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芮皺了皺眉,看得出來他為了什麼原因不開心,卻不明白他在不開心些什麼,「你今天怎麼了?剛才我看到你不是在和調酒師聊天嗎?看你很開心的樣子啊!還有,阿易在不在不是問題吧?我和她在一起起碼還是有照應的——呃?我的包——」陡然發現自己手上少了什麼,低頭一看才發現,她什麼都沒帶就被拖出了酒吧,「我的天!我的包!」
她重重地吐了口氣,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就往回走。
「我想阿易會幫你看好的,放心吧!」不假思索的,跟在後面的余休忍不住開口,口氣超乎異常的酸。
不要說敏感的丹芮了,恐怕在沒神經的人都听得出來有點不對了。
「余休!」丹芮索性停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極了,終于想到我了。」余休側頭,「就連一個包都排在我的前面,我真的不知道我算什麼!」
完全的無理取鬧!疑惑地打量著眼前明顯在賭氣的男人,丹芮掠了掠耳邊落下來的發,「你在不高興些什麼?」她有點困惑。
看著在燈光下分外清麗的容顏,冷冷的夜風讓余休清醒了一點。
罷才不應該喝酒的,酒量自覺不差的他,也覺得有點暈起來,剛才湛凌給他喝的是什麼?
剎那,有點無奈的情緒升了起來,夾雜著疲累。他不願意離開這里,在這個時候,一點都不想。他知道,她對他並非沒有感情,她會接受他,但是因為他正好在她的旁邊,而她的感情沒有他深……他可以接受,也可以等。
想著,換工作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眼下,他有點不確定起來。
在或不在,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差別的吧?他也許不過是她生活中的一個過客。他的執著對她來說反而是負擔,如果這樣,那麼他離開吧。離開這里,然後可以離開對她的感情。
說他死心眼也好,說他傻也罷。對于感情,他一點都沒有游戲的心情,認定了,就是一輩子,否則他也不會等到現在!對他來說,認定的人只有一個!
但眼下,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掙扎!難道,對她來說他的存在一直是可有可無的嗎?
這本來並不能怪丹芮的,因為她什麼都還不知道,雖然知道自己的怒意很有點無理,但看到在她心中並沒有太多地在意到他,心里冒著酸味的泡泡就不停地往上跑出來。
有些莫名其妙的丹芮,看了他兩眼,決定懶得對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說話,一言不發地轉身決定去酒吧找阿易一起回家。
她一轉身,余休的整張臉都黑了。
「丹芮!」
余休愕然,不是他的聲音。回頭只看到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女人站在三兩個被兩人的爭執吸引得停下腳步的路人中間。
誰?
而另一邊,再次停下腳步的丹芮完全沒想到在這里會踫到她根本不願意見到的人,頓了頓,才開口︰「好久不見。」非常敷衍的口氣。
女人眯了眯眼,「你們在做什麼?」她指的是她和余休。
抿了抿嘴,丹芮沒有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余休直覺在這個女人面前丹芮有些緊張,奇怪了,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女人很有點臉熟?
「我問,大庭廣眾的,你們在做什麼?」女人的聲音開始嚴厲起來。
好像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余休挑起了眉毛,想開口說什麼,卻被丹芮截住了。
「我們在吵架。」丹芮低聲開口,「媽媽。」
媽媽?呃——沒化妝就跟上次見面差那麼多嗎?不過態度一樣地差就是了。
葉媽媽絲毫不含糊,「跟我回去,我有話跟你說!路上吵架,成什麼體統?」說罷還狠狠地瞪了余休一眼。
全身震了震,丹芮吸了口氣,「媽媽,我不會回去的。」
葉媽媽乍然變了臉色,「你怎麼越大越不听話了?!上次就告訴你,不要和這種人在一起,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你怎麼可以和那種人在一起?還有你那個室友,成天只知道掛我電話拔電話線,還懂什麼其他的?你給我回去!」
那種人?哪種人?會做表面文章的人,就是好人了?太可笑了。
丹芮的臉上露出了幾絲無奈,「隨便你怎麼說好了,我要走了,再見。」說完,她轉身。
「丹芮!」葉媽媽在後面叫。
丹芮絲毫沒有理會,她知道,以媽媽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追上來拖她回去的,媽媽只會要求她服從她的指示。所以上次離家出走才會那麼順利。
「丹芮。」輕而低的聲音,是余休,有點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剛才還在對她發怒,而現在卻異常的低柔起來。
沒有回頭,她苦笑了下,「什麼事?」
張了張嘴,余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或者道歉的話,似乎都不能出口。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一前一後地走著,湛凌所在的那家酒吧已經漸漸地近了。
葉媽媽果然沒有跟上來,而余休卻發現丹芮並沒有因此有心情轉好的跡象,一臉沉默而近乎脆弱的黯然神色。
阿易在酒吧門口等著,右手上抱著丹芮的繪圖工具和速寫本,左手握著丹芮的手機。
丹芮就這樣在阿易的面前停了下來。
「你的電話。」阿易靜靜地遞上她的手機。
「我想回去了。」接過手機,她徑直說。
望了望余休,阿易沒說什麼。眼下,顯然余休成了炮灰,她不得不有點同情他。
阿易無聲地對他說了一句什麼,站在原地的余休,很長時間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忘記對丹芮說出自己的決定。
明天再說吧!余休把雙手插到褲子口袋里。
在她心中,他什麼都不是吧?
