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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府的膳房里,傳來陣陣香味。
仔細聞可以分辨得出是寒瓜的甜膩香氣,楊桃的清甜味道和峨崛豆清新的氣味。
嚴長風看著廉欺世專心看顧灶上的三口大鍋,里頭煮的東西就是那三樣「藥材」加水,其他沒別的了。
難怪她說給主子嗎湯,問題是光嗎這種莫名其妙的湯有用嗎?
也許他應該立刻上藥坊去抓點藥來應急才對。
就在嚴長風遲疑著是不是該拋下她不管,去辦正事時,廉欺世打開其中一口大鍋的鍋蓋,嗅了嗅,同時用長勺舀了些許入口。
「嗯,可以了。嚴兄,麻煩你幫我另外拿幾個大一點的鍋子和濾勺來,我要把峨崛豆湯和峨崛豆分開。」
沒時間給他猶豫,她兩手己經搬起大鍋,他只得迅速找來她要的東西。
指示嚴長風把濾勺放在大鍋上,她把裝滿峨崛豆和湯汁的鍋子舉起,朝濾勺倒下去,像茶水般的清澈湯汁散發出宜人的豆香,經過濾勺流入下方干淨的大鍋里。
待手中的鍋子見底,廉欺世找來另一個干淨的大碗,朝鍋中的峨崛豆用力按壓,仿佛連一涌湯汁都不願意錯失。
當所有動作完成,嚴長風面前擱著一碗峨崛豆湯,廉欺世揮著熱汗,準備朝另外兩鍋繼續奮斗。
「真的……只給爺喝這個?」他不確定的問。
「一天三碗,很快就會好了。」她賣力的擠著楊桃湯,香甜的氣味立刻取代峨崛豆的豆香味。「剩下的這些先放涼,要喝的時候記得弄熱。這三樣湯都可以當茶水給他喝,這樣燒熱會退得更快。」
「真的這樣就好?」
「不然你幫我把最後一鍋照這個方式過濾,我把湯送過去給他?」廉欺世誤會他的意思。
「這……我並不是不想送過去,而是……」而是覺得這麼做一點用也沒有啊!
「好啦,那這里交給你,我去給他送第一碗湯。」廉欺世不願浪費時間,端起峨崛豆湯,很快離開。
嚴長風無言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祈禱主子能夠撐過今晚,明早他立刻去替他拿藥。
廉欺世沒有費心敲門,直接走進雷觀月的房間。
察覺他汗濕了全身,還是不斷發抖,她拍拍他的臉,喚醒他嗎湯。
「雷觀月、雷觀月,醒醒。」
因為發燒所以淺眠,雷觀月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你……吃飯了沒?」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她用過晚膳沒。
「放心,沒問題的,你先喝下這碗湯。」廉欺世沒有正面回答,幫助他撐起抖個不停的身軀,然後將碗湊到他嘴邊,催促他喝下。
「這是什麼?」雷觀月聞著味道,不像平常喝的苦藥味,反而是清淡的香味。
「御嵋豆炖煮的湯,治退燒很有用。」對待身心都受到煎熬的病人,廉欺世總是不厭其煩的把話解釋清楚。
「……你煮的?」
「我和嚴兄一起,來,快喝吧。」
雷觀月輕啜了口。她一邊喂,一邊提醒,「小心燙口,慢慢來沒關系……」
「好像茶……有味道又嘗不太出來……只有豆香……」他虛弱地說。
「小時候發燒,我爹總讓我喝這個,比藥還要好喝,但功效可不比大夫開的藥差。」讓他重新躺下,她模模他汗濕的額際。
「你爹……是大夫?」喝下峨崛豆湯後,他感覺好一點了。
「藥師,跟我一樣。他開的都是尋常市集就能買到,或是山野間能找到的常見食材,只要照他說的時間和量炖煮成湯,一天照三餐喝就好。不過縱使我沒病沒痛的,我爹也會炖各種湯給我喝,他說沒病痛的時候,就是養健康的湯了。」廉欺世靠著床榻邊席地坐下,輕聲細語和他說話。
「再多說一點……」他紅銅色的眸子,平靜地瞅著她。
懊怎麼說……他喜歡她為了自己而忙碌的模樣,忍不住想要留她在身邊久一點。
「嗯……我最討厭喝橘子加鴨肉的湯,因為橘子很苦,不管是用橘肉還是橘皮煮都一樣,鴨肉會讓湯上浮著一層鴨油,爹為了讓我喝下去,不但認真的撈鴨油還在湯里加些糖漿,但我還是不喜歡。」廉欺世用袖子替他擦汗,聲音輕柔平順,希望他能漸漸睡著。
她爹說過,多睡好得快。
「橘子和鴨肉……听起來很詭異……」即使是料理,他也沒听過這種組合。
