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後山涼亭里,巧妍優閑的吟著趙師秀的詩,邊等人邊看大雨打在翠綠的荷葉上,將翠綠洗滌得更加鮮亮;嬌女敕的粉色荷廿化卻不禁折騰,顯得有些垂頭喪氣;豆大雨珠落入綠池里,蕩起圈圈漣漪,空氣中也飄散著雨水。獨特的氣味,好一個輕松自在的夏日。
「人梅了,吃梅子最剛好。」
石桌上有她買來的各式新舊梅子,一碟一碟地擺滿桌面。脆梅、茶梅、黃金桂花梅、胭脂梅……多不勝數,看得她兩頰發酸,迫不及待地用竹簽叉起一顆含在口中。嗯,酸酸甜甜真好吃啊!
雨聲掩去來人的腳步聲,等她抬起頭,她等的人已經收了油紙傘站在她面前了。
「阿焰,一起來吃梅子。」她燦爛笑著,右臉頰塞了梅子,鼓得圓圓的。
他憐寵的凝視她可愛單純的笑顏,在她身邊坐下。「我怕酸。」沒接過她遞來的竹簽。
「我挑顆不酸的給你吃。」她的視線在眾多小碟間移來轉去,最後選定一種淡茶色的漬梅,叉起一顆送到他嘴邊。「這一定不酸。」眼神、口氣都很肯定。
直有自信!不忍拂逆她的好意,他只好張口吃下,梅子才剛入口,濃烈的酸甜味立刻在口腔里泛開,酸得他眉眼都皺在一塊兒,很克制、很努力才沒將那顆酸梅吐出來。
「很酸喔?」她樂得呵呵直笑。阿焰什麼都不怕,就怕酸,看他忍耐的樣子還真有趣。
「是很酸。」知道她故意捉弄他,他沒抗議也沒責怪,只將梅核吐在專放籽核的空碟子內。
「再來一顆?我保證這次的一定不酸!」又叉起另一款淺綠色的送到他唇邊。
他抓住她拿著竹簽的手,以防她在他開口時趁機塞給他。「你吃就好。」
「一個人吃多沒意思,本想和你分享所以才買這麼多,誰知道你竟不吃!」她噘嘴抱怨,探頭把那顆在他唇邊的腌梅吃掉。
她突來的舉動害他的心漏跳一拍。她身上的茉莉香氣混合梅子的酸味盤旋在他鼻前,她靠得那麼近,雖然只有一瞬間,卻讓他誤以為她要吻上他了。
「你怎麼了?」他俊秀的臉龐忽然呆楞僵化,他雖立即眨眼抹去,卻沒逃過她的火眼金楮。
「沒什麼。」松開她的手,他偏過臉望著亭外雨幕。「公主找我來這里有事嗎?」故意支開他又找他來,原來是想欣賞他皺著臉吃酸梅的好笑表情。
「專程找你來吃梅子、看梅雨的呀,誰知雲公子你無福消受!」她幸災樂禍地道,很有取笑他的意味。
「吃苦瓜可以,吃梅子沒辦法。」
「誰跟你吃苦瓜啊?我最討厭吃苦了!」他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隱隱約約還覺得有道冷風從背後吹過呢。
「公主什麼都愛吃,就是不吃苦。」
她敏感的察覺他話中有話,于是嬌瞋著他,「說,你是不是在笑我貪饞?」
「阿焰不敢。」他強忍住笑意,裝得很正經。
「不敢才怪。」她稚柔的聲音低低的,縴白玉指放下竹簽後改搭在他肩上。
「阿焰,我太依賴你了,以後我若嫁人,沒有你陪伴,該怎麼辦才好?」她眼睫期待的眨呀眨的,故意試探性的問道。
「公主有夫婿陪伴,有沒有雲焰都沒關系。」
「胡說!阿焰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認真說道,眸內波光微動。
最好的朋友?雲焰苦澀一笑,他在她心里最多也只能是個朋友而已……
「雲焰答應過公主,只有公主不要我,我是不會主動離開公主的。」
巧妍聞言細眉一蹙,「因為我逼你發過誓,所以你才不離開我?」
「不,我的去留由公主決定,只要未來的駙馬爺答應,不管公主嫁到何方,雲焰都會跟隨在公主身邊。」
