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宏偉奢華的攝政王府,永定門外的攝政王別苑則古樸幽淨許多,由於這座別苑離皇族的京郊南苑極近(按︰南苑亦稱南海子,在永定門外二十餘里處,是皇族春冬狩獵武武閱兵之處),每次狩獵, 赫都會宿在此處多日。
鎖煙從攝政王府搬到這里已三個月余。別苑地處郊外深林。
敖近的大片土地隸屬正黃旗,四周遼闊的土地上正黃旌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警示著外人不可輕近一步,彪作驍勇的正黃旗大軍亦咆於此處。
別苑青磚素瓦、北方民居式的便房,粗獷而結實,帶有明顯的關外滿族風格,每到入夜,從略在高處的別苑望下去,正黃騎兵們在綠茵般的草原上燃起熊熊烈火,宰割牛羊,炙烤果月復,做斛交錯,胡節馬琴,狂歌勁舞,別是一番風情。
這里的天地都是廣的,對一向深居閨閣、格守禮教的鎖煙來說有不小的沖擊,遙遠而充滿傷痛回憶的攝政王府已漸漸遠離她的生活,只除了……
「別站在風口。」一件溫暖的貂裘里上她縴弱的嬌軀,隨後一雙堅實的鐵臂把她牢牢鎖進懷里。
鎖煙輕輕地向後靠,枕在 赫厚實溫暖的胸口。
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天邊有極亮的星子,平原上點點營火,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麼快,寒冬過去,春天早已到來。
他的手溫柔地撫著她的小骯,四個月的身孕只微微豐腴了她的小骯,鎖煙依然有些清瘦,可這清瘦並無損她的美貌, 赫唯一滿意的是她的臉色,不再是以前的蒼白,多了些健康的紅潤,漆黑的眸不再總是透露出憂傷。
這三個月的生活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
遠離了王府的一切人、一切事,她對他的感覺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復雜矛盾,剔除了一切外在因素,她發現愛上他其實是極其容易的事。
愛情的種子早己埋在彼此的心底,他們小心翼翼地呵護,一點一滴地彌補彼此間的裂痕,深怕原本就極其脆弱的情絲會就此斷掉。他對她很好,每個月他都會快馬加鞭到別苑,在這邊住上十來天。
不行獵的日子他會在房中陪著她,往往是她讀著詩卷或手上做著女紅,他則在一旁靜靜地揮筆練習書法,但更多時候他是在批閱大臣呈上的奏摺。
他們常常就這樣消磨整個下午,靜謐而溫馨,很多時候,她會不小心地睡著,醒來時必定是趴睡在他懷里。
他在她的面前,不再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而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他不會對她板臉,不會把情緒都埋藏在心底,一向深邃的眼眸里充斥的不再是侵略和令人顫抖的冰冷,只有溫柔,幾乎輕易便可將她的芳心擊碎的溫柔。
她控制不住自己,芳心在迅速陷落,自小便謹守的禮教再也控制不住她渴求向他奔近的心。
太多太多的夜晚,他抱著她。在她耳邊說著自己的身世,她靜靜地听著,為那個孤獨高傲的少年而心痛。
情絲,就這樣一點一滴纏繞住兩顆心,在彼此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越纏越深……
「在想什麼?」 赫扳過鎖煙的身體,臉貼上她被風吹得有些冰的小臉。
鎖煙淡笑著搖頭,溫婉絕美的風情讓 赫的眼里閃過驚艷,他用自己高挺的鼻梁摩挲著她的鼻頭,輕笑「我喜歡你笑,以後要多笑,嗯?」
鎖煙遲疑了一下,情感最終戰勝了理智,她怯怯地點頭。
