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州城。衙門。一匹快馬奔至。
勒了馬,翻,來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不要擋了衙門口,把馬牽一邊去。」一個捕快上了前趕人。
「我一會兒就把馬牽開。」來人微微笑著。「不過,請先讓我問問,不知張鐵心,張大捕快是不是在這兒?」
「楊大俠,您終于來了。」
衙門的大廳里,幾個官差打扮的人,跟幾個平民裝束的男子,正坐在兩旁的椅上。
說了話的人,本是坐在首位上的。來人見他要讓座,連忙揮了手一笑。
「你別麻煩了,我隨便坐坐就可以。」
「這怎麼可以……」那人也微微笑著。
「沒關系。」來人也不挑位子,揀了個空位就坐了下來。「抱歉,路上有點趕,來晚了一些時辰。大家請繼續。」
一旁伺候的僕役連忙端上了茶水,來人仰起頭就是一口飲盡。
「好茶。」那人贊嘆著。
僕役有些發愣。
「……真可惜,上好的鐵觀音就這樣被我糟蹋了,是也不是?」來人對著那僕役微微笑了笑。
「不不不,楊大俠,別跟小的開玩笑了。」話才剛說完,那僕役真是已經急到臉都漲了紅。
有些疑惑地看了那僕役一眼,再看了看一旁盯著他瞧的眾人,來人無奈地又笑了笑。
「張鐵心,我不是叫你別說嗎?」
「我是沒有說哪。」那先前要讓位的人也無奈地說著。「不過,在六扇門里的人,要想不知道您,還真是難哪。」
閑聊了幾句,講到了正事,張鐵心推說是機密要事,便帶了這為楊大俠到內室說話。
「這次是發生了什麼事?」那位楊大俠問著。
「出現了一個賊,不但一連盜走了二十多只官飲,還一點都不避諱自己的面貌哪。」
「喔?有趣。」
「煩勞您仔細看看。」張鐵心指著桌上。「有趣的地方可多了。」
聞言,楊大俠便翻了翻桌上的畫像。將近一百張,畫的是同一副面孔。
凝神細看之後,不免也微微變了臉色。
「是否覺得此人眼熟?」
「……十八年前依稀見過。」楊大俠沉聲說著。
「是否覺得,這跟當年的鬼面……」
「很像,簡直一模一樣。」楊大俠淡淡說著。
「那麼,能找得到此人了?」
「……張大捕頭莫非話中有話?楊大俠蓋回了畫像,朝他微微笑著。「我應當說過,這鬼面本與蝴蝶山莊沒有關系。」
「這……」張鐵心的目光微微閃著。「既然你都這麼說,就當他們沒有關系吧。不過,不曉得你可有看出什麼?」
「一個人若是過了十八年,不會依舊是同樣的相貌。」
「所以……人皮面具?」
「我也是如此想的。」楊大俠看著張鐵心。
「……就算不是同一張面具,也是巧手又造了一模一樣的一張。無論是何者,想來此人跟當年的鬼面是月兌不了干系了。」張鐵心頓了一頓,看了這位楊大俠的表情一眼,才又繼續說著。
「而且……循著犯案的路徑下來……」
「你覺得,下一次會是在福州嗎?」楊大俠說著。
「是的,想那鬼面當初亦是從福州開始作案。」
「說不定只是個巧合,畢竟,福州城的官引還沒有失竊。」楊大俠說著。
「而且,當年鬼面作案的地點,離福州城也有一段距離。可是……」
「可是?」
「盡避如此,我還是覺得,犯人一定會在福州出現。」
「福州很大。」
「我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如果真是當年的鬼面,奈何得了他的想必也沒有幾人。」察覺到張鐵心的意圖,這位楊大俠也微微笑著。「所以,這就是找我來的目的?」
「楊大俠急公好義,想必不會推辭了。」
壓低了帽綠,冷雁智牽著馬往福州走去。
埃州,他早該想到,除了她,還會有誰呢?
還有誰,能制出張一模一樣的面具?
路不寬。混雜在一群行人里,冷雁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一路上,幸運地沒有遇上丐幫的人追擊,然而,卻也不能保證福州沒有他的眼線……
正在想著,遠遠的,一個男子便迎面大步而來。
本來,路上有人行走,自然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事。只是,冷雁智抬頭一瞧,腳下便頓了一頓。
那男人朝著他的方向朗笑了起來。
「啊,是你,怎麼在這里遇上了?」
一邊說著,一邊還加快了腳步。
身旁的幾個路人疑惑地轉過了頭看去。
冷雁智依舊低著頭直行。
交會而過,冷雁智帽上的黑紗微微揚起。冷雁智手心滿是冷汗,而那男子似乎並不是在叫他。
好險。冷雁智松了口氣。
然而,才走離了一步,原來遮住半邊臉的帽子便被掀了開!
