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座落在泉州的豪華建築物,一排排兩層樓中樓式的樓房,巧奪天工的裝潢、雕刻,百坪的人造大水池,在在透露出主人優渥的財力。
不錯,這一棟所費不貲、佔地廣大的房舍,正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任我行所有,人稱「攸芋山莊」。
任我行以賣鹽為生,經商二十年,富可敵國。
「攸芋山莊」最有名的其實並不是任我行堆積如山的財富,而是他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兒。
大女兒任翩翩長得明眸皓齒,一張靈秀雅致的容顏加上溫柔婉約的個性,她成為眾人心目中理想
媳婦的人選,從去年十七歲時,上門求親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任我行不知選哪位作東床快婿,以至于翩翩仍待字閨中。
二女兒不提她還好,一提起她,任我行就頭痛。她不笑則已,一笑竟傾國傾城,一雙眼楮常常會不安分的「放電」,常教王官貴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因此,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只不過因為她古靈精怪的個性,任我行不得不拒絕眾多登門求親者,除非他找出能制伏她的男人為止。當然,這種男人是不容易找到的,所以,她還是在「攸芋山莊」里橫行霸道,不可一世。哦!差點忘了介紹她的芳名,她叫做雪霽。
三女兒以燕,人如其名,體態縴細輕盈的像只燕子。她的肌白似雪霽丹鳳眼,全身散發出一股飄逸出塵的美。由于艷名遠播,盡避今年才十五歲,上府提親者居然也不在少數。可是,任我行寵愛幼女,一律以她「年紀太小」作為拒婚的理由。
俗話說︰「撿啊撿,撿到一個賣龍眼的」,現在,整個泉州的人都好整以暇的觀看「攸芋山莊」的一舉一動,猜測任我行的女兒,究竟花落誰家?任我行除了擁有三個美麗的女兒,其實,他還擁有兩個帥氣的兒子。
大兒子鴻雁,高大挺拔,眉宇之間有一股冷峻、不羈的感覺,任我行常說,很像年輕自己的模樣。鴻雁常隨任我行經商,頗有商業才能。
鴻雁年方十六,比雪霽小一歲。
小兒子維新器宇軒昂,文質彬彬,比以燕小一歲,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年幼時,做了許多詩,任我行已把它們集結成冊,發行于天下,人人都夸他是泉州才子。
只是,盡避鴻雁、維新的成就有目共睹,可是,人們忍不住把焦點放在翩翩、雪霽和以燕身上。有時,鴻雁、維新也忍不住為此而吃醋!
任我行並不在意兩個吃醋的兒子,反而十分擔心三個女兒未來的歸宿問題。
他決定在三年之內通通把女兒嫁出去,以了結他為人父的心願。
但是,他真能順利如願嗎?
又是一個晴朗無雲的午後。
任雪霽悄悄地走到翩翩的房門口。
翩翩正安安靜靜的坐在桌前看書。
雪霽臉上忍不住露出慧黠的一笑,淘氣地流轉著一對漂亮生動的眼眸。
她看著隨侍在翩翩一旁的丫頭小翠,小翠這會兒正閉著眼楮打瞌睡,雪霽暗自竊喜,這十分有利于接下來她所想做的行動。
她躡手躡腳地「爬」進翩翩的房門,緩緩走到翩翩的身後,正準備出其不意的施展她的「魔爪」,喔!不,應該說是「玉手」時,翩翩伸了一個懶腰,居然無巧不成書的揮中雪霽的鼻子。
霎時,雪霽發出一聲慘叫,「哎呀!」
「啊?雪霽,你什麼時候進我房間的?」翩翩驚訝的問。
雪霽沒有回答她,反而惡人先告狀的說︰「痛死我了!平常看你文文靜靜的,沒想到打起人來這麼痛!」
「我只不過是伸個懶腰而已,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翩翩紅著臉說。
「你只不過伸個懶腰,我這尖挺的俏鼻子就差點被打塌了,還好我沒睡你身旁,否則,你一翻床,我豈不是被壓扁了?」
「你別胡說八道!要是被別人听見了,還以為我有多肥呢!」翩翩臉一陣青一陣白,雖然,她早知道妹妹的古靈精怪,但兩人一交手,她每回還是甘拜下風。
小翠早在雪霽慘叫那聲時驚醒過來,眼見翩翩處于劣勢,身為下人,她只有站在原地干著急的份。