「只要駙馬答應?若他不答應,你就不跟了?」好熟悉的對話啊,還記得那一年她曾經作過和今日相似情景的夢境。
「駙馬不答應,雲焰沒有立場苞。」
「若真如此,你就要離開我了?」火焰跳上她明亮的雙眸,閃著騰騰怒氣。
「是的。」
「你是不是日日盼著那天到來?只要我嫁人了,你就自由了,再沒有人束縛著你,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甜脆的聲音說得又快又急,已經有些咄咄逼人了。
「公主不是我的束縛。」從他真心想待在她身邊那時起,她就不再是他的束縛了。「公主想要我留我就留,要我走我就走。」
「你的人生全由我作主?」復雜的雙眼緊鎖住他沒表情的臉。
「我的人生依附公主的人生而成,公主是我最重要的人,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他的聲音和表情平靜得一如往常。
「你就沒有自己的意見?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想法,不要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我!」她從不擅長掩飾情緒,她不想再做戲、不想再掩飾,她決定讓內心潛藏已久的情意全面主掌她所有的情緒。
雲焰沉默無言地望向遠方蔥翠的山嵐。
巧妍眼中的怒火,幾乎快要燒毀他瞼上硬撐的假面,但他決計狠下心,不讓她瞧出一丁點內心的痕跡。
「阿焰,你老實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深吸口氣壓下種種情緒,她和他並肩坐著,目光柔和凝視著他。可惜他沒轉過臉,沒看見她難得成熟的表情。
雲焰淡笑,眸色溫柔地道︰「公主是我最喜歡的人。」
「有多喜歡?」
「很喜歡。」
「很喜歡到底是多喜歡?」
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他在心里說道。「和喜歡我娘、寺院師父一樣喜歡。」
她才不要那樣的喜歡!急躁的怒意再次染上雙眼,她站起身雙手越過他肩膀,往後摟住他的頸項,將他拉近她的臉,毫不考慮地欺近他的唇——
他卻抬起手固定住她軟女敕的臉頰,不讓她吻上他。
他身子後移些許,挪遠和她的距離。
「公主,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被拒絕的尷尬,像無數支銳利小箭咻咻咻地接連扎進她的胸口,螫痛她一廂情願的情思。「你來做我的駙馬,就沒什麼不可以!你做我的駙馬,你就能得到你從小就想擁有的一切!」
真可悲啊,她想要的情意,竟得用外在的利益來換取……
「公主,你不了解我嗎?我從不想依靠裙帶關系出人頭地,我想過的生活不是那樣。」
「你想過的生活是怎樣?推開我,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闢吏開始做起,最後成為朝廷上的百官之一?你志氣高,想憑藉己身力量爬升到你想要的位置,但你可知道那要花去你多久的時間?也許當你白發蒼蒼時,都還達不到你最終的理想!」
「即使如此,也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
「對,那是你的人生、你的選擇,你無怨無悔,而我——從來都不在你的選擇之中……」她淒惻地笑,笑得空洞惶然。
「……」她的偏執叫他心驚,她對他的感情,超乎他想象的深哪!
