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你們到這里了。」
來到了京城,古月在自家經營的客棧里,低聲與蕭子靈說著。
「你也要保重身體。」蕭子靈擔心地看著古月。雖說那戴掌櫃找來為數不少的大夫,炖的補藥傷藥只怕讓古月整天都撐著肚子,然而古月的臉色還是不好看。
本來精神奕奕的小臉,現在雖然還是勉強笑著,但是卻少了一層光芒。顯得太過紅潤的嘴唇,讓人看得更加的擔心。
「有個王大夫,就在邑口附近。每次我跟弟兄們掛彩傷病,都是藥到病除。」楊萬里站在了蕭子靈身旁,也是擔心地交代著。
「我看回家調養比較實際。」那戴掌櫃微微瞪了蕭子靈他們一眼,就是這麼說著。「整天提心吊膽的,怎麼養傷。」
「……古月,我這有個玉令箭。」蕭子靈從懷里拿出了個玉牌,放在古月的手里。說話的聲音更低了。「你拿著,如果路上有什麼危險,山莊會幫你的。」
迸月看著手上的玉牌,微微呆了一呆,然後就是抿著嘴暗暗地笑著。
「笑什麼?我真的擔心你。」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知道,你們都疼我。」古月忍不住抱著蕭子靈,而蕭子靈也是舍不得地抱著他,不斷模著他的頭發。
「我有事情不能陪你,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
「嗯……」
「你跟古公子的感情真好。」
迸月走了後,有些落寞的蕭子靈在回客棧的路上,走在他身邊的楊萬里笑著說了。
「我總覺得他就像我親弟弟,好讓人疼。」蕭子靈微微嘆著氣。「如果他真是我弟弟,我才不讓他這麼刮風淋雨的。我要讓他安安穩穩地在家管管帳、念念書,過好日子。」
「念書考狀元?」楊萬里笑著。
「……不,就念書,什麼都不考。跟官家扯上關系,沒一個好下場。」
「……就跟你一樣?」楊萬里打趣地說著。
「噗……沒錯,就跟我一樣,哈哈哈……」蕭子靈忍不住笑著。
「……古公子真好福氣。」楊萬里真心地說著。
「若是羨慕,我也認你當干弟弟?」蕭子靈瞄著他。
「我?饒了我吧?」楊萬里連忙搖著手。
「不識相。」蕭子靈說著,一邊大搖大擺地負手走回客棧。而在他身後看著他的楊萬里,倒也不是真的嫌棄。他就只是這麼看著他的背影,帶著些許沉默。
送走了古月,事情才剛開始。蕭子靈跟那些朝廷的人始終也只是點頭之交,到了時候,搖搖手就是分頭行事了。為了不讓古記被牽連,除了第一個晚上住的是他們家客棧,接下來的幾個晚上眾人就是紛紛離開了。
有的甚至干脆就先出了城,預計著幾個月後再回去。不過大概也有一半的人留在京里,只是換了客棧。
而蕭子靈,則是跟青年也搬到了一家離城外不遠的小客棧去。
「其實以你這人,大可住好一些的地方。」這個晚上,青年坐在蕭子靈房里的椅子上,看著蕭子靈房間的簡單家具,誠懇地說著。
「像是?我可不能太醒目。」才剛搬來的蕭子靈,隨手收拾著房間。
「你這人就算只是走在街上都夠醒目了。」看著蕭子靈,青年只是帶著微微嘆息的語氣說著。「……跟我老實說吧,你……其實是個王爺吧?」
蕭子靈有些詫異地回過了頭。「你怎麼會這麼想?」
「……看你的舉止談吐跟……你身上帶的錢可以買下一座小城了耶!」
「亂講!我就只是隨手帶了些……」
「你瞧瞧,沒幾歲的人怎麼這麼有錢?還說不是?」
「當然不是了!這錢都是別人給的!」
「非親非故的,他們給你這麼多錢?」青年指控著。
「……有些是我師門給的零用。」蕭子靈老實說著。可不是,想當日出門時,三師祖隨手就是給了五千兩銀票當他路上的零用。加上他先前「變賣」玄武給他的「小東西」剩下的,可真的是家財萬貫。
「好有錢的師門。」青年眯著眼楮。
「那是因為我省著花,你這什麼眼神啊。」蕭子靈嚷著。「想搶劫?」
「我不搶朋友的。」青年攤著手。「頂多就是讓他們『仗義紆困』。」
「……你身上沒錢了?」蕭子靈小心地問著。
「……才不是。」青年瞪著他。「我這幾年水盜是干假的?」
「喔……」蕭子靈坐在了床上。
「……所以你真的不是王爺?只是平民百姓?」青年問著。
「當然!我爹娘都只是……嗯……我爹爹以前是做過官……不過我們到了最後都只是平民百姓而已。」蕭子靈聲明著。
「這樣啊……」青年的語氣卻像是有些可惜?