「哎呀!力氣大的人不一定肥呀,像你不就儂縴合度!」
雪霽似褒似貶的話,听得翩翩哭笑不得。「好了,我們姐妹倆就別再斗嘴了,說正經的,你來我房間有什麼事呢?」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雪霽噘著嘴問,一雙明媚的眸子盈滿了淚水,一副委屈的樣子。
「可以啊!」翩翩連忙安撫她道︰「閑閑沒事干,來找我玩的嗎?」
「啊!」雪霽一雙漂亮有神的黑眸,頓時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嗯,除了女扮男裝爬牆出去之外,我都可以答應你。」翩翩心有余悸的說。
她永遠忘不了上個月因為好奇,跟著雪霽女扮男裝、偷偷爬牆出去逛市集的事。不但遇到了扒手,兩人還迷了路。等到兩人模黑,好不容易找到路時,天已經亮了。而任我行、李言采夫婦也已站在大門口等她們了……
回去之後,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
雖然,任我行只是意思意思用家法打了她幾下。可是那股疼痛和羞恥感,她仍然記憶猶新。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呀!上一次,我們是不小心才被爹娘
逮到,相信這回幸運之神一定會眷顧我們,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都會輪流轉,這回不會這樣歹運了啦!」
翩翩听了她似是而非的話,忍不住罵道︰「謬論!謬論!」
話甫落,她們的小妹妹以燕突然匆匆忙忙的沖了進來,打斷她們的話題。
「以燕,你被鬼追了嗎?不然為什麼如此慌慌張張?」雪霽揶揄地說,語氣帶著捉弄的意味。
「二姐,你禍到臨頭了,還有心情開我玩笑?」以燕邊喘息邊惱怒的瞪著她說。
「呸呸呸!童言無忌,我人好好的,你干嘛咒我死呀?」她撇撇唇。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以燕眼楮瞪得大大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知道什麼?大姐,你知道嗎?」雪霽一頭霧水的問。
「我什麼都不知道。」翩翩也猛搖頭。
「哎呀!這麼天大的消息,你們居然毫不知情,未免太遜了?」
「到底什麼事,你就快說,別賣關子了!」雪霽不耐煩的說。
以燕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指著雪霽,煞有其事
的說︰「爹要把你嫁出去了,而且,對象是一個跟爹年紀差不多的糟老頭子!」
「什麼!你不要嚇我,爹怎麼可能做這種荒謬的決定?一定是你騙人!」雪霽氣急敗壞的說。
「就是說嘛!以燕,你不要耍你二姐了,盡避她平常愛捉弄我們,可是,也都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你又何必開這種玩笑來嚇唬她呢?這太殘酷了吧!」翩翩深深掃了以燕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責備。
「唉呀!真的沒騙你們,剛才我經過大廳時,真的听到爹對娘說了,而且,那個糟老頭也在現場。」以燕信誓旦旦的說。
「他們現在還在大廳嗎?」雪霽氣得咬牙切齒。
「應該還在吧!才不久以前發生的事。」
「那麼,我要去偷听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要去!」翩翩和以燕異口同聲的說。
「我也要去!」翩翩和以燕異口同聲的說。
于是,她們偷偷模模的來到大廳外的窗戶下,「竊听」大廳里的人的談話。
「那麼,我們家老二就拜托你了。」這是任我行富有磁性的聲音。
「是啊,麻煩你今後一定要多關照她。」這是她們的娘李言采的聲音。
「不用客氣,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個聲音不用多說,自然是那個「糟老頭」的。
「那麼,三天後見了。」任我行說。
雪霽听到這里已經火冒三丈了,這麼說來以燕說的都是真的。她爹真的要把她嫁給那個糟老頭!
