天見沒有人推舉也沒有人自己站出來,火氣忍不住就大了起來。

「怎麼?你們這個村子竟然連一個大夫都沒有嗎?我告訴你們,就算是一個老得動彈不得的大夫,你們也要把人給我交出來,否則完成不了一村至少一個大夫的條件……」那小兵冷笑幾聲,言語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小周氏站在人群外覺得無趣,畢竟這村里的大夫就信大夫一個人,她雖是貪賞想把名字給說出去,但要真說了,以後她也不用在這村子里走動了,畢竟這一得罪可是得罪了全村子的人啊!

就在百般無聊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從遠處走過來的夏謹蓮,那裊裊婷婷的身姿,再加上那天在王大娘那里的過節,讓她眼里頓時像是點燃了火。

這時候那小兵語氣更是不佳的又吼了幾聲,小周氏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一個壞主意,連忙往夏謹蓮的方向跑去,然後出其不意的緊抓著她的手,扯著嗓子大喊,「這里有個大夫!」

小周氏這一聲大喊,所有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那小兵露出滿意的微笑,村民則是惡狠狠的看向她,但在看清她手里抓著的人是誰後又同時換上同情的神色,卻沒阻止。

「喲?是個女醫?這倒是少見。」小兵一看見小周氏抓的人,眼神充滿驚奇。「不過不管了,帶走!」

這世道女子雖也可以行醫,但女醫卻依舊稀少,大多是在貴族或者是富豪之家才會培養或者是聘雇得起,沒想到在這個小村子里竟然也會有一個女醫存在。

夏謹蓮今日去看王老實兒媳婦生產的情況,怎知才走到半路就被人猛地拉住,還沒等她掙扎就听小周氏喊了那一聲,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不安。

但她仍保持冷靜的看著說話的小兵,沒有一般小老百姓唯唯諾諾的樣子,反而一臉大方的坦然問著,「這位官爺,不知道突然說要把小女子帶走是為了何事?」

小兵也是有幾分眼力的人,從她的談吐舉止還有那坦然大方的氣度,猜想這女子的來歷應該不簡單,也就客氣的說了下聖旨的內容,然後又道:「姑娘,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的地方請海涵了。」

夏謹蓮倒是沒想到竟然是因為南方疫情的事,出宮之前,她就大致听過南方那里的災情,只是沒想到這水災之後的疫情竟變得如此嚴重。

她斜眼看著那個身邊笑得得意的小周氏,大概猜到了這婦人的想法。

以為害到了她,所以洋洋得意?她在心中冷笑著。

小周氏察覺了她的眼神,更加得意的仰起了頭,「以為自己的個女醫就驕傲了嘛,瞧我讓你有機會跟著官爺去南方救災救難多好啊!不是挺符合你多事的毛病嗎?呵呵!怎麼現在不囂張了?」

夏謹蓮淡淡一笑,眼中則是毫不保留的鄙視,「你自己沒本事,把人趕走就開心了?真是可笑!」

那鄙視的表情太過明顯,小周氏忽然覺得自己只是在夏謹蓮面前演了場丑戲,忍不住氣紅了臉,跺著腳轉身躲入人群里。

然而小周氏的計謀終究是達成了,夏謹蓮準備跟官兵離去。

本來在人群外另一邊的秦叔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來,看見那隊人馬已經騰出了一匹馬給夏謹蓮,似乎打算就這麼離開,他連忙跑向前,同時喊著,「姑娘!泵娘不可啊!那南方的疫情如此嚴重,您不能去啊!」

夏謹看著秦叔著急的神情,又看見那領頭的小兵一臉不耐,只能低聲說著,「秦叔,現在不是我想不想,願不願的問題了,現在聖旨已下,他們得依旨行事,我也不能抗旨,而且剛剛也說了,一村至少要有一人,假如我們村由我去了,陵哥哥就可以不必去了。」

秦叔臉上露出難色,「但是少爺他……」他相信少爺一定寧可自己去也不願讓姑娘去冒險。

不過他心里還是認為少爺比較重要,所以他也說不出阻止的話。

「無妨。」她露出那夜不歡而散後的第一個笑容,「假如我真的死在南方大疫里,那也是我的命,就當……」

她最後的話被一陣風給吹散,秦叔听得瞠目結舌,卻見她的臉上似乎隱隱散發出光輝,展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沒辦法讓他們說更多的話,那小兵就騎馬過來催促她趕緊上路,夏謹蓮向秦叔點了點頭後,跟著策馬離開。

秦叔傻傻的看著隊伍離開,直到周遭的村民全都散開了去,他才像是猛然驚醒一般,飛快的往信朝陵的院子方向跑去。

那散在空中的話語仿佛仍清晰的繚繞在他耳際,讓他心顫不已。

就當……用我的命還他十二年的情……

淡然的女音似乎還飄落在風中,沉重的一次又一次盤旋。

***

為了把握時間,包含夏謹蓮,這一群廣征來的大夫們是坐著官船南下的,在船上的時候即使她因為怕惹麻煩而幾乎都關在艙房里不出去,卻還是多少知道這一船的大夫,大多都不是心甘情願來救災的,因為他們知道這次南方的疫情來勢凶猛,這一去有沒有命回來還不知道,而少數本來不知道災情嚴重的後來也都知道了,整艘船上的氣氛更是一片愁雲慘霧。

只不過在抵達南方前大家心中總還是懷著一點僥幸,想著說不定等船到了南方時,這疫情就已經被控制住了,到時候可以輕輕松松的撈個神醫的虛名回家,不用面對那幾乎無藥可醫的絕望。

但是上天總是不遂人願,當官船停靠在碼頭的時候,碼頭邊那稀稀疏疏的人影就已說明了問題尚未解決。

下了船,大夫們或坐轎子、或坐馬車前往驛館時,一路上所見的慘況更是徹底讓他們心里發涼。

路上還開著的店鋪只剩下十之一二,路上有許多人都是一個攙著一個往施藥的地方去,有些撐不住的就直接倒在路邊,生死不明,而驛館對面便是收容病者的地方,那里頭傳來的惡臭還有哀號,讓他們幾乎想就此打道回府。

江南被稱為魚米之鄉,本該是一片繁榮富庶的景象,起碼在夏謹蓮的印象中是如此,而那不過是四、五年前她隨駕南巡時留下的印象,但如今所見到的場面卻讓她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地方了。

那些護送他們到驛館的官兵似乎也早預料到眾人在驚愕後的想法,他們冷冷的站在驛館外,毫無感情的說著,「請大夫們先休整一日,明日開始會有人來接各位前往該去之所。」

夏謹蓮周遭的人不是一臉蒼白,就是一副打算大吵大鬧的樣子,但她卻面不改色的轉身往驛館里走去。

既然來了,她就沒打算逃,學醫之人如果見到治不好的病就放棄,那她這大夫又有何用?

而且做出吵鬧撒潑的舉動不過是在浪費力氣罷了,並不能改變什麼,還不如好好的休息一日,看明天該有何打算。

不過,今天在看了這種種慘狀,她唯一慶幸的便是來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不知道現在的他正在做什麼呢?

而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夏謹蓮並不知道,她那坦然冷靜的神情全落在下江南這一路上負責看管大夫們的校尉眼里,他眼底閃過一絲贊賞,對于這始終鎮定淡然的女子又多了幾分留意,更不知道那個校尉心中悄然升起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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