「明日我要帶領正黃、瓖黃、正白三旗去南苑行獵,屆時皇上和眾多親王也會去,夜里別為我守門,可能會在南苑扎營。」
鎖煙頓時紅了雙頰,他竟然會知道她有為他守門的習慣,鎖煙有些不好意思,把整張發燙的小臉埋進他懷中。
為他守門是來別苑後不久就養成的習慣,只要是他在別苑的日子,如果因為某些緣故他回房的時間晚了些,她便會輾轉反惻地睡不著覺,唯有等到他溫暖的體溫熨貼著她的體溫,她才會安心地沈沈睡去。 赫開懷大笑,渾厚的聲音震著胸膛,鎖煙羞得無地自容,只能軟弱地用小手捶他結實的胸膛。
赫握住她的手,親親她白玉般的小拳頭,深邃的眼眸里閃著邪惡的笑意。
鎖煙按緊自個兒的胸口,她當然知道那個眼神代表著什麼,小臉更添彩霞,微張著小嘴,她無力制止他的狂情。
赫鐵臂一伸,輕易便把她虜獲進懷里,看著她嬌羞的模樣,他大笑著抱起她,向溫暖的大床走去。
一夜繾繼,即使是在最激狂的時刻,他仍是那麼溫柔,呵護著她的同時也在呵護她月復里那個小小的幼苗。
那是他們的孩子呵……即使狂傲如他也會不由自主地深愛。
一早送走了 赫,鎖煙便帶著阿絲、阿古和小翠在別苑新闢的花圃里撒種種花。
「格格,您听,樹梢上有喜鵲在叫。」小翠珠著頭,四處找喜鵲
的影子,她是別苑里的小丫頭,今年只有十三歲,聰明伶俐,因為家里弟妹太多,父母養不活,只好把她賣給了王府。
她長得根討喜,鎖煙和阿絲都很喜歡她。
「小丫頭,你是想偷懶對不對?還找這麼爛的籍口,哼,格格別理她、待我和阿古來整治她。」
阿古唯恐天下不亂,捋著袖子接道「對,對。哈哈,小翠,你等著受死吧!」說著就要撲過去。
小翠嚇了一跳,機靈地一躲,跑到鎖煙的身後不肯出來,嘴里還嚷著︰「格格,您看他們呀,他們看奴婢年紀小,就欺負我。」
三個人燒著鎖煙打轉,嬉笑打鬧個不停,鎖煙只能微笑而無奈地看著他們調皮。這種感覺真好,讓她的心都是溫暖的,而這些都是他給她的……
鎖煙想著 赫,嘴角不自覺泛起甜蜜的笑,不知道現在的他在做什麼,是騎著馬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還是左右開弓地射獵,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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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你在這邊的日子過得可真是舒心!」一個女聲突兀地插進,就像是平地一聲雷,震碎了眼前的平和。
東哥扶著老福晉出現在花圃前,後面跟著而無表情的元碩。
鎖煙手中的竹耙掉在了地上,三個小奴才也停止打鬧。
東哥雙眼掃過鎖煙微微隆起的小骯,眼楮里閃過狂烈的妒意。
「奴才們給小王爺、老福晉、大福晉請安!」三個奴才福身請安。
鎖煙也行了禮,以手示意大家到客廳說話。大福晉冷哼一聲,扶著顫巍巍的老福晉領先向客廳走去。元碩看向鎖煙的黑眸中有著凜冽的恨意,鎖煙不禁撫著小骯怔在原地。
「格格。」阿絲扶著鎖煙,給她以鼓勵,鎖煙對她笑笑,讓她安心。不過三個月沒見,老福晉似乎蒼老了許多,但瞪向鎖煙的眼卻犀利得可怕。
「你肚子里懷的孽種是誰的?」老福晉指著鎖煙隆起的小骯。表情凶惡,「是不是 赫的?是不是?」
鎖煙摟緊汗巾,低垂下頭。
「你這個賤人!」
老福晉罵著就要起來打人,阿絲立刻擋到鎖煙的面前,「老福晉,這……這不是格格的錯,是大福晉…是大福晉設計格格的,她房里的丫頭可以作證,老福晉可以回去問那丫頭。」
「啪!」東哥毫不留情地甩了阿絲一個耳光,「明明是你主子狐媚,勾引了王爺還懷上賤胎。你這個臭丫頭還要反咬一口?我堂堂一個大福晉,會做那種下賤勾當?天下有哪個妻子會把自己的丈夫推給別的女人。我是喪盡大良了才會去設計弟妹!」