一驚之下,猛然回過頭。那男子正直直盯著他。
冷雁智心里一跳,便要轉身逃去。
「冷師兄!」那男子既驚又喜地喊著。
听出了那男子的語氣,冷雁智心里一個打量,便是微微的一笑。
「是八師兄嗎。」
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冷雁智,那被稱作是八師兄的男子,正是前幾日在福州城里出現過的楊大俠。
只見他如釋重負般地嘆了口氣。
「幾年沒見了,你倒是沒有變多少。」
「……是的。」冷雁智冷靜地說著。
男子的身後,一個路人微微回過了頭。
冷雁智看了他一眼,那個路人連忙轉過了頭去,低頭疾行著。
原來是如此,我還道自己是有多好運,一路上的客棧都有打掃好了的空房等著。原來謝玉的人早都布置好了……
「你這一年上哪了?莊里的人都在找你呢。」男子問著。
于是冷雁智微微回過了神。
「沒上哪,去幾個地方散散心情。」冷雁智淡淡說著。
「……是因為趙師弟的事?」
冷雁智心里一緊。
「我們都听謝衛國說了……也為難你了,你跟趙師弟……一向很親……」
冷雁智盡避想要帶著微笑回話,努力了一會兒之後,卻也只能看著遠方的天空,微微眨著眼眸。
微陰的天色,淡淡的水氣。雖是正午,卻是有些濕涼。
是因為如此,所以師兄才懷疑的嗎……這樣的天氣,我還帶著帽遮陽……
「那你有听說……」那男子遲疑著。
「听說什麼……」冷雁智的目光微微移了回。
「……沒什麼大事。」男子淡淡笑了。
「來,陪師兄走走,我們師兄弟幾年沒見面了,得好好聊一聊。」
「恩。」冷雁智隨著男子走著,眼角余光也瞧見了那路人,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遠方的路上看著他們。
反正謝玉一頂找得著的,就先別急吧……冷雁智暗暗想著。只是,不曉得謝玉有沒有好好照顧師兄……
「你怎麼會到這兒?」
「……听說有人用著師兄的面具作案,所以到處查查。」冷雁智連忙接著說。
「……是嗎,原來你也知道了。」那男子微微嘆了口氣。「我只以為,這件前塵往事就這樣過了,沒想到,十八年後的今天,卻還是出了這亂子。」
「……師兄有查到什麼了嗎?」
「……可以說是一無所獲。」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那麼,師弟呢?」
「……我認為,既然有著相似的面具,該是跟當年有關的人做的好事。」
「喔?那麼他盜印做什麼?」男子負著手走著。
「很難說,也許只是想引師兄出來。」冷雁智不動聲色地接著說。
「不曉得趙師弟已經過世了?」
咚!冷雁智的心髒沉重地跳了一下。
「師兄過世的消息,想必一直不曾流傳出去。江湖上的人,頂多就只是知道趙翰林的失蹤罷了。」也許是因為壓抑著感情,冷雁智的語氣有些冰冷。
「……抱歉,我的疑心病實在是太重了。」男子又嘆了口氣。
「懷疑是我?」冷雁智勉強地微微笑著。
「抱歉。」男子輕輕嘆著。「你來的時機實在太巧。」
「而且,師兄過世之後,能拿走他面具的,也只有我了。」冷雁智又是微微笑著。「不過,我偷官印做什麼,又不是金子打的。」
「……說的也是。」男子有嘆了口氣。
「是衛國說過我什麼了?叫您這麼疑心?」
「是沒有提到什麼,他說他沒見到你。」
……是嗎……衛國……
「你先回莊去給三莊主看看吧,這件事給我們幾個來辦就行了。」
「……還有誰來了?」
「不多。我先來探探,如果有需要,我再讓他們過來幫我。」
「……我想多留個幾天,沒找到犯人,我實在不放心。」
「這樣嗎?也罷,那你就來跟我住同一間客棧吧。」那男子微微笑了笑。「我得幫著三莊主看著才行,你要是少了根頭發,想必我得給三莊主罵得狗血淋頭。」
想走,卻又不能走。
苞那男子吃著飯,冷雁智的心里不斷打量著。
突然離開,一定會讓楊師兄疑心。然而,若是不走,他又該怎麼去找謝玉?
等謝玉過來?她避得掉師兄的眼楮?
