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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十一)帝王心 第五十一章 帝王心

盡避葉月明已經放開了玄華帝,還是沒有人膽敢靠近他。

玄華帝驚魂未定地遠遠避了開,避了開那籠罩在葉月明身邊的那圈隱形風暴。

在葉月明的身前,就在他的腳旁,有一個以著安詳面容側臥在地的少年。

在他的胸口,有著一把晶亮的寶劍。盡避是在黑夜,依舊熠熠發光。

他就在他的面前,遙遠的前方,將那劍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在那一個瞬間,葉月明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也被刺入了一把長劍。痛極。

然而,如今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心里卻是一片空白。

葉月明緩緩蹲了,用著微顫的手撫著唐憶情冰冷的臉。在他的身旁,倒下的只有敵軍。他堅持到了最後一刻,送走了所有的人。

可是,他始終沒有等到他。

「……抱歉,我來晚了。」葉月明的聲音,雖是一如往常的穩健低沉,此時卻是帶著微微的顫抖。

「……葉……葉月明!今日朕求才若渴,若你肯……」玄華本提高了聲音喝著,然而卻在莫名的冰冷寒意中有些怯懦地閉了口。

盡避今日自己手握成萬大軍,然而葉月明卻仍然是一個讓人懼怕的人物。

葉月明傾過身去,把唐憶情報在了懷里。沉默的他,隱隱然即將成為風暴的源頭。

雨,帶著腥味的血雨,隨著劍起,也隨著劍落。

在這刀光劍影中,無法思考什麼,因為一眨眼就是三把刀過。帶著紫光的薄刃舞的淋灕酣暢。

蕭子靈想起了在日落時分闖進葉府的大軍,來不及回來的人,以及他所想要保護著的人。

回過身,輕靈而犀利的一個揮劍,以著不輸給當今武林成名劍客的身段。面前的兩個士兵傷重而倒,而在蕭子靈的身旁,那仿佛潮水般不斷涌來的軍隊,盡避依舊看不到盡頭,卻也在他身旁讓出了一圈由尸體以及鮮血鋪成的間隙。

蕭子靈的左手臂在流血,一道長長的刀痕劃破肌膚,鮮紅的血緩緩流出,沿著手肘滴落。如今這個場面盡避曉得再無存活之幸,然而卻是自己所選。

既然逃不出,也就認了。事到如今,多擋得他們一時,那些自己所在意的人,就多了一刻月兌逃的時間,多了一分機會。

拜托……一定要平安……

盡避面前是成山成海的敵人,蕭子靈仍然站得穩當。

手中的長劍在他面前閃著刺目的紫光,不祥的光芒。遠處幾列如蛇般的火炬,亦蜿蜒靠近。

不知為何,蕭子靈突然想起了那夜的娘親。若不是爹爹的死,娘親手上的劍,何人能敵!

「過來啊!」

蕭子靈徒地開口一喝,那清亮的聲音甚至震退了面前的幾個敵軍。

蕭子靈身上滿是鮮血,一雙眼楮卻是炯炯有神。

就在僵持的當頭,包圍著自己的大軍卻是從外圍開始騷動了起來。

驚駭聲以及慘呼從遠處傳來,可因為那距離實在太遠,蕭子靈根本不曉得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等到那震蕩一波又一波地終于傳到了身旁,本是畏懼看向蕭子靈的士兵,此時卻是以更加畏懼的表情看向了身後。

那蜿蜒的火炬包圍著蕭子靈身旁的敵軍,而就在蕭子靈還以戒備的神情嚴陣以待的時候,江南城牆上,就出現了三個人。

以著幾百把的火炬所簇擁著,那刺目的火光把牆頭照得仿佛白晝一般。

然而,自從那三人出現後,蕭子靈身旁的敵軍就更加騷動了。

玄武?

站在正中央的,不就是玄武帝?