東哥把阿絲推到一邊,冷笑,「好個弟妹,你可真會恩將仇報,當初我可憐你年紀小,對你萬般疼惜,沒想到你背著我做出如此丑事?你一個殘廢的小啞巴,憑什麼得到王爺的寵愛?你不怕你再生出個小殘廢來?等王爺膩了你,我就會把你的孩子賣去做賤奴,你以為王爺對你是真情實意的嗎。你看看他那些妾室,有哪一個懷孕生子的?除了我,王爺只要我生的孩子!」
鎖煙護著小骯步步後退,她心懼于東哥眼中的瘋狂,更為她的話而動搖了信心。
東哥步步緊逼,貼著鎖煙的耳朵,詭異而小聲地說「你以為你遭遇的不幸都是老天安排的嗎?不,是王爺,是王爺在冊上涂了毒藥害死了你丈夫,是王爺設計了一切強佔了你清白的身子,這段日子你娘家沒音信了是吧?是王爺,是王爺逼著你犯罪的哥哥帶著你年邁眼瞎的額娘退到關外,過著窮困潦倒的日子,你以為你會永遠這樣受寵嗎?看著吧,看看王府里那些側福晉和小妾,她們都是王爺用盡手段得到的女人,最後的結果又如何?王爺棄她們如敝履,凡是懷了孩子,最後都會莫名其妙地流掉,而你……」東哥不懷好意地掃了眼鎖煙隆起的小骯,「只怕離她們的距離也不遠了。」
鎖煙的小臉一片雪白,她不自主地環抱住自己,雙手護緊了小骯,東哥的一席話徹底擊垮了她, 赫溫柔的臉瞬間被殘酷的現實撕得粉碎。
「東哥,你還跟那個賤人羅嗦其麼?」老福晉撐著金手杖走過來,「不守婦道的賤人,說,小康是不是你害死的?」
鎖煙無助地搖頭,冰冷的淚水落下臉頰。
阿絲再也看不下去,跪行到鎖煙的面前,把鎖煙護在身後︰「老福晉若怪就怪阿絲吧,格格沒有錯……啊……」一個手杖重重地落在阿絲身上。
鎖煙蹲跪在地上,用汗巾按著阿絲流血的額角,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下落,是她沒用,總是害阿絲受傷。
眼見老福晉的手杖又要落到阿絲的身上,大福晉陰冷地挑唇而笑,一旁的鎖煙想也不想便擋在阿絲的身前,承受了那重重的一杖。
阿絲急忙回身,見鎖煙吐了一口鮮血卻還對著她微笑。
「老福晉,您若傷了格格,王爺的怒氣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阿絲顧不得犯上,她怕老福晉的下一杖還會打在格格身上。
老福晉臉漲得通紅,憤憤罵道︰「小賤人,你竟敢犯上!看我不打爛你的嘴!」她當然怕 赫這三個月來 赫用盡鎊種手段連根拔除了她在王府的勢力,凡是她的心月復全被 赫以各種名義遣派出府,她被孤立起來,甚至連院門都不可亂出。
她百思不得其解,以前縱使多次和那孽障發生過齷齪,也沒見他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怎麼這次他會做得這麼絕。
若不是她的親佷女東哥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恐怕她到死都會被蒙在鼓里!「格格,格格,您為其麼要那麼傻?」阿絲哭喊著抱住為她當了老福晉一杖的鎖煙。
看著鎖煙額頭上滑下的血,老福晉的手顫抖了,阿絲剛才的警告她當然听進去了,就是因為听進去了,她才打無關緊要的阿絲泄憤,沒想到鎖煙卻……
「你……可是你自己硬湊過來挨這一杖的,再說這也是你應得的,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啞巴,我們小康娶你是你的造化,你這個賤人卻恩將仇報害死了他,還恬不知恥地勾引自己的大伯,你有沒有一點羞恥感?要是我,早一頭撞死了、還……還……還……」
老福晉一雙魚眼暴瞠得老大,一看見煌赫和費揚古出現在房里,她一張老臉惻地雪白。
東哥一看見 赫,立時嚇得跌跪在地上。
赫的視線一掃到鎖煙受傷的額角,黑眸頓時凌厲起來,他暴怒地瞪向原本不屬於這里的三個人。
他一步步地逼近,手里的蟒鞭彷佛也感染了他的怒氣,鞭梢在半空中噬血游走,根好,該來的,都來的,最好這一次做個了結!