「……喂,你這什麼態度啊。跟我這平民在一起,辱沒你啦?」蕭子靈瞪著他。
「不過我是。」青年笑著。
「你還真的承認!你……」蕭子靈作勢要打青年,然而青年卻是笑著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誤會了,我是說……我是個王爺。」
「騙人!」蕭子靈提高了聲音。
「騙你做什麼?」青年卻不曉得是在開心些什麼,一直笑得燦爛。「只可惜我娘沒有福氣,才生下我沒多久,就給強盜滅了門。連宮里說好要來接她的轎子都等不到。而我?給恩人救了,送上天山學藝,好不容易學成下山,卻遇到了大亂世。王爺始終做不成,只能做個水盜。」
蕭子靈听得傻眼,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所以,他跟玄武也算是兄弟嗎?
「你這個表情真是可愛。」
趁著蕭子靈沒注意,青年卻是拉過了他的手親了一口,嚇得蕭子靈縮起了手,惱怒地看著他。
「騙子。」
「死也甘願了。」青年只是假裝感動地搖著頭。
「大色魔。」蕭子靈用衣服擦著手。
「……你以為我騙你?」
「當然啦!誰會相信你!」蕭子靈罵著。
「……我喜歡你。」
「大騙子。」蕭子靈根本沒理他。
「哈哈哈!……」相對于蕭子靈的生氣,青年自己卻是笑得開心下已,還擊了幾下掌。
「有什麼好笑的?」蕭子靈轉頭瞪著他。
「……好久沒這麼痛快了,我去買酒,不醉不歸!……不不不,買茶,沒錯,買茶就好,呵呵呵……」
在蕭子靈的怒目相視下,青年笑著離了座位,走出了房間、走下了樓梯。
沿途還可以听到他那洪亮的笑聲。
其實是個怪人。蕭子靈想著。不過,也讓人無法真的討厭。蕭子靈也是忍不住笑了。
◇◇◇
既然身負打探的重任,蕭子靈只相信自己的眼楮跟耳朵。因為,客棧里的幾個小二跟掌櫃是一片的恭維之聲,天曉得是真的假的。再說,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軍力是不是跟山莊里傳說的一樣,
「你……究竟要去哪里?」青年一整天看蕭子靈只是在京城走來走去,忍不住小心問著。
「隨便走走。」蕭子靈忍不住火氣。
「……你想找什麼,我也許可以幫……」
「誰要你幫啊。」蕭子靈生氣地說著。「再說,我找我的東西,關你什麼事?」
「是是是……」青年攤著手,就只是繼續閑步跟著。
「……是誰讓你跟著我的。」
「幫你擋擋太陽。」青年只是咧著嘴笑著。
……這倒是真的。蕭子靈看了青年一眼,是沒有繼續說什麼話了。
「……感動了嗎?」看他沉默,青年只是好笑地問著。
「神經。」用手肘撞了他的側腰一下,蕭子靈只是哼了一聲。
蕭子靈一路觀察著京城里跟以前是不是有著不一樣的地方,而青年則真是善盡他身為紙傘的工作,只是安靜地跟著。
蕭子靈一路走去,沿路的幾個大官府邸是一樣的熱鬧。車水馬龍,與當年離開京城前是一個樣子。若非他就是從南方玄武身邊上來的,如果只是一般的百姓,誰會懷疑現在龍椅上坐著的人是一個假玄武?
