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獵殺火神 第二章

海地士企業大樓——

智靖霆拿著資料步過大廳,櫃台的騷動引他回頭望了一下,他眉宇微蹙。那不是簡璦嗎,她在干什麼?

「為什麼我不能上去?」藍尹妍覺得自己全身的火氣都要在此刻爆發了。尹御廷是她的丈夫耶!她要見他一面還要預約?

「對不起,這是公司的規定。尹先生沒給您例外的特權,我想您還是別造次比較好。」接待小姐說話的態度,有種狗眼看人低的驕矜。本來就是嘛!不過是策略婚姻罷了,她在尹先生心里會有什麼地位?況且,听說簡家的小姐可是個小女人,這樣的女人也配搶走她們麻雀變鳳凰的機會,哼!不欺欺她的軟弱性格,她咽不下這口氣。

睨了接待小姐一眼,藍尹妍心想︰哼!如果她會讓她欺負著玩,她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那麻煩你幫我打個電話上去給他,可以嗎?」藍尹妍忍住氣,面帶微笑道。

等上去見到他,這女人就死定了!她心中暗暗盤算著。

「對不起,尹先生上班時不喜歡別人打擾。」接待小姐說道。

「我帶你上去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智靖霆忽然開口。

「智先生!」接待小姐一驚。「可是尹先生……」

「我來處理就好。」智靖霆打斷了接待小姐的話。

進了直達二十九樓的電梯,藍尹妍看著智靖霆道︰「我們見過面,你是昨天的伴郎之一,對吧。」

「嗯,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智靖霆,是御廷的朋友。」微笑的看著她,智靖霆在腦中迅速的搜索著資料上對簡璦的描述。老實說,除了那一張臉蛋之外,沒有一個地方相似。

他眼前的簡璦,有著一種堅韌的自信和不服輸的閃亮眼神,與資料上所說的溫柔、乖巧完全是兩回事。若不是確定她就是簡璦,他會以為她是簡璦的雙胞胎姐妹。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簡璦更適合御廷,她……應該可以帶御廷走出過去的陰霾。

「幸會!你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吧?」藍尹妍問,她想多知道一點有關尹御廷的事。

「嗯,我、焰和御廷是刎頸之交。」智靖霆淺笑回答。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藍尹妍試探性的問。

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智靖霆反問她︰「你覺得呢?」

「嗯……我覺得他是個難以捉模的男人,變臉的速度快如光速,一點也不體貼,而且,我總覺得他的內心好像很空虛。」藍尹妍誠實的回答。

訝異于她的觀察入微,但智靖霆並沒有表現出來。

「阿御之前的境遇並不好,所以養成了他不太願意相信別人的壞毛病,你只要多花點心,他一定會展現他溫柔、體貼的一面的。」

抬眼看他,藍尹妍疑惑的問︰「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貝起一抹安定人心的微笑,智靖霆說出他的目的︰「我希望阿御能得到幸福。你能給他吧?」

「我……」呆呆的看著智靖霆,藍尹妍可沒他那麼有把握。畢竟,尹御廷不是另外有愛人了嗎?

柯允原帶著一貫的笑容出現在簡洋的辦公室里。

「簡先生,林東有事想見你。」

從卷宗里抬起頭來,簡洋冷冷的下令︰「讓他進來。」

進了門,林東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簡洋冷聲問︰「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林東恭恭敬敬的回答︰「我已經將簡小姐送到‘海地士’總部去了,一切也都照總經理的指示辦了。」

簡洋硬冷的表情終于透出了些許笑意。

「很好!我倒要看看尹御廷會怎麼做。你先下去吧,酬勞我會要小柯算給你的。」

再度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林東轉身離開,在退出辦公室時,快速的與柯允原交換了個眼神,嘴角露出了個幾不可見的笑容。

看來尹御廷的這段婚姻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尹先生,這是你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藤井茗子把資料夾遞給尹御廷,目光中有著悄悄的試探。

尹御廷昨天才結婚,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趕來上班,看來是對簡家的大小姐不滿意吧。藤井茗子臆測著,心中有著期待。

藤井茗子是尹御廷在商務上的秘書,她是東大畢業的女高材生,對于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自從進了「海地士」之後,她遇見了她這一輩子惟一懾服的男人——尹御廷。