「大姐、以燕,我們回去吧。」雪霽壓低聲音說。
她們點點頭,三人又躡手躡腳的回到翩翩的房間,共商大計。
「你們看,我說的一點都不假吧?」以燕得意洋洋的說。
「爹真的太過分了,居然要把我嫁給一個老男人,難道是他做生意失敗,需要那個老男人接濟他,于是,便拿我作為報酬?沒想到,我年紀輕輕的就要背負起這個重責大任……」雪霽禍到臨頭了,想像力依然豐富。
「才不是呢!爹根本沒有說他做生意失敗。我看吶,一定是你平時皮慣了,嫁不出去了,爹才濫芋充數的答應那老頭子的提親。」以燕頗有哲理的說。
「胡說,簡直是一派胡言!像我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怎麼會沒人要呢?」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再吵也無濟于事,不是嗎?事到如今,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幫幫雪霽。」翩翩冷靜的說。
「要怎麼幫呢?爹這個人太固執了。」
「說的也是!爹真的很固執,一旦他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我想,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雪霽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
「坐以待斃嗎?」以燕不識相的月兌口而出,惹得雪霽猛翻白眼。
「你想我會嗎?才不會呢!我要離家出走!」
雪霽信誓旦旦的說。
「以燕,你看你說了什麼話,激得你二姐想離家出走!」翩翩瞪了她一眼。
「逼走她的不是我,是爹呀!」以燕委屈的說。
「好啦,你們也別吵了,我真的決定要離家出走了。」雪霽出奇的平靜。
「這樣好嗎?你一個女孩子家,跑了出去,那有多危險呀!」翩翩一臉擔憂。
「是啊,二姐平常在家作威作福,現在一離家出走,外面的人心險惡,有如豺狼虎豹!我看,你就別離家出走,我們會對你頑皮的行徑甘之如飴的——」以燕的伶牙俐齒不輸雪霽。
「以燕,你就別添油加火了行嗎?」翩翩語重心長的說。
「算了,臨行前,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忘記以燕刻薄的話。」雪霽沒好氣地說。
「你真的要走?」翩翩有一種自己也搞不懂的紊亂情緒。
「不然怎麼辦呢?」
翩翩,以燕同時聳了聳肩。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
「雪霽!」
「二姐!」
她們哭喪著臉。
「好啦!我離家出走又不是一輩子,只是幾個月的時間,等避過了風頭我就會回來了!」雪霽反過來安慰她們。
「那麼,你要多保重。」翩翩幽幽地說。
「我會的,我們後會有期吧!」
「二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哦!」
三姐妹依依不舍的話別。
雪霽明白,她將面對的是一個不可預知的未來,是吉是凶,沒人能預料。
不過,與其嫁給一名糟老頭,她寧願出去外頭闖一闖。
「我說啊!孩子的爹,你現在請老師來教雪霽畫畫,會不會太晚了?她今年都十七歲了,說不定明年就嫁人了。」李言采頗有優色的看了夫婿任我行一眼說道。
「再說,這個孩子靜不下來,搞不好弄得老師火冒三丈,就像前幾任老師一樣,寧可回家吃自己,也不願再踏進‘攸芋山莊’一步了。」
「她敢?不怕家法伺候嗎?」任我行疾言厲色的說。「這個華佳,可是江南最有名的書畫家,我
好不容易才請他上門作雪霽的書塾。若是她敢作弄老師,我少不了好好教訓她!」
李言采搖搖頭,「有時候,你對孩子似乎太嚴厲了,你不覺得嗎?」
「棒下出孝子,是我最相信的至理名言,我將它奉為圭臬!」任我行意味深長的說。
而這廂,任雪霽離開了翩翩的房間之後,片刻不敢耽擱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細軟。
她胡亂的將手鐲、項鏈和幾碇銀子全收成了一小包,再動手將幾件男裝摺好打包。
正當她準備換上男裝時,貼身丫頭小葳闖了進來。
「啊!對不起,小姐,我以為你不在房間。」
小崴低著頭猛道歉。
「剛剛我確實不在。」雪霽輕描淡寫的說︰
「來,你來得正好,幫我換一下衣服。」
「小姐,你又要偷溜出去啦?」小崴面有難色的說︰「上一次你偷溜出去,老爺三令五申的告誡我,如果還有下次,他就要用‘連坐法’連我一起處罰。小姐,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害我受罰。」