就只是……關系著他一生改變的翰林府,到了現在還是冷清清的。
雖說現在從外頭還見得到人打掃,不過卻還沒有新主人進駐。這樣的場景,仿佛趙翰林隨時都還會再回來似的。
蕭子靈有些看得出神,而青年只是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
「喂,你曉得我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趙翰林嗎。」蕭子靈突然如此說著。
「啊?……難怪你師門這麼有錢了。」青年只是笑著。
看了他一眼,蕭子靈只是神秘地笑著。就是看他不曉得朝廷的事,才故意說給他听的。
這個秘密憋在他心里十年,說出來以後真的比較輕松。
「是啊,我師父這人可厲害的。」
繼續走著,蕭子靈一路說給青年听。「我當年跟他學劍,心里總想著什麼時候跟他一樣。飽讀詩書,又精通武學……而且,他是一個真正的大俠,真正的!……如果他肯讓別人曉得,江南會的武林百杰,他一定名列之中……」
「喔?江南會?這個我倒听過。」青年只是笑著。「好多人過黃河為的就是去江南會。我總覺得奇怪,江南會頂多只邀百人,他們去湊什麼熱鬧。」
「……人嘛,一生中總得見過幾次大場面。」身為湊熱鬧的一員,蕭子靈沒有好氣地說著。
「是是是,我這土包子就沒膽子去。」青年怎敢繼續與他爭辯下去。
「……對了……」蕭子靈突然眼楮一亮。
「啊?」
杜將軍府不但依舊矗立,威風卻是更勝當年。
當年杜將軍因擁主有功,論功行賞之下,府邸是金派輝煌,登門造訪的王親貴族、功臣名將更是車水馬龍。
可如今,假玄武登基,他依舊是得寵之臣嗎?……還是如今里頭換了個主人?
「……你走過去幫我問問,現在里頭住的是不是杜將軍好不好?」蕭子靈低聲跟青年說著。
「當然沒有問題。」青年攤著手。
沒錯,還是杜將軍,姓杜名揚,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杜揚會不會是讓人騙了……這個倒是很有可能……」听到了事情結果,蕭子靈只是皺著眉頭看向了將軍府。
「你們之前認識?」青年問著。
「熟得不能再熟了。」蕭子靈說著。「我以前還住在他府里一段日子。」
「啊?他是你親戚?」
「……一言難盡,改天再跟你說……」蕭子靈又看向了將軍府。可如果他說得動杜揚,搞不好就與當日江南事變一樣順利。如果眾將倒向真玄武這邊,玄武就不用犧牲這麼多人來打江山了。
「款,你去哪里?」
看蕭子靈就要動身去將軍府,青年連忙就是拉住了他。
「我去游說杜揚,十之八九能成。你就回客棧等我。」蕭子靈說著。
「游說杜將軍?……這怎麼能成,你瞧瞧,他現在可是朝廷的寵臣啊。」青年指著那座府邸,警告著。「他不會放棄現在的榮華富貴的。」
「杜揚這人笨了點,卻是個正人君子。」蕭子靈卻不讓青年說杜揚的壞話。「當年玄武就是他力抗奸相跟玄華立的。如果真的要榮華富貴,玄武登基那幾年他大可極盡搜刮一事。可他沒這麼做。」
「可他現在可是人家的寵將喔。」青年提醒著。
「……那是因為現在這個假玄武騙了他。」蕭子靈信誓旦旦。
「……你怎曉得哪個玄武帝是真的?」青年也問著。
「……因為我跟玄武也很熟,我不可能認錯的。」
青年只是訝異地看著他。
「……改天再好好跟你說,現在我得去找杜揚,你……放開我的手啦。」蕭子靈低聲說著。
「……一切小心。」青年放開了手,只是擔心地說著。「我回客棧等你。」
「好啦,不要這麼看著我,我不會有事的。」蕭子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走往了將軍府。
