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蜻龍 第四章

金球高掛,黃沙滾滾。

站在樓蘭的城牆上,看到的就是這般美景。

緊連城牆的高台上佇立著一對俊男美女,形成兩道天人般的絕色,為這一片沙地增添了一景。

「不是說騎馬嗎?怎麼就帶著我上城牆瞧了瞧艷陽沙漠,就這樣?這也太無趣了吧?」月牙泉不客氣的打起哈欠來。

卞無晨笑笑,「你真沒耐性,瞧瞧前方那團風沙了沒有?」他指引的朝遠方眺去。

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方才還是一片平靜的沙漠,此時出現一團飛沙揚起。

「是商團,今天有新的商團要來嗎?」她興奮的問。瞧這飛沙的面積,這隊商團人數肯定不少,不是一般小型商旅,那麼帶來的東西鐵定有新意。

瞧她一臉雀躍,他不禁擴大了笑容,「這商團比較特別,來自愛琴海。」

「愛琴海!那麼遠的地方來的?」她眼楮一亮,綻出絢爛的光彩。

喝,她幾乎可以確定,今日一定有收獲。

「這下不會再打哈欠了吧?」他笑問。

「不會了、不會了!」她眉開眼笑,一改臭臉,親昵地摟住他的手臂,模樣諂媚。

這份撒嬌的姿態,卞無晨盡瞧眼中,很滿意。「馬還是要騎的,等商團走後,我會帶你去逛逛。」

心知她不像一般貴族女子,拚命躲太陽,用盡鎊種手段美白,這女人愛極了沙漠,才不管是不是會破壞美貌,天天往烈陽里去,這才曬出她一身的蜜色肌膚,不過她也得天獨厚,陽光只有在她身上留下黃金的光彩,沒留下任何不美觀的痕跡或斑點,她的肌膚還是水女敕得讓人想咬住不放。

就因為她的「外放」,自己若不適時的帶她出來「放風」,她這朵沙漠奇花真會憋壞枯死了。

月牙泉聞言馬上露出比日陽還要燦爛的笑臉,「謝啦!」

「不客氣。」他點了點她嬌俏的鼻尖。「走吧,那群人快接近了,我們到城下等去。」他牽起她的手走下城牆階梯,人人見著他們狀似甜蜜的模樣,皆睜大了眼楮。

這位公主不是揚言死都不從的嗎?怎麼兩人能這麼親密的出現?

眾人紛紛好奇的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兩人當然也知道自己有多麼引人注目,月牙泉劣根性一起,回身朝眾人做了個鬼臉,嚇得一夥人不敢再「多眼」。

「你這是做什麼?」瞧著她幼稚的舉動,卞無晨好笑的重新將人拉回身邊。

「還說,都是你害的。」她十足埋怨的瞪著他。

「我又怎麼了?」他完全的無辜相。

「你強迫我跟你綁在一塊,讓我貫徹不了我的宣示,我被看笑話了。」她懊惱的抱怨。

他抿了嘴,滿臉的不以為然。「你宣示的內容才是真正的笑話吧,因為根本沒人相信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誰說的?誰說我逃不了?」她立即回嗆。

這話一出,他藍眸一緊,「別再輕舉妄動,你這次若敢再捅出什麼樓子,當心我摘下憐香惜玉的面具,對你下重手嚴懲。」他臉色空前嚴厲。

月牙泉心頭一顫,難得的背脊還沁出了汗來。

清楚他不只是言語上的恫嚇罷了,他是說真的,她若敢逃走,下場鐵定很慘,而且保證不是用就能平息他的怒氣了。

雖然明知如此,可這一顆心就是不甘心,關不住啊……

「知道了、知道了,除非你趕人,否則我就賴著你吃喝,乖乖待在你的金絲籠里養尊處優,這總成了吧?」她應付的說。

「最好如此。」他從沒相信過她,因為他太了解她有多狡猾,但他沒想要跟她追根究底,攬過她的柳腰,現在的他只想討好、嬌寵她。

領著她進到交易廳,這里是他設置讓商團匯集之處,當商團經過絲綢之路,在此必然停駐,因為得在這取得印有卞氏商徽的通行證,才得以通行商道,與其他遠道而來的商家進行交易。