這三年來,她一直以當上尹夫人為目標,沒想到一個月前,他突然宣布與簡璦的婚事,她哭干了二十五年來的所有眼淚。但看現在這種情況,她要當上尹御廷的枕邊人並不是不可能。雖然沒有名分,但為了尹御廷,她心甘情願。「謝謝。」接過資料,尹御廷的表情一如往昔,沒有新婚該有的欣喜,也沒有不滿婚姻生活的煩躁,就好像昨天結婚的人並不是他。

檜木大門傳來了敲擊的聲響,尹御廷看了看表。靖霆也該到了吧。

「藤井小姐,麻煩你了。」對藤井茗子點了個頭,尹御廷示意她開門。

抬眼看了進門的男人,尹御廷道︰「來了。」

「嗯。」智靖霆倚在門邊道︰「順便幫你帶一個人來。」

「誰?」尹御廷問。

「你的老婆。」智靖霆往旁邊一閃,「簡璦」縴瘦的身影便出現在門邊。

「你怎麼來了?」尹御廷的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

把身體靠在門板上,藍尹翮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她好餓!

「有人要我來看看你的情人啊。」

「情人?」眼光掃向智靖霆,尹御廷的臉色黑得像地獄來的撒旦,而智靖霆則是聳聳肩,表示一切與他無關。

「嗯。有個‘拓宇’的員工來找我,說要載我來看看你的秘書,听說她是你的情人。」話雖如是說,可藍尹妍的心思並沒有放在辦公室里的另一個女性身上,所以她沒看見藤井茗子在听見這句話時,嬌羞的偷覷了尹御廷一眼。

「所以你就來了?」尹御廷的眉挑起,邪氣的唇揚起一抹不屑。「就算你看到了,又能怎麼樣?」

「我沒打算怎麼樣啊,我來只不過是因為我要見你而已。」藍尹妍慵懶的抬起眼看著他。

「你想見我?」尹御廷對她的回答倒有點驚訝,不過卻沒表現出來。

「對呀,問問你這樣虐待我到底有什麼意圖。」藍尹妍掃了辦公室一眼,看到窗側有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沙發椅,她二話不說的走過去便坐下。她快不行了!

「我虐待你?」尹御廷的眼眯了起來。他有嗎?

「你別不承認,我已經餓得快昏了。如果我餓死了,你的責任一定跑不掉的。」藍尹妍皺皺鼻道。「房子那麼大,里面居然連一點食物都沒有!拜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有沒有听過啊?」

好笑的看著她,尹御廷不由得輕笑出聲。

「還說得出成語來,看來不是很嚴重嘛!」

「你還敢這麼說,要不是你昨天七早八早就要舉行婚禮,我也不會連錢包都來不及打包就離開家里,搞得我現在身無分文,還要人家載我來。」藍尹妍的火氣可是憋了很久了。「在樓下還被你們那個什麼接待小姐欺負。哼!以為我愛來找你呀!你跟誰鬼混都與我無關,我現在只在乎我的肚子。」

一經她提起,尹御廷驀然想了起來。

「若是你不在乎我跟誰鬼混,那個人怎麼會載你來?」

「我哪知道啊!也許是想我來這里大鬧一場,最好影響到‘拓宇’跟‘海地士’的合並。畢竟合並之後,裁員是一定的,所以有人就想要阻撓吧。」藍尹妍聳聳肩道。這不是她所關心的範圍。

看著她慵懶不在乎的神態,尹御廷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激賞。在他看來,那個人的動機雖不一定是為了裁員,不過目的倒是與她所猜測的如出一轍。

眼前的簡璦與他之前所見到的,簡直判若兩人,卻足以吸引他的目光。也許她不如藤井茗子聰明,卻別有一種聰慧的靈性。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尹御廷問。

