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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煮飯婆 第7章(2)

梅妃似乎身體不適了好幾天,因此忻桐也被囚禁起來,最後罪名居然坐實了是毒害皇親貴族。

而穆弘儒這幾日不管求見皇上、求見梅妃、求見皇後,全都吃了閉門羹。

他也拜托了幾個閣內的大臣,想透過他們去了解事情的真相,然而總是調查到一個瓶頸,大臣們便打了退堂鼓,勸告他別再深查下去。

一個儀安公主,或許還無法讓大臣們全心存忌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一切陰謀規劃,全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假意要他帶忻桐到京城,什麼進獻廚藝恐怕也都是借口,最終目的便是要分開他和忻桐。而謀劃了這麼久,連梅妃都被拖出來演戲,為的大概也只是一個儀安公主。

他不明白,自己已經表態得這麼清楚了,這群皇親國戚怎麼還是執迷不悟?

在京中奔走數日,他一直沒回去,而這消息早在開封傳得沸沸揚揚了。

又過了半個月,穆弘儒在京城的宅子外,突然來了一輛馬車。

車才停定,一抹小身影便從車里沖了出來,不顧禮貌地直擂著穆府的大門,門房才打開門,那抹身影便唰的一聲沖了進去。

「是誰……小少爺?」門房見到來人,不由得一愣。

只是穆丞早已奔進屋里,直直朝父親的書房去了。

此刻穆弘儒正坐在書房里沉思著,門忽地被砰的一聲打開,他還來不及反應,見到來人居然是兒子,先驚異地皺起了眉。

「爹!爹!听說小娘被皇上關起來了?」

「你怎麼跑來了?我不是交代胡關好好照顧你……」

「是我拜托胡關叔叔的!一听到消息,我怎麼還坐得住呢?就請胡關叔叔趕路帶我來了。」穆丞的小臉上充滿焦急與擔憂,「爹,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被太多煩心事籠罩的穆弘儒,眼下也沒心思罵兒子了,只是肅著臉點頭,「確實,忻桐被皇上扣留起來了。」

穆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急急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該說,是爹害了她吧……」他長嘆了口氣。

「爹,你怎麼就不能對小娘好一點呢?小娘她……她好委屈啊……」穆丞突然眼眶一紅,大滴大滴的淚落了下來。「前陣子她戴了那鐲子,你一直罵她,現在居然還被關起來……爹,我老實跟你說,那鐲子根本不是小娘自己戴上的,是我叫她戴的……」

「什麼?」穆弘儒白了臉,直起身子,「你說清楚點!」

「是我……听說那鐲子是當家主母戴的,又听說娘生前戴過,就自作主張將它由書房取出,拿給小娘戴……」穆丞哭得涕泗橫流、狼狽不堪,小小的心靈早已被愧疚磨蝕,現在再加上知道忻桐被囚禁,他根本承受不了。「後來爹發現了,很凶的罵小娘,又對小娘很不好……可是小娘要我別說,她怕你懲罰我……她說我知道錯就好了,沒必要和她一起受苦,可明明錯是我犯的……」

「爹,小娘真的很可憐,我看她天天都在拔鐲子,拔到手都傷了,還月兌臼了好幾次,痛到臉色都發白……我卻幫不了她,只能看她受苦……嗚嗚嗚,我要小娘回來……」

兒子那痛哭中夾帶著慚愧的言語,犀利地剮著穆弘儒的心頭肉,令他險些受不了這凌遲般的苦,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但這種苦,又豈有當初忻桐所受的萬分之一?

是他誤會她了。他的責備、他的怒火,全讓無辜的她一力承受,而他又做了什麼?害她被關起來?

在皇上的陰謀下,說不定兩人從此走上分離之路,他卻來不及告訴她鐲子背後的真相,這對她一點也不公平。

想到她這陣子蒙受的委屈與承擔的壓力,他不禁心疼她一個縴縴女子怎麼受得了!rou體的折磨加上精神的虐待……他究竟做了多該死的事?

可如果不能救她出來,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好好愛她、彌補她,他才真是禽獸不如!

「爹,小娘不會有事吧?」穆丞哽咽地問,「我不要小娘和娘一樣消失……」

穆弘儒哀傷地看著兒子。這孩子不知道,他更怕忻桐像琴音那樣逝去,所以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千方百計要她拿下鐲子。如今忻桐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皇上抓了,弄不好還會被殺頭,是否就代表那五百年的咒誓即將應驗?

他心中忍不住興起一股憤慨,好恨那個傳說,他恨自己不敢去賭忻桐是不是命定之人,更恨自己的人生居然被這樣的咒誓給牽制著。

緊握成拳的手緩緩松開,他極力壓抑內疚與自責的情緒,對兒子沉重道︰「無論如何,即使賠上我的前途性命,我也一定會救她!」

忻桐被皇帝囚禁一事,所用的理由實在太過牽強,偏偏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帝要辦的人,臣子們即便知道是無辜的,也不敢多加置喙。