「其他還有很多,例如九層塔加鴨肉,花生仁加鴨肉,當歸一片加鴨肉,苦瓜子加寒瓜,泥鰍加九層塔……數都數不完,全是我爹研究出來的。」她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驕傲。
「是嗎……」他回答的字數減少了許多,氣息也開始不穩。
廉欺世判斷是該讓他休息了。「我替你多拿幾件被子來,出汗了會好一點,快些退燒。」
「叫長風來,他知道東西在哪兒……」雷觀月說話的同時,發紫的唇還顫抖著。
「好,你再睡一下。」廉欺世撈來她帶來的椅子,把空碗放上去,交代道︰「這只碗放在這里,如果感到難過,我們又都不在的話,你盡避扔,听到聲音我們會用飛蛾撲火的速度沖過來。」
雷觀月忍俊不禁。
她自己不坐椅子,卻讓空碗來「坐」。
「哇,你笑了,相信我,很快就會好了。」她彎下腰,像母親對待孩子那樣用額頭頂了頂他的,柔聲保證。
他還想多看她一會兒,但是力氣瞬間被抽光,意識己經渙散,徒留輕響︰「我喜歡……你為我煮的湯……」
廉欺世為他拉好被子,把他密實地包裹住,又看了他好一會兒,末了,從她口中溜出兩個字——
「上邪……」
她的娘很喜歡用「上邪」來呼喚爹。
那就像他們夫妻倆的親密愛語,偶爾也會听見臉皮薄的爹趁她不注意——實則是她假裝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在娘的耳邊喚她上邪。
上邪的本意,取的是「漢鐃歌十八曲」中的「上邪」,是一首戀人海誓山盟的情歌,里頭渾然質樸,率真濃烈的浪漫深情,一直是雙親的寫照。
在成長的過程中,她不意外的喜歡上「上邪」這兩個字。
不過,那畢竟是前朝民歌,今朝早己無人傳唱,識字未深的娘頭一次看到這首詩歌,立刻讀成和諧的諧音,爹向來是順著娘的意,也就沒糾正娘,而她也一直是跟著娘讀同音。
早上告訴他的時候,他也沒糾正,可能他也讀這個音吧!
廉欺世又模模他的臉,呢喃︰「上邪,你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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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答應雷觀月讓嚴長風去張羅,其實她先從自己房里拿來棉被替他加上,然後再跑回膳房請嚴長風幫忙多拿幾件棉被出來,自己則找了煎藥用小缽和火爐,連同整鍋的峨崛豆湯一起搬進他房里。
「廉姑娘是不是先用晚膳比較好?」嚴長風搬來一件厚厚的被子替雷觀月蓋上,感覺虛弱的主子快要被壓扁了。
「嚴兄也還沒吃,不如咱們一起吃?」廉欺世提議。
「在這兒吃恐怕會吵醒爺。」
「不如到我房間去吃吧,這樣他要叫人,我們也听得到。」
「我這就去張羅。」
他們迅速的吃完晚膳,廉欺世表示要整晚照顧雷觀月,嚴長風則認為由他來即可,她懷著主子的孩子,應該好好休息。
「我很健康的,況且這三個月來,我己經習慣晚睡,不要緊。」她解釋。
「我己經答應爺,不能讓廉姑娘做任何不該做的事。」熬夜絕對是其中之一。
「你不是保證不讓我踫不該踫的東西而己嗎?」她可還記得。
嚴長風不予理會,「總之,廉姑娘還是先睡下,時辰已經不早了。」
「不如咱們輪流,我先看一段時間,再去找你過來。」她輕快提議,並且鼓掌決定通過。
嚴長風那雙死魚眼,慢條斯理地睞向她,「爺或許好騙,但我可不。如果讓你先,你肯定不會來叫我。」
「哎呀,被你看穿了。」她習慣順勢謅些小謊,也不會死不承認。
「我先吧,現在是三更了,四更三籌時我再叫你。」
廉欺世瞥他一眼,用同樣不疾不徐的速度開口︰「我也不是那麼好騙,你一定會讓我睡到不省人事,等到吃午膳的時候才叫我吧。」
霎時,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緊盯著對方。
「不成,這樣爭下去,天就要亮了,只能用公平的方法來決定。」廉欺世搖搖頭,率先開口。
「什麼公平的方法?」嚴長風問。
「就……下棋吧!誰贏了听誰的話。」
下棋?在主子病得嚴重的時候,她竟然只想得到下棋這個公平的方法?