不久愛琴海來的商團抵達了,人數果然龐大,帶來的商品數量也十分驚人,且五花八門,從吃的香料到身上戴的飾品、衣物、鞋子,甚至銅制的精致碗盤,應有盡有。

「您就是商道的主人,卞無晨、卞公子?」商團的頭目被領進一處特別室後,見到氣質迵異于眾人的卞無晨,立即透過隨行翻譯上前恭敬的詢問。

「嗯。」卞無晨坐在軟墊上,環抱著胸,看起來輕松自在,卻讓人一眼即瞧出他無與倫比的倨傲。

那商團頭目其實不必翻譯轉達,瞧那份傲然也知自己要找的是這人沒錯。

在出發前來東方之前,他就被提醒,這男人在商道的權勢有多大,想在此賺到足夠的錢,還想保證能平安帶著財富離開的話,就千萬不能得罪他。

商團頭目命人搬出一箱箱琳瑯滿目的貢品要贈送給他,可卞無晨瞧也沒瞧,反而望向身旁好奇探頭的小女人,拍了拍她的翹臀,「還不去?」

虧她忍得了那麼久,竟沒在第一時間就沖上前大搜特搜。

「當然要!」他都已經開口了,月牙泉哪還忍得住,馬上跳起來,在一箱箱的木盒里翻找著,什麼珠寶、瑪瑙的她見多了,一律沒興趣,她要的是新奇稀有的、沒見過的寶貝。

一陣搜尋後,她眼楮發出晶光。「有了!」她抱住一樣東西——金面具!

這只面具純金打造,薄如蛋殼,面具上還細致的雕上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羅花,在花瓣之中瓖上藍寶石,她一見就愛不釋手,這只面具制作得委實巧奪天工。

瞧她欣喜的模樣,卞無晨探過手,取餅那只面具,仔細一看,確實是件精致之物,難怪她會這般驚喜。

「我要這個。」她喜孜孜的要求道。

「嗯。」他含笑依她。「除了這個,不要其他?」他大方的問。只要她中意的,這里的珍寶隨她盡取。

她搖了頭,顯然對里頭件件昂貴的寶物沒興趣,這商團頭目見他奉上的東西除了那只面具以外對方都瞧不上眼,不禁心急了,就怕卞無晨認定他們帶來的東西不好,影響了他們之後在此的交易,連忙在要人取來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象牙雕像,還有石頭印章、石雕花瓶等等,但全在月牙泉的搖頭下讓卞無晨打了回票。

商團頭目更急了,瞧了瞧卞無晨身邊的女人,艷若桃李。

這女人是他的寵妾嗎?

心知像這樣有權勢的男人都愛美女,而且寵愛的不只一人,他轉了眼珠子,手一拍,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出現,就不信這項禮物這男人還會拒收。

見到有女人走出,月牙泉根本不當一回事,還是欣喜專心的研究她的金面具,而這卞無晨雙眸則是轉為深思,一語不發。

那名女子穿戴著整塊布幅,只在不同的地方綁縛幾道皺摺,就將她完美傲人的身段展現無遺。

在商團頭目的示意下,她取下面紗,露出的面容立即讓在場的眾人發出了驚艷聲。

好個面若出水芙蓉的女子,她金發碧眼,輪廓立體,膚如凝脂,就連卞無晨見了,都不禁眯了眼的多瞧兩眼。

月牙泉這才好奇的也望向那女人。美,是很美!

就見那女人輕搖款擺的朝卞無晨走去,在離他面前一步之距停了下來,接著搖擺起身子來,雙眼勾人的朝他射放出之火,噴火的身軀誘惑著,縴細的手搭上他的肩,飽滿的胸刻意在他眼前波濤洶涌的磨蹭,這誘人的艷舞為他一個人跳,搖擺著,她岔開雙腿,跨進他懷里,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了。

是男人,都抵擋不了這種誘惑的,更何況這人還是生活放蕩不羈的卞無晨。

他略顯迷醉的環住女人的腰,任她在他懷中放肆「熱炒」,眼尾卻不經意的瞥向另一個女人。

見月牙泉只瞧了他們一眼後,又專注的在研究自己手中那只面具,似乎只關心那玩意,對于他……當他是垃圾,隨誰愛撿去,完全無所謂。

一股窒悶的痛感悄悄出現,他略微粗暴的捧過那女子的頭,當眾火辣辣的與她擁吻起來,眼角余光瞥見月牙泉還是無動于哀。

他冷然的扣住纏在身上的女人腰肢。「這女人留下,要通行證找外頭的管事去,他會為你們打點好一切。」說完他抱著那女人,丟下一切,頭也不回的往內堂去。

商團頭目大喜。獻上女人這招果然有效!

