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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圈內 第八章

在中國城的川菜館用過晚餐之後,凌偉辰又帶韓蕊來到蘇活區。

「這里是酒吧與街頭文化的集中地,想體驗倫敦的夜生活,一定不能錯過這里。」凌偉辰邊指著霓虹絢爛的街景,邊和韓蕊步入蘇活廣場欣賞街頭藝人的表演。

「皇家歌劇院就在附近吧?」韓蕊記起自助旅行書上的介紹。

「沒錯,皇家歌劇院屬于柯芬園區,但很靠近蘇活區。而且,這一帶有三、四十間大大小小的劇院,也被統稱為劇院區。」

「真有趣,精致的文化跟燈紅酒綠的文化同時並存。」

「兼容並蓄正好顯示人性有各種需要。」

「有精神的需要,也有感官的需要。」韓蕊附和。

「就像戀人,有關懷的需要,也有親吻的需要。」凌偉辰笑視一對當街熱吻的情侶。

紅暈染上韓蕊的粉頰,她清晰憶起,四唇緊貼的畫面也在凌偉辰與她之間上演過。

不幸的是,那番熱吻對凌偉辰不具意義,只讓她更確定她單方面的難以自拔。

「妳想听歌劇嗎?想听的話,明天我去買票。」以一貫的周到態度,凌偉辰問。

韓蕊立刻皺起鼻子,惶恐地搖手。

「歌劇讓我頭疼,我寧可看街頭表演,或者听音樂會。」

「妳的表情很不敬喔!」凌偉辰扯開嘴角,對韓蕊的反應感到好笑。「妳把歌劇想得太嚴肅了,經過改良,許多歌劇十分類似歌舞劇,除了保留藝術成就,也容易親近。」

「唔,過幾年,等我準備好再親近它吧。現在我最想做的事,是到酒吧一游。」

「酒吧龍蛇混雜,妳敢進去嗎?」凌偉辰微挑眉峰。

「有你陪,我就敢。」韓蕊不假思索回答,並仰起臉軟聲請求︰「我從來沒去過酒吧,很想見識見識,陪我進去好不好?」

「能說不好嗎?」凌偉辰面有難色。

「如果你忍心拒絕,我也沒辦法。」韓蕊氣餒地把頭一垂︰心里卻偷偷默數,數凌偉辰多久會改變主意。

一、二、三一--

「唉!我一定會後悔答應妳。不過,這正好考驗我的護花功力,不能膽怯,只能勇往直前了。」凌偉辰說完,便領著韓蕊走向酒吧林立的街道。

三秒,僅僅三秒凌偉辰就投降了。盡避曾說他對裝可憐過敏,仍是放水讓她得逞了。

她小小裝一下可憐就迅速見效,若撒嬌的話,會不會連一秒都不必等?可惜她學不來撒嬌,否則真該實驗看看。

相處以來,凌偉辰待她並非那種沒原則甜滋滋的百依百順,卻也沒有哪一次不依不順。或許是她從未逾越份際,所以他沒理由不依下順;但也或許,表面平淡實則用心至深,便是他呵護她的方式。

呵護……是啊!他的呵護無所不在。她開始有點懂,懂他像溫暖可靠的燈塔,懂她何其幸運得以浸浴在他的光源中,懂他總在她需要時支持她,懂她勢必戀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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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入酒吧不到五分鐘,韓蕊即明了所謂一定會後悔是什麼意思。