雖然還是化名程公子,可既然見到了以前的管家,一切就很順利。
那管家雖說還認不出他,可就在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就是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公子,您可回來了!」那管家抓著他的肩膀,就是激動萬分地喊著。「三年了!要有三年了吧!您可曉得當年您一走,我們多著急、聖上多著急……瞧瞧您,瞧瞧您長得多大了……跟蕭御史年輕的時候簡直一個樣子……」
「就是曉得了才回來,杜將軍呢?」蕭子靈笑著。
「啊……將軍去朝廷還沒回呢,小的讓人幫公子準備個房間歇歇可好?」
「不了,我在外頭有住的地方,我去小廳等就好。」
「啊……好好好,我讓人準備點心茶水可好?」
「麻煩你了。」
這一等,就是到了天黑。
茶水點心都換上了一輪,到了後頭廚房甚至還送上了一盅雞湯跟幾碟小菜給他先填肚子。
吃著懷念的菜色,蕭子靈雖說已經等杜揚等了快要兩個時辰,卻連一點火氣也沒有。
「……我沒有看錯人吧?」
杜揚才剛走進了小廳,就是對著蕭子靈睜大了眼楮。
「我想將軍應該也不認得我,所以帶了個東西……」
放下了手里的湯餃,蕭子靈擦了擦嘴,就是抽出了手腕上纏繞著的軟劍。
「我認得這把劍。」杜將軍感嘆著。
「獨一無二。」蕭子靈也笑著,收起了軟劍。
「你終于回來了,要有三年了吧。」杜將軍坐在了蕭子靈身邊的椅上,感嘆地說著。「這三年來你都去了些什麼地方?」
可多的呢。蕭子靈心想。
「我回南方練武去了。」蕭子靈說著。
「南方……」
「是,所以,這次來是要跟你說件事。」蕭子靈認真地說著。
「……什麼事?」
「這個玄武帝是假的。」蕭子靈嚴肅地說著。
然而,杜將軍卻像是松了口氣一樣。
「我早曉得了。」
「你曉得?那你還為虎作倀?」蕭子靈睜大了眼楮。
「……南邊那個才是假的。」杜揚將軍連忙說著。
「才不是呢!」蕭子靈有些急了。「杜揚,你要相信我,南方那個是真的。」
「你怎麼曉得?」
「從一開始玄武就是我從玄華手上救下來的。」蕭子靈說著。「也是我送他回江南,看著他登基。你說,以我跟玄武的交情,我怎麼會認錯人?」
現在換杜揚沉默了。
仿佛是遭遇了天大的難題,杜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是緩緩地在小廳里踱著步。
蕭子靈自然也曉得他現在心里一定亂成一團,所以也沒有催促他。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杜揚說著。
「整個南方的人都曉得。」蕭子靈說著。「杜揚,你要睜大眼楮,別讓人給騙了。」
「我明天得進朝去跟幾個大臣商量商量。」杜揚說著。「可是如果沒有證據……」
「……是沒有證據……」蕭子靈也是苦惱。
「……我今晚想想,明早找人商量看看該怎麼辦才好。我讓人準備個房間,你以後還是住在府里吧。」杜揚說著。
「不了,我在外頭有……」
「你的房間還在喔。」杜揚溫和地說著。「還有你以前的東西,全部都在呢。一件沒少。」
「……你怎麼辦到的?」蕭子靈張大了眼楮。
「該感謝幾次朝代交替,沒有人趁火打劫。」杜揚溫和地笑著。「好了,既然如此,你就搬回來住吧。」
這對蕭子靈來說真的是天大的誘惑。然而,他是真的不能丟下楊萬里……至少現在還不行。
「我回去整理行李,明天再回來。」蕭子靈笑著。
◇◇◇
蕭子靈走起路來都會笑,他相信一切都會在掌握之中。不管再像,冒牌貨始終還是冒牌貨,怎麼可能能瞞一輩子?
