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日式料理店,五至六人的私人小包廂內,兩名男子面對面盤腿而坐。
身穿白襯衫的男子淺嘗一口滾燙的綠色濃茶後,才徐徐開口︰‘你確定昨天晚上通知她了?’
一手拿著香酥可口的鵝黃色天婦羅炸蝦塞進嘴中,另一手拿著鮪魚手卷的男子口齒不清的應了聲︰‘有啦有啦。’
‘喂,小姐,可以幫我追加一下綜合生魚片手卷嗎?’吃個不停的男子隔著日式紙門對著門外佇立的身影喊道。
刷!紙門被拉開,門外的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月兌下了高跟鞋,蓮步輕移地走入室內,拿起一旁的紅色軟墊,像個道地的日本女子般跪坐在楊楊米上。
‘喝茶。’身穿白襯衫的男子優雅地淡笑,斟了杯冒著裊裊白煙的熱茶給她。
‘吃這個,不錯耶。’滿嘴油膩的男子徒手抓了條炸蝦到她眼前,熱切地招呼著。
冷艷美眸不屑地瞥了那只拿著炸蝦的大手,冷冷地從鼻腔哼出一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倪典毓,你什麼態度啊,向來只有女人服侍我,現在我親手把炸蝦送到你面前,你不賞臉就算了,還發出冷哼,搞什麼啊。’一口吞掉炸蝦,男子轉身拉開了大門,吼著︰‘來人啊!都死去哪了!?’
‘好了,今天是來討論正事的。’白衣男子唇角的笑意還在,柔潤的長眸微彎,輕聲阻止一觸即發的戰火。
倪典毓側彎身子,從隨身手提包內拿出一本厚重的白色A4紙張定裝本來,遞給了白衣男子。
‘已經完成了嗎?’白衣男子看起來略顯驚訝。
‘誰知道寫得怎樣……’吃個不停的男子嗤之以鼻,繼續朝桌上的肥牛小火鍋進攻。
倪典毓轉過身,懶懶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嘆了口氣,仿佛是在說跟他說話會降低自己的格調般。
‘喂!’剛吹涼的肉猛然掉到了桌上,易怒的男子拍桌起身,像是被戳到傷口的野獸般,隨時準備朝對方飛撲。
‘逸澤,冷靜一下,你知道她的脾氣。’和事老嘴上這樣說,卻悠哉的喝茶看著白色定裝本,仿彿料定到最後他一定會忍氣吞聲。
‘哼!’今天出門時可能踩到狗屎,否則怎麼會這麼倒楣。
大學四年,他跟這女的同系同班,連自由參加的社團都該死的同是電影社。整整四年下來,她從沒有好好正眼看過他,甚至連听他好好說一句話都不曾;每次看到他,不是冷眼以對就是視若無睹。
靠!終于等到大學畢業,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這張死人臉,誰知道,他的好日子才過了三年,一千個日子又多一點點,他的拜把好兄弟——孟思翰,鼎鼎有名的孟大導演,竟然說什麼想一起拍部電影。
他執導,她寫劇本,而他還得義不容辭地當該部電影的剪接師。
沒有錢拿不打緊,但,竟要他跟這個女人攜手合作,那不如干脆給他一槍,死得痛快算了。
他當初就是沒听清楚,才會一口答應下來,要是早知道是這女的寫劇本,他死也不會接下這工作。
‘典毓,這劇,你可想好了名稱?’孟思翰放下手上臨時訂裝出來的劇本,眼眸含笑的問著她。
倪典毓看著他,輕頷首,紅唇輕吐︰‘愛情首映。’
‘噗!’咀嚼到一半的米飯還有鰻魚噴到桌上的料理內,邱逸澤忍不住捧月復大笑,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洋蔥都梗在咽喉問,一陣猛咳後,又繼續放聲狂笑。
倪典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把人凍結成冰,那眼前這個人早該變成冰塊了。
孟思翰倒了杯水給他。‘喝口水吧,等等食物不消化。’看他咳成那樣,竟還可以笑成那副德性,的確不簡單。
倪典毓移回了視線,端起手中的溫茶,低聲道︰‘干脆咳死算了。’
她的話有效地制止了那個看來像得精神病的邱逸澤。‘喂!我是在笑你明明連愛情是什麼都不懂,竟還敢取什麼愛情首映,笑死人了。’
沒錯,她是長得美,氣質也挺好,但,她這種冷感女人,不要說談戀愛了,有沒有男人敢靠近還是個大問題。
‘這名字挺好,我喜歡。’孟思翰幫她加了些熱茶。
‘你可以看過劇本後再做最後確認。’不過,她相信,他最後一定會用這個名字。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自己筆下所寫出來的東西。
‘喂!’他們兩個干嘛當他不存在啊?
