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分手,沒天理 第一章

市郊半山腰的豪宅燈火如晝,夜色被繽紛光亮驅趕到角落。

豪宅前的柏油路魚貫駛入高級房車,整個現場般得像是奧斯卡頒獎典禮一樣隆重,接近主屋的地段竟然還鋪上紅地毯。

一個個踩上紅地毯的人,全都是商界的龍頭大老、科技新貴,甚至是國外嘉賓,叫得出名字的世界前百大富豪……

闢亭又呆了又呆,開始懷疑自己踏進了異世界。

盡避她也躋身名流,但是和他們相比,她比海灘上的一顆細砂還渺小。

就連要經過保全盤查,也虧她跟好友硬拗來一張宴帖,才得以踏進鏤花鐵門內的這個世界。

為什麼戒備如此森嚴?為什麼世界名流全都到場?

就只為了四方集團新任總裁的交接儀式。

四方集團體系底下,各大產業包辦了台灣人民百分之三十的食衣住行,甚至觸角也跨向美洲大陸,打下深厚基石。

所以,站在四方龍椅上的男人,擁有絕對撼動整個亞洲經濟的影響力。

幾年前,听說四方的老總裁身體欠佳,遠赴美國醫治,順便整頓整個美洲版圖,近來傳出有意交棒,而老總裁的兩個兒子正蠢蠢欲動,等著掛牌上任,豈料雀屏中選的卻是一個年僅三十的男人。

整個四方集團上下震蕩著,業者都等著看新上任的總裁能夠交出什麼樣的成績單,再決定往後的策略路線。

所以,她來了。

但理由不是那麼純粹。家中金融事業告急,她需要最有力的靠山助她家度過難關。其實,在商場上,她並不是沒有能夠資金襄助的朋友,但是她一定要來,而且非他幫忙不可。

站在豪宅花園里,官亭又瀲灩水眸眨也不眨地審視每個下車的人,心思卻早已飛到三年前——

「一句話,跟我走,我們結婚,要不分手。」那是她的聲音,用沉穩又結實的嗓音武裝自己的不安,把問題拋給他,等待他的選擇。

男人淡瞅她一眼。「我要留下來。」

「你真的要留在這里?」

男人似笑非笑,烏黑的眸在月光底下竟有股蒙的魔魅。「跟著你回去做什麼呢?」那懶懶的嗓音像是包圍在月旁的暈黃光暈,沉啞柔滑。

「跟我結婚啊,你不愛我嗎?」听出他的不在乎,她急了,再也無法武裝自己,恨不得撲在他的腳邊,求他跟她一起回台灣。

男人的黑眸閃爍,五官立體出色得魅惑眾生。「你回去吧。」掌心抓緊的紙條捏了又放,放了又抓。他的猶豫沒人注意。

她僵住。

回去?

男人輕輕地拉開她冰涼的小手,懶聲喃著,「回去吧。」

她的呼吸停止了,仿佛連心髒都停止跳動,她的世界也就此停止轉動——

一直到現在。

四周喧鬧的聲音將她的神智拉回現實之中,她連忙深吸一口氣,仿佛當她沉入回憶時,連呼吸都忘了。

她抬眸,瞥見一輛烏亮的房車駛到面前,車上的男人下車,瞬間攫住她所有注意力和呼吸。

是他!真的是他!胃部狠狠地糾結發痛著。

濃密黑發俐落有型地貼覆後腦勺,幾綹橫落到左耳掩去眸中豐采,濃黑的眉斜飛入鬢,眉骨立體如刀鑿,烏眸深邃如黑曜石,略薄的唇似笑非笑扯動著吊兒郎當的氣息,帶點邪氣又摻了點魔魅。

吳冠熒!

那個三年前拋棄她的混蛋!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名流雜志里,當他的姓名和四方集團連結在一塊時,她幾乎瘋了!

那個某企業秘書助理的混蛋,那個窮困得連一頓大餐的錢都付不出來的窮鬼,為什麼會在三年後,成了四方集團新上任的總裁?

