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芒望進一雙充滿關切的眼楮里。
自從來了五方大學,她不得不時刻接受這種眼光的注目,似乎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可憐的女生是需要關懷的。光芒不是不感激,但是太多的恩惠令她更加抬不起頭、挺不直背脊。
「噢,你醒了!」東曜又驚又喜,又是激動又是懊惱,五官全皺到了一起,說不出的丑怪,也說不出的可愛,「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扁芒被他的百感交集的神態逗樂,微微翹起了蒼白的嘴角。
東曜當真嚇壞了。光芒的昏厥只有短短幾分鐘,他卻覺得有幾個世紀那麼長,「我一直對自己說,你若再不醒來,我就要給你做人工呼吸,心肺復蘇……」他一不留神泄露出內心的「壞」念頭。話已出口,又自悔失言,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想想又舍不得,一時間臉上的表情千回百轉精彩紛呈。
扁芒嘴角上翹的弧度越來越大。
「你取笑我?」東曜發現了她的笑容,只覺得無法置信。有很多不起眼的女人,笑起來卻攝人魂魄。光芒無疑是其中之一。
「你在笑。」東曜呢喃。
氣氛轉曖昧。
元神歸位的光芒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躺在東曜的懷里,「你……我……放手!」她掙扎了半天也說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東曜心領神會,忙尷尬地站起來,扶光芒站穩,這才松開手。
扁芒一手撐在胸口,一手貼上了發燙的臉頰。
東曜雙手插進褲兜,埋下頭,悶不吭聲。
「我……」
「我……」
兩人同時出聲想打破沉默,又同時發揚謙讓精神讓對方先說。現場再度陷入惱人的平靜。
「我要回宿舍了,好晚了,還有很多功課需要復習。」光芒訕訕地開口,「你一定復習好了吧?」
東曜突然狂喜,「你還記得我?」她一定仍記得他,記得他也是五方的學生,也會在近期參加期末考試。
「我……」光芒囁嚅,東曜的問題無疑告訴她,他一直記得她。天!扁芒試圖捂住胸口的狂喜,她深深埋下細巧的頭顱,不讓他發現她得意忘形的甜笑,「好晚了。要過門禁時間了。」
「我送你回去!」東曜飛快地說。
「這邊走啦!」東曜第一百零一遍探出手想拉住扁芒的小手,一百零一遍落空。真挫敗呀!東曜看著側腰閃躲他的光芒,口香糖咬得「嘎達」作響。
東曜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宣傳欄前定住腳跟,不再挪動,一副專心讀報的樣子。
「哎……」光芒不住瞄向關了半扇的宿舍大門。
「哎什麼哎?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我有名有姓,我叫東曜好不好?」東曜惡形惡狀。
「哦。」光芒已經不怎麼怕這個色厲內荏的大塊頭了,「我要回去了,」頓了頓,「東曜。」她的聲音細弱婉轉,說不出的嫵媚。
東曜立即覺得醍醐灌頂,通體舒泰,「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連這一丁點社交禮節都不懂得?還要人家追著你問才說?」他繼續板著臉。
「對不起……」光芒嘆了口氣,他怎麼永遠都能挑得出她的錯?「光芒,我叫光芒。」
「什麼?」東曜一掌撐在耳邊,漂亮的長眉挑了起來。
「光——芒。」光芒盡量提高聲線。
「听不見。」東曜一邊說一邊斜肩靠近光芒。
「我叫光芒!」光芒幾乎是喊出來。