若不是費揚古早先听到消息,在半道攔回他,也許明天他見到的就會是鎖煙的尸首,這一點都不夸張,因為他知道,那個女人已經瘋了,瘋子是甚麼事情都做得出的。
「費揚古。」 赫冷喝。
「喳!」
「帶格格和幾個奴才下去療傷,傳本王的命令。快馬加鞭去南苑,讓胡御醫到這邊伺候,告訴他,若醫不好格格的傷,有他好看的!「喳!」費揚古領命。
當鎖煙走過 赫的身邊時,他伸出手想要踫觸她受傷的額頭,鎖煙不自禁向後縮了縮身,微微撇過蒼白的小臉。
赫的手停在半空,下顎繃緊。
他看著她緩緩走出去,背影縴弱而倔強。
赫閉上眼,在心里默念,鎖煙,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
「老福晉,本王似乎已經多次警告過你,為什麼你還會出現在這里?」 赫陰冷回首,輕甩手中的蟒鞭。
「王爺,奴婢是被老福晉逼著來的,她老人家不知是在哪里知道了王爺您和弟妹……的事,便尋死覓活地逼奴婢帶著碩兒來找鎖煙妹妹算賬,奴婢不敢不遵從。」東哥搶先答道。
「你……」老福晉顫著手指向睜眼說瞎話的東哥,一時氣血攻心說不出話來,賤人,賤人。明明是她煽動地來找鎖煙算賬的,怎麼現在她反倒把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
「鎖煙的頭是誰打破的?」 赫陰柔地挑起東哥的下巴,黑眸中積累著風暴。
「王爺,您千萬不能拋下奴婢,奴婢愛您,敬您,還為您生了兒子、您千萬不能…」
「鎖煙的頭是誰打破的。」 赫捏緊東哥的下動上動下巴。
「阿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元碩走上前來,「難道她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她不過是個啞巴!」元碩早熟的臉上有著復雜而深重的傷楚,他的阿瑪,他向來冷漠而嚴厲的阿瑪不是沒有愛,而是他吝嗇,他吝嗇給額娘愛,吝嗇給他愛,卻把自己滿腔的愛都給了另外一個女人,一個只不過比他大了一歲的啞巴女人。
赫一個鞭子毫不留情地甩過去,元碩沒有躲開,蟒鞭的倒刺刮裂了他白色的袍子,血色很快滲了出來。
東哥大叫著沖了過去,心痛地模著元碩的傷口,她再也顧不上許多、對著 赫大叫︰「王爺,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呀!」
「是嗎?一個無法明辨是非的人,不配做本王的兒子!」 赫背轉過身,「元碩,你已經十四歲了,阿瑪在十四歲的時候已經開始在沙場上馳騁殺敵,你又在做些其麼?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強悍的意志是你的後盾,但一顆明辨是非的心才能讓你洞察一切,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別再把自己當一個小孩……」
元頂驀地抬起眸,眼神復雜地看向 赫的背影,他推開東哥的手,跟蹌地跑了出去。
赫轉身,冷冷地盯著東哥,「不要讓本王再說第三遍。」
「是我!莫非你想殺了我不成?」老福晉終於順過了氣,她算是看清了東哥的面目, 赫更是個惡煞,橫豎是死,她索性豁出去。
「殺了你?」 赫笑了起來,笑意卻未達冰冷的眼底。「相不相信本王有更多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
赫步步逼近兀自逞強的老福晉,粗糙的蟒鞭指向她的脖頸,很快劃出一道血痕,「本王不妨老實告訴你,鎖煙的孩子是我的,她從頭到尾都是我 赫一個人的,你兒子連她的一根小手指都未踫過,你三番兩次動本王的人,你想本王會輕饒你嗎?」
「你……你……小康是你……」原來這個孽障早就看上了鎖煙那個小賤婦,一切再清楚不過,小康一定是他們害死的,老福晉一時怒火攻心,抖著身子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來人!」 赫轉身叫人。
幾個粗夫應聲進門。
「把老福晉和大福晉‘恭敬’地請回王府,若下次誰再敢自作主張地放她們進別苑大門一步,本王定會親自查辦!」
赫負手而立。
「不,王爺,奴婢不要走,奴婢要留下來伺候王爺,那個賤人算其麼?憑其麼得到王爺的寵愛?她懷的是個野種,野種……」
東哥緊拉 赫的腳襟。瘋狂叫囂。
她好恨。恨自己當初的掉以輕心,怎麼會對那個賤人放松了戒心,讓她趁虛而人,勾引了王爺不說還懷了萬萬不該有的孽種。
東哥的眸子果燃燒著瘋狂!
赫冷冷踢掉東哥的手,對著幾個粗夫怒道︰「還不動手。」
東哥和老福晉被架了出去,東哥一路上仍不甘休地叫囂「賤人,你這個狐狸精,你不過是個啞巴,王爺遲早會厭了你……我等著那一天,哈哈,哈哈……我會等著……」到那時,她會讓她知道她攝政王大福晉的厲害,她會讓她像王爺的其他小妾們一樣,永遠依著她的指令行事。若有反抗,她會讓那賤人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不會遠的,王爺對一個女人的熱情也不過幾天而已……
「格格!」小翠小心翼翼地看著鎖煙的臉色,剛剛大福晉的叫聲那麼大,格格一定全都听見了。
「格格,您先喝點參湯。」小翠囁嚅著,乖乖奉上參湯。
鎖煙怔怔地倚在大床的軟靠上,額角纏著白色的紗布,滲出些許血絲,她臉色蒼白得過分,雙手無意識地來回撫模著小骯。
一滴晶瑩的淚從半空中墜落,好麻木……
為什麼?鎖煙在心中不停苦澀地質問老天。
難道一個天生殘疾的啞巴就不配去擁有愛?
