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泉內閣總辭,市場臂望,日經225指數二十六日早盤在市場缺乏明顯方向下,指數在乎盤上小幅振蕩。全部三十三類股中,二十類股上漲、十三類股下跌。其中,礦業類、非鐵金屬類、玻陶類股漲幅較大︰海運類、縴維制品類、空運類股跌幅較深……」
卡洛斯一手翻著文件、一手靈活操縱著MB,嘴里念念有詞,一會才發現自己剛剛十多分鐘都在對牛彈琴。
「季瑀?」
「啊,說到哪了?」
季瑀回神,趕緊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好掩飾幾秒前的恍神。
他試著在腦海里搜尋剛剛談論的話題,但一點效果也沒有。不只是今晚,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已經持續一個禮拜了。
那一晚纏綿之後,翌日,Pearl竟然不告而別!
他應該很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兩個人一拍即合,狂歡整夜,不必詢問姓名、不必關心對方情緒,也不用介意自己說了哪句話惹對方不開心。
他從未羨慕弟弟季的美滿家庭,也沒有二哥季竮為愛犧牲的勇氣,更別說像大哥季戩那般,為了與心愛女人長相廝守,竟拋棄一切,退隱山林。
這一切為愛做出的瘋狂舉動,對崇尚自由的他來說,簡直是比瘋狂更瘋狂。
但經過那一晚,季瑀卻像是被打通了穴道,突然開竅了。
她離開的那個下午,一個擦身而過的女子身影,突然讓他想起了她。而後,思緒像泄了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開始時,他極力反抗這種荒謬的反應,想象對付習慣性頭疼般,用工作和其它女人這些特效藥來抑制。
之後三天,他拼命的與女人約會、上床,試圖以更狂烈的來取代那一晚的記憶。直到第四晚……他竟然像得了強迫癥,一踫女人就頭暈。
至今的發展顛覆了他的思維,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但他不是個凡事循規蹈矩、一成不變的人。
他深刻體會到那種不可不的渴求,他想見Pearl,無時無刻不惦著她,渴望、思念、貪戀……用任何感情用事的字眼來解釋,他都不介意了。
這樣的變化就像坐雲霄飛車,不但帶給季瑀從未有過的新奇感受,甚至……就像是吸了毒般,非要靠「她」才能解救了。
「劇院的工程怎麼樣了?」
「誰跟你說劇院啊?那是昨天中午的話題了。」
他用力合上文件夾,失去耐性的起身。
季瑀趕緊道歉。卡洛斯這才轉身說︰
「我花一整天做的會報,你竟然連一個字都沒听進去!」
「我……」
季瑀用拇指按撫嘴唇,他需要酒,唯有一杯濃烈的龍舌蘭才能將舌尖遺留的Pearl的甜美稀釋。
「你到底怎麼了?整個人失魂落魄,好像……」
卡洛斯早就感覺他不對勁了。
他們兩人無論是工作、生活,都密切得像是兄弟;也多虧有卡洛斯在身邊,他才能對異地的生活適應得如此快速。
所以以卡洛斯對他的了解,他早為他這陣子的反常舉止找到合理的解釋了。
「像什麼?」
季瑀以茶當酒,坦蕩的望著他。
卡洛斯並不急著下結論,他那張黝黑的臉露出詭異的笑容,眯起眼,欲言又止的點起一根煙,笑看著他不說話。
「到底怎麼啦?」
「你戀愛了!」
卡洛斯突然張開手臂,高聲歡呼著。
他這舉動把季瑀嚇了一跳,雖然身在自己的辦公室,方圓二十公尺里也只有他們倆,但他還是尷尬的猛搖頭。
「你瘋啦?」
他抓起筆扔向卡洛斯。卡洛斯接住,露出得意的笑。
「不,瘋的是你,你戀愛了。」卡洛斯指著他,確定的說。「那幸運的女人是誰?」
「你別瞎猜,我只是……最近工作有點累。」
「不不不。」
卡洛斯搖晃著那只夾著煙的手,開始猜測道;「是CECI銀行總裁派翠西亞?還是茲投資的財務長安妮?喔……」
他往後挪動身子,雙手比了個女性身體曲線。
「應該是伊柔的明模桑妮亞吧。」
季瑀越听頭搖得越激烈。
「NO!NO!NO!」
「那是……」卡洛斯就是不罷休。
「都不是!」季瑀終于妥協了,「是Pearl。」
「Pearl?她是誰?」
卡洛靳聳肩,兩手一攤,狐疑的望著他。
「就是……你還記得奔牛節那天晚上,我們喝酒;然後對街有一群吉普賽人——」
「喔喔喔……」卡洛斯打斷他的話,猛吸兩口煙,按熄,收起笑,認真的模樣很像黑社會角頭。「你真的瘋了。」
季瑀失望的笑,他以為會得到比剛剛更熱絡的回應。
「有什麼不對嗎?」