她要知道,她應該有權知道!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向前一步,不偏不倚地站在入口處,只要他經過,必定看到她。

她想知道他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

她屏息以待,然後四目交接,望進了那雙可以不靠光線就閃耀的黑色琉璃。

沒有她預料中的驚詫錯愕,沒有她想像中的慌張失措,他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淡淡一瞥,就連頷首示意都沒有,幾乎把她當成空氣。

闢亭又惱火地握緊粉拳,一個箭步向前,很蓄意地撞進他的懷里。

「啊——」

現場響起陣陣驚呼,引起了保全的注意。

「你沒事吧?」

「總裁、總裁,你要不要緊?」

闢亭又力道過猛,撞得頭昏腦脹,根本不管身上孔雀藍的禮服是否有所刮損髒污,她只管往那溫熱的懷里鑽,哪怕姿態不雅地趴伏在他身上。

淡淡的古龍水味鑽入她的鼻息之間,那是她以往送他的那牌古龍水的味道,他直到現在還是沿用著?

「我沒事、我沒事。」兩人身旁的男人瀟灑地擺擺手,咧開大大的笑,展開他無與倫比的親和力。「反倒是這位小姐,你還好嗎?」

闢亭又不解地從吳冠熒懷里抬眼,對上一雙愛笑的眼。

是她听錯了嗎?她剛剛好像听見有人叫這男人總裁……

「魁里,你還坐在那做什麼?還不趕緊把這位淑女扶起來?」男人還在笑,並催促著。

「是。」

被她壓在底下的男人動作俐落地起身,蹲在身旁,輕輕地挽起她,對她展露疏離又客套的笑。

「您有受傷嗎?」

闢亭又大眼瞪著他。

「小姐?」魁里姿態未變,就連唇角上揚的角度都未移動分毫。

「你……」

她混亂了。

這是怎麼搞的?他明明就是吳冠熒,為什麼那個男人叫他魁里?

「這樣吧,這位淑女可有攜伴前來?」那個男人問著,笑得很沒距離感。

「沒。」她的思緒還在混亂當中。

「那就當我的女伴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等著她挽。「要趕緊入場,否則就太失禮了。」

闢亭又眉頭微攢地問︰「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誰。」

「沒關系,你等一下就會知道。」男人不管她的意願,直接牽住她的手,拉著她走進會場,一路上,被後方殺來的視線燒得發燙,他還是不放手。

闢亭又不斷地回頭,那個叫魁里的男人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然而黑眸很深沉,掩在長睫底下的光痕快速閃動,卻沒人看見。

當那個男人上台時,官亭又再一次的感到混亂。

「我是吳冠熒,四方剛上任的總裁,有許多事還要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他俊爾有型,三件式的西裝穿在身上,像個超級名模,語調輕松,態度大方,笑開一口白牙,讓人很難討厭他。

闢亭又眨眨眼再眨眨眼,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撞得太用力,把吳冠熒和魁里的靈魂撞得對調了。

否則為何該叫吳冠熒的男人卻變成魁里,而台上那個叫吳冠熒的男人,怎麼會是吳冠熒?

忖著,她不由發笑,笑自己在胡思亂想。

就算靈魂對調,原本的吳冠熒也不是那種個性。

哼!他才沒那麼隨和呢,他總是吊兒郎當,逐風隨浪地悠哉度日,嘴角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抬眼,她目光投注在台上站在「吳冠熒」身後的魁里身上。

瞬地,兩人四目交接。

她努力處變不驚,努力壓抑住失控的心跳,絕不讓他看出她的心思。

瞪著、纏著、攪拌著,最後,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淡淡地轉開眼。

混蛋!他明明知道她是誰,明明還記得她,為何可以在闊別三年後再見的第一眼時,表現得那麼雲淡風輕?

仿佛被困在那場愛情里的人只有她!不斷地拿回憶喂食自己的也只有她!

當年要他回台灣,他死都不肯,現在卻改了個身份回台。

這其中一定有鬼!一定有問題。

等著吧,看她怎麼給他好看!

