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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人生 第5章(1)

「臨風,一會兒錄完節目一起去吃飯,好嗎?」離節目開始尚有一段時間,凌菱趁機發出邀請。

「對不起,今天我很忙。」江臨風頭也不抬,整理資料的動作絲毫沒有放慢。

凌菱一只手壓住資料,聲音又甜了幾分,「臨風,難道你寧願看那些資料,也不願與我說話嗎?」

江臨風稍一用力,被美女荼毒的資料終于獲得解放,又掀一頁,「不是。不過,我需要準備。」

「哼,說謊。」凌菱小嘴嘟著,「以你的水平,什麼都不準備也能應付節目。」

江臨風沒有接她的腔,手中的資料勻速翻過,一點也不受美女的影響。

倒是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潘若黎插了一腳,呵呵笑了幾聲,「盛開,不要看資料啦。快點抬頭,我們凌大歌星轉走青春路線啦。歌壇大姐重返青春年代,面容似花朵嬌俏,聲音似蜜糖甜美!」

對于工作,盛開與江臨風有一樣的習慣,喜歡提前準備,決不肯匆忙上陣。因此,凌菱的嬌嗔和潘若黎的吆喝如一陣風拂面而過,沒留下半點痕跡。

潘若黎討了個沒趣,悻悻聳肩,「凌菱,沒辦法,我盡力了。可是,無人觀賞。」

凌菱給了潘若黎一個狠狠的美人白眼,不甘就這樣被江臨風如此簡單推月兌。她的兩只手如藤蔓一般纏住江臨風的右胳膊,聲音提高了幾度,「臨風!」

一張經過精致修飾、漂亮嬌美的臉孔突兀地出現在江臨風面前——離他的臉僅有兩三厘米,兩人的面孔幾乎就要貼上。

凌菱的美麗讓無數男人為之心動。一張艷壓群芳的臉,不用開口便能讓男人眼楮發亮,再來幾句柔軟糯甜的話語,俘獲男人的心便易如反掌。

可是,江臨風覺得自己的心如夕陽時分一望無際的大海,平靜安然。呼吸如常,面色如常,仿佛要貼上的臉只是一張男人的臉。

凌菱頓時如一只泄氣的氣球,堆積多時就要噴涌而出的氣勢消弭在江臨風的毫無反應中。

不是沒有回應,而是沒有反應。

她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無力。抬起頭,不能看到天空,只是一個用精密材料砌成的狹小世界。

一如她對他的感情。

自以為寬闊無邊,洶涌澎湃,到今日才發現,它們只是積壓在一個密封的鐵罐內。從來不曾出來過。

錄完節目,凌菱將桌上屬于自己的資料全部塞入包包內,對著江臨風說了一句話︰「臨風,再見。」

江臨風在潘若黎訝異、盛開了然的目光中站起來,鄭重地說︰「凌菱,再見。改天一起喝茶。」

凌菱笑了,心中有些不舍,有些遺憾,「這句話要是兩個小時以前說,我想我會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江臨風只是微微一笑,不再開口。

凌菱沖著他身後的潘若黎和盛開笑笑,一張面孔再度恢復美艷,聲音依舊美好,「兩位,先走一步。」

盛開嘴角一抿,笑意淡淡。

潘若黎被這戲劇化的劇情震撼地有些回不過神,一只手揮在半空中,緩慢無力。

「風風,真有你的,美色當前竟然面不改色。」經過一頓午飯和一杯飯後香醇咖啡的營養補充,潘若黎方才有精神和力氣評論剛剛的事件,「若是我,一定會心驚肉跳。不管怎麼說,凌菱也算是個美女。」

「因為不是心中所愛,所以可以無動于衷。」正專心對付面前意大利肉醬面的盛開吐出一句話。口氣仍舊閑淡,卻深具哲理。

江臨風正欲切牛排,听到盛開的話陷入沉思,手中的刀叉仍停在半空中。

年少時分,身份顯赫,見到無數美女靚妹,或許是好奇,或許覺得新鮮,也曾談過幾場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的戀愛。後來,一個意外偶然遇到喬夕瓊,這個女生吸引他,他依循慣例開口要她做女朋友。那段日子很快樂,很幸福,他沒想過什麼時候會結束,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會覺得厭煩。

然而,相遇是意外,結束亦是個意外。她與他分手,自此再無相見。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他的事業重新輝煌,他這個人依舊是人群的中心,他仍然可以遇到如雲美女。