「听不見,听不見啦!」東曜貼到光芒臉邊惡狠狠地吼,成功地看到光芒畏怯的垂下頭。
「你真麻煩!」東曜將左掌朝上攤到光芒胸前,「寫啦!」
扁芒委委屈屈地用食指在東曜厚實的掌心一筆一畫寫下名字。
「光芒。」東曜隨著她手指的動作,慢慢念出她的名字。
謝天謝地,他總算知道她叫什麼了。光芒抬起頭,淺白的嘴唇輕輕翹了起來。下一秒,東曜握住了她來不及收回的手,「喂,你!」光芒漲紅了臉,指控。
「怎麼?」東曜賴皮地側過臉,滿眼遮不住的笑意,「讀報讀報,門禁時間還沒到。」
扁芒想盡辦法也奪不回自己的手,相反令他握得更緊。他好像一點都不介意捏痛她,她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大個子漂亮男孩,開學第一天就按住她的肩膀擋她的道,驚慌失措的她落荒而逃,定下神來才發現嚇唬她的壞蛋竟然那麼漂亮。她不會忘記他的,第一次相遇,他就用他的孟浪逼出了她的本真和軟弱。
「東曜,我要回去了。」光芒努力說服他。
東曜任性地充耳不聞。
扁芒無計可施地困在他身邊。
宣傳欄上的強力日光燈將東曜照射得縴毫畢現。年輕細致的皮膚瑩瑩生輝、修長的雙眉像刻意描畫一樣飛翹入鬢;圓溜溜的眼楮、圓溜溜的眼珠,深刻的雙眼瞼像個維吾爾族人;長度高度都恰到好處的鼻梁、飽滿圓潤的鼻翼、細澤澤的嘴唇、非常非常完美的鵝蛋臉。
扁芒凝視東曜的臉,差點兒失神,他真是漂亮,整張臉像會發射生物光一樣,璀璨奪目。
天青色的貼身彈力T恤、鮮綠色的埃及棉長褲,飽滿強烈的顏色挑戰穿著者駕馭顏色的能力,東曜憑借完美的體形和發亮的皮膚輕松擺平。
東曜頑皮地撐開另一只手掌在光芒眼前揮了揮,「不許再用視線我,看報紙。」
什麼呀?光芒羞紅了臉。
宣傳欄的下方貼著這一期校報,大標題是《鼓勵邊區支教》。光芒看著看著輕輕嘆了口氣,她仍然沒有找到那個資助她的「著色」。
「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在看什麼?」
「《環境污染和現代文明病》。」
「文明病?」光芒至今仍對一些新興名詞感到陌生。
「失眠、神經衰弱、高血壓、糖尿病、尿毒癥之類。哈,你要趕快讀書看報好好學習了,再成天Shopping無所事事,就要徹底變成不學無術小笨蛋了!」東曜一早發現光芒雖然著裝素雅清新,但通身搭配非常用心,小方格牛皮腰帶、粉色平跟涼鞋,還有那頭怎麼撥都有型的頭發。
「我……」光芒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她只是做了賓芬的芭比女圭女圭而已。
東曜忽略了光芒的不安,侃侃而談︰「我曾經有一度立志學醫,希望畢業以後可以參加世界紅字會,做無國界醫生,幫助很多很多貧窮病弱的人。但是爺爺說,經商賺很多很多錢,然後當散財童子,像比爾•蓋茨那樣才叫有本領;或者從政,一手乾坤,一呼百應,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扁芒靜靜听著,她的爺爺對她說過什麼,快快嫁人生女圭女圭,別賴在家里糟蹋糧食。
「光芒你有在听嗎?我的話令你覺得乏味?」東曜隱隱不悅。
「不。東曜,我要回去了。」光芒看了看東曜,戒慎地微笑。
東曜不知不覺輕輕松開手。
「阿芒,你總算回來了!」穿著睡衣歪在床頭的賓芬如釋重負,「我已經打了一百八十個電話給那個該死的娘娘腔五采,他一再保證你會安然返回。哼,你要是出半點岔子,我叫那兩個難兄難弟‘狡兔死走狗烹’!」
扁芒忍不住皺皺眉頭,賓芬英文那麼棒,中文卻是亂七八糟。
「阿芒,我家老頭明天會來,我要他訂了最貴的館子,明天我一定要叫他蛻層老皮,你和可可要為我兩肋插刀,讓我們三足鼎立,壓死我家老頭子!」賓芬哈欠連天。