「你一直都是個不輕易認輸的人,你認真念書、盡力學武,該做的每件事你都全心全意做到最好、最完美,你從不投機取巧,因為你的志氣讓你根本不屑為之。在你眼里,我也只不過是你奉命保護的對象、是你推卸不掉的責任,對你而言,我就只是個長不大的皇室公主,是你沉重的包袱、是你的負擔,你用不開、丟不掉,像一團混亂的綿密絲線絆住你的腳步,害你不能飛、跑不開……」
他深吸一口氣想穩住氣息,吸進的卻全是她的茉莉香氣,反而使得呼吸更加紊亂。「公主,你不要這樣折損身分……」
「公主公主!我在你心里除去公主身分,到底還剩下些什麼?如果沒有這個頭餃,我對你而言根本什麼都不是!」
她毫無掩飾的話語使他突生氣惱,語調也嚴厲了起來。「如果公主不是公主,雲焰不是隨侍,那我們就是共同成長、互相陪伴對方,擁有相同回憶的好朋友,這是無論將來有任何變遷都不能抹煞、也不會有所改變的事實!」
「我恨透好朋友這三個字了,我才不希罕當你的好朋友!」無血色的唇瓣微顫,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她的想法。「我不想當你的朋友!」
不知從何生出的神力,她一把扯開他固定在她頰上的雙掌,沒給他片刻思考時間,她迅速往前吻住他的唇。
四片唇瓣相觸,雲焰明顯一僵,巧妍沒打算放過他,手掌固定住他後腦勺,不讓他退開。
她軟軟薄薄的小嘴溫溫的,帶些不被認同的寂寞哀傷,懇求回應似的舌忝舐他涼冷的下唇;她近距離察覺他已有些松動的表情,不由得嘴角上揚,更加熱情的吻著。
以前她曾偷溜進柳昭儀的院落玩,恰巧瞧見父皇讓柳昭儀坐在他腿上親吻她,當時柳昭儀正受寵,父皇一定很喜歡她才會吻她。
那麼,她很喜歡阿焰,當然也可以吻他了。
「公主,這樣有損你身分的。」雲焰粗啞低語偏過臉,手上舉欲拉下擱在他肩膀的那雙玉臂。
「你不說,誰知道!」這里也只有他們兩人,她不容他退卻,于是不顧他反對,更靠近他身子。
軟玉溫香在懷,雲焰一陣心亂。她殘留梅子香氣的唇瓣軟甜迷人,他幾乎就快淪陷……但他不可以啊!她是尊貴的公主,而他又是什麼身分?就算沒人看見,他也不能玷污公主的清譽,因他珍惜她,所以更不能毀了她!如果他此刻有所回應,他們今後又該用什麼態度相處?
她柔軟的小舌笨拙的想探進他口中,根本不顧他的意願,只急切的想傳達她如洪水般再無法控制的滾滾情潮。
她好喜歡阿焰啊!不知從何時起她就喜歡著他,什麼身分條件差別,她才不管,就是要她撇下公主的頭餃,她也在所不惜。
「公主!」男子的力量原就比女性大,他強健的手腕握緊她上臂,想要強拉開她;她卻不怕痛的任他握著,軟甜的唇瓣依舊在他嘴上恣意妄為。
「公主!」他不再怕弄疼她,用力一扯,再稍微使力就掙月兌開來。
她的唇離開了他的,一瞬間他竟感到有些空虛。他何嘗不想深擁她入懷?可他不能啊!他……他只是一個隨侍而已……
她心寒的站起身,晶瑩淚珠不斷地滾落臉頰。
明燦的眼眸覆上一層濃重的灰黯失落,她就這麼任由淚水滴落,眼兒一眨也不眨的凝睇著他。
那其中有許多責怪他無情的控訴,他拳頭緊握,不讓雙手月兌離意志去擁抱她。他是什麼身分他清楚知道,他從來都沒有踰矩的資格,更沒有愛她的資格!