落落長的感言結束,現場響起陣陣掌聲,兩個男人先後下台,現場奏起浪漫舞曲,攜伴的人在場中漫舞。

闢亭又抓準時機,在魁里下台的瞬間,立即挽住他的手。

「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嗎?」她問,眼神很挑釁,還隱含著恐嚇。

魁里濃眉微挑。「有什麼問題呢?」一個力道,輕易地將她拽入懷里,跳著親密的三貼舞。

「喂,現在正在跳華爾滋。」貼這麼緊干什麼?

他的身上裹著可以焚燒靈魂的熱度,熨燙著她的腿邊、她的腰側、她的掌心,燙出令人目眩的溫度。

她的身體為之發顫,像是還記著他的體溫,她不禁為此懊惱。

闢亭又,你可以再沒用一點!難怪你當年會被別人吃得死死的,被玩得一點尊嚴都沒有,甚至被拋棄得比一只狗還不如!

「忘了告訴你,我的舞藝不怎麼精湛,只會三貼舞。」他眉眼帶著嘲弄,一副願者上鉤的囂狂神態。

騙鬼啊!

闢亭又氣得牙癢癢的,突地勾唇笑著,低喃,「吳、冠……」

魁里仿佛早猜到她要出什麼招,在她話未竟時,直接將她封口。

吻,落得猝不及防,完全在她預料之外,害她腦袋亂烘烘,耳朵嗡嗡叫,根本無法思考,只能傻氣地感覺他的舌放肆地竄入她口腔里,吸吮糾纏著她的,吻得極為深處,吻得她暈頭轉向。

不久,他輕吮舌忝嚙著她的唇,壓根不在意她淡色的唇膏印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舌尖,甚至還放肆地舌忝著唇,將她的氣息一並咽下。

待回復神智,她瀲灩的水眸爆現火花,眉色無懼地迎向他,火大地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仿照他的法式熱吻,火烈地深吮著他,最後連舌忝唇的動作也如出一轍,沒有遺漏。

怎樣?

魁里不說話的眼如初生月華流瀉一地琉璃,突地他沉聲笑開,精致深邃的五官被柔和了,長睫也掩不去他眸底深深的笑意。

她還在瞪,瞪得更用力了。

笑什麼笑?她這叫做以牙還牙啦!

以為她還是當年無知的大學生哦?以為她還可以被他隨便地玩弄嗎?哼,她今天是來報復的,來讓他知道玩弄她的感情,他必須付出什麼代價!

「再笑,我就把你的秘密都抖出來!」她開口恐嚇。

這輩子沒機會恐嚇人,想不到第一次出征就是面對可惡的前男友,真是太過癮了,哈哈。

魁里慵邪地挑斜眉,懶聲反問︰「我有什麼秘密?」

「你說呢?」真不怕她抖出來?

「你說呢?」

「吳、冠……」趕緊掩嘴,怕他故計重施。

魁里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氣死人∼

「這麼怕我,怎麼恐嚇我?」唉!虧他還期待著。

水亮亮的眸瞳噴出火焰。「我警告你,別以為我怕你,我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官亭又,只要你不接受我的提議,我告訴你,你真正的身份會馬上出現在明天各大報頭條!」敢瞧不起她?哼!等著瞧。

「亭又。」

他低喃的嗓音宛若是圓潤珍珠墜落天鵝絨里發出的細微聲響,拋進她心里,再三回蕩。

闢亭又心間一陣緊縮,身體隨著他的輕喚而發出陣陣輕顫,只差那麼一點點,她武裝的堅強就要在他面前徹底瓦解。

她深吸口氣,沉下眉眼。

「我要跟你制造出一場假象,你可以不答應我,但後果自理。」她硬下心,不回應他沉柔的呢喃。

他是魔鬼,只會將她推進地獄里。

她答應自己,警告自己,絕對不再臣服于他。

魁里不語,只是淡淡地瞅著她。斂去笑意的他,像尊最美麗而無生命的雕像,森寒陰影覆蓋著高深莫測的深眸,令人打從心底不寒而栗。

不笑的他,總教她害怕。

曾經最吸引她的是他渾身慵懶自在的調調,不管身處何方總能生活下去的隨性氣息,看似吊兒郎當,但總是可以在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發現他是個教養相當好的人,印象中,沒見他動怒過。