即使愛了又怎樣?她還能用平常心去面對如此心狠手辣的 赫嗎?
一個設計害死她丈夫的男人,一個強逼她委身於他的男人。
一個逼著她瞎眼的老母遠走關外的男人,即使她真的愛上他了,又能怎樣。她必須用冰水狠狠灌醒自己,必須用鋒利的刀斬斷那縷縷情思。
對,她是懦弱,她寧願相信她是因為他的心狠手辣才封閉了自己的感情,也不願……也不願去面對他日後的無情,一時的寵愛換來的也許是無止盡的黑暗和冰冷,她連想都不敢想,若是她愛上了他,他卻不要她了,她,該何去何從?
一只溫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角,鎖煙迷茫地抬起小臉,淚眼迷朦間,是他泛著心痛的深邃黑眸。
好想,好想就這樣依偎進他寬厚的壞地,可是她…不能!
大福晉的話敲醒了她,她不能再任自己的心無限制地墜落。
鎖煙咬緊唇,微撇過頭, 赫的黑眸覆上一層薄冰。
他微惻頭,冷冽地斜視站在角落里的小翠。
小翠立刻機靈地福福身,放下參湯,退了出去。
「過來,到我的懷里來。」 赫伸開雙臂,等待著鎖煙。
鎖煙沒有動, 赫眯起眼,奴心氣開始升起。
他勾起她縴細的腰,強硬地把她攬進懷中。
「怎麼了?鎖煙,如果你心里有事,只能告訴我。」
赫握著鎖煙的小手,探進他赤果的胸膛。
鎖煙閉上雙眼,拒絕在他的胸膛上寫字。
別逼她,千萬刖逼她!她顫抖著綿密的雙睫,淚水又落了下來。
「哎,你怎麼這麼愛哭?」他嘆息,大掌擦淨她小臉上的淚。
「放我走。」她的指尖在他胸前寫下這三個字。
赫立時變了臉色,下顎緊繃,「別想!」
他親她,輕啃她嬌女敕的唇瓣,她休想離開他,在她輕易偷走了他的心之後。
鎖煙僵硬地任他親吻,淚水卻落個不停。
赫蹙眉。輕挑起她淚濕的小臉,「為什麼?為其麼要離開我?」
「你做了其麼你自己不知道嗎?」鎖煙在他的胸口寫下反問。
「我做了什麼?你告訴我」 赫挑眉,冰冷重回眼底,他放開。她,豎起戒備,他……不想受傷。
「弟弟、逼死……」還未寫完,她顫抖的手便被他一舉抓住。
他的黑眸死一樣寂靜,「這是東哥告訴你的?你寧願相信她也不願相信我?」
不,是我寧願保護自己,也不想傷害你……更何況你的心埋得如此深,探到探不到,一個月如履薄冰的感情,在狂風暴雨的席卷下蕩然無存。
鎖煙閉上眼,任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赫驀地推開鎖煙的身子,從床前站起,他背對著她,隔離。
「如果是這樣,你也…不值得我去珍惜了!」
他閉上眼,放空了自己的感覺,以為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
她的胸口劃過鑽心的痛,看著他冷漠的背影,竟然心痛到無以復加,她錯了嗎?錯了嗎?
好痛,真的好痛。
鎖煙抓著胸口,以為這樣疼痛就會輕些,直到他的身影開始遠離,淚水模糊了雙眼,好痛。
為什麼這麼痛?
她蜷起身體,緊緊地抱住自己,把淚濕的臉埋人被中。
這被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呃…呃……」
是誰?哭得如此無助?這變異嘶啞的聲音就像是幼獸失去母親的哀痛,那是從心肺里發出的聲音,幾乎震碎了世間一切哀傷的語言。
不要……她不要……心痛。
不要……他走。
門外, 赫背門而立,雙手緊握成拳,門里的哀嚎幾乎撕裂了他強悍的心,但他不能投降,他也要保護自己。
「呃……痛……」她撕裂的聲音讓他的黑眸中蔓延起風暴,瘋野中,他出拳擊牆,拳骨崩裂,血肉模糊。
心,就像迸開了一道裂口。
這時,疼痛才真正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