「雲焰,你的心真狠,毫不猶豫地推開我,踐踏我的情意,你很高興是不是?」她苦澀的開口,淚水還是掉個不停。
「……對不起。」他別開眼,不再看她傷心的容顏。他殘忍的壓抑心中不斷攀升的憐惜,怕再多看一眼,他會降服于她哀傷的淚水里。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她激動地爆出怒氣,接著一步步後退,退到涼亭之外,想讓寒涼雨水冷卻她心上燃燒的怒火。
「公主,別淋雨,」他急忙撐開紙傘步出涼亭幫她擋去滂沱雨勢。
她冷勾薄唇,眼神渙散淒涼。「怕我淋雨受寒,不過是因為我公主的身分,你是忠心的隨侍,無論何時總不忘妥當的保護你的主子……」
「公主,你在說什麼?」看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輕微一晃,他即時伸出手抓住她手臂,穩住她的重心。
「我說什麼你怎會不懂?」她低聲喃語,像在跟自己說話。「我就只是個公主……是個公主而已……」
不!不只是公主!他痛苦的閉上干澀的眼眸,在心底無言否認。她對他而言若單純只是個公主,他就不必任憑揪心之苦反復擰痛他的神智了……
在他合眼平復心里的波緒時,她卻忽然撞進他懷里,緊緊擁抱他清瘦結實的胸膛,把猶帶淚痕的雪白小臉埋進他散發清新味道的胸口上。
他輕吁口氣,似無奈又似包容,「……公主……」
「別再叫我公主了……」她軟軟說道,甜淡聲音帶點撒嬌的稚氣。
「你喊我一聲巧妍好不好?十幾年來老听你叫我公主、小姐的,听得都膩了,今天你就例外一次,喊我一聲巧妍吧?」
珍惜地嗅間他懷里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是她親手破壞他們之間原有的和諧,將原本的寧靜,帶進傾斜的空間里。她清楚明了他們今後再也回不去原來的關系,回不去今天以前的日子了……
也許,這樣撒嬌的賴在他懷里,是最後一次……—
「好不好?」她期待的輕問,等到的卻是他的沉默。
她失望的抬起頭,含怒瞳眸緊攫住他隱藏所有情緒的雙眼,忿忿地責怪道︰「就連喊我名字一聲你都不願意嗎?」
「公主就是公主,雲焰沒有資格直呼公主名字。」
視線沒和她接觸,他悄然移開眼,不忍看她淒絕苦澀的眸子。他知道是他太狠心了,她可以坦然面對內心的想法,面對感情時沒有虛偽遮掩,隨心所欲的迎接一切;但他不能如此任性啊!她可以錯,他不能錯,他一錯,若她也一起踏進錯誤的道路,那她的未來就等于叫他給毀了啊!他不能這樣自私……
「哼,公主?公主有什麼了不起?我寧可當一個平凡的女子,一個她鍾情的對象不會因身分拒絕她的平凡女子!」她毫不留戀的推開他的胸懷,讓傾盆大雨再次打在她嬌小的身上。
他伸手要抓回她,卻讓她胡亂揮動的小手給拂開,連帶的打掉他手里的紙傘。
「不喜歡我就別靠近我!沒有你雲焰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她決然地冷睨他,聲音逐漸拔高,「從今天開始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是你的束縛、你的負擔,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想管、不要管了……」
放他自由,等于是將自己迷亂的心困進暗無天色的黑洞里,她不知要花費多久的時間,才能讓它重見天日?
大雨模糊了她哀傷的聲音,黑直長發濕貼在她慘白的臉頰上,不停歇的雨水滑過他們互視的眼眸後流下,像眼淚。
她站在雨中對他淒絕一笑,而後轉身狂奔,不怕泥地濕滑、不去思考該奔往何處,她只想盡快從他面前消失,讓滂沱大雨瞬間澆熄她烈火般的情意,凍結他默然的無情。
「公主!」他揪心厲喊,跟隨在她凌亂的腳步之後。「別跑了,泥地濕滑啊!」
他喊些什麼,她听不見,又或許是她故意裝作听不到;她想听的他不說,其它的話又有何意義呢?