天黑了,隔壁房也熄了燈。
苞謝玉的宅院只差一刻鐘的腳程,然而,他卻遲遲不敢動身。
一直等,等到隔壁房里的氣息漸漸平和了下來……
就是現在。
冷雁智輕輕推開了窗,然後輕身躍了出去。
月黑風高,冷雁智在屋檐上疾行。
沒有發現的是,遠遠的,一條人影正也跟著。
謝家的宅院並不大,圍牆也不高。然而,在冷雁智翻過牆之後,目光一轉,起碼也有十幾道暗哨。
「我是冷雁智。」他只有這麼說了。
散著敵意的眼光漸漸退了去。只听得幾聲細細瑣瑣的聲音。
冷雁智並沒有等多久,邁開步伐就往里頭走了進去。
「冷公子請留步,里頭是謝老板的閨房。」在暗處跟著冷雁智走了一會兒的一個男子連忙說了。
不太情願的,冷雁智停下了腳步。
「請到大廳上坐,謝老板一會兒便會出來。」
「我沒有時間等。」
「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麼沒耐性。」一個俏生生的女子聲音響了起。
轉頭一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草草挽著發,用著斜眼瞪著冷雁智。
「多年沒見,你到現在還是沒嫁掉。」
「也不曉得是誰害的。」那女子有瞪了冷雁智一眼。「進來吧,外頭不好說話。」
「我怕有人跟著我,外頭的人靠得住嗎?」
「就算捱不了幾拳,起碼也是會叫的。」那女子又瞪了他一眼。
「你這一年上哪去了?」
「師兄呢?在你這里嗎?」
「……要走也不說一聲,留我一個人面對那些老頭兒,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謝玉,這里不安全,我們得快換個地方。」
「……趙飛英是怎麼了,是你做的好事?」
「謝玉!現在我八師兄在這鎮里!」
「冷雁智!今天你不回答我的問題,你就一輩子見不到趙飛英!」
回答她的是把架在鐵頸上的刀,快得讓謝玉連眼楮都來不及眨。
謝玉吞了口口水。
「小心點,害我送了命,我到地府去準找趙飛英告狀。」
「師兄還沒死,你遇不上他的。」冷雁智收起了刀,坐在了椅上。
「沒……死?」謝玉的眼楮亮了。「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沒死嗎?」
「對,只是假死而已……會醒的,只是時間問題。」冷雁智喃喃說著。
「……毒?」謝玉又睜大了眼。
「恩,是毒。」冷雁智收刀入鞘。
「真厲害,連心跳跟呼吸都好象停了一樣……」謝玉贊嘆著。
「冷雁智看著她的眼光有些冰冷。
「喂,我先說清楚,我對他可是發乎情、止乎禮,連衣服都沒給他換。頂多就是拉拉他的手、模模他的臉……找脈搏跟呼吸。」謝玉挑著秀眉。
「哼。」冷雁智別開了眼去。
「你可別這麼小氣,我辛辛苦苦才從丐幫手里把趙飛英偷了回來,模模他又算得什麼。」謝玉輕松地說著。
「我沒時間跟你閑話家常。」
「好,那來說正經事,那群老頭兒……」
「先讓我看看師兄,我有點擔心。」冷雁智站了起來。
謝玉又瞪了他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感恩圖報!」
「謝謝。」冷雁智冷冷說著。
彪房?跟在身邊的冷雁智給了謝玉一個冷冷的目光。
「喂,別想歪了,我可真的沒對他做什麼!」謝玉連忙撇了清。「我是怕你家師兄在我睡著時偷偷跑了去,才把他藏在這兒的。」
「……謝玉……」語氣低沉。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嘖,這麼陰沉……」謝玉打開了門。
按動了牆上的機紐之後,謝玉把床板翻了起來,露出了下顎的一個鐵制的盒子。
扒上還鎖著把鎖,只見謝玉掏出了掛在胸前的鑰匙,把鎖打了開。
「里頭該不會不透氣吧。」冷雁智一旁看著,有些擔心地問。
「放心,里頭除了你師兄以外,放著的是我家的寶貝,也要顧及下去拿的人。」謝玉說著,走開了幾步去拿桌上的油燈。
沿途,謝玉不斷在牆上拍著、轉著,冷雁智知道是機關,也什麼都沒問。
直到,盡頭,又是一道門。謝玉直接打了開。
油燈微弱的火焰,映著牆上的幾顆夜明珠,發出了淡淡的、有如月暈一般的光芒。
正中央,一張軟榻上,靜靜躺著一個男子。
他的雙目依舊是緊閉著的,冷雁智也已經有一年沒見過他那璨璨有如明星一般的雙眼了。
「師兄……」輕呼一聲,冷雁智連忙走前了幾步。
認清了人,冷雁智虛月兌般地跪倒在軟榻旁,緊緊抓著趙飛英的手。然後,微微抬起了頭,看著趙飛英的面容。
「艾,笑了、笑了……」謝玉靠在牆邊,調侃著。
說是笑,也是帶有淚光的。
「好了,現在,人也看到了,該談正事了吧?」
「……喂!冷雁智!你!」
冷雁智小心翼翼地把趙飛英抱了起,看向了謝玉。
「我先帶師兄走,這兒不妥當。」
「……冷雁智,多留幾天,那群老頭兒就要到福州來了。」