然而,他才笑沒有多久就得停了。因為他還沒有走上幾步路就給楊萬里就叫了住。
「款?我不是讓你先回去等……」
話還沒說完,青年就連忙把他拉到了陰影處。
「噓,多等會兒不吃虧。」青年說著。
「等什麼?」蕭子靈張著疑惑的眼楮看著他。
「你去見杜將軍,順利嗎?」
「順利啊,他明天就會去找幾個大臣商量。我明天就會搬回他府里。」
「……事情只怕沒這麼簡單。」
「啊?為什麼?」
「如果你效忠了整整一年的皇帝讓人說是假的,你會怎麼想?」
「我當然不會相信。」蕭子靈說著。
「然後?」
「找人商量?」蕭子靈小心地回答著。
「不是,是把那人留住。因為消息如果傳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會牽累到自己。」青年說著。「這就是我不敢走的原因。」
「……你擔心我啊。」蕭子靈笑著。「就叫你放心了。剛剛杜揚也要我留下來啊,正常的反應不是?是我堅持要走的。」
「他沒堅持留你?」
「就算他想,他留得住嗎?」蕭子靈挑了挑眉。
「……說的也是。」青年小聲說著。
「就跟你說是瞎操心了。」
「我還怕你會被滅口。」青年認真地說著。
「……就跟你說杜揚不是這種人了。」蕭子靈無奈地說著。「好啦,我們先回去,杜揚還得煩惱一個晚上呢。」
「你沒把我們落腳的地方跟他說吧?」
「我就說他不是這種人了……沒有啦,沒有。」蕭子靈說著。
「……我總覺得不對勁,如果這個玄武帝真是假的,怎麼不會有人發現?」
「這你就不曉得了,皇帝嘛,穿了件龍袍、遠遠坐在那里,也沒有多少人真能接近他、跟他說話。告訴你,玄武之前去江南會的時候,還沒人認得他呢!」
「等你掌握了天下,擁有數不清的財富美女,有著無上的權力之後,就不會這麼想了。」蕭子靈拉過了青年的衣服。「好了好了,該走了吧。」
「好吧……款,等等。」青年才剛走了一步,就是反將蕭子靈拉了住。
「怎麼了?還疑神疑鬼什麼?」蕭子靈笑著。
「你瞧,那會是誰。」
連忙將蕭子靈又拉進了陰影處,青年指著將軍府前的轎子。
一個男人剛剛上了轎,轎夫就是快步抬了轎子走。
「……看他的身形像是杜揚。」蕭子靈說著。「可這麼晚了,他上哪兒去?」
「……你說呢?」
這轎子竟然就是這麼的一路往皇宮去?
蕭子靈忍不住滿心的詫異,一路跟得緊。青年也是跟在了一旁,心里的疑問不比蕭子靈少。
這麼晚了,他入得了宮?他進宮又是為了什麼?
