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沒有忽略她提到維青時,眼楮閃過的光彩和接踵而來的失落神態,他不知道這個叫維青的,是何許人也!但見這家伙在采晴心中佔有佷重的分量,他竟覺得不是滋味,心頭一顫,忍不住暗罵自己︰「這是什麼心態?」
她繼續說︰「而你們,給我最真摯的感情,包容我的寡言,也不逼迫我以相同的熱情回應;也許我還不合格,我只能說,我還在學習當中,你們是我最好的老師,也是上帝給我的最好禮物!」
奕娟和靖茹動容地擁著她,眼角泛著淚光。
采晴也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擁抱,對于枯竭的心靈,他們的友誼不啻是股溫暖的清泉。
「喂!耶誕節、平安夜耶!輕松一點嘛!」雖然她的一番話也頗讓他安慰,畢竟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但小三並不習慣這種方式,太不阿莎力了,于是嬉皮笑臉的說。
「你閉嘴,認識一年多,采晴第一次說這麼多話,一說就說得那麼好,連我都好想哭……」浩子擰擰鼻子,揉揉眼楮︰「好像我們很偉大。」
「偉大你的頭啦!」小三撞了浩子一下。
雲只是沈默,他應該感到高興,可是采晴對他們一視同仁這件事,卻令他感到些許落寞。維青是誰?「他」和采晴有過什麼樣的故事?
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感傷和復雜的情緒,不該出現不該存在,但他為什麼擺月兌不掉這種感覺呢?
套句老話︰或許,是今晚月色太美吧!
抬頭望天,月亮躲在雲層後,根本看不清楚。
月色太美?嗟!
在走廊上,看到迎面而來低著頭走路的采晴,雲加快腳步,站在她跟前擋住去路。
「沒課啦?」
采晴听到熟悉的聲音,才緩緩地抬起頭,「下午還有一堂課。」
「要不要一起吃飯?」
「吃飯?」她茫然的反問。
「對呀,妳吃了沒?」
她舉起手看著腕上的表,「又該吃飯啦?」
「怎麼妳不餓嗎?」雲打趣的說︰「我從十點半就開始唱空城計了呢!」
「唉!想到吃飯就頭痛,餐廳那麼遠,走回家還比較近,而且一天有三餐,光是想吃什麼就夠累人的了,不行,我已經精疲力盡了。」采晴一臉無奈地垮著肩,「你自己吃吧!我懶得走、懶得想、懶得吃。」說完,朝雲揮揮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愣愣地看著采晴的背影逐漸遠去。
還有人連吃都懶?真鮮!他搔搔頭,心想。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麼行?
采晴和小三是同班同學,私底下的交情不錯,但在學校里卻甚少交談。
對小三而言,攝影的魅力似乎遠在語文之上。他可以蹺課去拍照,卻不能為了考試而不踫他的寶貝相機。上課未必出席,下課一定準時。「低空飛過、安全降落」是他的座右銘也是成績的寫照,這和采晴的「盡忠職守」有著天壤之別。
她在學校里沈默依舊,課本以外的人事物都和她無關,低頭走路也是進大學後才養成的習慣!認識她的人和她打招呼,十次有九次她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了避免尷尬,低著頭走路省得麻煩。
丙然,她不會再看到「陌生人」向她招手或微笑,偶而和小三擦肩而過,他也只匆匆拋下一句︰「撿到錢分一半給我,Bye!」便跑掉了。
這樣在校園里走了一、二年倒也相安無事,最近在校園內停停、逗留的次數多了許多,每次都是遇到雲,半被強迫半是自願地陪他閑逛。
喜歡和他相處時的感覺,听他說著小時候的頑皮、年少時的荒唐、曾經的迷惘和對未來的期許……她總是靜靜聆听,看著他豐富的表情,為之神往。
她的生命平淡無奇,沒有太多趣聞和他分享,只有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她卻不能說。
雖不曾經歷那般歲月,卻向往著他所描述的一切,他說得那麼自然、生動,她彷佛可以看見不同時期、不同性情的雲,活月兌月兌地在她眼前晃動,無論是哪一個,都教她迷醉。
這難以解釋的情懷常讓她忘了自己是誰。采晴必須無時無刻地提醒自己!維青才是她情感的方向。
十二點四十分。
呆坐在房間里,緊盯著時鐘上的每一寸移動。采晴己經看得目瞪口呆了,竟才過了十分鐘,「時間」在孤獨的時候總是過得特別緩慢!