「大錯特錯。Pearl是很美,每個男人都想得到她,包括皇室的貴公子們,但對不起,我們只能看,連踫都別想。」
卡洛靳無情的手一揮,希望能讓他打消妄想。
忽然,一股沖動令季瑀差點說出那晚他與Pearl是如何激情纏綿。而他口中那神聖不可侵犯的珍寶,竟毫不遲疑的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獻給他……
那一股驕傲,讓季瑀翻攪多目的思念徹底潰決。他不想再壓抑任何對她的渴盼,如果有翅膀,他一定毫不遲疑飛到她身邊。
「為什麼?她是個女人,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得到她。」
「對,她是女人,但你別忘了她是個吉普賽女人。」
「那又怎麼樣?」
季瑀一心只想得到,什麼都不想管。
「兄弟,」卡洛斯一臉嚴肅,仿佛參加喪禮似的起身走到季瑀身邊,語重心長的拍著他的肩說︰「世上女人這麼多,不差她一個。想要刺激,你甚至可以找個男人,愛怎麼玩就怎麼玩。但听我的勸……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別試圖改變,因為那很愚蠢,最好趕快忘了她,忘了Pearl。」
「可是……」
卡洛斯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頭,示意到此為止,然後帶著文件夾退出辦公室。季瑀則楞楞坐在那,一步也無法移動。
忘?我也想啊!季瑀在心里對自己說。
天知道,他根本身不由己,因為那一晚,她已經把他的心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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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星期。
季瑀雖投身子工作中,但無法集中的心思不但讓進展處處受阻,更平白制造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卡洛斯自從那天警告過他之後,兩人便鮮少獨處。
他強烈感覺卡洛斯是故意疏遠他,好讓他沒機會詢問或試圖說服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這天,他按照行程,準備動身前往藝術廳的興建工地做最後巡察。經過卡洛斯的辦公室時,他半強迫加威脅的要他一起同行。
車上,兩人幾乎沒有交談。
卡洛斯埋首于文件中,暗示不要任何人打擾。季瑀望著車窗外的風景,靜靜抽完一根煙,在接近目的地時,終于開口。
「我花錢請三家征信社幫我找Pearl。」
卡洛斯怔了一下,沒有抬頭也沒有回話。季瑀抓起煙盒,本想再抽,但遲疑了兩秒又蓋上蓋子。
「有兩家一听是吉普賽人便直接拒絕。另外一家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回電,拿來的資料有十幾個叫Pearl的西班牙女人,但就是沒有她。」
卡洛斯嘴角微撇,冷淡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勸過你,別浪費時間。」他終于抬頭,臉上少了平時的開朗,多了份嚴肅。「那是一個你進不去的世界。」
「但……」
季瑀很想跟卡洛斯說說當晚的情況,這樣卡洛斯或許就能稍稍理解他被思念煎熬的苦,但直覺卻告訴他不要。
事情驚喜得如奇跡般發生,卻又無聲迅速的結束。
原本失望的心情被卡洛斯這盆冷水一澆,現在他不但沮喪,更絕望得好想遠離這地方,到一個陌生國度放逐自己。
車子停在幾近完工的藝術廳正門口。
早已等在那的工地主任、股東等等,一行十多人,立刻上前迎接。
他才下車,側門方向便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雖然工作同仁試圖將他帶離,但季瑀眼角的余光還是瞄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系的身影。
「滾出去!」
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手抱陶前,直挺挺的站在那。
「請听我說,我只想請總監看一下我們的舞團,一個機會……我只要一個機會。」Pearl才站穩,立刻又上前央求。