「不行,刻不容緩。」冷雁智走上前一步,謝玉往後頭的牆上一個重拍,那門便又緩緩關起。
「你想怎麼樣?」冷雁智冷冷說著。
「你難道真猜不著是什麼事?再拖個幾年,玄家的天下就更穩了。」
「那又如何?」冷雁智說著,然後,低頭看向了趙飛英。「師兄說不動,我就不去動。」
「是嗎……」謝玉的目光有些閃爍。「那你這十來年不都是在做白功?你不怨?」
「……不怨。」
「那你又跟趙飛英吵?」
「……好幾年前的事了,我忘了。」冷雁智淡淡說著。
「冷雁智,你沒有野心的嗎?」
「你指的是天下?我要天下做什麼?」冷雁智還是笑著。「再說,就算得到了天下又如何,師兄醒來之後,還會原諒我嗎?」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辦了。」謝玉喃喃說著,嘴邊也泛起了朵微笑。「上一輩的事情,本就該讓它過去了。叫我跟他們一樣,做-輩子的春秋大夢,我可敬謝不敏。再說,改朝換代-定血流成河的,我可看不下去。」
「那你這十幾年來,還不也是做了白功?」冷雁智也挑起了眉。
「值得,就算只是替他擔了一點重量過來,也是值得的。」謝玉笑得很溫柔。
「……謝玉,你……」
「你剛剛是說,你八師兄也來了?」
「……。是的。」
「楊懷仁?」
「嗯。」
「……楊懷仁肯涉水,想必張鐵心也到了……這鎮里有多少人?」
「不少。」冷雁智細細想著。「鎮上大約有一千多人,不過,我懷疑,有一半是衙里的人手。而且,從八師兄那兒听來,福州城里想必也有人。」
「這里有五百,福州城里想必最少也會有一千。楊懷仁在這兒,福州城里八成就是那張鐵心了。」謝玉沉吟著。「……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等到老頭們來了以後,說服他們放棄,然後一個人帶著趙飛英走……」
「等不及了,怕的是我一回去就走不月兌了。」
「待在這兒不就好了?」
「要是真有人跟著我,等到天一亮,這兒就會有一千五百個官差加上十個大捕頭、我八師兄以及張鐵心。」
「……可你得給他們一個交代啊。」謝玉嚷著。「我都要給他們煩死了!」
「別大聲,要不是你去偷了官印,今日招得來這麼多的人?」
「怪我?也不想想,天下這麼大,我上哪找你!……,有了……」謝玉靈機一動。
「我再去福州城偷一顆,你趁機走……我們去……漳州,老地方見。」
「謝玉,我手里抱著師兄,遇上了八師兄就完了。」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我抱他,你退敵。」
「……」
「你看你看,疑心就這麼重。」謝玉無奈地嘆著。「而且,就算您武功高強,我也不可能抱著他就從五百雙死盯著我的眼楮前跑掉啊。」
「……說的也是,你武功不行。」冷雁智沉吟著。
「請您說得委婉一些好嗎,就算比不上您,我好歹也會耍個幾招。」謝玉瞪著冷雁智。
「就這樣吧,你去引開他們,引開多少算多少。」冷雁智說著。「也許,只是我們太操心了,根本沒人會來追。」
「哼,希望啊。否則,張鐵心的狐狸鼻子和你八師兄的夜梟眼楮加起來,我可沒把握逃得掉。」
「放心,真有萬一,把面具剝下來,朝我八師兄的腳邊哭去,他下不了手的。」
「……遇上你們,算我倒了八輩子的楣。」謝玉喃喃說著,又拍開了一扇門。門後,是個架子,密密麻麻的幾千張人皮面具掛在架上,還隨著謝玉的動作微微飄著。
冷雁智有些好奇地看了過去。
「說實在的,你師兄的眼光不錯,拿的是我娘死前最得意的作品。」謝玉拿起了牆上的一張面具,一張跟趙飛英先前所戴的,一模一樣的面具。
「我照著印象又做了一張,可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謝玉把面具攤在了桌上。「冷雁智,你瞧瞧,分得出嗎?」
「……分不出。」
「也難怪,你本不是鑽研這的」謝玉喃喃說著。
「再拖下去,天要亮了。」
「形像,神卻不像……以前,看著趙飛英戴,只覺得陰氣森森。可我對著鏡子瞧了老半天,看到的只是我自己……加了張面具。」
「謝玉!」
「是是是,我這不就去了。」謝玉嘆了口氣,拿起了面具走出門。
「我會盡量鬧大一點,你看著辦吧。」
貼在牆邊,凝神听著。雖是深夜,然而,整個鎮上都動了。
急行的馬蹄聲,低低暍著的聲音,似乎外頭是一片的混亂。
「賊子在福州城出現了,頭兒要我們過去。」
其中的一個聲音是這樣的。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冷雁智想著,然而,手里抱著趙飛英的他,始終就是靜不下心來。
我太多疑了……現在不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嗎……
人聲漸漸散去、遠去,冷雁智才輕輕縱上了牆。
遠方,泛起了魚肚白。
糟了,天快亮了,得快些!