兩人相對一視,同樣的問題。
可答案就會在跟杜揚見面的人身上,也因此他們兩人盡避風寒露重,還是一路緊緊跟著。
「杜將軍。」
守著皇城的衛士也是充滿了疑惑。
「把這封信讓太監拿給皇上寢殿的侍女。」從轎里拿出了信,杜揚交代著。「這事要快,我在這里等。」
「……是。」
衛士將信拿給了守城的小將,小將又拿給了大將。再由將軍轉交宮里的太監總管,由那總管急急忙忙地跑去皇上寢殿交給了侍女。
層層的轉交,需要花不少時辰。可杜揚等得耐心,遠處的蕭子靈跟青年也是一聲不哼地等著。
等到了後頭,那宮門竟然真的開了。
蕭子靈跟青年都忍不住睜大了眼楮互看了一眼。
「我進宮去,你在這里等。」蕭子靈交代著。
「等等。」那青年連忙拉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好好想想,宮里不比外頭,里頭高手如雲!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我遠迢迢北上,為了就是這一刻。如果抓到了冒牌貨,是幾十萬條命哪。」蕭子靈說著。
「……我陪你去。」
「可別礙著我。」
「放心,出什麼事你盡避把我丟下來。」青年咧著嘴。
爆牆雖高,可蕭子靈跟青年卻都躍了過。
「好輕功。」蕭子靈詫異極了。
「我也是學過武功的,別把我看扁了……你瞧,往那兒走了。」青年指著。
「快快快……」
爆廷里回廊相迭,大大小小幾十殿、幾百園,沒人引路倒真會迷途。
蕭子靈一路跟得辛苦。夜里看不遠,又要閃躲巡夜的禁衛軍,好幾次要不是青年的指引,真要跟丟了杜揚。
「……你的眼楮?」偶一回頭,見到了青年燦亮的眼楮,蕭子靈就是低聲驚呼。
在絕對的黑暗之中,青年的眼楮卻是比現在天空上的燦燦明星還要亮。遠遠一看,還以為會是一對黑寶石。
「很怪嗎?」青年眨著眼。
「……好漂亮。」蕭子靈忍不住就是伸手模去。
青年帶著微笑,閉起了眼皮讓他模著。「是真的眼楮,不是假的。」
「……沒錯,是真的……好好看……」
「喜歡嗎,給你好了。」青年說著。
「你又在亂說話了。」蕭子靈說著。
「是真的……我小時候這對眼楮讓我吃了不少苦,你喜歡就送你。」青年說著。
「……你要怎麼送我?」蕭子靈疑惑地問著。
「只要你答應,這對眼楮一輩子在你身邊。」青年說著。
夜色下見不到蕭子靈臉上的顏色,不過他卻是有些不知所措地轉過了頭去。
「這麼多花言巧語,不會跟女孩子說去。」
「如果你是女孩子,你就會答應嗎?」青年繼續逗著他。
「你這話不管是給我師門還是玄武听到,肯定砍你的頭……都是你,跟丟了!」杜揚一眨眼就不見了,蕭子靈氣得回頭瞪了青年一眼。
「別急別急,我找找……」
一面安撫著蕭子靈,青年一面仔細地在宮里找著。
「……別一直盯著我的眼楮瞧,我會分心的。」
「誰盯著你看了。」蕭子靈連忙轉過了頭去。
「我開玩笑的……找到了,我們走。」青年拉過了蕭子靈,連忙往杜揚走進的宮殿里跑了去。
崇光殿?真的是崇光殿?就在蕭子靈告訴杜揚假玄武的消息後,杜揚第一個到的地方卻是崇光殿?
他是想要自己親眼確認玄武帝的真假,還是別有用心?
崇光殿里有個一個小庭園,蕭子靈還記得玄武有時會帶著他在苑里賞月,听琴。
可如今,賞月苑依舊,里頭的人卻全換了。
在行禮如儀的杜揚面前,站著的人卻是……
「是皇後!」拉著青年的衣服,蕭子靈低聲驚呼著。「你相信嗎!是皇後!」
「啊?什麼皇後?皇帝今晚跟皇後過夜嗎?」青年說著。
「不是!皇後不會到崇光殿里來過夜的,而且她……她穿著龍袍啊,萬里!」蕭子靈一邊盯著皇後瞧,一邊不敢置信地說著。
他很少見過皇後,就那屈指可數的幾次。可那日蒼白而病弱的皇後,如今卻是精神抖擻、雙眼精光四射。
他不曉得哪個才是皇後真正的面目,他只曉得現在這人絕對不是玄武!