「嗯,你快睡吧。」
「你也是呀,你身體那麼不好,自己要曉得保重,英年早逝不是那麼好玩的事情……」
扁芒關了大燈,打開自己床頭的夾板燈,滿室鮮花的甜香,光芒深深嗅了一下。入校以來種種瑣碎事情慢慢浮現心頭。
猶然記得,踏進宿舍那一秒,入目是雪女敕女敕的粉刷牆,木質地板,衛生間入口處是吸水的地毯,齊牆的大衣櫃,大門後是小小的儲物間,三張統一規格的單人床。對于室內布置,校方鼓勵學生發揮想象力,520有賓芬這樣的活寶,自然是處處鳥語花香︰一大一小兩個冰箱,一個冰鎮化妝品、一個冰鎮食物飲料;一個復古法式化妝台,一個鸚鵡架,填滿陽台的各式盆栽;兩只搖搖椅圍著一個玻璃圓台,各式狗熊兔子洋女圭女圭散落在各個角落。
猶然記得,踏進教室那一秒,嶄新平整光潔的課桌椅,數不過來的大燈。老師不再大疊大疊抱著厚厚講義,薄薄一個筆記本電腦,接駁數字投影儀,學生中十有七八也是自帶筆記本電腦上課。隨堂筆記做不完不要緊,下了課接上老師的電腦直接拷貝。
猶然記得,圖書館里那讓人敬畏的一排又一排的高大書架……
這些,沒讓終于跳出農門擺月兌貧瘠的光芒驚喜,只是令她灰心,她不曉得她還要多努力才能跨越這道鴻溝。她畢生的精力似乎都在備戰高考的那次苦讀中用盡了,她好累好累好累。
她說不好普通話,她英文發音可笑,她無法熟練運用互聯網,她不知道什麼叫「韓流」,她不懂冰淇淋怎麼可以做火鍋,月餅里的餡怎麼會是雪。
她恨自己的遲鈍,恨自己糟糕的適應能力。她笑不起來,輕松不起來。直到今晚,她突然被啄到臉頰,又驚又嚇,抬眼卻看到一只笑眯眯肥壯壯的充氣企鵝,忍不住就格格笑出聲來。接著,她看到東曜懶懶挨在一角,立即心如鹿撞。
他騙她在他掌心寫字,他趁勢捉住她手掌……
她好想笑,好想笑。
扁芒捧著被東曜捏痛的那只手掌,緩緩睡去,她已經灰澀了這麼多年,可不可以也做一個玫瑰色的夢?
五采準時來宿舍樓下站崗。賓芬鼻子朝天一揚,一把將他掃到一邊,拉著光芒就走。
五采模模鼻梁,嘻嘻笑起來,「嗨!」他同光芒打招呼。
扁芒點點頭算回禮,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一再瞄到五采的身後,雖然知道後面什麼都沒有,但就是傻氣地希望奇跡發生,會突然多出點什麼來。
「可愛的丑小鴨。」五采自作主張送給光芒一個綽號。
「你說什麼?你起床後不刷牙?」賓芬立即回身替好友打抱不平,「可惡的癩蛤蟆,道貌岸然的渾蛋!」只要一涉及中文成語,賓芬一定用得一塌糊涂,真是賓大小姐一開口,多少文豪地下睡不穩。
成功引起賓芬注意力,五采越笑越開心,「小姐,我一直在嬉皮笑臉。」
而光芒呆呆地玩味起,「可愛的丑小鴨」這幾個字,可愛的丑小鴨說到底仍是一只丑小鴨呀。
今天的太陽有氣無力地掛在天上,被漂浮的雲彩遮得忽明忽暗。
可可手頭的實驗進入白熱化階段,臨時撂個電話來說分身無術,不能三陪。
「這!」賓芬掛掉電話,模模自己的肚皮再模模光芒的,「加油加油,吃垮我家老頭子,讓他的錢包潰不成軍!」
賓芬的父親賓鐸堪稱二十四孝老爸,賓芬對他橫鼻子斜眼楮他仍老著臉皮不住賠笑。賓鐸是當今影視圈里數得出名號的人物,在外面威風八面,一到女兒跟前就伏低做小。
賓芬對她媽的態度一樣也很惡劣,通電話十句話里有九句半是「你煩死了!」
賓芬殷勤地為光芒夾菜裝湯,卻一再把老爸夾過來的菜摔到餐台上。
扁芒都替她不好意思。賓鐸無計可施,訕訕地對光芒說︰「阿芒,我家芬芬最听你的話,你們是姐妹淘,她有什麼事情做不對,你要多多提醒她,這種共同成長的美好經歷是一輩子最寶貴的財富。阿芒,叔叔說得可對?」
扁芒趕緊點頭,「賓芬在學校里什麼都好,人活潑風趣,老師同學都喜愛她。叔叔放心。」她沒想到自己也可以這麼能言善道,但是吃人家的嘴短,不竭力逢迎捧場還能怎樣呢?