‘那麼,我有事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絡。’倪典毓將杯內的茶喝光,然後站起身,準備走人。
‘典毓,謝了。’孟思翰揚揚手中的劇本,溫和一笑。
倪典毓看著他,靜默了幾秒,才道︰‘你欠我一次。’隨即再度拉開紙門,離去。
‘喂!’這女的真的當他是死的耶,從頭到尾沒正眼看過他一回。
‘思翰,你看看她這種人,她寫的劇本真的可以用嗎?’是,她的文筆好,組織架構完整,但,現在是要拍愛情電影耶,叫一個沒血沒淚的人來寫部愛情電影劇本,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如果是她,一定能寫出我要的劇本。’他們同窗了四年,雖然說不上非常了解,但,她所交出的作品,無不令他驚艷的。
倪典毓在大學畢業後,短短三年內即完成了三份劇本。第一本,被香港某知名導演給買下了版權;第二本,已經令她的同名小說進入再版第七刷;第三本,拍成電影後在亞洲各地累積超過上億票房。
她在短短三年之間賺進上千萬,成為亞洲區著名的編劇;她的實力就如同她的外貌般,永遠帶著冷冷的距離感,愈是接近,愈會感到彼此之間的龐大差異。
‘總之,你是導演,你決定好就好了。’反正,那女人有一定的實力,應該不會寫出太差的作品,他實在不須擔心太多。
‘對了,角色選好了嗎?’邱逸澤吃了口剛送進來的綿細雪糕,忍不住發出滿足的贊嘆。
雪糕果然是人間極品啊。
‘女主角我已經有了人選。’孟思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麼快?誰啊?’這下他可好奇了。
孟思翰只是輕扯唇角,微微一笑。
‘喂,你這小子,是不是兄弟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又來了!孟大導演的名句又出現了。
‘唉呀,別賣關子了,快跟我說是誰啦。’看著他一臉悠閑,邱逸澤忍不住唉聲嘆氣。
孟思翰笑而不語。
‘唉唉唉。’邱逸澤搖了搖頭,拿起第二碗雪糕,狠狠地挖起一大口,藉冰澆愁。
思翰這家伙從以前讀書時就是這樣,常常不把話說完,有事沒事就愛耍神秘,偏偏他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對于那種有起頭沒結尾的話題最感到痛苦了;而倪典毓那個女人就更不用說了,話不投機,半句便可揭曉,說起話來帶刀又帶劍的,如果能在他有生之年把這部電影給完成,他想,那應該會是他的曠世佳作了。
現在,他只祈求,這部電影最好能早日完成。端起第三碗雪糕,這次他直接一口吞掉一球草莓冰淇淋,心里想著,如果能就這樣冰死也好。
唉……當初,他到底造了什麼孽啊?為什麼會答應來挑戰這不可能的任務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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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翰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在研讀過劇本不下十次之後,他很快便決定要跟內心中敲定的女主角踫面。
這天,他抽了個時間,親自到在台灣頗知名的經紀公司拜訪。
‘你好,敞姓孟,我跟宋先生約了早上十點踫面。’他在一樓的服務櫃台前禮貌地報上名。
‘孟……孟……孟孟孟孟……’櫃台小姐站起身,可愛的小臉爆紅,結結巴巴說了一分多鐘話,卻還只是個孟字。
天啊!昨天她接到通知,說國際知名的孟大導演要來訪,她便興奮得整晚睡不著,還將家里收藏的DVD全都帶來,打算要讓孟導演幫她這個小小愛慕者簽名。
她曾在電視和報章雜志上看過他的模樣,本來,她以為孟導演應該是那種屬于長相不錯的男人,但現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孟導演實在不是用‘不錯’就能形容的。
孟導演長得非常秀氣︰英挺的眉,笑彎的眼,微微上揚的薄唇,還有臉上的金邊鏡架,讓他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帥上一百倍。
孟思翰從頭到尾都只是禮貌的笑看著她,沒有打斷她無禮的注視。
‘張小姐?’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小姐走過來,她身上穿著跟眼前女子同樣的制服。
‘張小姐?’那名女子又喚了喚已經失神的櫃台小姐,最後轉身看著眼前的男子,怔了怔,隨即回過神來。