「誰呀?那個送我來的人嗎?」藍尹妍並不傻,她稍微頓了頓道︰「他說他叫林東。」

尹御廷與智靖霆對望了一眼,心下已經有了底。

把資料交給了尹御廷,智靖霆對他道︰「我先走了。」

尹御廷點點頭。無須多交談,他已知道智靖霆的暗示。林東的動作表示「火神」對拓宇和海地士的合並已經有了月復案了,所以他們的部署要盡早完成更動。

轉向藤井茗子,尹御廷交代︰「藤井小姐,把下午的會議延到三點之後,其他的行程全部往後順延。」

不等藤井茗子回答,他便走到「簡璦」面前道︰「走吧。」

呆呆的望向他,藍尹妍問︰「去哪?」

「去吃飯啊,你不是餓了嗎?」嘴角牽起一抹淡笑,尹御廷答得夭經地義。

也許是餓太久,神經有點錯亂了,看著他那抹好看的笑容,藍尹妍竟有點被「煞到」的感覺。

吞掉最後一口總匯飯,藍尹妍滿足的舌忝了舌忝唇上的女乃油,喝了口水。

一抬眼,眼神便迎向尹御廷那雙充滿了興味的邪氣雙眸。

不自在的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藍尹妍開口問他︰「干麼那樣看我?」

尹御廷笑而不答。

他沒有看過哪一個富家千金、名門淑媛吃飯像她這麼隨性的。不是說她的吃相難看,但也絕對眼優雅沾不上邊。一般而言,那些千金小姐吃飯根本就像是在表演小口、小口的麻雀式吞咽法,三不五時要拈起餐巾,蜻蜓點水似的擦拭唇角,食物也絕對不會吃得像她這般干淨,活像餓死鬼投胎。這令他覺得很有趣。簡夫人那種舊時代的女性會把女兒教成這樣嗎?然而,他卻不討厭這樣的她,反而欣賞起她的率性。

他的身邊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子的女孩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吧。車禍對你的影響真大,若非知道你就是簡璦,我還以為你是哪來充數的人呢。」尹御廷喝了口白酒道。

賓了滾眼珠子,藍尹妍問他︰「如果我說我的靈魂其實不是簡璦,而是別人,你相不相信?」

「現在是科學時代了呢。」尹御廷挑起一抹笑容道。

那就是不相信嘍。她心想。

「所以嘍,我就是我,只不過車禍之後,我想依照我自己的想法來過日子,不要再局限于過去的小女人生活里。畢竟,誰知道我能不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呢?」藍尹妍回答。

淡淡一笑,尹御廷點點頭表示了解。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藍尹妍忽然想到智靖霆方才跟她說過的話。

「什麼?」

「你為什麼要娶我?」藍尹妍問。

沉默了一會兒,尹御廷道︰「你不是很清楚嗎?」他愈來愈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並不是不解世事的溫室花朵。

「可你為什麼要答應呢?你不是有情人了嗎?難道你不會希望跟她共組一個幸福的家庭?」藍尹妍質疑。

嚴霜攀上了他的眸子,冷冷的寒氣自他的聲音中透出︰「第一,我沒有情人;第二,幸福……到底是什麼?」

「你……不相信世界上有幸福嗎?」藍尹妍看見了他森冷的眸子中藏著深深的哀淒。

「哼!就算有也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尹御廷冷冷的否定自己的資格。幸福?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從很早之前,就不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東西的存在了。

看著他刻意隔絕的冰冷,藍尹妍忽然好為他心疼。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否定自己也有得到幸福的資格呢?」藍尹妍輕皺眉道。

「因為我不需要。」尹御廷冷硬的道。

「所以你覺得跟誰結婚都沒關系。可是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藍尹妍質問他。

撇開頭,尹御廷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婚事既然是簡老提出來的,他就不打算去深究簡璦的意願。也許是逃避,不過他卻必須這麼做,否則,任務該怎麼辦?成敗與否可是足以影響整個東南亞黑、白兩道的情勢,他可能因為顧慮簡璦的幸福而犧牲幾億人的身家財產安全嗎?!

藍尹妍緩了緩口氣。

「媽說,丈夫的成就就是妻子最大的幸福,可我不這麼認為。難道這樣的依附就能令女人感到安慰、感到快樂,在每個孤枕難眠的夜晚,抱著自己的身體欺騙自己說這就是幸福嗎?」

繃緊了下顎,听著她的話,尹御廷仿佛看到自己小時候的情景——母親那帶著傷的身體隱藏在房門之後,深邃的眼中藏的是滿滿的憂郁,卻仍不忘對他洗腦,確切的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優秀男人。二十幾年前的事重現眼前,卻仍如此真實。

「我並不奢求什麼,只是希望我們能試著相處。做不做真正的夫妻不重要,但我希望我們能是朋友,而不是陌生人。畢竟,我們的身份證上已經填上彼此的姓名了,不是嗎?」藍尹妍說道。

看著她認真的眼神,尹御廷驀然發現,自她出了車禍之後,他每回與她說話,都會有驚奇的發現。她時而聰慧,時而率真,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這樣的女子,自己一開始怎會以為她是荏弱怯懦的呢?難道他最引以自豪的識人眼光出了差錯?