一旁的月牙泉還是在研究著面具,甚至抓了自己的衣袖企圖要將面具擦得更晶亮,完全無視眾人同情的眼光。

商團的人想,這女人真悲哀,這麼快就被丟棄了!

樓蘭人則是大搖其頭。真是冤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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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樹梢,坐在院子里的涼椅上听著陣陣蟲鳴,月牙泉顯得有些失神。

可惡的男人!爛!臭!無恥!

她在心底謾罵著。

她之所以討厭他,是因為那男人口口聲聲說要她,但轉身卻可以懷抱任何女子,他的宣示無關節操,只圖享樂,態意妄為,全憑喜好。

這樣的男人她又怎能期待在要了她之後,他能有所改變?

若能改變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譚。

對此,在之前她可以不在意,可以不當一回事,可以當成是笑話,可在親眼見到那放蕩的一幕後,她訝異自己心中的起伏竟是這般的劇烈。

她闔上眼,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無波,偏偏腦中卻該死地又一再出現那張妖里妖氣的臉龐,尤其是那雙三年來不時侵擾她心智、似能透視她一切的藍眸……她心煩意亂,討厭的男人、討厭的地方,天啊,她好想離開,離開這,離開那男人,越快越好!

驀然,一只手由身後伸進她的衣襟里,輕而易舉的擄獲住她的豐滿,輕捏著,而敢如此大膽的只有一人——那個她討厭的人!

「你來做什麼?」態度明擺著不歡迎他。

「現在是夜晚不是嗎?夜里這不再是禁區了。」一只手還在她馨暖的衣襟內,另一只手向前挑勾起她柔女敕尖細的下頷,讓她轉頭面對自己。

「我以為今晚你不會出現。」月牙泉眨了眨亮晃晃的美眸,眉宇間寫著疑問。

「夜里屬于你,我怎可能忘記。」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卻听得滿腔怒火。「你不需要堅持這種事,如果你有更好的樂子,盡避去,不用顧及我。」

「你真無所謂?」

「當然。」

卞無晨神情晦澀陰狠了起來。「我明白了,不過這會我已經來了,還是想與你溫存。」他兩只手都伸進了她的衣襟里,恣意的揉捏著她的雙峰。

一陣惡心襲上她的胸口。「別踫我!」她推開了他。

他一愣,「怎麼了?」

「今晚我不要你踫!」

他沉下臉來迎視她眼里的兩簇野火。「若我非要不可呢?」他毫不退讓。

「要就去找那金發女人啊,一個下午你都與她泡在一塊,也該溫存得夠了,連帶我去騎馬之事都忘了,此刻居然還有精力到我這來求歡?」她忍不住鄙夷的說。

他聞言,原本存在心底的陰霾霎時隨風散去,眼里不住藏著笑。

這女人終于有反應了!

月牙泉懊惱極了。在怒極之下竟然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下他一定誤以為她在爭風吃醋。

「別誤會,我可不是在意你與其他人如何歡愉,你愛怎麼荒唐隨便你,我是氣你食言,說好要帶我騎馬的,現下天都已黑……」

「騎馬之事我沒忘記……沙漠的夜景很美,尤其在一片廣闊的沙地里,月光下纏綿,那更是無比刺激、無限享樂的事……」他攫住她的身子,縫蜷的在她耳邊傾訴著。

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奮力要掙開他,「我說過今天不想!」她低吼。

「為什麼?」他沒有動怒,相反的,心情愉快。

「因為你傲慢褻狎!」她撇過臉怒說。

「你不也認謅媚輕薄?」他回以顏色。

她涼淡的瞪著他,「很好,咱們都不是好東西,那就各玩各的,誰也別干涉對方。」她忽地嫣然一笑。

「休想!」卞無晨臉色轉趨陰郁。

「你這人實在太自私了,就只許自己胡來,卻不許我尋歡!這些年來,你殺了多少靠近我的男人,可是反觀我,我干涉過你嗎?有阻止你跟哪個男人或女人亂來嗎——」

「一次也沒有。」他插進了話,語氣竟帶著落寞。

她訝然的瞄向他,默然愣了半晌後,她問︰「難道你希望我對你大鬧?」

他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淡笑,前傾了身子,抬手撩起她的一綹繒青絲,在鼻間聞了聞,這種親昵的氣氛,讓她的呼吸不自覺的屏住。