‘孟導演,宋先生已經在樓上等候了,請隨我來。’那名年紀稍長的櫃台小姐訓練有素地對他欠了欠身。
好心的孟思翰看著那名還在發愣傻笑的櫃台小姐,抽起了西裝口袋內的鋼筆,然後雙手遞給她。‘謝謝你的支持。’
他一來就看到她桌上堆得如山高的DVD,知道她是他的忠實支持者,本來想為她簽名,誰知她卻看他看到傻眼,他只好抽出自己的筆送她,表達內心的謝意。
被稱作張小姐的櫃台小姐看著眼前的黑色鋼筆,伸出了微顫的雙手,如接獲樂透頭獎的彩券般,小心且神聖的接過。‘謝謝,非常謝謝,真的非常……’
孟思翰微微點頭,轉身跟在另一名櫃台小姐身後,走往電梯處。
張小姐看著手中的名貴鋼筆,突然回過神來,沖到電梯前,在電梯門要合上的前一秒,對著他喊︰‘孟導演!我會永遠支持你的,你要加油喔!’
電梯門關上,孟思翰還可以听到她充滿精力的嗓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電梯內的另一名櫃台小姐忍不住爆汗,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身為資深服務人員,她對著他微微道歉。
‘不,請別這麼說。我感到非常的榮幸。’他珍惜每個支持者,因為有他們的支持,他才有繼續努力的動力。
听著他謙遜的話語,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在這個圈子里,像他這樣謙遜有禮的,怕是早已絕跡了吧。
‘對了,請問您認識杜芯儀嗎?’在走出電梯時,身後的人突然開口問。
她忍不住訝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他。‘您是指,最近剛得最佳女演員獎的杜芯儀小姐嗎?’她跟他確認。
‘是的。’他微笑點頭。
不會吧?這里有這麼多演員,怎麼他卻偏偏選中了那個?
‘怎麼了嗎?’瞧見她臉色微變,他禮貌地詢問。
‘沒有。’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如果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杜芯儀,她會毫不遲疑地用‘囂張跋扈’來形容。
‘她,很難相處嗎?’他語氣溫和的輕聲問道。
走在前端的女子再度停下,側頭低聲道︰‘我不得不承認,她是名優秀的演員,但,她實在過度任性了。’
她曾見識過她出神入化的演技,同樣的,也承受過她令人厭惡的驕縱脾氣。
孟思翰輕挑起眉,像是非常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跟在她身後走,沒再開過口。
輕敲了兩聲門,她才在門口說道︰‘董事長,孟導演已經到了。’
待房內傳來沉沉的應答聲,她才推門進入。
黑色的沙發皮椅上坐著一名年約三十歲的男子,他身邊則坐著一名二十來歲嘟高了唇的嬌氣可人兒。
‘你先出去,暫時別把電話接進來。’
‘我知道了。’那名櫃台小姐離去,順手帶上了門。
‘宋剛。幸會。’沙發上的男子站起身,伸出大手,緊抿的唇微微放松。
孟思翰微微一笑,與他寒暄過後,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宋剛親自沏了壺香片,在燙過杯子之後,才將第一泡茶倒入他眼前的杯中。‘請。’
孟思翰接過了仍在冒煙的熱杯,輕吹口氣,然後緩緩喝下杯內的茶。
沙發上那名女子蹙眉看著對坐的男人,口氣不善地道︰‘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拍這部電影的。’
‘心儀。’低沉的嗓音才剛響起,隨即被孟思翰制止。
他微微一笑,溫文儒雅地問︰‘願聞其詳。’
‘就是不想拍。’她轉過身,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杜小姐,這部戲,只有你能成為女主角,如果你不拍,這次的劇本就這麼作罷吧。’他說得雲淡風輕,但語氣里有不容質疑的堅定。
杜芯儀震驚地轉過頭,看著他一臉的無所謂,她才不信他會把知名編劇倪典毓的作品就這樣冰封起來。
‘你騙人。’想用激將法?哼!她可沒那麼笨。
孟思翰微微一笑,溫柔的眸瞬間對上她不悅的烏黑大眼。‘我從不說謊。’
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慢,她抿著紅唇,想別開眼,卻像是受了魔咒般,只能看著他。
‘一定有些什麼原因。杜小姐不妨說看看。’他眼楮定定地看著她,柔聲誘哄。
杜芯儀像是被戳中心事般,垂下眼,低聲道︰‘我不想……拍床戲。’最後三個字輕得像是在說給螞蟻听。
‘嗯?’床戲?只不過是早上醒來,她躺在男主角的懷中,柔柔的輕吻他的臉頰,這樣也算床戲?