「哼!你不幫我,我自己來。」雪霽無所謂的說。
「小姐,求求你,別任性了!」小崴哭喪著臉。
「你懂什麼?你知道嗎?我爹要把我嫁給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糟老頭!要是換作你,你要不要離家出走?」
小崴反應激烈的猛搖頭。「不會吧?老爺應該不會做那麼奇怪的決定。」
「可是,那畢竟是事實,否則,我為什麼沒事要離家出走?平時在家里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是很好嗎?」雪霽已換好男裝,拎著包袱,一副立即要走的樣子。
「小姐,就算你要走,也要帶我走啊!不然,老爺發現你不見了,頭一個倒霉的就是我呀!」小崴猛皺眉頭,苦苦哀求道。
「那你還杵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快去收拾行李?」
「是,小姐。」
小葳連忙也換上男裝,然後手腳俐落的將衣服打包好。
「小姐,我好了。」小葳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好了,就快走吧。」
兩個人拎著包袱,火速沖出房間。
小崴正準備打開後門時,雪霽叫住了她。「小崴,你上哪去?」
「後門偷溜出去呀!」
雪霽滿臉通紅的說︰「哎呀!你忘記啦!自從上次我翹家之後,爹就把所有的門都守得緊緊的,我們這一去,豈不是羊人虎口死路一條?」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什麼路?」
「爬牆!」
「小姐,我不會爬牆,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小崴面有難色的猛搖頭。
「本姑娘是千金大小姐,平時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氣質高雅,行動優美,何時爬過牆了?現在,我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雪霽鏗鏘有力的說。
「小姐,我後悔了,能不能不要去?」小葳聲音顫抖。
雪霽看她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心里就有氣,
她提高嗓音說道︰「那最好!我本來就不要一個跟屁蟲在我身邊礙事。不過,你留在家里,我爹若用家法伺候你,到時,你可別呼天搶地,直喊後悔!」
小崴搖搖頭哭喪著臉說︰「那我寧可爬牆!」
「真羅嗦!你早決定,我們早就翻過牆了,不是嗎?」雪霽白了她一眼。
主僕兩人吵吵鬧鬧的離開廂房,走到隔離外界的牆邊。
這座牆足足有兩個人那麼高,看得主僕兩人心都毛毛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跌得狗吃屎那還好,
如果,跌成了重傷,不用被任我行禁足,也要躺在房里半把個月不用出門了。
「小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哼,本姑娘從來不知道‘後悔’這兩個字!」雪霽倔強的說。
「好吧,小姐,那我們要怎麼爬呢?」
「然是用手用腳爬呀!」她答了一句廢話。
「荏菽堡」位于泉州近郊,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宅院。
匠心獨具的歐式樓房,加上中國式的假山水,不僅美輪美奐,更顯出擁有者獨特的品味和一擲千金的財力。
此棟建築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杰汪禾役。
汪禾役人高馬大,一臉英氣逼人,身懷武功絕學,又略通詩書,更重要的是,他是中國數一數二的酒商,經商才數年,便累積了可觀的財富。不僅在城擁有三十幾個店面,還在中國各大城市置產增值。可謂是理財一等一的高手。
這麼「財貌雙全」的男子,老早該成家了,可是,事實則不然。
雖然,他已邁向三十歲的大關,但卻仍然孤家寡人一個,堪稱是中國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了。
由于他的單身,造成了門前車水馬龍,許多王公顯要主動上門求親,其他富商巨賈托媒求親者也不在少數,當然,更多青樓名妓渴望他的青睞……但都被他一一謝絕。
這一切不為什麼,可能是他始終期盼的真愛還未出現吧!