身為酒吧內唯一的東方女子,加上姿色出眾,韓蕊吸引了所有男性的注目。

「哇!一堆虎視眈眈的眼神,如果他們企圖橫刀奪愛,我恐怕得殺他個血流成河才能帶妳離開這里。」凌偉辰異常戒備,一杯酒送來,卻被閑置桌面沒動過。

「你真愛編故事!」韓蕊邊笑邊張大眼楮,好奇地環顧四周,耳中充斥搖賓樂及喧嘩的交談聲。

「妳看裝潢跟擺設就好,眼楮千萬別對上任何男顧客的眼楮,免得他們以為妳對他們有意思。」凌偉辰忙著叮嚀,不因韓蕊的調侃而降低一絲警覺。

「可是……我已經對上好幾個男顧客的眼楮,你太晚提醒了。」瞧凌偉辰杞人憂天的模樣,難得的顯得傻呼呼,韓蕊玩心乍起,忍不住捉弄他。

「是嗎?只好這麼辦了。」凌偉辰挪近椅子,一手握住韓蕊的手,一手攬上她的腰。

「這……這是做什麼?」韓蕊驚訝得任其擺布,十足小女人偎在愛人懷里的模樣。

「表現得親熱一點,好打消暗潮洶涌的覬覦呀!」凌偉辰將唇貼在韓蕊的耳畔低聲解釋,像極正與愛人竊竊私語。

「包括對你的覬覦嗎?」他既師出有名,韓蕊亦放松神經點出另一個有趣的狀況。

「對我?這間並不是同性戀酒吧。」

「我指的是女顧客。你沒發現她們一直盯著你看嗎?」

「沒發現。有妳在,我看不見別的女人。」凌偉辰勾開性感的笑,眸光漾滿蠱惑。

「動人的台詞不要隨便說,應該留給你的真命天女。」先拿起杯子啜了口酒,韓蕊才貌似冷靜地打趣。

「台詞啊……」停頓半秒,凌偉辰慢悠悠反問︰「既然妳認定是台詞,對誰說都無所謂,不是嗎?」

「是、是啊!」心房陡地一痛,露餡般嘲弄自己的言不由衷。

「不過在這個吵雜的地方,台詞只有我們自己听得見,還是需要多些肢體語言,別人才會相信我們是情侶。」

肢體語言?她可承受不住包多的肢體語言,她得設法救自己月兌離險境。

「你太多此一舉了,根本沒必要讓別人相信我們是情侶,根本不會發生任何事。」

「等真的發生事情就來不及啦,防患未然總是好的。」說著,凌偉辰執起韓蕊的手,朝手背印下一吻。

猛吃一驚,韓蕊反射性抽回手,卻咚一聲踫倒了凌偉辰的酒杯,酒汁一古腦兒濺潑到凌偉辰的腿上。

「唔!這是另一種抗議嗎?抗議我的堅持己見?」凌偉辰揚起眉梢,似笑非笑地問。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韓蕊抓起紙巾幫凌偉辰拭去酒汁,小小的一張紙頃刻便濕透,發揮不了多少作用。

她索性扯下系在頸部的絲巾,剛要覆向酒汁,卻被凌偉辰阻止。

「不用擦了,我一直想嘗嘗用酒洗澡的滋味,這下正好逮到機會。況且,這麼漂亮的絲巾,弄髒了可惜。」凌偉辰接去絲巾,重新圍在韓蕊的脖子上,輕巧地打個結,再將倒在桌面的酒杯扶好。

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韓蕊卻滿心惶惑。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對她都溫柔得、親熱得過火,明顯超出朋友的份際。

溫柔許是基于禮貌,但親熱……他並非情感外放的個性,縱使為了討好未來大姨子,也不可能扭曲性格。

「我臉上有花嗎?干嘛一直望著我?」凌偉辰星目如炬,炯炯餃接住韓蕊思量的眼。

對了!是做給別人看的,他的親熱舉動也是。

忽然,凌偉辰捧住韓蕊的臉,結結實實啄了一下她的櫻唇。

「我忍不住,妳一直用那雙亮晶晶的眼楮盯著我,害我忍不住想親妳。」凌偉辰振振有辭,彷佛韓蕊的錯愕是她自個兒找來的。

老天!她到底陷入怎樣的境況?她該如何解讀凌偉辰的行為?

她再度舉杯,宛如酒是消除疑問的藥石,宛如酒能止息隱隱泛起的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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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蕊知道自己醉了,當她步履不穩地被凌偉辰扶回飯店頂樓時,雖然努力想站穩,雙腿卻一軟跪在客廳的地板上。

「喝杯蜂蜜水解酒,這樣妳會舒服點。」凌偉辰先用熱開水沖化蜂蜜,再添加冷開水降成適合入喉的溫度,擁著韓蕊喂她喝下。

「好暈……我、好像坐在陀螺上面。」韓蕊含含糊糊、斷斷續續地叨念。

「乖,還剩一口,喝光它。」

「不喝,我……再也不喝酒了。」昏沉的意識混淆了飲用物。

「沒想到妳的酒量那麼差,只喝半杯就醉了,妳是第一次喝酒吧?」總算喂韓蕊喝完蜂蜜水,凌偉辰用指尖揩掉沾在她嘴角的水漬,伸舌舌忝淨指尖並順口低喃︰「好甜。」

他的舉止及話語全是直接反應,不帶誘惑的意味,卻震動了韓蕊的心神。方才他在酒吧突然吻她的情景穿透醉意躍入腦海,她不禁出手拽住他的衣襟,醉眼迷離地追究--

「借、借問一下,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凌偉辰放下杯子想扶起韓蕊,卻被她拉住,一並又坐回地上。