「我說過了,總監不在,而且我們已經有配合的舞團,檔期都排到一年後了,沒有位置再安插你們。」
「不在這里也沒關系,只要一個小舞台,只要能——」
「夠了!我沒時間听你廢話。」
男子手一揮,再次把Pearl推開。但這回力道似乎過大,直接把她推一倒在地。
季瑀再也按捺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攙扶。Pearl才抬眼想道謝,一發現是他,眼神立刻閃爍,小麥肌膚上明顯看到紅暈。
「起來,小心。」
「謝……」
「走開!」
棠突然從身後冒出來,毫不客氣的將季瑀推開。
卡洛斯見狀,立刻上前說︰
「請你禮貌一點。」
「剛是誰先動手推人?禮貌?你們教教我啊!」
「棠,不要。」
Pearl伸手過來拉他,為了阻擋,還將身體擋在他前面。
這樣一來,季瑀剛好可以好好看看久違的她。
一襲藏青加橙橘色的斜領上衣、深色長裙,頸子上掛著大小不一的項煉,她披著一頭長長的黑發,銀色手工耳環在發間若隱若現。
季瑀最終還是將視線停駐在那無瑕的臉龐上。
水銀般閃亮的黑眸,在陽光下有種不真實的美,她的皮膚因汗水而發亮,鼻子比印象中的還挺,那張小嘴少了西班牙和吉普賽人的厚實豐潤,比較像是東方人的細致嬌女敕。
一想起那晚無數次的激情擁吻,季瑀幾乎按捺不住直往上沖的熱情,好想上前抱住她。
「你……怎麼會在這?」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棠。
「不關你的事!」棠嗆聲。
「拜托你別這樣!」Pearl轉身,雙手按在棠的胸口上,用吉普賽語說︰「吵架不能解決問題。」
季瑀回想剛剛听到的話,于是問︰
「你在找工作?」
「我們。」Pearl轉回身來,但不敢與他視線交接。「我們有一個舞團,有自己的樂隊、舞團,我們想爭取演出的機會。」
季瑀點點頭,低頭忖度。
「我或許可以安排……」
「真的?」Pearl又驚又喜。
「季瑀!」
不等棠開口回絕,卡洛斯已經先一步沖上來。
但季瑀抬手制止他說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知道這很瘋狂,也清楚此例一開,將來勢必會衍生許多問題,但這一刻……他只想留住她,為了留住她,他什麼都管不了了。
「一切按照程序來,你們先回去準備,明……後天到這來試演,我會請一些舞者和負責的人來評審,只要通過認可,你們就有演出的機會。」
「後天是嗎?那我得盡快回去準備了。」
Pearl一臉興奮,開心得笑不攏嘴。但身後的棠不但不高興,反而一臉敵意的瞪著季瑀。
「不用了。我想,這樣高級的地點不太適合我們的舞劇。」
「棠!你胡說什麼?」
Pearl用吉普賽語問他。
「我胡說?Pearl,你不會看不出來這家伙對你有意思吧?」他也用族語回答,旁邊的人全都呆楞的看著兩人。「我不會把你往坑里推,你最好離這男人越遠越好。」
「棠,你冷靜點,我們就事論事好不好?我們爭取了多久才有這機會,一旦簽約,很多人的問題都解決了。」
棠低頭,直直注視著她。幾秒後,他又抬起臉望著季瑀,接著邊搖頭嘴角還泛起冷笑說︰
「不,我不答應,這家伙要的是你,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走!」
他一句話都沒對季瑀說,抓著PEARL一轉身就離開。季瑀本想追上去,卻被卡洛斯強硬的擋了下來。
季瑀無奈的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滿是遺憾。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那個叫棠的男人不接受你的好意。」
卡洛斯叫站在一旁枯等的人員先進去,等人都定了他才說。
不為什麼?是他們自己過來請求拜托的不是嗎?」
「放棄吧,我早說過不要跟吉普賽人打交道。」卡洛斯朝藝術廳的方向走了兩步,轉身,微眯著眼,欲言又止的說︰「你的目的被棠看穿了。」
「你胡說什麼?我哪有……」
「他說不會答應,因為你根本是想利用演出的機會得到Pearl。」
卡洛斯說完,立刻轉身往廳堂大門走。季瑀則是呆站在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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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瘋了,真的瘋了!