說實在的,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蕭子靈的心髒還突地猛縮了一下。他還以為玄武已經落在他們的手里。

然而,待得看清,在他四周的人卻是似乎對他畢恭畢敬。

發生什麼事了?蕭子靈睜大了眼楮。

然而,盡避玄武三人似乎對著城下喊話,可在那騷動正中央的蕭子靈,卻是根本听不清。

他只曉得身旁的人越來越是不安,而他身旁的那圈人更是因為身旁其他人的不安跟恐懼而更加的恐懼。其實,也許曉得真正原因跟事情發展的,只有最前頭的那群人,可最遠離的士兵卻是最為驚慌的。

鮮血一直流著,蕭子靈趁著那些人無暇顧及他的時候,為自己點上了止血穴道,撕下了一條衣裳把那受了傷的手臂綁得結實。

真不是普通的疼。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蕭子靈的眉頭緊緊皺著。

拿著劍的右手,也忍不住壓著左手臂的傷口。那騷動持續了好久好久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中,沒有人再向蕭子靈揮刀相向。畢竟,他們根本已經是自顧不暇。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蕭子靈眼前就有些發黑了。

被成萬大軍所包圍,雖說沒有苦戰,卻也沒有放他走。處在隨時都要重新開始血戰的境地,那些人卻只是低聲議論紛紛。

殺出一條血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他可能因此觸動了血腥的殺機而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可這樣的情形究竟是要維持多久的時間,他還要站上多久的時間……

一個時辰過後蕭子靈忍不住單膝跪了倒。感到全身冒冷汗且意識迷蒙。

要殺就殺,要放就放,這樣拖延下去,究竟是為了什麼?干脆給他一個痛快就好,不是嗎?

在他意識迷離之際,四周的人群似乎越來越是混亂了。可他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

冰冷的黑夜,讓他連思緒都凍結了。過度耗損的真氣以及流失的鮮血,在這僵持的時刻,卻是讓他意識模糊。

雙眼仿佛有千斤之重,之所以沒有完全閉上,是因為意識的關系。

然而,即使睜著眼楮,卻不代表看得見眼前的事物。

蕭子靈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只記得到了後來,玄武仿佛穿越了大軍的包圍匆匆趕了來。

人體的溫度很舒服,而也許是因為著急奔跑的關系,玄武的體溫很高。

蕭子靈只模模糊糊想著這點,就連玄武說些什麼都沒有听見。

「還好……來得及……來得及……」

微微的顫抖,不曉得是來自自己,還是根本就是從玄武帝身上傳過來的。

「……好疼啊……」

大夫為自己手臂傷口敷藥的時候,蕭子靈只是皺著眉頭,有氣無力地說著。

「醒了!……醒了!靈兒……」

本只是著急地在房間里打轉的玄武,此時連忙就是沖到了床邊緊緊抓著他的雙手。

「靈兒,來,張開眼楮!……怎麼了?他不是醒了嗎!?」

「皇上請息怒,蕭公子真氣虛月兌,再加上整夜奔走,是也筋疲力盡。至多休養三日,即無大礙。」

「那他的傷……」

「皮肉之傷,聖上無需過慮。」

「是……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玄武,其他人呢?」

「……我找到他們以後就告訴你,來,先吃點東西……啊……」

面對著由皇上親自喂飯的殊榮,蕭子靈只是有氣無力地勉強張開了嘴。

鮮甜的粥是用人參以及何首烏,還有軟化的牛肉細熬而成的。十足的火候,是奉著諭旨戰戰兢兢端來的。

而看著玄武帝就這麼自己喂了起來,身旁的近侍莫不以著驚愣以及心機深沉的眼神互看了一眼。這少年救駕有功,如今聖上擺明了寵幸有加,不及早把握可怨不得別人。

「……還好你沒事。」玄武只是低聲說著。

你沒事就好……

動亂的一夜,四散的眾人,有的曉得去處,有的不曉得。

昂手站在了書房,玄武只是靜默。

就算其他人不說,他自己也曉得,那夜的主角,就是自己。

就如同十年前的蕭家莊一樣。

想到了這里,玄武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若說今日自己有著什麼樣的不同,就是如今的心境。也許宮廷里的日子,流亡的兩年,已經讓他變了一個人。

當年蕭家莊死上數十人,內疚與虧欠的情緒,幾乎就要讓他崩潰。他幾乎是縱容地寵愛蕭子靈,給他所有想要的一切。他用金絲銀線裝飾他的衣裳,用金玉寶珠的璀璨光芒迷惑著自己的眼楮,讓自己相信蕭子靈過得很好。

那一夜之後,蕭子靈變得頹喪,變得傷心,他隱約曉得原因,可是即使傾盡天下之力,他也幫不了他。

蕭子靈離開以後,他的日子就過得有些空空蕩蕩的。隱隱約約地,就是少了些什麼。如今想起,那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過的生活,他也忘得所剩無幾了。