冷雁智的身影,像是流星一般地劃過了天空。
狂奔了一個時辰,直到天已大亮,冷雁智才坐在路旁的大石上,輕輕喘著。
掀開了蓋著趙飛英的斗篷,趙飛英似乎還是在睡著。
凝神看了他一會兒……
「真是的……我這麼辛苦,你倒看看我啊……」半是責備,半是懇求著,然後,緊緊摟著他,把下巴抵上了他肩頭。「你看看我……看看我……」
「你為什麼往北走。」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冷雁智一個失神,竟連來人靠近都未曾知覺。
正想拔刀,卻被趙飛英的身軀擋了一擋,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之間,便被來人點中了穴道。
好快的身手……唯一還能動的頭顱,戰戰兢兢地抬了起來。
八師兄楊懷仁!
冷雁智的臉色,唰一聲地慘白。
「既然找著了趙師弟,又為何不送回山莊。」楊懷仁的臉色沉重。
「我……」冷雁智想開口,卻也只能微微動著唇。
很大的馬車,停在了張鐵心面前。
跋車的是楊懷仁。攔路的是張鐵心,一個人。
「楊大俠,犯人呢?」
「犯人?你昨晚沒捉到?」
「……算他跑得快……喂,別岔開話題,我問的是另一邊的。」
「什麼另一邊的?」
「好啊,楊大俠,翻臉不認帳?」
「想要我認帳,卻是自己一個人來?」楊懷仁依舊帶著微笑。
「……好好好,算你狠,反正我打不過你,走走走。」張鐵心揮著手。
「……真的?」
「如果嫌我對你太好,不妨打我個幾掌,讓我找幾千個人殺到蝴蝶山莊去。」
「……鐵心……」
「辦完了你的事,別忘了我的事。找人頂罪這種小事我還做得來,不過這些官印要是追不回,難保哪天引人懷疑、事機敗露,我得給皇上殺頭。」
「……我曉得,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快走吧,就當作我沒看見你們。」張鐵心瞄了馬車一眼。
「誰能辦、誰不能辦,誰要辦、誰不要辦,我還可以拿捏。不過,被別人抓到的時候,可不要把我扯進去。」
「放心吧。」楊懷仁淡淡笑了。「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敢攔我的馬車。」
緊緊抓著趙飛英的手,面色倉惶地打量著接下來可能會面臨到的情景。
怕的是,也許只是必須跟他分離。
前方,趕著車子的是自已的八師兄。
面慈心善的八師兄。
餅了幾天之後,八師兄瞼上的憤怒表情已經漸漸散去了。在他給自己食物跟飲水之時,冷雁智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那仿佛是一種心疼的表情。
時機已到,只要自己可以開口,想那八師兄必定無法拒絕。
只要他不再補點自己的穴道,自己就能帶著師兄走。
只要他不追來,他們的行蹤,從此不會再有人知道。
只要……自己可以說話。
而八師兄,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極少待在車廂內,也極少與冷雁智的目光接觸。
「我們快到山莊了,等一下見到了師父她們,不要著急。」
冷雁智隔著車板听著自己八師兄的話語。沉穩的聲音透著雄厚的內力傳了來,雖然外頭馬蹄聲極響,卻也听得一清二楚。
「就說,飛英死去了之後,你將他埋在了附近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失蹤的一年,是要追尋凶手。」
冷雁智听著自己八師兄的話,又轉過頭看著身旁依舊閉著雙眼的趙飛英。
「至於飛英現在的狀況……你也不清楚。所以,我們找著了飛英之後,便將他帶回山莊給三位莊主處斷。」
冷雁智的心跳得極快,他自然知道為何八師兄要如此交代。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師尊雷霆之怒的犧牲品,他的苦心,自己知道。
然而,然而!事情不是這樣的!師兄根本沒有死啊!他只是中了奇毒,需要的只是靜靜休養的時間。要是……要是大莊主一時不察……不……不行!