季瑀坐在車里,睜睜望著對街那一幢亮著燈的屋子有一個小時之久。
他腦子亂哄哄的,自從那天在藝術廳廣場巧遇Pearl後,他完全喪失正常的思考能力。等了三天,確定她和那個叫棠的男人不會出現,他便循著線索找遍每一個吉普賽人聚集的城市,最後終于在卡地茲找到了她。
他看看表,問問自己,是要繼續像個懦夫一樣坐下去,還是要開門下車,像個男人勇敢的走過去敲門?
突然,Pearl家那扇斑駁的木門猛然被推開,力道之大,從撞擊的聲音就可以听得出來。
這狀況讓他毫不猶豫的推開車門,往那方向奔去。就在他抵達的同時,屋里突然傳來幾個男人的吼聲,隨即就看見一個女人被推了出來。
季瑀一認出是Pearl,立刻上前將她扶抱起來。
Pearl看見他,驚訝的臉上掛滿淚痕。
「怎麼又是你?」
「你為什麼老是被人扔來扔去?」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狽,于是低頭,刻意閃躲他的目光,但錯愕的眼中看得出些微驚喜。
這時,門再次被推開的聲響將兩人拉回現實。
棠站在門前,背光的臉上怒氣騰騰,仿佛隨時會沖上前來大打出手。
「你真是陰魂不散!又到這來干什麼?」
他說話的聲音吸引了附近無聊的人,大家紛紛圍靠過來,像等著欣賞表演似的看著事情發展。
「我來找……你們。」他不想引起誤會,趕緊修飾了自己的用詞。「談談舞團試演的事。」
「你聾了嗎?喔……我忘了,你是東方人,根本听不懂我說的話。」棠用吉普賽語說完,立刻惹來一陣訕笑。
听不懂的季瑀一臉無所謂,但Pearl卻看不下去。
「棠,他是好意,你何必做得這麼過分!」
「你干嘛處處幫他說話?看清楚,他不是西班牙人,更不是吉普賽人,跟一個東方人沒什麼好說的,叫他滾回他的國家去!」
他的演說又引來眾人歡呼,但Pearl只是冷笑,推開季瑀走上前說︰
「如果你真這麼了不起,就使出耍嘴皮子以外的本事,找到謀生的路,改善大家的生活啊!」
「你住嘴!」
棠毫不遲疑的手一揮,直接賞了她一巴掌。季瑀見了,也立刻上前,重重推了棠的胸口。
深覺被挑釁的棠,雙手握拳,一擺出架式就往季瑀的臉連揮兩拳。但季瑀也不是省油的燈,精通馬術的他反應靈敏,不但輕松閃過,還用手順勢一撥,讓棠差點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眾人見狀,立刻開始鼓噪。
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Pearl,你真大膽啊,竟然帶著外人跑到這里來撒野!」
琵琵就站在棠身後,火上加油的說。現場敵對的氣氛越來越明顯了。
「我沒有,我只是……」
「英雄,」琵琵走到季瑀面前,用食指輕輕的、極具挑逗的劃過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上什麼大麻煩了?」
「你走開!」
Pearl突然拍開她的手,然後抓著季瑀轉身要走。
「Pearl!」
棠突然大叫,然後用吉普賽語說了一句話。
Pearl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季瑀听不懂,只感覺被抓的手更緊了些。接著她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拖著他突破人牆,快步往前走。
「在哪里?」
「什麼?」
「你的車!」
她腳步沒停,開始顯露緊張的神色。季瑀往旁邊一指,她就像發現救兵似的,急奔向車子,仿佛怕身後有人追上來。
「走!快開門啊!」
季瑀沒有多問,迅速打開車門,兩人分頭鑽進車子,他立刻轉動鑰匙發動引擎,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朝沒有盡頭的夜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