他以為人生不過數十寒暑,若是為了繁衍子孫而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那真的太可悲了。為了
實現愛與被愛的理想,他寧願用一生來尋尋覓覓,一個能令他感到心動的女子。于是,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了……
為了躲避父母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來對他施加壓力,他總以外出作生意為由,光明正大的維持他的單身身分。
這天.他如同以往一樣,帶著僕人汪福要去收取貨款,在經過「攸芋山莊」時,發生了一件令他永生難忘的事。
他們主僕兩人沿著「攸芋山莊」的牆慢慢的走,借以躲避惡毒的陽光。壓根兒沒有想到會天外飛來橫禍——
一個少女的驚叫聲才甫落,汪禾役主僕便被撞倒在地上,連一點點預防的機會都沒有。汪禾役練過功夫的,這一點小小的撞擊不算什麼,只是皮肉稍微擦傷而已;但是,汪福可就慘了,他躺在地上哀嚎,看來傷勢不輕。
汪禾役拍拍身上的泥土,逕自站了起來,用銳利的目光掃瞄向那個罪魁禍首。
原來,那不是少女,而是一個約年十六、七歲、長得白白淨淨的美少年。
他的肌自如雪霽一雙很媚的眼楮、高挺的鼻子、紅紅的朱唇,如果他是個女孩子,一定十分美麗,但是身為男兒身,他長這樣子,還真是有點惡心。
那少年似乎解讀到他的不屑,他抬高眉毛,冷冷的對他說︰「看什麼看?沒看過像我這麼俊美的人嗎?」
「是沒看過——」他頓了頓,「像你這樣莫名其妙的冒失鬼!」
「你!」那少年臉一陣青一陣白,「你才是冒失鬼!」
「你爬牆壓到路人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罵人,真是一點家教都沒有,等一等,你從人家的牆翻出來,難道你是賊?」
「你才是賊呢!」
「不是賊為什麼從人家的牆爬出來?」
那少年眼楮睜得大大的,突然甩甩頭,忿忿不平的說︰「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如果你是小偷,我必須把你送去衙門,免得還有其他人家受害!」他言之咄咄,那少年則氣得吹胡子、瞪眼楮。
「開口閉口就說我是小偷,你有證據嗎?快拿出來!」
「如果你不是小偷,你為什麼要爬牆?」汪禾役面無表情的說。
「我高興!」她噘著嘴,一臉的不屑。汪禾役粗魯的抓住他,義憤填膺的說︰「走,跟我去衙門!」
「放手!你這個天下第一大壞蛋,老男人,給我放手!」他口不擇言的咒罵著。
汪禾役冷笑一聲,「罵吧!盡避罵吧!不管你怎麼罵,我都會把你送官府的。」
那少年不再出聲,反而用眼楮狠狠瞪著他,那眼光充滿怨恨而且不容侵犯。
汪禾役一震,但仍然用力扭著對方的手臂。
突然,從牆的另一邊傳來另一個少女的聲音,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敢爬牆呀!」
這些話清清楚楚的傳到汪禾役的耳里,下一秒,他恍然大悟,手也不自覺的松開了,「原來你是女的!小姐?你是不是準備翹家呢?」
「是不是,都與你無關!」她鎖著眉,眼楮仍然是惡狠狠的瞪著他。
「是與我無關。但是,今天讓我踫到了,我就管定這件事,我有義務把你送回家。」
「不,我不回家,打死我也不要回家!」她激動地猛搖頭,臉上的表情似乎是經歷過一些恐怖的事情。
她強烈的反應令汪禾役甚為吃驚,「為什麼?」
「因為我爹要把我嫁給一個年齡和他差不多的糟老頭,換作是你,你要不要?」
汪禾役沉默了一會兒,「你離家出走就能躲避這樁婚事嗎?而且就算你躲又能躲多久呢?」
「我不知道。不過,只要我父母知道我是反對這門親事才逃家,日子久了,他們一定會要回去,不再勉強我了。」她天真無邪的說。
「有那麼簡單嗎?」
「我認為不會有更好的方式了。」
「那麼,你打算去哪里呢?」
「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個天真無邪的小泵娘呀!你知不知道江湖險惡?萬一你在半路上遇到壞人,小則騙財騙色,大則喪命。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嗎?」汪禾役簡直快被眼前女扮男裝的小泵娘給打敗了。
「所以,我才女扮男裝的呀!就算死了,也死得清清白白。」
「我看,我還是把你送回家吧!」
「不!不要!那我現在寧可死在你面前!」她雙眼含著淚,下巴抬得高高的。
在汪禾役來不及反應前,她沖向牆,欲一頭撞上去,汪禾役大吃一驚,連忙快步拉住她,不讓她如願。
他大聲喝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如果我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寧可死掉!」她的淚早奪眶而出。
汪禾役一怔,他以自己難以置信的溫柔聲音說︰「如果你相信我不會害你的話,你可以暫時先住到我家。」