「等一下,我便會給你解去穴道。你要在回莊之前把可能凝滯的血氣打通,不然也許會被看出破綻。千萬不要試圖離開,這附近極有可能有莊里的人走動,要是你被發現了,只要三位莊主一個令下,天涯海角你都沒有容身之處。師弟,千萬不要沖動。」
冷雁智的臉色漸漸青白,手里,也抓得更緊了。
「……十一師弟的尸身遭竊,你下落不明的情況,莊里已經知道了……我了解你對……可是,我卻也不能不……嘖,現在還想說些什麼呢……」楊懷仁又把馬趕快了一些。
接著的是,冷雁智不想看,卻又不得不強自冷靜去面對的場景。
莊里的人想必早巳知道師兄的噩耗,所以此時此刻,只是顯得平靜。
而二莊主,最疼師兄的二莊主,在抱過了師兄的尸身之後,臉上依舊是木然的。
冷雁智照著楊懷仁交代的話語,用著微顫的語氣說了。然而,二莊主卻似乎沒有十分注意去听。
她只是一徑兒地瞧著自己徒弟的面容。
「……至少,飛英走得很平靜。」她緩緩說著。冷雁智深深吸了口氣,不著痕跡地別過了頭去,然而,此時留在莊里的幾個略為年幼的師弟妹,卻開始低聲嗚咽了起來。
別哭……不要哭了……听著他們的哭聲,冷雁智覺得自己的眼眶,似乎也開始泛熱了。「找到凶手了沒有?」二莊主淡淡問著。
「……沒有。」事實上,一直到如今,他才開始想起,是不是該替師兄報仇的這件事來。
凶手……他自然心里有數。然而……這些並不重要……
現在最急迫的是,等著他的清醒。等著他……
「飛英的軀體為何到現在依舊沒有腐化?」二莊主又淡淡問了。
「徒兒……不清楚……二莊主,然而徒兒有听過,有一種毒,會造成人的假死。師兄也許是中了這種毒,就像是其他人一般,只要休養個幾年,就會清醒。」冷雁智急急忙忙地說著。
一旁的楊懷仁只是靜靜看著他。
「……希望不大,不過,我會請大姊看看……」二莊主微微點了個頭,便將趙飛英從冷雁智的面前帶了走。
冷雁智下意識地跟著走了兩步,卻被幾個師弟拉住了。
「師兄,師父說要給你洗塵,設了宴呢。」
「我不餓,我得跟去看看。」冷雁智微微甩月兌了幾個師弟的手。
「師兄,你去了也沒用啊……」一個師妹依舊低泣著。
冷雁智臉色有點不悅。
「好啦好啦,師兄,人嘛,總得吃飯不是?先吃飽了,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十一師兄。」一個機靈的師弟連忙勸著。
「去吃飯吧,不要連你也倒下了。」走過了冷雁智身邊,楊懷仁淡淡說著。
「雁智?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
冷雁智才剛無精打采地被帶到別院的大廳,那三莊主便心疼地連忙上前把他拉到自己座位旁。
「怎麼可以這樣哪,沒了飛英看著就不好好吃飯……」
「師父!」幾個師弟師妹連忙打了眼色。三莊主掩起了嘴。
「……嘖,說個話這麼多的規矩。算了算了,雁智,你趕快吃,多吃一點,今天燒的都是你最喜歡的菜。」三莊主把碗筷塞到了冷雁智手里。
「多吃點,你瞧瞧你,瘦成什麼樣子了。唉,飛英的事情要管,你自己的身子也要顧好啊……」
「師父!」幾個師弟師妹又再打著眼色。
三莊主又連忙閉起了嘴。
冷雁智的臉色本就不好,此時更是沒了血色。
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吃著,三莊主看了心疼,幾個師弟妹更也是連平常說笑的話題都不敢再說了。
「……雁智,你跟師父說,你這一年過得好嗎……」
冷雁智停下了碗筷。幾個師弟妹都看見了,雖然他努力地眨著眼楮,然而卻還是讓一顆又一顆的淚水滴下了碗里。
轉瞬間,眾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覷。
咦?我又說錯了什麼?三莊主無辜地打量著冷雁智和其他的人。
「……我很好……有他陪著我……我很好……」
放下了碗筷,冷雁智掩著眼楮想要離席,卻被三莊主輕輕拉了住。
「要哭就在院里哭,都是自己人。出了院,給其他人看見了,不是更丟人。」
「……師父……」
「好了,沒事了,回來就好。」三莊主拉過了此時長得比他還高的冷雁智,讓他拉著自己的衣袖哭得聲嘶力竭。
「師父……我好恨……我好恨……」
「好了好了,沒事了…………三莊主輕輕撫著冷雁智的頭發。
「沒事了,哭過了就算了。別看其他人這樣,那時候接到消息,哪一個人沒有哭到喉嚨都啞了。就連二姊,還不也躲到自己房里哭呢。」
其他的幾個人,尤其是年紀較長的幾個,也紅了眼眶。
「師父……為什麼……我不懂啊,為什麼……為什麼!」冷雁智啞聲喊著。「為什麼就會是他,就會是他!」
「好了……好了……」三莊主連忙安撫著冷雁智。
「……不過,你說這段時間是誰陪著你?」
這一夜,根本睡不穩。
大莊主的院里,直到深夜都還是燈火通明。
「師兄!師兄!快起來!」
一大早,一個小師弟便急急忙忙地拍著門。
才剛睡去了的冷雁智,也只有迷糊了一陣子,便從床上一躍而起。
「什麼事!」
「大莊主要你立刻過去。」
「……好!我馬上到!」又驚又喜地喊著,連忙套上外衫,冷雁智急到還差點打翻了一旁的水盆。
師兄有救了……一定是!也許……也許他還醒了!