「姓卞的……」

「你要鬧最好,我會依你的,可惜你從沒試過。」他撫著她滑女敕的雙頰,幽幽的說。

她錯愕的圓睜杏眸,但片刻後,她沉下臉來,「你居然希望我擺出爭風吃醋的嘴臉,來滿足你大男人的虛榮,我真為你感到惡心!」她厭惡不已。

他皺擰了俊眉,退離了她兩步,沉冷地說︰「是男人都希望如此的不是嗎?」

說完漠然的轉身,「既然你不想騎馬了,那改天吧!」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月牙泉黑眸黯了黯,內心竟千回百轉的不安定了起來,心中不斷傳出一個聲音告誡她——這男人不值得信任,絕不能對他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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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巧笑倩兮的主動牽起男人的手,男人一手提著水桶、一手讓她曖昧的牽拉著,忠厚的臉上布滿暗紅。

「月牙泉公主,這樣好嗎?」

「好啊。」

「可是主人他……」

「別理他!」

「那……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

「好吧……那就這麼做了,明天辰時您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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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宛如五彩繽紛的華美絲綢,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雙目沿著如巨蛇曲線般的黃沙瞟向遠方,載滿貨物的駱駝商隊在絲綢之路上行定,走向一片茫茫戈壁,然後慢慢地消失在天際……

多美的一副景象,站在卞府最高的樓閣上,能瞧見最美的商道之景,樓閣的主人傲然的注視著這屬于他的天地,嘴角隱隱含笑後,隨即目光一轉,居高臨下的投向豪宅中的另一景。

那人兒穿著他要人特意訂作的輕軟絲質衣裳,戴上了愛琴海商團所贈予的金面具,與五、六個女奴在他精心建設的人造林中來回奔跑嬉戲,站在高閣上的他仿佛能听見她銀鈴般的笑聲,也似乎听得到她身上紫銅鈐鐺發出的清脆聲響。

他笑容加深,那座林子其實是為她而預造的,這是個金絲鳥籠,他期盼能關得住她。

如果她肯一直這麼開心的在他費心建造的鳥籠里嬉戲奔跑,那就太好了,他也就不用操那麼多心了。

彈了一下手指,左右立即有人送上美酒佳肴,他靜靜的坐下,飲了幾杯好酒,視線始終未曾離開過那覆著面具的女人。

不一會,他面色逐漸凝思起來,盤算著,今後該拿她怎麼辦?

是該娶妻了,該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也順道昭告天下,這女人屬于他,只是她個性太過不馴,這難以駕馭的女人勢必對大婚有所刁難,不會這麼輕快的答應他,他得費些心「好好勸勸」她。

噙著抹笑,他灌下一杯酒。該怎麼好好勸呢?

的征服是必然,剩下的就是精神的馴服,必要時催眠也是不錯的法子,等一切成定局,也許她會認命的乖乖當卞夫人……

突地,有人匆忙跑上閣樓。

「主人,不好了、不好了!」來人神色慌張。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他不太高興見到底下人倉皇的樣子,尤其在他正想著好事時,讓人打擾了他的興致,更令他下快。

「月牙泉公主她……她和內堂小廝關在房里,一個時辰沒出來了。」那人明知主人不悅,可沒法抑制自己的驚惶失措,因為這事更大條,不稟告會死得更慘。

卞無晨神色一凜,「你在胡說什麼?她人不就正在林中嗎?」他起身指著高閣下還在奔跑嬉戲的人。

「啊?怎會有兩個公主?」下人居高瞪著林中戴著金面具的人,大驚失色。

「兩個月牙泉?」卞無晨心思一轉也變了臉,心知有異,立即縱身從高樓躍下,直奔林中。

到了林中,那戴著金面具的月牙泉一見他走近,竟簌簌發起抖來。月牙泉何曾對他害怕過?再瞧面具下的雙瞳無一絲慧黠驕氣,根本不用拿下面具也知這人不是她!

方才在高閣上,遠處觀來當然無法分辨真偽,此時他面色發青,氣紅了眼,就連眉心的紅寶石也隱隱散發致命的光芒,他站立的地方,地上居然冒出熱氣,被他踏到的樹葉霎時焦枯。

眾人駭然,紛紛跪地伏身,不敢迎視他妖邪的模樣,而那戴著面具的女人更是驚恐異常,抖得不能自己。

他走近,奮力扯下那只金面具,面具邊緣刮了那女人一臉的血,也不知是因為痛還是驚嚇過度,女人暈了過去,他怒極的隨手將面具往下一丟,面具上那朵染血的金色曼陀羅,在陽光下閃出恐怖的懾光。

他倏地轉身,往內堂而去,踹開門,簡陋的屋內已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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