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郁涵忍不住發自內心地笑出聲來,昨天林佑霽陪她到十點多才好說歹說地被她勸了回去。
望著手上的戒指發了會呆,她才懶懶地下床梳洗。
醫生吩咐從昨晚十點鐘以後就不讓她吃東西了,甚至連口水都不能喝,五點鐘換班的護士進來給每個人發了溫度計。
拔膽二科今天安排了三個手術,她排在最末,鄰床的婆婆安排在八點鐘第一個進手術室做甲狀腺切除手術。按照時間推算,應該要等到十點過後才會進手術室。所以她讓父母晚點來,林佑霽因為要上班,所以她執意不讓他來,其實她心里別提多想他了。
「咳咳……」老婆婆年紀大了,還有支氣管炎,就連睡夢里也老是咳嗽。但是今天卻有點奇怪。上了年紀的人一般都起得很早,郁涵記得前幾天天不亮她就已經起床活動了。
「婆婆……」她輕輕走到床邊喊了一聲。
「嗯……」老婆婆痛苦地應了聲,郁涵一踫她在外的手臂,滾燙得嚇人。
「婆婆!」
「嗯,閨女呀……」老婆婆翻了個身,張開眼楮,「我有點不舒服,麻煩你幫我叫一下護士!」
她趕緊按下床邊的叫鈴,沒一會護士就趕來了,先是模了模老婆婆的額頭,「怎麼發燒了?五點鐘量體溫的時候還很正常呀!」
「老婆婆年紀大了,會不會……會不會是太緊張了?」郁涵猜測。
「 啷」一聲,手術擔架車被這層樓的護工大叔用力推了進來,他嗓門特大,在這寧寂的病房大樓里像是敲響了一面大鑼,「8號床,進手術室啦!」
「等一下!」護士拿下老婆婆嘴里的體溫計,「她有點發燒,我要去請示一下醫生,她今天也許不能手術了!」
一會兒主任醫生趕來,查看了下病情,果決地取消了老婆婆的手術,「讓第二台手術的病人頂上去!」
「19床今天也不能做手術,」邊上一名實習醫生插嘴,「他因為太緊張,昨天晚上血壓就不斷上升,到現在仍舊沒有降下來!」
「那就換第三台頂上!」主任醫生輕笑,「看來今天我們可輕松了,只有一台手術要做!」
「7號床!」兩名護士走近郁涵,郁涵緊張地往後退,「你把病號服反著穿上,對,就是當寶寶服那樣穿好!記得里面不要穿其他東西!」護士們說話都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口吻,郁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由臉漲得通紅。
自己眼看就要被推上手術室了,可是爸爸媽媽一個也沒趕來怎麼辦?
她惶然地到洗手間將衣服默默換好,反手系扣子時,因為夠不到最上面的兩顆扣子,她緊張得肌肉僵硬,手指直發抖。
怎麼辦?她好緊張!
如果、如果林佑霽在就好了!有他在自己身邊,她一定會比現在更加有勇氣。
從洗手間里出來,她提著肥大的褲子不知所措地站著,醫生已經走掉了,只留下一名護士在等她。
「來,小泵娘!」護工大叔笑眯眯地拍了拍擔架床,「躺上去,我推你去手術室。」
郁涵緊張地握緊拳頭,一旁的護士眼尖,忽然說道︰「等一下,你得把戒指摘下來,如果還有別的首飾之類的東西,也要全部摘掉!」
郁涵僵住!
這枚戒指,林佑霽給她親手戴上的求婚戒指,從昨天戴上去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她好舍不得……
「動作快點!」護士催促。
除了一身病號服,郁涵簡直就是赤果果地被擔架車推出了病房,在樓道拐角等待電梯的時候,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大叫道︰「郁涵!怎麼回事?」
她緊閉的雙眼猝然睜開,看到頭頂林佑霽熟悉的臉孔正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佑霽!」她撐起身子,喊,「我提前做手術……」
電梯門開了,護工大叔把車子推了進去,「好啦,好啦,有什麼話等做完手術再講好啦!」
電梯門合上的剎那,她分明看見林佑霽的口形在大聲地喊︰「我、愛、你……」
佑霽,佑霽……
郁涵眼淚汪汪地看著電梯門合上。
佑霽,等我出來,我要你再一次將戒指給我戴上。
一定……不許反悔!