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巡撫府邸棒壁的退休戶部尚書,黃大人。

黃大人是三朝元老,他說的話連皇帝都要尊重三分,自從他听說了忻桐被抓,就十分心疼這個廚藝出眾的賢慧女子,便動用了一點關系,讓穆弘儒至少能夠見見她。

因此,趁著皇帝以公忙理由避不見面時,穆弘儒悄悄讓一個小太監領到了天牢內。

「穆大人,前面那間牢房就是了。」

因為穆弘儒為官德行昭著,又不爭權奪利,令朝中大臣們十分推崇,故在忻桐下獄時,典獄官也特別安排讓她住在最干淨清爽的那一室。

他自然知道他們的安排,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小的不敢當。只是大人可別待太久,等會兒侍衛交班不好交代。」小太監賄賂了獄卒,替他爭取一刻鐘的時間。「這牢門不能開,大人隔著鐵柵和夫人說幾句話吧。」

說完,小太監和獄卒退出牢房,讓他們夫妻能單獨說上幾句話。

穆弘儒快步上前,隔著鐵柵與里頭消瘦憔悴的忻桐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激動到幾乎落下淚來。

「夫君!」她虛弱地沖到柵欄邊,由鐵柵間隙中伸出手和他相握,盈盈的淚珠立刻浮現眼眶。

「忻桐,你還好嗎?」他將另一只手伸進去,替她整理頰邊雜亂的發絲,但一觸到那由光滑柔順轉為干枯黯淡的秀發,他不禁心里一痛。

「你終于來了……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見到他,她猶如見到救命浮木,痛哭的直問︰「嗚嗚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梅妃娘娘喝了我的湯,身子出了問題,是真的嗎……」

「你放心,梅妃娘娘很好,她身子出了問題,也不見得是你害的。」何況,梅妃究竟是不是真的中毒了,還有待商榷呢。穆弘儒有些嘲諷地想著。

「那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原因。雖然沒受到什麼酷刑,可一個弱女子被關在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實在也受到不小的驚嚇。

「因為我,是我害了你。」他什麼都不想再隱瞞了,到了這個地步,她有資格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現在還沒有風聲,但皇上一直想將儀安公主嫁給我,可我卻娶了你,為了遂公主的意,皇上恐怕是刻意要分開我們,你只是這件事的犧牲者。」他簡單描述。

「他們會對你或是對家里的人不利嗎?」這是她最怕的。

「不會的,你放心吧。」他心知皇上有權謀,卻不是個暴虐的昏君。

「那就好……」她的淚水終于稍微收斂,瘦到都有些凹陷的臉龐朝向自己手上的鐲子,帶著一抹哀傷的微笑。「我每天都撫著這鐲子想念你、想念穆丞,也想念府里的大家。雖然你很氣我擅自戴上它,還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但也幸好有它,成為我在苦難里最大的慰借。」

此時的她,連平時唇邊那最勾人的梨渦都若隱若現,淡得像要慢慢消褪不見。

穆弘儒見狀胸口一緊,呼吸幾乎為之停止。

「丞兒都告訴我了,這鐲子,是他拿給你的。」他深吸了口氣道︰「忻桐,我要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他好傻,不是叫他別說的嗎?」不過這也顯示了那孩子心性純良,她心中稍感安慰。「我被誤會也就罷了,你別太苛責他。」

「其實我會對此事有這麼大的反應,是有原因的,這關系到我穆家五百年前的一個傳說。」猶豫片刻,穆弘儒決定把事情全告訴她。到目前為止,她所受的苦都是不應該受的,他已經害得她夠慘了,不能再讓她什麼都蒙在鼓里。

若是……若是讓她到最後還做個糊涂鬼,他會自責內疚一輩子,甚或可能就隨她一起去了,免得心痛的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五百年前,我穆家的先人和妻子十分恩愛,妻子手上戴了這鐲子,在她死前立下誓言……」他言簡意賅地敘述了傳說的內容。「……所以我怕,我怕你戴上鐲子後,會像琴音那般,因咒誓而出了什麼意外……」

他這麼一說,忻桐就全懂了,可一股哀感再次佔據了她全副心神。「所以你是怕我非你命定之人,對嗎?」

「忻桐,不管你是不是我命定之人,我確定自己很愛你。我只是怕這鐲子會傷害你,就是太愛了,才擔心失去。」他伸長了手,輕抬起她的頭,堅定地望著她。「無論如何,我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五百年前的一個咒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讓你不再被鐲子的陰影籠罩。」

他終于向她說愛了……心知他一言九鼎,出口的話絕不妄言,忻桐空洞的心在這一瞬間被他的濃濃愛意所填滿,在牢里受點苦、吃點虧,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原來她好傻,真的好傻,居然去嫉妒已逝的人,他平時對她的情意,難道她都感受不到嗎?

不管他對琴音是愧疚或有什麼其他的情感,她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因為他現在愛的人,是她呀……

「好的,夫君,我相信你,我們一起戰勝這五百年前的咒誓。」忻桐朝他安慰地一笑,「如果我這次能逃過一劫,回到夫君身邊,那就代表我是夫君的命定之人嘍?」

棒著冰冷的鐵柵,他們四掌交握,傳遞著彼此間的愛意與信任,希望此刻能停駐,成為永遠。

只可惜好景不常,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名小太監一頭鑽了進來。

「穆大人,時候差不多,侍衛要交班了。」

無限的惆悵蕩漾在他們之間,忻桐主動放開穆弘儒的手。即便不舍,她既選擇相信他,就不能害了他。「夫君,你快走吧。」

穆弘儒牙一咬。「我一定會救你的,你等我!」說完,他和小太監頭也不回地走了。

忻桐望著他的背影,方才在心里隱忍的痛苦,突然隨著淚水不受控制地奔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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