這種床戲未免太過普及了吧。
‘總之,我不拍。’她惱羞成怒的站起身,將手中的抱枕丟在沙發上,轉身就跑了出去。
宋剛拿起桌上的熱茶喝了口,略微苦澀的茶味在舌尖環繞,他重重的擰起了眉。‘孟導演——’
‘宋先生,請務必讓杜芯儀接演這部電影。’彬彬有禮的孟思翰打斷了他的話,猛然站起身,對著他彎身懇求。
‘孟導演?’宋剛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堅持。
‘我剛剛所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在我心目中,除了杜小姐,別無他選,請您務必答應我這唐突的要求。’
‘孟導演,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宋剛請他坐下來說話。
孟思翰看著他,溫潤的唇略微緊抿,輕聲道︰‘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將是此劇唯一的女主角。’
他甚至沒看過她的任何一部作品,只是純粹因為第一眼的感覺。
‘孟導演,芯儀年紀還輕,進入演藝圈也才短短幾年,雖然迅速竄紅,但,對她來說,她其實還無法承受如此豐碩的果實,所以,她便反其道而行。’她讓所有人都討厭她,那是因為她身邊有太多的陷阱,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入萬丈深淵。
‘她沒有朋友,也害怕別人過于親近她,她對任何事都得防範。其實,我正考慮讓她隱退一陣子。’所以,他並不打算讓她接下這部電影。
走紅對任何藝人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然而,他卻極力避免讓她拋頭露面,這點實在令孟思翰不解。
‘請問……’
‘心儀是我的妹妹,同父異母。’當初,他讓她進入這個圈子,純粹是因為機緣,但,她的外表實在太過亮眼,自從接拍第一支廣告之後,大把大把的工作機會不斷涌入,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得很好,但,他終究沒能擋在她前面保護她。
孟思翰內心微微一震!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是這樣的關系。
‘一年前,她被圈內某個知名的男藝人綁架,雖然我極力把這件丑聞給壓下,但,沒有人知道,在那短短幾天內,他對她做了什麼。’那天,當大批警力爆破男藝人家大門時,她正躲在衣櫃內,而那名男藝人則躺在客廳的血泊之中。
驚嚇過度的杜芯儀有一段時間都不言不語,一直到她終于開口了,卻字字帶刺。她開始抗拒人群,就連她的家人也無法接近她。
‘真的非常抱歉。現階段,我只想讓她好好休息。’拒絕了卡司這麼強的電影他也覺得可惜,但,他只有一個妹妹,再多的錢也取代不了的妹妹。
‘我明白了。’孟思翰將杯內微涼的茶飲盡,頓時感到苦澀不已;不過,他連眉也沒皺一下,便禮貌地起身道別。
‘孟導演,希望以後我們還能有合作的機會。’宋剛送他到門口,緊皺的眉宇間有著惋惜。
‘會的。’孟思翰微微一笑,再度對他頷首才離去。
孟思翰走出辦公室,沿著來時的長走道走著,就在電梯前的轉角,有個嬌小身影突然竄出。
‘喂。’她原本想離開的,但,內心有個疑問需要他解答。‘你真的……非我不可嗎?’她咬著唇,瞪著地面。
‘嗯。但,沒有關系了。’或許是受到剛剛宋剛那番話的影響,當他再次見到她時,眼底有抹淡淡的憐惜。
‘什麼?’她抬頭,略微提高音量。
孟思翰微彎子,看著她臉上薄薄的紅暈,溫柔一笑。‘這部電影,不拍了。’
杜芯儀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秀氣臉龐,忍不住退了一步,三吋半細跟高跟鞋沒踩穩,整個人失去重心,往旁跌去。
他反射性地伸出手臂,原以為可以接住她,沒想到她卻整個重心偏移,因而導致他硬生生被她扯跌到地上去。
‘痛!’細皮女敕肉的她才剛跌到地上,手肘隨即出現了淡淡的瘀傷。
他輕握住她的手臂,拇指輕力地揉弄著。‘還好嗎?’