撞開了門,拉著小師弟一路飛奔,只把小師弟嚇得也是面無血色。
踏進了大莊主的別院,那從未散去過的談淡藥香,也是自己記憶里無法抹滅的。
想當年,他與師兄在莊里比武,師兄心軟,結果卻是真氣反噬傷到了自己。
是自己……自己一口口喂他藥,是自己……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守著他,為他拭去那涔涔的汗水。
也是……也是自己看著他睜開了眼楮,看著他又露出了笑容,看著他一天天康復了起來,一天天地……一天天地……
「雁智,我很抱歉。飛英沒有救了。」
「雁智?你听見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如此面無改色地說著……
「雁智?你……還好嗎……」
……騙人的……
「雁智?」
「騙人……騙人,他根本沒有死……沒有死……你們都是騙人的,你們都是在騙我!」
伸出了手,卻被若干師兄弟攔腰抱了住。
「師弟,你冷靜一點,大莊主說沒救了,就是沒救了……」楊懷仁連忙抓住了冷雁智不斷揮舞的手臂。
「不!她救不了,別人可以!她又不是神仙!憑什麼這麼說!她憑什麼!」
聞言,那大莊主黯然地低下了頭。而楊懷仁則是氣得臉色發青。
「夠了!你說的是什麼話!」
「把他還給我!」
在冷雁智高聲嘶喊著的同時,楊懷仁飛快地點了他的穴道。於是,冷雁智便像是抽去了支架的布偶,軟綿綿地被三個師弟慌慌張張地撐了住。
「大莊主、師父,師弟是因為一時心急,所以才口不擇言。」楊懷仁在兩個師尊的面前跪了下來,冷汗直流。
「……不要緊的。」大莊主淡淡笑了笑。然而,二莊主的目光,卻微微掃過了冷雁智那張瘦削的臉。
「十三師弟需要休息,他為了查十一師弟的命案,已經好多天都睡不安穩了。」楊懷仁繼續說著,微微顫著,目光也不敢抬起。
「我知道,看他的神情和氣色就猜得出來。你先帶他去房里睡吧。」大莊主微微一笑。
「莫言,你等一下去幫雁智看看。」
「是。」
「你又何必難過?」眾人離開後,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男子,緩緩對著大莊主說著。
「師父……徒兒實是……」
「我可也沒辦法,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也該罵?」
「不,不是的……唉……只是,接連的……」
「那姓古的小子是自己的命,也是他自己選的路。難不成,我們還把他五花大綁硬逼他治?」
「……」
「還是,你是擔心那個姓謝的小徒孫?放心啦,管帳的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頂多就是讓他跳一下腳。」那男子無奈地笑著。
「十三師兄睡得好沉……」一個送飯去,卻又帶著上一餐飯菜回來的小師弟,對著此時踏進門的兩個師兄說著。
「二師兄,你給雁智暍的是什麼藥?」楊懷仁問著。
「沒什麼,安神的藥而已。是他太久沒好好睡了吧。」莫言淡淡說了。「脈象亂成這樣,還能撐這麼久,也真叫我大開眼界。」
饑餓……劇渴……叫那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侵襲著他。
睜開了眼楮,自己是在蝴蝶山莊的房里。
莫名的感到安心,冷雁智又重新閉上了眼。
不曉得睡了多久,等到冷雁智再度醒來,已經夜深了。
勉強爬了起來,手腳卻沒了力氣,輕輕推開房門,只能在莊里緩緩走著。
第一站,是廚房。他沒有傻到以為不吃飯會有力氣帶趙飛英走。在這熟悉的山莊里,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的歲月,那一切都與當時一般。
他還記得小時候在這兒練刀,在這兒與大伙兒奔跑嬉戲的時光。那舊時的歲月,如今回想起總是甜多於苦。多少次午夜夢回之際,他總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兒時的地方,無憂無慮的日子。
然而……然而,在月光下,那陌生的……
冷雁智目光呆滯地,緩緩走向不遠處的墓地。
新立的墳,灑滿了鮮花,大理石的墓碑上,深深刻了一行字。
愛徒趙飛英。
雙手抓著墓碑,冷雁智瞪著墓碑上的字,無聲地號叫著。
月光依舊柔和地照著,冷雁智瞪著那石制的墓碑,似乎要把它看穿了。
「我不許……不許!」
拔起了墓碑,冷雁智使力一拋,那沉重的石碑便遠遠被拋進了河里。
沒有遲疑,跪下了膝頭便開始空手挖著那未干的土壤。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掏挖著那土,剛開始也許是粗暴的,然而,之後卻是輕柔的。
「別擔心,我這就帶你走……」
撥開臉上的泥,露出了那張清俊依舊的臉龐。冷雁智失神地撫著,卻發現那臉上沾了一道又一道的鮮血。
看著自己的手指,那鮮血淋灕的手,冷雁智恍惚地微微笑著。
「我還想,是哪來的血……」
「雁智!你在做什麼!」一聲驚叫,響遍了夜空。
听到一個半夜起身解手的徒弟哭訴,三莊主連忙起了身、拿了劍,準備會一會這個膽敢來蝴蝶山莊盜墳的狂徒。
豈知,那人卻會是自己的愛徒!