但是,如今那夜為了自己而死去的人怕有數百,他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是因為下意識地厭惡起了那些江湖人,也許是因為皇帝做久了,就連心腸都變硬了。

「玄武,其他人呢?」

可他怎麼敢告訴蕭子靈,他所想念的人,有些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

玄華王府,花團錦簇的後花園里,蕭子靈蕩著揪遷。

揪遷帶著他,一波蕩得比一波高,溫煦的微風吹過他的耳旁,甜美的花香飄蕩在鼻尖。

自從那晚上後,又過了兩個晚上,他受的傷本就不重,昨日醒來之後,再昏沉沉睡了一晚,體力跟精神就又恢復了巔峰。

但是,一早想出門找人的念頭就被玄武有些慌張地擋了下來。他瞞著自己什麼呢?……是不是那個晚上……誰死了?

……是師叔嗎?還是師伯?還是師父!?……華清江?醉仙教的教主?還是……憶情?

心髒猛烈跳著,他本曉得刀劍無眼,生死本就在一瞬之間。可現在這種舉目無親,孤零零一人的感覺,真的好可怕……

十年前的蕭家莊之役,那可怕而冰冷的一夜,毀了他本來的世界。

好不容易,他有了師父跟好多好多的朋友,如果他們又都不在了,那自己……

「一個人蕩揪遷?」

听得話語,蕭子靈轉過了頭。在揪遷蕩回的那個瞬間,玄武站在了揪遷架旁,帶著親切的笑臉問著。

「廢話。」

蕩高的時候蕭子靈又經過玄武身旁,留下了余音繞梁的清亮聲音。

「呵……我幫你。」

于是,在揪遷蕩回的時候,玄武順著那力道,輕輕地推著。

揪遷蕩得好高好高,蕭子靈高興地低聲笑著。

來回蕩了幾次之後,幾乎是一伸手就可以撈到天空。

開心玩著的蕭子靈本是要跟玄武說些什麼話的,可才轉過頭,玄武身上的龍袍跟身後跟著的一大群人就讓他猛然驚醒了。

……是……是啊……現在的玄武可是「皇上」了……

不曉得為了什麼,難得的好心情就這樣沉滯了下來。

而像是察覺到蕭子靈的情緒,玄武也停下了手。

就這樣,揪遷越蕩越低、越蕩越低,到了後來,就已經停止。

當初是自己跟自己說好,就此放了玄武一馬的,現在既然玄武已經沒事了,那自己還在這兒做什麼呢……

「……玄武,我……」想走了……

「既然玩累了,就陪我去江南城里走走。」蕭子靈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玄武連忙就是這樣說著。「我帶你去巡視江南城。靈兒,你曉得嗎,現在江南城已經是我們的了。」

「……我想去城北跟城西……」

「好好好,就這樣辦。」

也許,玄武也怕寂寞吧?

一邊走著,蕭子靈看著身旁的玄武帝,暗自想著。也許就與他想念著師伯師叔跟憶情他們一樣,也舍不得跟自己道別。

可如今,收復了江南,下一步也許就是收復黃河以北的土地。這是玄武的戰爭,而他對打仗行軍什麼的根本一竅不通,與其在這兒呆等著他們的消息,還不如主動去找找。

師叔身上有傷,就這麼行蹤不明可叫人擔心……

「到了,靈兒,這里就是當時的戰場。」玄武低聲說著。

蕭子靈走了向前,卻只是微微皺著眉頭。

餅了兩天的戰場,血跡以及尸首早已清干淨。當時死了哪些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又能如何知曉?

「玄武,憶……」

蕭子靈回過了頭,想問問玄武,然而玄武只是很快地接了下去說著。

「靈兒,你別著急,我說過如果有他們的消息,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不過,看來他們是平安逃走了。」蕭子靈有些落寞地說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他們一定是因為有事所以還沒能來得及回來找你。」輕輕搭著他的肩膀,玄武低聲說著。

「……那城西的江南大會會場……」

「也是一樣的,什麼都沒剩下,也沒人曉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玄武低聲說著。「你想去看看嗎?」