麻醉師將冰冷的鋼針插進她的脊椎時,郁涵凍得一陣哆嗦,也不知是因為室內的空調開得太冷的緣故,還是因為她太緊張,總之,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
年輕的女麻醉師將縫紉針在她的胸口肌膚上一陣點戳,嘗試地問她有否痛感。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醫生們開始進入手術室,冰冷的手術刀滑過她的肌膚,她眨了下眼,雖然不痛,但是這種清醒地感覺到自己被人拿刀宰割的滋味實在是太恐怖了。
手術進行到了一半,醫生用手術鉗子把她的膽往外拉的時候,牽動了她的胃部神經,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折磨,她忍不住大喊大叫起來,可是四肢都被綁著,她掙扎不了,腿部以下那種難受的酥麻感更叫她感覺像是有無數螞蟻在爬。
「佑霽!佑霽!救救我!我好痛!好痛——」
林佑霽此刻正站在三樓的手術室外,著急地打著轉,郁涵的父母趕到時,已是九點半,可是郁涵仍舊沒有出來。
「怎麼回事?」溫爸爸也開始失去耐性。
這時林佑霽的手機響了,他不耐煩地接听,「喂!」
「佑霽呀!」是媽媽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不是說早上上班之前會到醫院來一趟的嗎?語夕今天辦出院手續,她雖然不說,但我們都知道她在等你。你怎麼還沒來呢?」
林佑霽心里全都裝著郁涵,哪里還顧得上語夕,不免口氣有點生硬地回答︰「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很忙,就這樣了,拜拜!」
幣完電話,他想了想,索性關機。
十點鐘還差五分鐘,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一名推車的護士在喊︰「誰是溫郁涵的家人?」
林佑霽第一個沖了過去,只見郁涵面無血色地閉目躺在床上,整個人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助。
「郁涵!郁涵!」他拼命地大叫大喊。
「她打了麻藥,大概要到下午才會醒過來,現在還是先把她推進病房再說吧!」護士小姐面帶微笑地解釋。
「手術有沒有問題?」溫爸爸擔心地問。
主刀醫生正好出來,笑嘻嘻地摘下口罩,「你放心,沒問題。她年紀輕,相信很快就能恢復的!」
林佑霽卻什麼都沒听進去,他只是抓著郁涵不用吊針的那只冰涼的手,緊緊地握著,一路跟隨她搭電梯回到十一樓。
「語夕,走了!」
「嗯……」常語夕輕輕應了聲,卻有點心不在焉。
常晏嘆了口氣,摟了摟女兒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想要的,爸爸一定給你弄到手!」
「爸——」她一點都不喜歡老爸的口氣,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他那種做生意似的口吻,把她和林佑霽的感情說得更像是種交易。
「姐!姐!」常美嘉氣喘吁吁地沖進病房。
「你這瘋丫頭,能不能斯文一點,你怎麼一點也不像你姐……」常太太抱怨。
「媽!你先別說我了,你們听我說,我剛才見到霽哥了!」
「林佑霽?」常晏冷笑,「他肯來了嗎?」
「不是!」常美嘉喘氣,「我剛才在樓下踫到一個以前的同學,聊著聊著,就扯上了霽哥。新宇集團的林佑霽和姐結婚的消息傳得還真快,居然連她都知道了!然後她就很奇怪地問我,為什麼總看到霽哥往十一樓的肝膽科病房跑,是不是我姐得了什麼病?我一听就覺得有古怪,等與同學分手後,我就直接上了十一樓去一間間地找,沒想到還真讓我看到了霽哥!他正守著一個女的……」
常語夕的面色煞白,常太太喝道︰「胡說,他要看也該來看我們家語夕呀!」
「哎呀!媽呀,你還不明白嗎?那女人不是別人,就是上回我們在林家看到他帶回家的那個女人!」她在看到姐姐搖搖欲墜的樣子後,趕緊閉嘴。
「語夕!」
「語夕!」
案母齊聲喊她,她定了定神,「爸爸、媽媽,你們等我一會……」
「姐,我陪你去!」
「不用!」她一口否定,「我一個人去,你們誰也不要跟來!」
林佑霽正獨自守著郁涵。
早在郁涵做手術的時候,他就聯系了醫生,幫她轉了套單間的病房——他不想讓她受到半分的干擾。
大概是受麻藥的影響,他總覺得郁涵其實是醒著的,只是現在還不能睜眼,還不能說話,但她卻是知道自己就陪在她的身邊,守著她。
「郁涵……」他輕輕地撫著她的亂發,不時用棉棒蘸了水,去涂抹她干燥的雙唇。
常語夕透過窗戶呆呆地望著房內的一切,黯然神傷。
餅了一會,只見躺在病床上的溫郁涵忽然輕輕咳嗽起來,林佑霽緊張地噓寒問暖,那樣的深情關切之情全部顯現在臉上。
溫郁涵大概很難受,林佑霽按了鈴,然後臉焦急地朝門外轉了過來。語夕躲避不及,正好被他撞個正著。她想進去,可又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正矛盾間,一名護士急匆匆地趕過來,推門走了進去。
「什麼事?」
「她很難受,說嗓子里有痰卡著,咳不出來。還有,能不能喂她喝點水,她說口渴!」
「不能喝水,要等她腸子通了氣以後才能喝水進食!」護士利落地將郁涵的身子側翻,輕輕地一邊拍打她的後背,一邊吩咐她,「你試著輕輕地咳一下,把痰咳出來。」
郁涵迷迷糊湖的,只覺得全身乏力,她的麻藥藥性還沒完全消失,但輕輕一動身子,傷口就疼得厲害,最後她只能無奈地喘氣,「痛……」勉強說完這句話後,她就又陷入昏睡狀態。
護士將她安頓好,告訴林佑霽︰「你幫她多翻翻身,但記得不要扯動她的傷口。」
經過這一番折騰,等護士離去,林佑霽再看窗口,語夕的身影已經不在了。他打開房門,看了眼走廊,仍是沒有發現她的影子。
在目睹了這一幕後,她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這一切一定傷透了她的心。
語夕……實在是只能對你說︰對不起!
這輩子注定是要虧欠你、辜負你了!
等郁涵出院以後,他決定要找語夕好好長談一次。不論結果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諒,他都已經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要和郁涵結婚!
哪怕付出的代價是要月兌離林氏,月兌離新宇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