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了決斷。離開這里吧,離開,對誰都好吧?他也該試著忘記才好。不記得是誰說的,初戀往往沒有什麼結果,果然,他也是。
望著余休轉身慢慢離開的背影,丹芮突然覺得心口上有種撕裂的痛。
為什麼?
看他黯淡的模樣,她同樣感同身受?
「你在怕什麼?」阿易不明白地問丹芮,「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看到丹芮從回來之後莫名其妙的煩躁和不知所措,躲在房間里面涂涂畫畫,察覺有異的阿易硬逼她說出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吵架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從來丹芮不會那麼容易受到血緣關系以外的人的影響,就算有,也不會令她失措的。
眼下余休的出現,她該慶幸的。那男孩,應該是真心的吧?以前雖然只有短短的照面,不過,她還是能看出他看著丹芮時的專注,並非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見她握著筆,卻沉默無語,阿易只有嘆氣。好友的性格她自然是知道的,她希望被別人接受,卻害怕被人像父母那樣期待或控制。而對于將來的茫然,卻令她時常地逃避一些選擇題,比如今天。
「我不是想逼你,無論如何,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你覺得是好的,我什麼時候說反對了?」阿易正色著說,「雖然不想逼你,但對于將來,總是需要你自己選擇的。」
將來?听到這個詞,丹芮握筆的手瞬間握緊了,緊繃的關節開始泛白。
看在眼里,阿易明白這些天丹芮也很有壓力,但一些該說的她還是必須要說,是為了余休,為了他們兩人的將來,也是為了丹芮自己。
「丹芮,你不得不承認,你喜歡他,不,你愛他,不是嗎?」
倏然,受到驚嚇似的丹芮慘白著臉抬頭看著阿易。
微側頭,對著顫抖著唇想說話的丹芮,阿易的神色嚴肅中透著無奈,「不要說不,你該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我這個旁觀者反而看得清楚得多,畢竟認識你那麼久,從來沒看到一個人能影響你到讓你依賴,讓你想逃,哪怕是你父母。」
阿易的右手食指點了點桌上的稿紙,「你的畫總是飄飄蕩蕩的,為什麼?既然想找一個人肯定你的存在,而那個人又真的出現了,你為什麼還這麼瞻前顧後的……在你心里,還是信任他的吧?」
瞪著那疊稿紙,丹芮還是說不出話來。
是,她是在害怕。但害怕的對象卻不明。
真的!
也許是他太溫柔,也許是她太自私,而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月兌離了軌道。
從來,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將來會怎麼樣。覺得現在就很好了,也許她會在「諾華」里工作下去,像隻果說的那樣,從一個小小前台慢慢地晉升,付出總有回報,卻不必花費太多的心思,不是嗎?
遇到余休也許是一個意外,而她從一開始的態度只有逃避,直到不能逃了,直到不能漠視自己心意了,這才不得不妥協。
她太懦弱了,總是希望被肯定,有了機會卻不懂得珍惜。
人和人之間,若非血緣,只能靠信任而維系感情,友情和……愛情。
也許阿易沒有說錯,因為太重要了,才會患得患失,因為太想得到了,才會在唾手可得的時候開始退縮。害怕,最終不過是一場夢境。
太卑鄙了!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睜大眼楮不想讓淚模糊了視線。
阿易走開了。
她是該好好地思考一下,她究竟失去了什麼。這個城市總是太過喧鬧,總是用很多很多的東西遮蓋了一切。
她一直這樣認為的,也一直認為自己很清醒,自己能夠在這喧鬧中尋得自己想要的寧靜,尋得冷眼旁觀。
卻原來,自己長久以來,不過是在逃避罷了。
阿易說得沒錯,她在怕什麼?
似乎一直以來,她都只在享受著他的溫柔,視為理所當然,卻從來沒為他想過。
是她太自私了,總想著自己如何。
是該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了,真的!
明天、明天她一定會有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