「……嗯……」

◇◇◇

以著純白綢緞圍起的會場還在。只是,那綢緞上灑濺著點點鮮血,幾段破裂的綢緞在空中隨風揚著。

蕭子靈看得出神,而玄武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旁。

兩天前這兒還是多少江湖人士揚名之所,如今這兒只是白布飄揚。

然而,在那翻飛的綢緞之間,卻是隱約可見一個少女。

只見她仃立在當日的會場之中,形單影只,面容憔悴。

「……這女子怎會在此?」玄武的眉頭微微皺了起。

見到龍心不悅,幾個隨從連忙就是打躬作揖了起來。「聖上息怒,小的馬上趕她走!」

「矣,別這樣。」蕭子靈連忙說著。「這兒又沒有什麼,她要在這兒,就在這兒吧。」

「淡雲孤雁遠,寒日暮天紅……殘燈孤枕夢,輕浪五更風……」

隱隱約約,隨風而來,是那女子輕柔的歌聲。

只是,略略帶著沙啞的聲音,也許,是那兩個不眠的夜造成的。

「公子,公子……」

只听得那少女呼喚的聲音,充滿了悲愴以及憤恨。那滿是劇毒的情緒,讓蕭子靈心頭一緊,就是回過頭捉著玄武胸口的衣服。

「靈兒?怎麼了?」玄武連忙問著。

「……玄武,我身體不舒服……」蕭子靈低聲說著。

玄武連忙就是伸手攬著蕭子靈。

「來人啊,備轎!」

「是!」

「公子……公子!您死得好冤!」

◇◇◇

「好些了嗎?」

著急地以著冰好的面巾擦著蕭子靈靠在轎邊的臉,玄武只是有些慌張地問著。

「不好,又悶又暈……」蕭子靈虛弱地說著。

「想必是因為太熱了。」模著蕭子靈的臉,玄武低聲說著。「瞧瞧,臉額都發燙了。」

「……嗯……」閉起了眼楮,蕭子靈只是喃喃應了一句。

說實在的,如果他身體不是真的不舒服,哪可能會這麼「溫順」。玄武看著蕭子靈,只是從心底發出了深深的嘆息。可他還寧願他健康卻「活蹦亂跳」的,好過現在微微皺著眉頭,虛弱得讓人擔心的樣子。

「……玄武……」

「嗯?」

「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事?」

「……刀劍無眼,很難說。」

「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我們引走了大軍,他們平安逃走的機會想必多了一些不是?」玄武說著。「別只想著他們啊,靈兒,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能好好找人不是?」

「……玄武,我正想跟你說,我……」

「好了好了,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在你恢復得活蹦亂跳之前,我什麼都不答應。」

「聖上,依我們這幾日的探訪,願意歸順的將領佔了七分之六。」

將地圖在桌上攤開,楊將軍沉重地說著。「就如同之前所料,唯一一個不肯歸降的,就是許將軍。」

「他是玄華一手拉拔起來的,怎可能說降就降。」玄武沉聲說著。「只可惜了這十萬大軍。」

「若是與之死戰,我軍必勝。可這一來死傷亦有十萬之眾。北方如今擁有百萬大軍,我方實是……」

「他會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珠寶?女人?」玄武說著。

「……珍妃。」

玄武的眉頭微微皺了起。

「聖上,如今我軍……」

「朕曉得,愛卿不用再說了。」玄武揮了揮手。

「聖上!以一個寵妃換取二十萬大軍……」

「……朕曉得,讓朕想想。」玄武走出了書房。

「皇上……」

甜膩的聲音在耳邊喃喃申吟著,夜里雲雨之樂,女人嬌媚的喘息本是最為醉人,然而,此時卻是有些索然無味了。

也許是因為掛心著家國大事,也許是因為可能要獻出珍妃,所以才心煩意亂、意興闌珊。

的剌激以及快感就與之前一般,然而,就也只是這樣而已。

「……呼……」

重重呼出了一口長氣之後,玄武就離開了女人的身體。

那黏膩溫暖的身軀,沒多久就會屬于別的男人。

想到了這點,玄武就是忍不住的郁悶不快。

雖說後宮一向不缺美女,然而這卻關系到男人的尊嚴。竟然淪落到要獻出自己寵妃的程度?……怎奈,情境逼人……

「皇上……」那虛軟的聲音伴著滑膩的軀體黏將上來。

「……愛妃,你早點休息,朕還有事要辦。」

不著痕跡地掙月兌了女人的懷抱,玄武下了床,披上了衣服。

「……皇上?」女人小心地問著。

「早點休息。」玄武走出了門。

◇◇◇

伴著花香的冷冽空氣迎面而來,在隨侍的簇擁之下,玄武又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他想再看看南方的軍力圖,而現在他已經曉得了,珍妃跟二十萬大軍何者為重。

如果今日他不是帝王,這女人的入幕之賓可想而知就不會是自己。

咦?