賓鐸立即滿面放光,「芬芬從小到大學習都不要我操心,就一點不好,全無理財觀念,現在每個月花銷兩萬塊都打不住……」
「干嗎干嗎?我說狗咬呂洞賓,宴無好宴,你擺鴻門宴算計我是吧?」賓芬中文爛,卻還最喜歡賣弄,「你留那麼多錢干嗎?倒貼白臉美女?你那麼多票友的小孩子中學就被送出國,一年學費就三十萬!你還敢嫌棄我花得多?我告訴你,你生下我可是違反我的意志的,你欠我的,活該還給我!這叫理所當然情之所至至理名言名正言順順手牽羊物有所值。」賓芬氣勢磅礡地指控。
扁芒忍不住指責︰「賓芬,你怎麼沒上沒下沒大沒小?」
「阿芒,明明是他不對,你不知道他們那一行多黑,油水多足,我花的那點是九牛二虎!好了好了,看在阿芒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了。」賓芬白了父親一眼。
用完飯,賓鐸拉著光芒有長有短說了一車子話。
「阿芒,我家芬芬作息不固定,你要叫她改正。」
「阿芒,我家芬芬中文薄弱,你要督促她多看點成語格言。」
「阿芒,我家芬芬晚上要喝過煮溫的牛女乃才睡,你要看著她不要叫她忘了。」
「阿芒,我家芬芬比較惹眼,有什麼不好的男孩子糾纏她,你要第一時間告訴叔叔……」
賓芬目送父親開車離去,「導演當久了,人都瑣碎了!討厭!」
「賓芬,你怎麼都不和你父親說再見?」光芒實在看不慣賓芬的忤逆,「你父親拿你當掌上明珠那樣。」
「掌上明珠?我看是腳底暗珠!你認識我快一年,我父親這是頭一次現原形來看我,從小到大我見到他的次數用腳趾頭都數得完。我媽和他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忽略我,視我如芝麻!」
「是嗎?忽略得你錦衣玉食?」光芒輕輕說。
「物質上的滿足算什麼?」賓芬嗤笑。
「不算什麼?」光芒苦笑,「假若我帶你回我家,你知道我的父母會怎樣嗎?」
「怎樣?」賓芬小心翼翼地問,光芒一向對自己家里的情形諱莫如深,「夾道歡迎放鞭炮?拒之屋外閉門羹?」
「應該會殺了那只打鳴雞招待你,等你走後,狠狠責罰我的自作主張,家里人都不夠吃,還敢擺場面招待同學。」光芒深深埋下頭,掩飾此刻的神情。
「阿芒,你是不是討厭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答應你,我痛定思痛我痛改前非!」賓芬最怕討不到光芒歡心,「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心塌地地動山搖搖搖欲墜。」賓芬搜腸刮肚尋找可以證明自己決心的詞匯,「墜鐙執鞭……」完了,江郎才盡理屈詞窮。
扁芒心不在焉,「不是,我不討厭你,我……」她想說,我哪里有資格討厭別人,終于沒說,「我只是覺得你我是如此不同,真的就像兩個世界的人一樣。」
☆☆☆
「老媽,你又發財了?寶馬5系列!」東曜圍著新車團團打轉,「爸爸不過開輛大別克。」
「你等著吧,他一定馬上就換!」林優冷笑。
東曜挑挑眉,爹媽明明已成怨偶,卻拖著不肯離婚,美其名曰不敢傷害兒子稚女敕的心靈。東曜無意擔當這麼大的罪名,他以為父母不離婚是因為找不到更合適伴侶,索性這麼干耗著,維持社會形象。
「只要你仍把遺產中的大部分留給我,我雙手雙腳贊同你去尋找第二春,媽媽。」東曜嬉皮笑臉。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小東西!」林優笑罵,她以為兒子是和她開玩笑,「怎麼樣,這里的菜好不好吃?」一頓飯,六千多,還敢挑剔,遭天譴哦。
「媽媽煮的白粥最好吃。」東曜輕輕地說。
「什麼?」忙著找車鑰匙的林優沒听清。
「媽媽,整形這麼賺?我跟你學徒好不好?」
「學徒?整形科是除腦科之外最精密的手術,你以為是裁衣服,學徒?」林優賞給兒子一個爆栗,「你假期有比賽嗎?」
「有。」