他的眼鏡掉了,但他卻像是忘了般,只顧著看她那微不足道的傷。
其實他的揉弄令她更感到痛,但她卻沒有縮回手,只是坐在地上,看著他專注的臉龐。
‘只是小傷,很快就會退瘀,不用擔心。’他扶她站起身,然後才撿起自己的眼鏡。
鏡片裂掉了,他索性收起了眼鏡,放進西裝口袋內。
杜芯儀看著他,突然伸手到他眼前左右晃動。
孟思翰愣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伸出手來。
‘牽著我,不然等等就換你跌倒了。’她怕他沒了眼鏡會撞到牆,只是如此而已。
他呵呵笑了,在她皺眉準備抽回手時,他卻突然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
他掌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像是剛洗完澡,微濕的小手觸踫到插頭一般,輕微地觸電了。
她仰高頭看著他,而他只是溫柔一笑。‘謝謝。’
她的臉火燒般的紅了,她快步走著,慶幸他這個大近視眼看不到。
走進電梯內,他以為她會迫不及待地甩開他的手,沒想到那小小的手卻反而握得更牢了。
看著眼前跳動的數字,她極力忍著額上豆大的汗滴,下意識將手心內的溫熱物體給握得更緊,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柔軟的手背內,終于,在她即將要喘不過氣時,電梯門開了。
她忍不住偷偷呼了一口氣,咬到紅腫的粉唇終于得到救贖,而孟思翰則是沉默地將一切盡收眼底,長眸黯了幾秒,但,沒人發現。
就在她送他到公司大門前,她停住了。‘我不能出去,你自己出去叫車吧,外面有很多計程車。’
鮑司外面總是埋伏了很多狗仔記者,她不能留下任何會讓人制造紼聞的機會。
‘我自己開車來。謝謝,再見。’漾開一抹讓人心醉的微笑,他放開了她的手,語氣溫柔地與她道別。
在她的手被放開的瞬間,她突然感到有些空虛,像是掌心中被挖走了一條可有可無的神經,明明還是能活動自如,卻明顯的感覺到少了些什麼,一種她說不出的感覺。
‘再見。’她隨口應了聲,轉身邊走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掌心沒有任何異樣,可是,她剛剛明明……啊!他的手!
他一定被她給弄痛了,常常她都因握得太緊而將自己的掌心給弄傷,可他卻一句話也沒問,連一聲都沒吭。
為什麼?正常人應該都會問一下吧?而他卻只是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若無其事般。
她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電梯門,驀地,她轉過身,朝公司的大門跑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一把推開了沉重的門,不理身後人的呼喚。
她在公司前的廣場上四處張望著,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嚓一聲,就像灰姑娘听到了午夜十二點鐘聲響起,她也跟著回到了現實;她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這聲快門按下的聲音比听到槍聲更讓她感到恐懼,她不敢回頭,想快步跑回公司,但,她的腳卻不听使喚。
突然,刺耳的喇叭聲在她身側響起,她抬頭一看,不管三七二十一,瞬即沖入那輛車內。
‘什麼都別問,快走!’杜芯儀關上了門,要他快點開車。
車子在下一秒狂飆而去。
面面相覷的狗仔們快速地回到車內,緊隨著那輛白色名車,但,才幾分鐘不到的時間,那輛白色跑車仿佛開進了另一個時空隧道,怎麼也找不著。
‘嘖,跟丟了。A小隊,你們到杜芯儀家外面守著,務必等到她回來。注意,目標是輛白色的跑車,一定要拍到獨家。’訓練有素的狗仔們隨即分批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