走到了花園,卻是听到了揪遷嘎吱嘎吱的聲音。朝那聲音的方向看去,果不期然就是蕭子靈在蕩著揪遷。

玄武緩緩走了過去,沒有叫他。而當他看清楚時,便是見到蕭子靈若有所思的表情。

夜里睡不著的,本就不只有他一人。

「……著涼了怎麼辦?」

終于等到了揪遷停了,月兌下自己的外袍,玄武低聲說著,把那繡著飛龍圖騰的外衣披在了蕭子靈身上。

「睡不著。」蕭子靈低聲說著。

「那陪我去看軍力圖?」

「……喔,也好……」

「可……可是……皇上他曉得嗎……皇上?我要見皇上!」

一大早,珍妃就被請上了華麗的大轎。曉得了將去的地方,珍妃直是花容失色。

「……珍妃,請您自重。許將軍與您是青梅竹馬,萬萬不會虧待您的。」

「住……住口!我既然已經是皇上的人,又怎會去陪那許暮!皇上!皇上!救命啊!皇上!」

掙月兌了丫環的束縛,珍妃沖下了花轎,一路沖去玄武一向待著的書房,可半路就讓幾個士兵拿刀擋住了去路。

「珍妃啊,你就死心了吧。有你一人換得二十萬大軍,聖上日後也不會虧待你的。」楊將軍緩緩說著。

「……秀兒呢?那秀兒怎麼辦?」

「二皇子貴為皇子,日後榮華富貴又怎麼少得了?」

「可是,我這一走,秀兒他……」

「二皇子自有我們照料,你就安心去吧。」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皇上!皇上!」

「珍妃請自重。」

然而,就在書房旁的喧鬧,還是傳入了玄武的耳里。本不想出面的玄武,在這吵鬧持續到自己心煩意亂的時候,還是開了門,臉色鐵青地看著不遠處的珍妃。

「皇上!」幾個隨侍連忙跪了倒。

玄武緩緩走了出門,一直走到了珍妃面前。

「……愛妃,為了社稷……」

「……哈哈……呵呵……皇上……皇上……您曉得嗎……」

「……曉得什麼?」

「妾身……妾身當日第一眼見到皇上的時候,是真真正正愛上了皇上。」

「是啊……是啊……朕自然相信……」玄武應和著,卻是有些敷衍的。不是嗎?後宮三千佳麗,除了皇後以外,有誰不愛自己?