卻對她們的主動示好沒有任何感覺。

他的眼楮看不到她們。

潘若黎的手在江臨風面前亂舞,「嗨,嗨,醒醒吧。今天這是怎麼啦?先是凌菱,從美貌嬌艷的艷麗模樣變成如花少女,再從少女變成足有三十歲的成熟明理女子,然後再變回去,變色龍也不過如此嘛;還有盛開,說話突然帶了文藝腔,更可氣的是居然那麼有哲理;而那哲理就讓我們帥氣冷靜的江臨風變成了呆子!」

潘若黎唱做俱佳的一席話沒有逗笑盛開,只是令江臨風的魂魄歸了位。他放下刀叉,眼楮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阿潘,盛開,我想我已經不記得心動是什麼感覺了。再多美女,美女再靚,又何來動不動心?」

盛開伸直手臂,隔著牛排和意大利肉醬面,輕輕握了一下江臨風的手。

江臨風回過頭,看看他們兩人,打破這意外而來的嚴肅,「好了,吃飯吧。」

潘若黎這才有心思笑出來,「嚇死我了。拜托兩位以後不要這麼憂郁,感時傷懷一陣,說幾句讓人听不懂又費腦筋的話,害我的食欲都沒了。干脆一點,你和喬喬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進展?」

未等江臨風開口,盛開先說︰「他的心思未定,何來進展?」

江臨風眉頭緊皺,斟酌著向他們講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對她說了對不起,對于五年前因為我的情緒給她造成的傷害。」

「然後呢?當初阿潘問你想怎樣,你說只想說一句對不起。阿潘給你制造了機會,你也達成了目的。」盛開追著問下去,逼著他坦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是不是可以釋懷了?」

「盛開,我不知道。」江臨風搖頭,「你們不是我,不會明了我內心中交錯纏繞的感覺。我想理清,我想有一個明確的想法,然後再面對喬喬的時候就可以鎮定,不用慌亂,不用無措。」因為找不到一個堅定的想法,所以猶豫,所以不知如何行動。一顆心飄飄浮啊,上上下下。他走在黑暗的隧道中間,不知道是前進,還是後退。

「你想放開她,忘記她,繼續過你現在的生活嗎?」盛開繼續問他。

放開她?忘記她?然後他與她像五年前一樣不說再見,不說保重,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後,可能在他四十歲,五十歲,或者是更老的時候再次與之相遇。這是他要的嗎?

心有一個瞬間是空白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劇痛擊中了他的心。他疼痛難忍,拼命搖頭,「不,不。盛開,我不知道。」

「你想與她做普通朋友嗎?」

做普通朋友?偶爾見面,偶爾約出來一起吃飯、喝茶,隨意聊天,說一些客氣卻無關痛癢的話?你好嗎,最近怎麼樣,這道菜合胃口嗎?然後,這樣一直到老,他和她如陌生人一般行走在人群之中,兩顆心始終隔著一段長長的距離。這是他要的嗎?

有一些遺憾,有一種相隔咫尺不能靠近的痛楚。他還是搖頭,「盛開,我不知道。」

「你想與她再續前情嗎?」

他猛地抬頭,「再續前情?」

盛開點頭,「對啊。」

潘若黎亦問︰「你,還愛她嗎?」

二十四歲時是不是愛那個有著黃鶯輕靈聲音與笑容燦爛的女孩?如若是愛,這五年來是不是一直保存著這份愛?如果保存著,是不是今天可以再度開始,重燃愛火?

這些問題一個一個接踵而來,它們充斥在江臨風的大腦中,連同剛剛盛開的問話,一起叫囂、踫撞。不肯罷休,不肯消退。

他頭痛難忍,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他要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仍然愛她。」

潘若黎幫他揉一揉太陽穴,「風風,要不要我幫忙?」

他果斷搖頭,「不,阿潘,我要自己找出答案。我要自己來。」

盛開拿掉潘若黎的手,「是,他要自己來。」

江臨風的心亂了。

一切起源于他不知道怎樣處置意外相逢的喬夕瓊。

時間以它不緊不慢的恆常速度勻速向前行進。不依人的意志,不能回視,亦不能翻頁。

轉眼即至暮秋。喬夕瓊的專輯《在天和海之間》已經上市三個月了,銷售成績雖然比不上其他大牌歌星,但與其他新人相比,成績亦佔上流。恆星唱片公司的高層對于她的成績還算滿意,決定近期開會商談是不是準備幫她做第二張專輯。

在這個空檔期喬夕瓊依舊是早上七點進公司。當然,在走廊上難免會遇上一些同行,或者是經紀人、助理之類的人。她已然學會他們的聊天方式,客氣微笑,話題在服飾、發型、化妝品上打轉。

外表越來越光鮮,笑得越來越熟練,談話越來越自若。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越來越機械。

什麼才是發自真心的笑?