「會不會太花時間了?」
「不會的,我下棋向來很快,只要發現輸了,便會立刻投降。」她和爹下棋的時候都是這樣,偶有她分心想做其他事時,會在下了兩三步後隨便投降。
「嗯,那速戰速決吧。」不知道廉欺世厲害的嚴長風于是同意。
不到盞茶工夫過後,廉欺世大大方方坐在雷觀月的房里,注意小缽的火候,溫熱準備給他當茶水喝的峨崛豆湯。
「你……怎麼……還沒睡……」雷觀月話說得斷斷續續,因全身起寒顫的關系。
廉欺世轉頭迎向他,「我正要叫醒你喝湯呢。」
「長……風他……」
她從這幾個字便了解他的意思,「我跟他決定輪流看著你,直到你的燒退下來。」端著熱好的湯,走回床邊,這次她抽來厚厚的棉被墊在他背後當支撐,讓他能舒服的坐著。
已經喝過一次,對峨崛豆湯不陌生,也不討厭,雷觀月很快便把湯全數入喉。
「……何時輪到他?」熱湯一進入身體,立刻溫暖了他,使他說話的氣息平順許多。
「再一會兒。」她一語帶過。
「難得他會听別人的話……」連他的話嚴長風都不一定全部照做。
「我和他下棋決定誰贏了听誰的。」廉欺世把椅子上的碗收起來,換她坐著,才能與有力氣聊天的他視線平高。
聞言,雷觀月又笑了。
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因她而發笑,她若不是上天給他的奇跡,還能是什麼?
「敢跟你下棋的人,一定不知天高地厚。」他敢說以後嚴長風再也不會用下棋分勝負的方式,來和她決定事情該听誰的。
「那敢跟我爹下棋的人,一定都是勇者了。」她皺了皺小鼻子。
「你也是勇者之一……」他拉了拉被子,似乎覺得有點熱。
廉欺世注意到他的動作,問。「會熱嗎?」
「嗯,發燒總是這樣,忽冷忽熱的……」此刻他熱得想推開所有被子。
「忍耐一下,等到出汗就沒事了。」她說著,卻還是為他把被子推到一邊,只留原本那一床。
「你看病不把脈?」舒服了些,他又問。
「把啊。可我爹說應該要練到只消一眼,便知病灶為何的功力,所以我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你看得出我的病?」他眸心一閃而逝某種異樣的光芒。
「要把個脈才知道,你要試試看嗎?」她伸出手。
「不,不需要。」他急切拒絕。
出現奇跡不表示他的身體也恢復了,他不希望被她發現自己因為「無後」這件事,而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別人的骨肉。
廉欺世也不堅持,反正病情可以用問診的方式,她會替他多煮些不同的湯來強身。
「那個……」他有些遲疑。
「嗯?」她疑惑的看著他。
「原本不孕的女人,有可能某天突然懷孕了嗎?」他不怎麼技巧的轉變問題內容。
廉欺世搔搔頭,「不孕也有可能是男人的問題。也許那女人的丈夫有問題,換了一個男人後就可以了。」
「如果她丈夫沒問題呢?」他又問。
「世事難料,實在很難真正斷言,總之,越老越生不出來是有可能的。」廉欺世難得正經。
也就是說,一切都有可能了。
像他一樣。
「嗯……」雷觀月哼了聲,「我想睡了。」
「好。」廉欺世幫他躺下,這次只是探探他的額溫,然後說。「我會在,難過就叫我。」
以為她會拿額頭貼著他的,雷觀月有些失望地閉上眼。
「我在夢里……听見你喚我上邪……」
「是個好夢嗎?」她一下又一下輕撫著他銀白的發,柔聲問。
「嗯……還不錯……」他的聲音又開始迷茫了起來,但是她的手勁令他感到安心。
廉欺世維持這個動作好一陣子,確定他沉沉的睡了,才停手。安靜凝視他的睡顏,然後起身,回到小缽旁邊顧著火勢,口里響響念著——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