「……皇上那時候,英氣勃發,雙目朗朗有神。妾身當時只心想,此一真男子,若為我夫,即使只是草莽平民,亦是心甘情願。皇上啊,林珍絕不侍奉第二個男人。」

「你這次回到許暮身邊,朕日後不會虧待于你。」有些厭煩這些歌功頌德的諂媚話語,玄武揮了揮手,就要離去了。

「皇上!」珍妃絕望地喊著。

「如果你不听朕的命令,朕就賜死玄秀。你好生想想。」玄武走了遠。

「……皇上……妾身與二十萬大軍,皇上選了大軍。可皇上可曉得,名節與秀兒,妾身會選何者?」

玄武轉回了頭,微微皺著眉頭。

「您這……您這狠心的郎君啊,我就不信您除了對妾身狠心絕情之外,還對自己的孩兒下得了毒手!」

「珍妃!」

在楊將軍的驚駭聲中,珍妃竟然就是抓著其中一個衛兵的刀,往自己的胸口剌了去。

鮮血登時噴濺了出來,而那被奪走長刀的士兵則是嚇得跌坐在地,動彈不得。

「郎君……郎君……」

伴著話語,嘴邊吐著血泡的珍妃抬起了手,望向玄武。然而,玄武只是惱得臉色發白。

「把玄秀給我帶來!」

「蕭公子!蕭公子!」

年已半百的楊將軍,卻是驚慌地大力敲著蕭子靈的房門。

蕭子靈直到天色發白才回房睡覺,現在正是好夢正酣時分,盡避門外楊將軍敲得心急,也只是嘟嚷一聲,翻個身繼續睡了。

「蕭公子!蕭公子救命啊!蕭公了!」

听到了救命二字,蕭子靈才真的醒了。

連忙下了床,就連外衣都還沒能披上,蕭子靈就是連忙開了門。

「發生什麼事了!?」

「珍妃自盡,聖上要殺二皇子!」

「什麼!?」

「皇上!皇上!」

幾個士兵牢牢捉著不斷哭叫的二皇子,而在玄武的面前已經跪了好幾排的太監跟將領。

「君無戲言,今日朕若放了玄秀,以後威信何在。」

于是,當蕭子靈趕到的時候,地上就是有著一具女人的尸首。而當日那二皇子,則是不斷哭叫著。

場面十分混亂,蕭子靈一時也不曉得前因後果。可不管如何,先救人再說。

「玄武,你在做什麼?他是你的孩子啊。」站在了玄武面前,蕭子靈連忙說著。

「……靈兒,這不關你的事。你快讓開。」盛怒之中,玄武只是沉聲說著。

「有什麼事要殺自己孩子!」蕭子靈也惱了。「這孩子是你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啊!」

「……我有十二個皇子,六個皇女,少一個不少。」

「你……就算是這樣,他也是你的親生孩兒!你……人說虎毒不食子,對于這孩子,難道你就沒有半分的感情?」

玄武只是沉默著。

「……好了,既然曉得了,就……」

「給朕……殺。」

「是!」

「住手!」

眼見那亮晃晃的刀就要斬落,蕭子靈一個飛身過去,就是揮掌切開了利刃。

早曉得蕭子靈如今是個大紅人,那些衛兵怎敢造次?

一見蕭子靈來,就是連忙退了開去。

「靈兒!」

「我說不準動手!」擋住了小孩子面前,蕭子靈喊著。

「……你!……」指著蕭子靈,玄武卻是說不出話了。

「……我幾次對你有大恩,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蕭子靈喊著。

「……好!饒了這小孩!還了你的「大恩」!自此一干二淨,我們兩人再無瓜葛!」玄武怒聲喊著。

聞言,蕭子靈的眼楮就是忍不住紅了。

而玄武見到了蕭子靈眼眶里的淚水,那沖天的火氣就是突地全消了。

「……好。」蕭子靈哽咽地說著後,就是走向了自己房間的方向。

「……靈兒。」

在蕭子靈走過他身邊時,玄武就是拉住了他的手臂。

「靈兒,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要我交出珍妃,就多了二十萬大軍,中原才有統一的可能,我……我的苦心難道連你也不能曉得嗎?」

「……那你什麼時候用我來換城池,玄武?」蕭子靈看著玄武說著,一邊眼淚就是緩緩流了下來。

「……我,我不會,我……」玄武著急地說著,然而就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清了。

「珍妃是你妻子,玄秀是你孩子。既然你忍得殺妻棄子,又有什麼舍不得我的?」

「……靈兒……」

「我要回山莊去,你放開我吧。」

「……不要,靈兒,不要……」

「放開我,玄武。」

◇◇◇

也許,現在的玄武,該是一臉惆悵吧?然而,自己是不會回頭的。

他要殺自己的孩子,就殺吧,他再也不管了。玄華也是,玄武也是,這些宮廷里的人,就連心髒也腐敗了。

他既然不是宮里的人,就不要再管宮里的事。趁著現在,還不早早走了遠去?

蕭子靈草草收拾了行囊,就快步走出了玄華王府,頭也不回。

這座江南城就要讓他窒息了。

「欸?這不是蕭公子嗎!」

正當蕭子靈在官道上的涼亭喝著涼茶,臨近桌旁就是有人高興地喊著。

誰啊?

蕭子靈心情很差,下沒好氣地看去之時,卻是登時亮了眼楮。

許久不見故人,一見就是這讓人喜歡的少年,蕭子靈不由得喜出望外。

「蕭公子……」古月一邊跑了來,坐在了蕭子靈身旁,就是迫不及待地一邊說著。

「好久不見!那晚江南城事變,我不在江南城里,好生著急啊!」

「……對了,古月!你有見到謝衛國師叔嗎?」

「……沒有,謝幫主他……」

「沒關系,九成九順利走了。」看著古月擔心的神情,蕭子靈連忙就是安慰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呢。」

「就是玄華帝想抓玄武,可是幾個將領倒戈,所以玄武帝就佔了江南城。」

「……你從江南城里來嗎?」古月小心的問著。

「不,我那時不在江南里。」不想再與多些人扯上關系,蕭子靈順口就是說著謊。

「……好真是太好了。」古月卻是小聲地說著。「我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奉陪到底。」蕭子靈笑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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