「我要拿下她,把她帶回南方去。」蕭子靈做成了決定。皇後此舉,決定她該受的處置的,應該是玄武自己。
「你瘋啦!不要啊,子靈!」
蕭子靈說一就是一,青年還來不及拉住他,蕭子靈就已經一躍而下!
「我還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你還是下來了。」青年只听得那雍容華貴的婦人如此說著,蕭子靈就已經抽出了他那泛著紫光的軟劍。
蕭子靈的劍,是青年見過最美的劍法了。
他的劍招與人影,輕靈而飄逸。秀美的劍招與他這人相配極了。
這少年在武林上的排名,只怕不在百名之外。
「你是蝴蝶山莊的人?……這劍法是誰教你的?」
身上穿著龍袍的皇後,只是態度從容地說著。
只見她身上金黃的龍繡袍在夜里的秋風中飄揚著,理應要慌張萬分的杜揚跟侍女,卻只是遠遠退在了一旁,把手上的提燈點得更亮了。
皇後的身手矯健,只怕也是深藏武功在身。
那些侍女提著燈籠的手,穩定,而且有力。
「好劍法。」與蕭子靈分了開,皇後只是伸過了右手,一名侍女就是雙手捧上了寶劍。淡藍色的寶劍。
「我不曉得你會武功。」站在了牆邊,蕭子靈老實說著。
「是蝴蝶山莊讓你來的?」皇後接過了劍,緩緩問著。
「我自己要來的。跟我回去見玄武。」蕭子靈說著。
「我不會去的,可你如果再要執迷,我手下就不再留情。」皇後說著。「再練劍幾年,只怕我也敵不過你了。你莫要倔強逞能,好好去吧。」
「你假冒玄武的用意何在?」蕭子靈問著。
「萬事皆是不得已。」皇後只是輕輕一嘆,接著就是出了劍。
皇後的劍招,雍容大度,何嘗不是瀟灑飄逸。
牆上的青年只見兩人斗劍,那凌利的劍氣劃下了苑里的枯葉,也劃破了侍女手上的燈籠。
幾盞燈籠被吹熄了,侍女退下沒多久,就換上了新的。
看起來苑里的幾人,根本一點也不擔心緊張。仿佛曉得蕭子靈必敗。
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是一國之後?在牆上旁觀的青年詫異極了。
以這樣的身手,要說是一派之掌也是毫不過分。
眼見許久難分高下,蕭子靈不免有些急了。劍鋒一轉,就是燦燦的七十二招。
「好!不枉我陪你過了這幾招!」皇後一聲叫好,就也是挽開了手上的三尺青鋒。
只見七十二招,皇後莫不穩健地擋了下,那劍法讓青年都不得不叫好。
斗劍遇急則敗,而那皇後始終心如止水。她的劍法秀雅而沉靜,也是劍如其人。
然而,她在劍法上浸婬將近二十年,蕭子靈如何能敵。
青年只見皇後一招劃過之後,左掌就是擊向了蕭子靈胸膛,情急之下,就是從懷里掏出了十枚銅錢,擊向了十盞燈籠!
此時侍女們就是抽劍上前,背對背地連忙團團圍住了皇後。
而杜揚則是連忙從懷里取出了火褶子,在那一片漆黑之中點了亮。
早在出手之後,青年就已然一躍而下,架著蕭子靈就是躍牆而去。
等到杜揚點起火褶子,青年早就不見了人影。
「受我這掌,他起碼得躺五天。」皇後把手上的劍交回給侍女,負著手就要回寢宮去了。「對一個晚輩來說應該不會太重。」
「我只怕蕭子靈泄露秘密。」杜揚躬手說著。「現在時機敏感,舉國百廢待興,實是撐不住幾次動亂。」
「……這事就交給你辦了。」皇後低聲說著。
「臣遵旨。」杜揚恭敬地說著。
「……順道查查,他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