敲門聲悄悄凝聚了她的心神,慵懶的說︰「門沒鎖自己進來。」
「吃飯了沒?」是雲爽朗的聲音。
采晴不怎麼起勁地聳聳肩,她對吃飯的事傷腦筋,對一個人吃飯更不感興趣。
「我就知道,哪!紅燒牛腩飯,一起吃?」他拎著二個便當,找張椅子坐下。
她可有可無地點點頭,聞到香味才覺得餓,打開便當吃將起來。
「好吃嗎?」他翻動著飯粒,吃了一口,轉頭問她。
「嗯!我不挑食,只是懶得出去,況且一個人吃東西哪有一群人搶著吃有趣?」采晴咀嚼牛肉,口齒不清的說。
「那以後都和我一起吃好了。」雲毫不考慮的說。
正要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采晴納悶地看著他。
雲在心底咒罵著自己︰「笨喔!說這些作啥?先造成事實,反正習慣成自然就好了,廢話那麼多干嘛?」
他尷尬地朝她傻笑︰「沒事……吃飯。」
「喔!」她不再多想,注意力又集中在飯盒上,專心地享用午餐,沒看見雲滿足、帶笑的眼神。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真是種享受,雲才吃了幾口,也不覺得餓了,只不停地盤算著︰明天……明天吃三杯雞,後天吃排骨、大後天吃鱈魚、大大後天吃……
不行,得記下來,免得菜色一再重覆,采晴會膩的。
他慎重其事地想著︰待會兒記得把它寫在行事歷上。
獨自在校園里間晃,下午教授的邀約還在腦海里縈繞,這個夏天一到,也是雲揮別D大的時候了。
從小自恃聰明,高中三年他也混了三年,聯考卻沒能如以往過關斬將,資質沒他好的同學,一個個考上了,他半是逃避半是賭氣的申請提前入伍。
命令至上的軍旅生活無聊又枯燥,正因單調才讓他有機會痛定思痛,思考些他從未想過的事,關于自己未來的事。
退伍後又補習了一年,如願地上了D大外文系,當他向父母提出畢業出國深造的事,他們笑眯了眼。
長久以來,他們懸在他身上的心總是放不下,擔心優渥的環境和他的小聰明會讓他凡事唯我獨尊、不知珍惜,甚至誤入歧途。而今,雲自己開竅了,學會尊重也懂得規畫自己的人生,二老已別無所求,笑得閤不攏嘴。
這是他早就計畫好的,出國後邊旅行邊讀書,體驗不同的國情民風,對他想從事的翻譯工作更有助益。
可是,愈接近畢業的日子,不想離開的念頭便愈強烈。
雲實在搞不懂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離別愁緒,他不是風花雪月的人,但此刻,連校園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竟都能引他傷懷,覺得不舍。
他拼命想找個能說服自己留下來的理由,就是不願深究其中的原因。
教授倒是幫了他的忙,要他留在學校當助教並協助整理、翻譯一些書籍或資料。雲心動得一口答應,腦中浮現的卻是采晴的身影。
那次耶誕節後,采晴又恢復她原來的裝束!Black,雲卻覺得她變了,她笑起來像有一團光暈籠罩在她臉上,炫目奪人得讓他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停留在她臉上。
「喂!」靖茹從雲背後猛推了他一把。
「咦!妳怎麼會在這兒?」
「冒充你們學校的學生,好敗壞你們的校譽啊!」
「那還真謝謝妳啦!」他似笑非笑地斜睨著靖茹。
「不客氣。」她大方地接受謝意,「喂!你剛剛在想什麼?放學不回家,在外面逗留,不是好孩子該有的行為喔!」
「走吧!回去再說。」雲拉著靖茹的手往校門走,走了幾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奇怪!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靖茹也是一頭長發、一身長裙,握著她的手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麼?你一畢業就出國?」沒等雲說完,浩子就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
「那以後誰叫我們起床?」靖茹也問。
「反正不會是我,我得去保衛國家。」浩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不像雲已服完兵役,如果沒考上研究所就得去數饅頭了。
雲好笑地看著他們︰「原來你們只在意這個,太沒人情味了吧?那我跟鬧鐘有什麼兩樣?」
「不是!」采晴急急辯解,雲安慰地朝她笑笑,她希望他能留下,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鬧鐘怎麼能跟你比?鬧鐘根本叫不醒人,你這個咕咕鐘可好用多了!」浩子的附加說明換來一陣笑聲。
「既然如此,我只好辜負教授的美意了,他原本要我留在學校當助教的……我看還是算了,免得稱了你們的心、如了你們的意。」
「你怎麼沒說還有『但書』?」
「是你愛插嘴還敢怪我?反正我在你們心目中也只比鬧鐘好一點,我還是離開這個傷心地比較妥當!」
「不要啦!人家跟你開玩笑的嘛!」靖茹撒嬌地挽著雲的手臂。
「我心意已決。」
「好啦!」浩子搖晃著他。
雲不為所動,偷偷瞥了采晴一眼,只見她飽含興味地看戲。
「除非……」雲扶著眼鏡,故作考慮地說。
「除非什麼?」
「除非你求我!」
浩子夸張地伏在地上,抱住他的腳︰「求求你!」
「看在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好了,其實……我早就答應教授了,哈哈哈!」雲得意的甩動被浩子抱住的腳。
「豬八戒,你耍我。」他起身撲向雲,兩個人倒在床上扭打成一團。
「我去通知奕娟和小三,晚上我們找個地方好好慶祝一下。」靖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對采晴說︰「妳也要一起去哦!」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說定!」靖茹一溜煙地跑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