眼前不說話的他,令人退卻。

「什麼假象?」薄唇微掀,現場的音樂變幻中,就連燈光也變得微暗而昏黃,陰影在他臉上勾勒著魔魅的氣息,他似笑非笑,神情霸氣得像個絕不妥協的強者,眸色詭譎得像個強而有力的帝王。

闢亭又咽了咽口水,有點怕,嘴上還是很逞強。「那是我的事,反正你要是不答應,後果自理。」再撂一次狠話,但氣虛了不少。

魁里黑琉璃似的眸微轉。「那麼,你想要怎麼做?」

「那是我的事,你只能選擇要或不要!」

「又是選擇題?」哎,這女人一點長進都沒有。

「回答我!」

他濃眉微沉。「成全你。」

宴會結束後,魁里和吳冠熒回到住所。

梳洗完畢,魁里烏黑的發尾滑在頸間,腰間僅系一條浴巾,身形雖偏瘦,但比例極佳,肌肉線條分明,完全找不到一絲贅肉。

他走向房間的書桌,拿起一疊報告,斂眼詳閱。

這一份資料,是他一回台便請人調查後送來的,已經看過多遍,每看一回,心情便壞一次,他還是忍不住一看再看,像在強迫自己做出決定。

「冠熒,你在看什麼?」

大大的黑影壓上,掩去了他的報告。「叫我魁里。」他不悅地將報告往桌面一丟。

「我習慣叫你冠熒嘛!」典聖耍賴著。

魁里不語,黑眸冷沉的視線輕易將他凌空絞殺。

典聖立即投降。「開玩笑嘛,我只是覺得你今天似乎不太高興,逗逗你而已。」沒必要這樣瞪他吧。

「記住你的本份。」聲音冷冷的。

「記得一清二楚,只是突然跑來一個前女友,你好歹也先跟我說一聲,搞成這樣,我戲很難演咧。」雖說他是被紐約百老匯看上的新星,但面對破綻百出的劇本,他真的演不下去。

「……我沒料到她會跑來。」魁里喃著。

「你真的要答應她?」典聖挑眉等下文。

「不答應行嗎?」魁里哼笑。「她雖然不清楚我的底細,但她知道我是誰,由她撒八卦,狗仔還怕挖不到內幕?」

「哇,女人的報復還真可怕。」他听魁里大略說過他倆交往的經過,最後是魁里拋棄她的。

「報復?」嘴角淺勾的笑意若有似無。「看是誰要報復誰。」

「喂,是你拋棄人家的耶。」還要報復,會不會沒太人性?

「你又懂什麼?」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

「典聖,你只要把你的角色扮演好就好。」一副話題到此為止,關燈後可以不敬禮解散的冷酷表情。

「要我扮演好,總要讓我了解一下狀況,不然要是露餡了,我會很不爽。」身為頂級演員就是應該全面掌控狀況,才知道該如何臨場反應。「好比你至少要跟我說,她說的制造假象,是要怎麼制造等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隨便人家要剮要殺啊?這實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反正她的嘴由我堵著,你只要搞定自己就好。」瞥他一眼,拍拍他的臉。「典聖,不要給我出紕漏,否則,我就讓你再也踏不上世界的舞台。」

典聖不滿地瞪他。「應該叫我冠熒。」不就是他要自己假扮他的嗎?

啐,要人家幫忙還恐嚇,真的是……

「叫自己的名字很惡心,你知不知道。」他寧可叫他總裁。

「是你要我扮演的耶。」用力嘆了口氣,典聖爬了爬未干的發。「結果,到現在你還是沒告訴我,你要我演這一出戲到底是為什麼,要是到最後無法散戲呢?如果無法照著你的劇本落幕,怎麼辦?」

「不可能。」

「萬一呢?」話別說得太滿。

「反正時間一到,我就放你回美國,可以吧?」這麼緊張做什麼?

「那你呢?」

他垂眼。「當然也回美國。」

典聖瞪著他。「那你到底回台干什麼的?」

談到這個話題,他笑了。「當然是來把四方集團鬧個雞犬不寧,然後再把爛攤子交給下一任總裁。」

「天啊,我都還沒坐到總裁辦公椅,你已經在思考下一任的總裁接班人了?」典聖不禁發噱。「這就是你回台灣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

「沒錯,因為我一點也不想坐上那張椅子。」

四方集團不是他的歸屬,這一次,他要徹底遠離!