不可否認的,她挑起他的興趣了,他打算好好的來了解她,就從現在起。

淺淺一笑,尹御廷回應了她的要求。

「我知道了。」

苞著尹御廷回到海地士企業大樓,抿了抿唇,藍尹妍輕瞥了他一眼。

「我真的可以進去嗎?」

「Whonot?」斜睨著她,尹御廷好笑的發現她的退縮。她不是很大膽的嗎?毫不畏懼的挑戰他的權威,勇氣十足的爭取她想要的,怎麼這會兒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听說你辦公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藍尹妍癟癟嘴道。

「你听誰說的?」這是事實。不過看她不滿的模樣,他倒挺想知道是誰告訴她的。

「你們大廳的接待小姐啊。」皺了皺鼻子,藍尹翮吊著嗓子學接待小姐說話︰「對不起,這是公司的規定。尹先生沒給您例外的特權,我想您還是別造次比較好。尹先生上班時不喜歡別人打擾。」

「她用這種態度跟你說話?」挑著眉,尹御廷問。

「其實也不能怪她啦,誰叫我搶了她們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夢想呢?要知道,在「海地士」上班,說不定哪天被總裁看上了,坐上了總裁夫人的寶座,那是何等的幸運啊!」吊著眼珠子,藍尹妍對那接待小姐心里在想些什麼東西可是挺了解的。那種毫不掩飾的妒忌,只要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

「我知道了,我會派人評估她的工作態度,若是真如你所說,我會請她走路的。」尹御廷揚起邪氣的唇道。

「喂,用不著這麼嚴重吧?」她對他說這些話,不過是發發牢騷罷了,並沒有要那個接待小姐回家吃自己的意思啊!

「接待人員是一個企業給客戶的第一印象,若是接待人員不夠專業,輕易將私人的情感帶進了公務中,繼而影響到客戶對公司的觀感,對公司將會造成很大的損失,我不容許這種情形出現在‘海地士’。」尹御廷對這件事自有其見地。

藍尹妍點點頭表示了解。既然他都如此說了,那她也就不多置喙了。

將「簡璦」安置在自己辦公室里附設的休息室後,尹御廷對她道︰「你可以玩玩電腦游戲或上網看看東西,等我開完會就可以回去了。」

偏頭想了想,藍尹妍問他︰「你這里有沒有我那間房間的平面圖?」

「你要平面圖干什麼?」尹御廷狐疑的問。

「我想重新設計那間房間。」藍尹妍在大學里學的是室內設計。

望向她澄靜的眼眸,尹御廷無法從她的眼中看見任何的虛假。他移動了一下滑鼠,須臾便調出了她房間的平面圖,隨即用印表機列印出來給她。

「你慢慢構思吧。我去開會了。」尹御廷往門口走去。

賓了滾靈動的眼珠,藍尹妍揚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道︰「不怕我偷看你電腦里的秘密資料?」

回眸看了她一眼,尹御廷回了她一個邪氣至極的笑容。

「有本事你就試試啊!」說完,便關上了門離去,一點都沒有把她的挑釁放在眼里。

癟了癟嘴,藍尹妍真想打掉他那自負的嘴臉。可惜,自己對電腦的確是不在行,否則怎會容得他在這里狂妄!算啦,還是心胸寬大點,大人不計小人過好了。

從桌上的筆筒中揀出了勉強適用的筆和尺,她開始埋頭設計起她的房間。雖然沒有專用尺規,但稍微注記一下尺寸應該就可以了吧。

她工作時是很專心的,無視于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更沒發現開完會的尹御廷正倚在門邊看著她專注的神情。

這就叫作「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吧!尹御廷心想。無關她的容貌,純粹是因為她的神情與自然散發出的韻味。她那專注的模樣,使得四周的空氣都因此而亮了起來。

邪氣的唇瓣綻出一抹不帶嘲諷的笑容,他轉身望向窗外,心頭涌出了長久以來所缺乏的寧靜。

伸伸懶腰,轉轉脖子,藍尹妍審視著完成的簡圖,眼光突然瞥到站在窗前的尹御廷。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啊?