「上次听你說你們現代五項比馬術的時候竟然是現場挑馬,媽媽想了好久,覺得風險太大,若是那馬特別烈,你不是會被它摔下來嗎?媽媽有個病人說有一種專門防止騎馬時跌傷的防護工具,英國就有得賣,你快快去買一套,多少錢都不要緊。」
「媽媽,我練現代五項已經十一年了,若要折頸斷腰,也早就發生了。」東曜冷笑。這種遲到的關懷當真非常諷刺。
「兒子!」林優訕訕地說,「哦,對了,你爸昨天晚上神神秘秘地給我個電話說,瞧見你的小女朋友了?幾時帶給媽媽瞧瞧?」她存心討兒子喜歡。
東曜恰在這時看見相攜離去的光芒和賓芬,「給你瞧什麼?瞧我和她幾時緣盡,就像你和爸爸?」
近情情怯。
一百六十的智商,貌合神離的父母,為了不斷獲勝磨煉出的野心與機心,令東曜無法用單純的態度來面對他的感情。
東曜和五采、木耳合租了郊區一個廢棄倉庫改建的公寓,毗鄰一條很荒寂的馬路,四周都是農田,屋前有一棵兩人合圍的老榕樹。
鮑寓是復式躍層,樓下是客廳、廚房,樓上是三間帶獨立衛生間的臥房。天台上有個露天小花園,可以賞月邀星燒烤納涼。
客廳最出彩的是全玻璃扶欄的樓梯,一級一級的原木梯級好似懸浮空中一樣,輕靈而巧妙。
客廳的中庭吊燈,采用光縴照明,可變換不同照明色調。一組五顏六色的仿皮沙發擺放在吊燈下。五采剛洗完澡,裹著粉色浴巾敷著面膜懶懶倚靠在沙發上,喝著木耳調制的雞尾酒。
「回來了?」五采舉了舉杯。
「要不要來一杯?」木耳好脾氣地微笑。
「好。」東曜甩甩頭發上的汗珠。
「東東,你先去洗個澡,好臭!」五采皺皺鼻子。
「對不起,本少爺現在沒有沐浴的閑情。」東曜獰笑著撲在五采身上。
「東東真是好毅力,早上五公里,晚上五公里。」木耳夸贊。
「反正我每日總要練越野跑。」東曜不以為意,「不是人人都有你那種億萬富翁的老爸,成天在家養肉就成,我們還要沙場揚威建功立業呢!」東曜出言不遜,故意找茬。
「說吧,今晚是去見你爹還是見你媽了?」五采馬上問。
「你最近易經學得不錯嘛。」
「你一見你爹媽就犯病,比女人生理期肚子疼還準。」五采老實不客氣。
「俺娘。一品堂。」
「你媽媽真是大手筆。對了,你看到賓芬了嗎?」五采又看了一遍手機短信,「她今晚也在一品堂。」
「誰?」
「就是被你指著鼻子罵女同志的那個。」五采嘆了口氣。
「罵?怎麼算是罵?我陳述事實而已。」東曜嗤笑,「瞧見了,和一個女孩在一起。」他抓了只靠枕拋上拋下。
「哪個女孩?就是你的那只丑小鴨吧?」五采撕下面膜,晶瑩無瑕的臉上綻放曖昧笑容,「原來你喜歡的是灰姑娘型的小丫頭。」
「怎樣?總比你喜歡女同志好!」
「呵,我管她是不是女同志,我只知道她胸高腿長腰細臀翹,讓男人一瞧見就想對她先下手為強。」五采挑著足尖的緞面拖鞋,一搖一晃。
「木耳木耳,快撥110,有變態色魔!」
「喝酒吧。」木耳將調好的酒塞入東曜手中,收拾好器具,進入廚房洗刷。
東曜轉動手里的水晶杯,同時一把拉住起身要上樓的五采。
「怎麼啦?我十點一定要睡覺,十一點到凌晨三點是美膚最佳時段。」
「你覺得,喜歡灰姑娘好不好?」東曜艱難發問。
五采嘻嘻笑起來,「能讓灰姑娘試穿水晶鞋的只有王子殿下。」
「嘿,說了等于沒說。」
「我要睡美容覺了。騷擾者,殺無赦!」五采一搖一擺上樓去。
「該死的,有異性沒人性!」東曜恨恨地舉起酒杯,「還是木耳好,伺候我們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睡前酒。」
「噗嗤!」東曜將滿口雞尾酒吐出來,「木耳!」吼聲震天。
「新調制、新搭配、新創意,哈哈,」木耳在廚房里笑眯眯地說,「雄心壯志建功立業唯我獨尊稱霸天下——黃粱夢醒煙飛灰滅一敗涂地酒,只會養肉的木耳傾情奉獻,謝謝捧場。」
「該死的!你怎麼這麼陰?」東曜連灌三大杯清水,也無法將嘴巴里的異味完全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