新總裁上任第一天,所有高級干部全都在公司總部大廳集合迎接。

被數十人拱上最高樓層之後,接下來的便是第一場會議。

在魁里的細心教導之下,典聖把「吳冠熒」這個角色扮得很像一回事,精闢入里的商業之道,專業干練的態度,快狠準的點出全球市場的優劣,讓高級干部們很甘願地起立鼓掌,認為空降的總裁並非是個無能之輩。

但有兩個人除外。

「魁里、魁里。」

會議結束之後,身為老總裁吳十全大兒子,頭餃四方總經理的吳四維在會議外對魁里招手。

「總經理有事?」魁里問得客氣。

「當然有事。」吳四維將他抓到一旁,小聲問著,「你清不清楚那家伙的內幕?」

「那家伙?」

「他!」吳四維很不爽地指著被高級干部包圍的吳冠熒。「那家伙也姓吳,而且長年住在美國,從沒曝光過,也沒在商場留下半點紀錄,他憑什麼入主四方的最高職務?你說我爸是不是老人痴呆了?」

魁里濃眉微揚。「老總裁身體好得很。」他長年待在美國,一直接受老總裁的英才培訓,直到近幾年,老總裁身體微恙到美國靜養,才將他調到身邊成為機要秘書,幾乎將美洲事業都交給他打理。

所以,老總裁遠在台灣的兩個兒子,只要上頭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抓著甫回台灣不久的他不放,儼然把他當成老總裁在台的代理人。

但是自從吳冠熒正式空降,兩個奢望坐上龍椅夢碎的歐吉桑痛心到一個不行,逮到機會,就抓著他詢問有關吳冠熒的內線消息。

「他要是腦袋還清楚,怎麼可能把這麼大的事業全權交給一個外人?」吳十全二兒子,頭餃財務長的吳八德也悻悻然走來,臉色鄙夷到不行。

以為吳家都沒人了嗎?居然來了個……「等等,他也姓吳耶,難道說,他是爸爸在外頭的私生子?」

吳四維臉色很臭。「這種家務事別在外頭提。」

「這種家務事已經是眾人皆知了。」吳八德嘆口氣。「你該不會忘了,三十年前,老爸說要去開拓美洲市場,在美國待了好幾年,算算時間,還滿符合的。老爸那時正值壯年,老媽又不在身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說穿了,這種謠言在吳家早就不是秘密,也私下派人查探過,但始終沒答案,也沒人有勇氣去問當事人。

「就算是私生子又怎樣?」吳四維撇了撇唇,忠厚老實的臉竟扯出一抹陰狠。「不過是個私生子,憑什麼跟我們搶?」

言下之意,是他已經百分之百認定吳冠熒是吳十全的私生子。

「兩位在我面前聊這些,不怕我把這些事給傳出去?」魁里皮笑肉不笑地問。

「你不一樣,魁里,你是我們吳家的人。」吳八德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線生機。「你待在我爸身邊那麼久,你一定知道關于那家伙的事吧。」

換言之,是想要他透露點內幕?「抱歉,關于老總裁的私事,我從不過問。」

「問題是,你常跟在他身邊,你一定多多少少看見了什麼,知道了什麼。」吳四維也握緊了他另一只手。

轉眼間,他被兩個快要半百的男人逮住不放。

魁里忍不住翻動眼皮。「抱歉,我不清楚。」這已經不知道他是第幾次回答他們同樣的問題了。「但我想,與其打探一些小道消息,倒不如推動對公司有絕對影響力的合約,還比較能夠打動老總裁的思考方向。」