她悄悄的顱著他。霞陽透過窗子灑落在他健碩的身上,黑瞳難得的不帶任何的嘲弄、森冷或是哀淒,全然的寧靜,令人仿佛看到了一個希臘的神。

「畫完了?」轉過身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看,尹御廷開口問。

「大致上差不多了。」藍尹妍的臉有點紅。怎麼每次偷看他都會被他發現啊!

好奇她的設計,尹御廷走過去看了她的設計圖一眼,眸中快速的閃過一絲驚訝。

她所畫的設計圖及尺寸的標示都顯示了她並不是個草包,沒有一點專業知識是畫不出這種設計圖的,可就他對簡璦的調查,她並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思及此,他忽然笑了。其實他也不用太驚訝,她的骨子里帶著的全都不是他所預料的,因此,他又何必太過訝異?

「我設計的有那麼好笑嗎?」藍尹妍不滿的問。她在學校的成績雖算不上好,但起碼也有中上程度吧!

「不,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把設計圖還給她,尹御廷問她︰「有預算嗎。」

「呃……」他還真是犀利,現在的她的確身無分文。

拿出上衣口袋內的皮夾,尹御廷掏出一張附卡和一張提款卡給她。

「三十萬額度,平時的零用,不夠自己再去領。我幫你申請了一張金卡,應該過幾天就會寄來。」

瞠目結舌的看著手上的兩張卡,藍尹妍皺了皺眉頭。三十萬額度的信用卡當零用!這些有錢人衡量金錢的標準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怎麼?怕不夠?」尹御廷可沒忘了簡璦是富家小姐出身。

「不!不是!只是……覺得好像帶了幾十萬在身上,亂不自在一把的。」她一個月的零用錢可沒有這張卡額度的三十分之一哩!

邪氣的唇角一句,尹御廷揉亂她的頭發。

「你想太多了。東西收一收吧,可以走了。」

撇了撇嘴角,藍尹妍不滿的瞪他一眼,撥好被他揉亂的發,認命的收拾東西。

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尹御廷看著她不服氣的神情,血液里天生的征服悄悄的萌發——

坐在畫廊的一角,藍尹妍呆呆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這是「她」嫁給尹御廷的第十七天。她發現其實他是個滿好溝通的人,自從上次與他懇談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和結婚之前簡直是有天壤之別;結婚前,她可以明白的感受出,他看她的眼光總像在看花瓶,現下她卻偶爾能從他的眼中看見贊許的眼神,而且他對她的意見也頗尊重。

上個星期天,他便特意陪著自己逛家具店,采買她所需要的家具。現在她的房間已不同于初時所見的冷清,而別有一番風情。照尹御廷的說法是︰很有她的味道。

像今天,他又覷了空帶她來看要掛的壁畫。可惜逛了一下午,她還是看不到令她滿意的畫,害得她腳酸、口又干的,真是累死了。

頰上忽然傳來的冰涼喚回了她的心思,她回過頭,只見尹御廷沐浴在斜陽下,微微揚起的邪氣唇瓣像有著魅惑人心的魔法,一個念頭突地閃過她的腦際——王子!

「這麼大了還會做公主、王子的白日夢?」尹御廷輕敲一下她的頭道。

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把想法月兌口而出,藍尹妍臉紅的吐吐舌,吶吶的道︰「人家只有十九歲呀。」呵呵!太好了,可以裝小,雖說她是二十一歲的藍尹妍,但她的外表卻是十九歲的簡璦呢!

把女乃茶遞給她,尹御廷在她身邊坐下。

「王子是指我嗎?」不知怎麼的,他並不希望她月兌口而出的王子是另有其人。

「干麼跟你說啊!」打死她也不會承認是他。

低聲笑著,看著她欲蓋彌彰的表情,他已經心知肚明。

「看到喜歡的畫了?」尹御廷問。因為在附近開會,又剛巧想到她提過想要一幅畫來裝飾她的房間,所以就順道帶她來了。

搖搖頭,藍尹妍喝了口女乃茶,道︰「沒。你的會開完啦?」

「嗯。還想再看嗎?」尹御廷開口。

靈慧的眸子閃了閃,藍尹妍綻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不了,我另有打算。」

看那表情就知道她又有鬼點子了。然,尹御廷並不點破,因為他對她的打算頗有興趣的。

小型會議室里的投影帷幕上映出一個西裝筆挺的西方男人——

智靖霆對在座的另外兩個人道︰「麥爾斯•古德,俄籍,三年前以大毒梟的身份被逮捕,兩個月後被判死刑,三十二小時後逃獄,俄羅斯警方花了三年的時間卻仍抓不到他。今年二月,我們派出的干員在柬埔寨發現他的蹤跡。」