「就是不懂我才問你呀!」韓蕊擺出強硬姿態,但話剛說完,便歪著上身虛弱地趴向地面,那點強硬頓時潰不成軍。

「等妳清醒,如果妳還敢問我,我就告訴妳。」凌偉辰微笑接招,停止裝糊涂。

「敢?你在暗示……我是膽小表嗎?」韓蕊半邊臉頰貼在大理石地磚上瞪住凌偉辰,大理石的冰涼感似乎驅散了她的暈眩。

「我在明示妳是膽小表,是我可愛又可恨的膽小表。」

「亂講!我才不膽小。而且,我、我不是你的。」這番駁斥十分微弱,微弱得像無力的申吟,也像一戳就破的謊言。

「不用浪費力氣爭辯,反正清醒之後,妳也不會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記得,我每次都記得,你一共親了我……一、二、三、四、五……五次。」韓蕊扳著指頭計算,又追加逛漁村吻頰的那次。「不對,六次,應該是六次。」

凌偉辰突然傾身過來,又啄吻韓蕊的唇。

「七次,現在變七次了。」不顧韓蕊一臉呆滯,凌偉辰更連續親去,邊親邊數︰「啊!現在變八次、九次、十次、十一次……」

「壞蛋!」韓蕊舉手摀住凌偉辰的嘴,不讓他繼續放肆。

凌偉辰光盯著她笑,笑得沒有半點愧疚。

「壞蛋!你……你佔我便宜!」韓蕊再罵,粉靨羞答答的紅霞削減了指責的力道。

「賠妳嘛!換妳佔我便宜。」凌偉辰輕輕拎開韓蕊的手,噘起嘴準備還債。

「我才不上當,我、我要睡覺了。」韓蕊重新倒向地面,蝦米似蜷成一團。

「睡地板會著涼,我抱妳到床上。」凌偉辰雙手剛踫到韓蕊,她便一骨碌閃開。

「不要,我不想睡覺了,我、我想……」想了半天無下文。

「想做什麼?」凌偉辰耐著性子問。

「想……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做……」韓蕊張臂仰躺,沖著天花板傻笑。

「嘖!以後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讓妳喝醉。」凌偉辰頭疼地嘟囔,神情卻一派縱容。

「才怪!醉的是你,你一直……晃來晃去,坐都坐不穩。」韓蕊支肘挺身,瞇起眼努力想看清凌偉辰。

「對!我坐都坐不穩,妳好心點,過來扶我一把吧。」凌偉辰順水推舟,可憐兮兮的語氣果然引發韓蕊的同情心。

「馬上來。我最喜歡……日行一善了。」韓蕊屈膝跪穩,慢慢爬向凌偉辰,離他尚有半吋,整個人卻往前傾撞在他的胸膛。

「喔!忽然有點沒力,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可以扶你了。」韓蕊閉目養精蓄銳,感覺凌偉辰的胸膛異常溫暖,十分不情願移開,但思及承諾,只得勉強挪動。

「靠著就好,盡避靠著。」振臂摟回試圖移開的韓蕊,凌偉辰又自嘲地低喃︰「唉,本來想哄妳過來,再不由分說抓妳上床睡覺,現在,我卻舍不得妳太早入夢,丟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對妳,我愈來愈缺乏原則了。」

「你……不是一個人,有我陪你呢。」嘴角微勾,宛如愛困的貓咪,韓蕊舒服地窩在凌偉辰的胸懷。

「這是承諾嗎?」凌偉辰輕問。

「嗯。」韓蕊蹭向凌偉辰的心口,找到更恬適的位置。

「寫在酒精里的承諾通常靠不住,不過,聊勝于無,听妳這麼說我還是很高興。」

韓蕊著實該抗議,為了凌偉辰質疑她的信用。但隱隱約約中,她又曉得凌偉辰沒說錯。所以,明天吧,如果明天她還記得該抗議什麼再抗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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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蕊猛然睜開眼楮,旋即希望自己仍在夢中,而且是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夢中。

如果發狂有前兆,這前兆恐怕已經降臨。

太離譜了!她居然夢見凌偉辰連續親了她好幾下,夢見凌偉辰抱她上床睡覺,夢見凌偉辰幫她換睡衣……

「噢!天!」她掀開被子,瞠視身上的睡衣張口驚叫。

夢……那些夢境全確實發生過的?根本……不是夢?