「哦!真的嗎?」她眼楮眨著,心中重燃起一絲希望,「哦,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荏菽堡的少堡主汪禾役說話絕對是一言九鼎!你怎麼可以懷疑他呢?」在一旁的汪福,老早就爬了起來,由于腰扭傷了,他弓著腰義薄雲天的說。
「你是汪禾役?我听過你!」她嘴角上揚,笑起來甜甜的。
「那你叫什麼名字?」
「任雪霽。」
「好吧,任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現在我們立刻往‘荏菽堡’出發。」
「等一等!」
「又有什麼問題嗎?」
「我得等小崴爬過來才行。」
「就是在牆邊叫你小姐的那個丫頭嗎?」
「那還用說?」
「你等著——」
汪禾役說完,輕輕一躍,立刻消失到牆的另一邊了。
沒多久,他抱著小崴飛躍了過來。
汪禾役故意忽略任雪霽崇拜的眼光,只是淡淡的說︰「走吧,往荏菽堡出發吧。」
于是,他們一行四人,往「荏菽堡」的方向走去。
「咦,這麼晚了,雪霽怎麼還不下來吃飯?」
李言采看著雪霽的空位,自言自語地說。
「這孩子不是又在搞啥名堂吧?」任我行皺著濃眉說。
他們完全沒有察覺翩翩、以燕的心神不寧。
「小翠,快去叫小姐來吃飯。」李言采說。
「是!」
「等一等——」翩翩突然很緊張的說。「不用去叫她了。」
「為什麼?她有告訴你,她不想吃晚餐了嗎?」李言采奇怪的問。
「沒有——」
「那你為什麼說不用去叫她了?難道你知道些什麼?」知子莫若父,任我行以他做父親的本能,很快的警覺出事有蹊蹺。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翩翩連忙否認道。
「是嗎?以燕!」任我行緊盯著以燕,臉上充滿了威嚴。
以燕才被他這麼一瞪,晶瑩剔透的淚珠立即涌出,「爹,你不該將二姐許配給一個糟老頭!」
任我行、李言采听得一頭霧水,「你說什麼?」
「你們不應該把二姐許配給一個可以做她爹的男人,盡避她刁鑽、野蠻,你們早就想把她嫁出去,可是,至少也該找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就算窮一點也沒關系,何必找一個老男人……難道二姐那麼沒有行情,連一個窮小子也看不上她嗎?」以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得任我行夫婦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你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要把你二姐嫁給什麼……老頭子?我怎麼一點都不知
道?」任我行驚訝得瞪大眼,對于小女兒的豐富「想像力」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爹,你早上不是叫一個老頭好好‘照顧’二姐嗎?」
「早上?」任我行腦筋一轉,猛然想起來。他啼笑皆非的猛搖頭,「哎呀!傻丫頭,那哪是爹要把你二姐許配的對象。」
「那麼,他是誰呢?」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何等的顫抖。
「是你爹替你二姐新請的老師,是于世聞名的書畫家!」
李言采語畢,翩翩和以燕都呆住了。
「糟了!我們一直以為那是爹替雪霽找的對象,雪霽也這樣以為,我真是太迷糊了!」翩翩花容失色的說︰「爹,我們不想告訴你這個消息,可是,既然發生了,又不得不據實以告。」
「翩翩,你有話快說,不要拐彎抹角了行嗎?」李言采急迫的說,她有預感,可能發生什麼事了。
「爹、娘,你們听了可別生氣呀!」翩翩支支吾吾的說。
「快說!別婆婆媽媽了!」任我行不耐煩的緊瞅著她。
「翩翩以為你們要把她嫁給那個老男人,所以……所以她離家出走了!」
聞言,任我行臉色猝變,「你說什麼?她離家出走了?」
「是的。」翩翩困難的吞了一口口水。
任我行試圖控制自己翻騰激動的情緒,「你們這三個迷糊的傻丫頭!怎麼會以為爹要把雪霽嫁給華老師呢?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她‘嫁’給華佳的呢?」
「可是,你一直拜托華老師‘照顧’她,而且,還叫他三天後來。我們在大廳外偷听所以才也會以為是那麼一回事嘛!」以燕噘著紅唇委屈地說道,任誰看了她這副嬌態也不忍心苛責她。任我行也不例外。
他真是欲哭無淚呀。「看來,現在再如何責備你們也是無濟于事了。唯今之計,得趕緊派人去把雪霽找回來才行!」
「是啊!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把雪霽找回來……她平時嬌生慣養,又是一個女孩家,真不知她到外頭流浪會受什麼罪?」李言采擔憂的熱淚盈眶。
翩翩怔忡地望著憂心忡忡的父母,內心不禁萬分感慨。
真是天下父母心啊!不知道雪霽知道了真相會氣成什麼樣?翩翩甩甩頭,不敢再往下想。只求她回來後不要殺了她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