面對著師尊的質問,冷雁智沒有回話,只是繼續挖著。
「雁智!」三莊主一奔向前,把那血淋淋的一雙手從土里拉了出來。
冷雁智的目光,依舊是盯著趙飛英。表情依舊安詳的趙飛英。
「你……你跟師父說,你在做什麼……」顫著聲音、盡量柔和地,三莊主低聲問著。
「……師兄沒有死,你們怎麼可以把他埋了……」
「……他死了,雁智。死了很久了。」
「胡說!你看看!你看看啊!他根本就沒死!」冷雁智拉著三莊主的手,便要她去模趙飛英此時已經露出土的手。
「你模模,他沒死對不對?他的手還是軟的!」冷雁智看著三莊主,著急地說著。
「雁智!你嚇壞我了!」三莊主慌慌張張地看著他。「雁智,你是怎麼了!」
「你們在做什麼!」低沉的聲音,女子的聲音。
「二姊!」真正嚇了一大跳,三莊主一躍而起,擋在了她面前。
「你背後是些什麼?你半夜不睡在做些什麼?」二莊主清清冷冷的聲音好比是此時普照著山莊的月光。而在她身後,那一盞又一盞的燈,也漸漸亮了起來。
「沒什麼。」三莊主連忙說了。
「讓開。」二莊主把自己的妹妹推了開。
眼前,冷雁智已經抱起了趙飛英。
二莊主看了看凌亂的墓陵,愛徒慘白的臉,以及冷雁智那貼著趟飛英額頭的臉頰,整個人都僵硬了。
「你……」二莊主指著冷雁智,憤怒的聲音。
「二姊,你別這樣,雁智病了,我帶他回去就好。」三莊主又急又慌地看著兩人。
此時,楊懷仁也到了。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也只有黯然地別過了頭去。
冷雁智恍若未聞,竟只是抱著趙飛英靜靜走了開。
「二姊!二姊!」
二莊主一個飛身便到了冷雁智面前,冷雁智抬起了頭之後,便捱了一個耳光。三莊主頂多就只能攔得下第二只。
「二姊!雁智病了,你別跟他計較。」三莊主泣不成聲。
冷雁智捱了一個巴掌,抱著趙飛英重重摔了下地。然而,吃了痛,盡避咬破了嘴角,眼神卻是清澈了不少。隨便擦了擦血漬之後,看見了懷里的趙飛英,連忙神色倉惶地又抱了住。
「師弟……」楊懷仁想扶他,然而,看到了自己師父的目光,卻也只能輕嘆。
「病了,對,他病了,他病了整整十八年!」二莊主高聲暍著,臉色發白。
「二姊,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我只當他是一時迷惘,也不跟他說破。倒是……倒是如今,你瞧瞧!現在又是什麼樣子!」
「二姊!」
「冷雁智,你說……你跟著飛英這些年,有沒有……有沒有對他做了什麼好事!」
「沒有!弟子沒有!」聞言,冷雁智啞聲喊著。
「蒼天為鑒,弟子對師兄絕無逾禮之處!」
「……把他放下來。」
「……二莊主,師兄沒有死……」冷雁智跪在地上,哀聲求著。
「放他下來!」
「求二莊主明鑒,讓師兄好生休養,他日師兄必當醒轉!」
「冷雁智!你何苦對飛英苦苦糾纏!」
「二莊主!我求您!」
「天哪,雁智,你真的……」三莊主瞼上的血色盡褪。
「放不放?」
「……不放!」
「好!」
「二姊!」
三莊主一聲驚呼,還來不及伸出手,二莊主的身影便已飛躍了過去。
冷雁智眼見難逃一死,牙關一咬,只是緊緊抱著趙飛英的身軀。
「別了,師兄。不要忘了我。」
「雁智!還不躲!」
「下輩子見……記得……下輩子見……」
然而,這一掌,卻始終打不下去。
只見冷雁智的黑發隨著掌氣揚著,那蓄積待發的致命掌力,卻是遲遲都沒有擊在冷雁智的天靈蓋上。
「冤孽……冤孽……」二莊主只是搖著頭,顫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