「不錯嘛!看妳神清氣爽的,蜂蜜水真的發揮了功效,讓妳免除了宿醉之苦。」

韓蕊抬起頭,只見凌偉辰端著餐盤進房,邊笑邊說。

尚未月兌離驚愕,她瞅著凌偉辰,半句話也回答不出。

「放這兒好嗎?」凌偉辰來到床邊的小圓桌旁,下巴指向桌子。

「謝謝。」韓蕊回神,一股羞澀陡然蓋過驚愕,逼她垂下睫翼。「我醒了會出去吃,你不用幫我端早餐來,我又不是女王,需要人服侍。」

「偶爾享受一下別人的服侍有什麼關系?再說,早餐放太久下新鮮,我端來是想順便叫醒妳,倒不是刻意要服侍妳。」

「早餐送來很久了嗎?」韓蕊瞥一眼時鐘,竟發現自己比往常晚起了一個多小時。

「十分鐘前我才請服務生送來的,我看妳還沒醒,就先吃了。可見我一點服侍別人的精神都沒有,肚子一餓就顧不得等妳。」

自我挖苦並無法抹煞他等過,以致遲用早餐的事實。

他提到的另一件事格外抓住韓蕊的注意力。

「你看?你來看過我醒了沒?」

「妳昨晚醉得很厲害,我怕妳不舒服,夜里來看過妳幾次,天亮後也來看過妳,上次是十分鐘前,這次……就是現在嘍,正巧妳醒來,而且臉色紅潤,可見妳睡得挺好。」

她睡得挺好,他卻一趟趟來探視她,為她中斷睡眠,為她不得安眠。

她已無心計較夢境的真或幻,她感動得只求傾盡一切回報他。

「啊!希望妳別介意--」凌偉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或者,該說在她的睡衣上。

「介意?」韓蕊微愣,再度跌入忐忑。

「妳嚷著要換睡衣,我找不到睡裙,只找到這套衫褲式的睡衣,就拿這套給妳。」

傍她?所以,昨晚她醉歸醉,卻還有辦法自己換睡衣?

「睡裙我交給服務生送洗了,我本來就打算改穿這套睡衣。」韓蕊吶吶說明。

「喔,那我沒拿錯,不過……我比較喜歡那件睡裙。」凌偉辰作出怪異的結論。

「為、為什麼?」她穿什麼又有何妨?何需他費神喜不喜歡。

況且,他曾直言那件睡裙像道袍--莫非他的老實其實不老實?莫非是假話?

「因為那件睡裙讓妳充滿女人味,這套睡衣卻讓妳顯得很稚氣,稚氣得像遇上大野狼的小紅帽。」真話出現,但比真話更要緊的是--

他在暗示昨晚親她的事?他在後悔行為失當嗎?

趁醉親她確非君子所該為,但將自己喻作大野狼則太自貶。畢竟,她亦樂意參與,要問審論罪,她的錯比他多。

「好在你不是大野狼,你只會是解救小紅帽的獵人。」不由自主,韓蕊以一種護短的口吻聲援凌偉辰。

「獵人的任務並非解救,而是追逐。」凌偉辰深邃的眼底漾開明亮的笑。

後悔,不可能笑得如此明亮。難道,根本沒發生任何事?她唇上的暖意全源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追逐小紅帽?你把童話改寫成驚悚劇,會教無數小讀者失望的。」藉由調侃,韓蕊試圖沖淡剪不斷的困惑,以及莫名涌現的若有所失。

「不是改寫,是新編,而且跟童話或驚悚無關,是年輕獵人追逐長大後的小紅帽,最後贏得美人歸的故事,是成人看的愛情喜劇。」

「這樣啊,那祝你新編成功嘍!」

「有妳當模特兒,我的想象力特別豐富,我相信會成功的。」凌偉辰一本正經的接口,宛如真的在編什麼曠世巨作般。

「很榮幸對你的想象力有幫助,現在我得梳洗更衣吃早餐,從小紅帽變回韓蕊,否則繼續拖延,今天哪里都別去了。」韓蕊把目光移向房門,暗示凌偉辰趕快告退。

「放輕松,就算妳睡掉整個上午,我們今天還是可以玩得充實又愉快,彈性調整行程更有趣。」

「所以,你是打算離開讓我做出門的準備呢?還是建議我倒回床上繼續睡?」

「唔!我真正的打算真正想建議的,只怕會嚇到妳。」凌偉辰望著韓蕊沉吟地笑,笑得神秘兮兮自得其樂。

「說呀!我不相信我那麼容易被嚇到。」好勝鼓舞了愚勇,韓蕊試圖一探究竟。

「時候末到、時候未到。」依然笑容滿面,凌偉辰慢悠悠晃出去。

他步履從容,卻留下更多疑雲給韓蕊。

他終于還她隱私空間,她卻感覺房內空蕩得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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