「欸,也對。」吳八德頗為認同。

「商業講求的是人才,想坐大椅,就得要有才能,若無才能,就算坐上主位也坐不久。」魁里語帶雙關的喃著。

「沒錯!」吳四維很激動地掐住他的肩。「魁里,你說的對極了。」

魁里不予置評地淺勾笑意。

「魁里。」典聖走來,對兩位長輩頷首。「總經理、財務長。」

「沒瞧見我們在說話嗎?你懂不懂規矩?」吳四維不悅地端出老大哥的架子。

典聖眉微揚,立即露出討好的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還在談,請不要見怪。」

「要人不見怪,還不退到一邊?」

「抱歉,呃,樓下有人來訪,我想請魁里和我下去。」他對魁里眨眨眼。

「怎麼,這麼大的人,還要人陪啊?」吳八德早就想殺殺他的威風了。

「並不是,是因為訪客找的是他。」典聖還是嘿嘿笑著,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明亮舒服的笑,很難讓人討厭他。

「我?」魁里微挑眉,立即猜中來者。二話不說掙月兌兩只大手,快快離開。「抱歉,總經理、財務長,我先下樓。」

「中午陪我們吃飯,你知道的。」吳八德喊著。

身影早已走遠,兩人一前一後踏進電梯,典聖立即軟在魁里身上。「我的媽呀,怎麼會這麼難搞?」好想哭啊!「還好我背台詞一流,否則光是被那群人圍住,我就準備皮皮剉了。」

「是嗎?我倒覺得你表現得很好。」魁里把他的臉推到一邊。

「真的?」黑眸閃閃發光。

「不當演員真的太浪費了。」就連他也快要以為他就是真正的吳冠熒了呢。

「就說了,百老匯真的找過我,不是我胡蓋的。」

「不就是幾百年前演過幾個小角色而已,犯不著四處宣傳。」啐!他又問︰「官亭又來了?」

「應該是吧,總機打上來的。」想了下,發亮的俊臉又沉了下來。「喂,你之前沒跟我說四方里頭有內斗,而且斗得最嚴重的,是那兩個最德高望重的人。」

「那是你沒做功課,沒有一個集團內部不斗爭的。不過四方內斗還算和平,搞不出什麼殺人放火泯滅人性的大事,你放心吧。」

「那就好。」他們看他的目光好鄙夷、好不屑說……唉!他這個老同學也真是太辛苦了,生在這種家庭。

「給我收起你不正經的模樣。」電梯門已經打開了,魁里提出警告。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我面對官亭又的時候應該要扮成什麼角色。」都已經知道他不是正牌的吳冠熒,再裝就不像了。

「扮你喜歡的樣子。」他率先踏出電梯,右轉,便瞧見官亭又就坐在大廳候客的位子上,長發披肩,兩側垂發掩去她巴掌大的小臉,卻掩不去她天生迷人的豐采。

很多男人都在看她。

而他竟然還感到在意。

「亭又。」走近時,他輕喃。

原本瞪著地面的官亭又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拳,險些整個人都跳起來。余光瞥見是他,趕緊收拾一臉的慌亂,嚴肅地說︰「還記得你昨晚的承諾嗎?」

「記得。」所以他來了嘛。

「準備听我的要求了?」

「說。」

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看著他。「我要跟你一起住。」

魁里習慣性地挑眉,還來不及揣測她的心思,她已經主動解釋。「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利用他而已。」她指著站在一旁活像另一個男模的男人。

「怎麼利用?」魁里沉聲問著,問話像是壓著喉頭逸出的。

「我要制造出我和他交往的假象。」

魁里緩緩閉上眼,唇角微彎卻不噙笑意。「有何用處?」

「多的呢,但那是我的事,你無權過問。」

「好比利用他,拉抬向陽?」張眼的瞬間,他笑得冷冽。

報告資料上早已指出這件事。打從她回台之後,便成了商場上赫赫有名的交際名媛,誰跟她搭上關系,就等于跟向陽搭上關系,她藉此鞏固向陽的勢力,就這樣一個搭過一個,想不到有天會搭上四方。

闢亭又無懼的迎向他的目光。「那又怎樣?你管得著嗎?」

他說得沒錯,但是才沒這麼簡單。她現在要的不只是拉抬向陽,幫助向陽,還要他身敗名裂!

他之所以找個人代替他進入四方集團,這就代表里頭肯定藏著無人得知的機要秘密,只要挖掘出那份機密,還怕他從此不對她俯首稱臣?

非要讓他知道,戲弄純情少女心,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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