他的步伐比她大,一兩下就跟在她背後,才伸出手臂要拉她,她卻腳底一滑,身體打斜,就往地上摔去——
他心急,不顧己身安危奮力擁住她嬌軟身軀翻身一轉,以己身為墊,代她摔倒在地;而她,被他小心護在懷里,毫發無傷。
落地的重量濺起泥地水花,兩人衣上、臉上全是灰褐色泥水,模樣狼狽不堪。
「還好沒事。」坐起身後,他欣慰的露出淺笑,沒費心查看自己是否傷到哪里,反而先用指月復拭去她瞼上污濁的泥水漬。
為什麼他能這樣不顧一切的保護她?從小到大面臨過多少次危機,他都盡力護著她,把她小心翼翼收攏在他安全的羽翼下,不讓她暴露在任何一點危險里。為什麼他能做到這等地步?就因為她是公主,是他奉命保護的對象嗎?
「如果……」她深深凝視他漆黑俊眸,細細感受他因長年練劍而粗糙結繭的指月復在她滑女敕膚頰上拂動的觸感。「如果我不是公主,你還會這麼溫柔的把我護在懷里嗎?」其實,在她心底某個深暗角落,仍帶著一絲絲小小的期盼。
「會的。」因為你是巧妍。他瘦削清俊的臉龐揚起微笑,「是小雪、是心兒、是其它女子,我都會用心保護。」
他選擇一個安全卻叫她大失所望的答案,雖明白她一時的傷心難免,但也許時日一久,傷口就慢慢痊愈了。因此就算被她誤解,他亦無所謂……
「為什麼?」她似哭似笑的扯動唇角,薄唇微顫。「連說句話安慰我都不肯……」
她兩手撐地,遲緩的站起身,貓般大眼陌生的看他。「別跟著我。」傳來的是寧靜遙遠的聲音。
旅程結束了,她和他的緣分也到了終點……—
「我去拿傘。」他也起身,不去在意手肘和後背隱隱的疼痛。
「衣服都濕了,還拿傘做什麼?」她空茫輕笑,微紅眼眶噙滿透明水意。
「撐著傘至少不冷,比雨水直接打在身上造成的傷害小!」他有些惱怒,她怎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認為,到現在——」她的笑中帶著酸澀,不想笑,卻笑了。「我還會在乎這些嗎?」
他的心被重重一擊。他知道他的拒絕對她造成極大的傷害,她和他是徹底決裂了,再也回不到兩小無猜,單純的從前了……
「背對著我。」
她說。雙眸定定鎖住他的眼,他輕易地看出,她已將他排除在視線之外,今後她眼里將不再有他。
他別開目光,轉身背對她,控制許久的淚意,在轉身的同時迅速浮上雙眼。
「不準轉身,等我走了你才可以離開。」她冷聲道,迷蒙淚眼瞪著他頎長挺直的身影,舍不得太早移開。
「好,等公主離開我再走。」他溫順回答,暗自握拳的雙手,指甲深陷進掌心里,卻絲毫不感覺痛。
沒發覺他的異樣,她咬緊下唇,用盡全身氣力毅然旋身。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每跨出一步,就拉遠一點和他之間的距離,她漸行漸遠,等她完全離開這里,他們就真的再無瓜葛了。
而那些舊時往事,緩緩沉澱在回憶里,日後每想起一回,就注定心痛一次。究竟要等到哪一天,他在她心里的影像才會逐漸消褪,她的傷口才會慢慢愈合?
那一天,她必須等上多久?
任雨水無情沖刷她無聲掉落的淚,她回過頭,凝望長長小路盡頭的他——他動也不動的依言靜立原處,不知怎地,她竟覺得他挺直的背影有些蕭索落寞,是她錯看了吧?擺月兌了困住他的她,他應當開心歡喜才是,怎會傷心難過呢?
不看了、不想了……再看、再想有何用?他既無心于她,她又何苦相逼?就算她拉下臉皮請父皇指婚,強迫他當她的駙馬又如何?強摘的果子不甜這道理她懂,勉強來的感情她也不要,她要的一直都是他心甘情願和她兩情相許。
只是一直到今天她才終于明白……
原來一切——根本都只是她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