什麼可以真正令自己開心?

她想,這一生她可能都無法體會了。

因為,她的心中早已沒有了自己。或許是從來沒有過。

喬夕瓊敲開宋曉翼辦公室的門,听取他們對她這段時間表現的評判以及下個月的具體安排。

何敏也在。喬夕瓊開門之際,她正在大快朵頤。

「喬喬,要不要來一塊?」何敏將點心盒子遞給她,「徐福記的草莓酥,味道一級棒!」

喬夕瓊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搖頭,「不要,我不餓。」

何敏收回點心盒,不無惋惜道︰「這麼好吃的東西都不感興趣,真是暴殄天物。喬喬,你不是在減肥吧?」

「沒有。」喬夕瓊立即澄清,「怎麼會?」

何敏轉過頭,上下打量她一番,頻頻點頭,「嗯,不錯。宋哥,喬喬的身材好好噢,絕對有走性感路線的資本。」

喬夕瓊剛要說話,宋曉翼抬手制止她們,「喬喬,公司近期就要開會商討是不是要給你做第二張專輯。如果要做,同時也會確定專輯風格和制作人等相關事宜。為了讓你有完全的準備,我讓何敏幫你請了幾位老師,訓練你唱歌之外其他的技能。何敏已經幫你做好了課程表,時間是兩個星期。可以嗎?」

喬夕瓊接過宋曉翼手中的課程表,一眼看過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課程安排。課程種類多,時間也密集。

「有問題嗎?」宋曉翼問。

話音未落,喬夕瓊的頭就抬起來了。她展開一個大得有些過分的笑容,說︰「沒有問題。我可以應付。」

「好。喬喬是我帶過的最努力的歌手了。後天開始上課,從現在到明天,你可以休息兩天了。」宋曉翼大發赦令,「何敏,你最近也很辛苦,放你兩天假。」

何敏高興地扔掉手中的點心盒,興奮地跳起來,大聲向全世界宣告︰「我有假啦!我開心死了!」

喬夕瓊的臉上只有淺淺的笑意,並沒有何敏的激動和開心。

她好羨慕何敏的開心啊。一個兩天的假期可以令她蹦蹦跳跳,忘情開懷。

暮秋的午後,陽光很大,但光線並不強烈。

上午從公司出來,一個人沿著公司大樓前的行人道向前走。走到疲倦,隨便找了一家飯店吃了午飯,然後繼續走。

街邊有一家帶有濃厚歐洲風情的咖啡店。她走進去,要了一杯黑咖啡,細細品嘗。

店內的裝飾很典雅,咖啡色的主色調,綠色的大葉植物,陽光隔著落地玻璃照射進來,有一種閑適在心中慢慢散開。店外是一條長而寬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車輛與人群在各自的軌道內行走,錯落有序。

她從包內翻出何敏和宋曉翼安排的課程表,大致瀏覽了一下。忽然,心底有一絲難以忍受的煩悶劃過。放下課程表,她托腮凝望窗外的人群。

唉和潘若黎用完午餐的江臨風一出飯店就發現了對面咖啡店內的喬夕瓊。隔著寬寬的馬路,在車輛交錯間,那張美麗的臉在第一時間映入眼簾。

自從與她說過對不起,他們已經將近三個月沒有見面了。五年不見,喬夕瓊的笑容從燦爛變為前不可見,再三個月不見,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茫然,一些無措。

心思未轉,大腦未經思考,他的腳已經自動自發舉步向前。等潘若黎發現之時,他已然走到了斑馬線中間。

「風風,你要去哪里?」潘若黎邊追邊叫。

江臨風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指了指對面的咖啡店。

潘若黎這才發現坐在店中發呆的喬夕瓊,心里大叫過癮。終于,終于不是在可以安排下見面了。

這一次,他們又會擦出什麼火花呢?

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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