換了下一張投影片,是兩個男人在湖光山色邊的別墅里密談——

「這是今年五月在緬甸拍的照片,左邊的就是麥爾斯,而右邊的……」智靖霆瞥向尹御廷。

「是林東。」尹御廷撇了撤嘴角道。

「一個星期之後,一批軍火從緬甸偷渡來台;三個星期之後,台灣發生一樁掃射案,歹徒所使用的槍枝就是這批從緬甸來的軍火中的一小部分。」智靖霆將資料稍作了報告。

「林東在五月的出境記錄是新加坡和緬甸。」尹御廷道。

「也就是說,三年前大毒梟麥爾斯落跑後,偷渡到了東南亞,成了軍火販子,而林東五月到緬甸的目的就是和他交涉軍火走私的事嘍?」北唐焰作了結論。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智靖霆點頭。

「那五月的交易應該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北唐焰沉吟道。

「何以見得?」智靖霆道。

「林東在這個集團里不過是個小角色,但麥爾斯卻是個有頭有臉的老大,若非雙方首腦皆非常熟稔,麥爾斯會那麼給林東面子,單獨跟他晤談嗎?」北唐焰說。

點點頭,智靖霆表示贊同他的看法。

「火神不會坐視‘拓宇’和‘海地士’合並的,展開行動是遲早的事。」尹御廷提出另一個問題。

「沒錯!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從哪里下手。」北唐焰的眉頭緊鎖。

「簡璦。」智靖霆突然開口。

「簡璦?」北唐焰挑眉。「你是說,火神會從簡璦身上下手?」

「沒錯!因為簡璦是牽制御廷最好的棋子。」智靖霆道。

「為什麼?」北唐焰皺眉。難道阿御給那丫頭迷住了?

「這跟我對簡璦的感情沒有關系。」看穿好友的想法,尹御廷勾起他的唇角,苦笑了一下。「我和簡璦正在新婚期間,若是簡璦對我有所怨意而回家抱怨,或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都月兌不了干系。」

「所以他只要挑起你跟簡璦的嫌隙,或是再讓簡璦出個車禍或什麼的,簡老就很有可能會因此終止‘拓宇’和‘海地士’的合並。」北唐焰終究是不笨。

「沒錯!所以林東才會在阿御他們新婚的第一天就把簡璦送到海地士來,還進獻了那些讒言。」智靖霆回答他。

「你該不會就因為這樣所以天天帶她來辦公吧?」北唐焰指指落地玻璃外,對尹御廷問道。

這間隱密的會議室其實是在尹御廷辦公室的一座書櫥之後,要進來須經過指紋、眼角膜的掃描,而且掃描辨識器只認同他們三個和宙斯。也就是說,除了這四個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進到這間會議室。會議室的右邊有一片落地玻璃,正好面對辦公室里附設的休息室,從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休息室里的情形。而且這片落地玻璃其實是個單面鏡,也就是說,從休息室里看來,這片落地玻璃其實只是一面鏡子而已。

這時,「簡璦」正好就在休息室里。

「是她要跟來的。」尹御廷否定了北唐焰的想法。其實,他也可以拒絕她的,不過不知為何,他也很希望她待在他的附近,而且不是因為焰所說的理由。

「來當Spy嗎?」北唐焰好笑的問。

「要當奸細,她的火侯還不夠。」尹御廷搖頭道。

凝視了尹御廷一會兒,智靖霆輕笑道︰「其實她倒挺適合你的,不如做做實驗吧。」

瞥了智靖霆一眼,尹御廷對他所說的「實驗」心知肚明。將眼光調向休息室里像小狽般趴睡的簡璦,淺淺的寵溺笑容出現在唇畔。他……真的能相信她嗎?

沉吟了一會兒,尹御廷開回道︰「再過一陣子吧。」

現在他還沒有把握她會不會背叛自己。

看著他從未出現過的寵溺表情,智靖霆和北唐焰都明白有些東西緩緩的在發芽,卻不說破。若是阿御能找到屬于他的幸福,那也沒啥不好啊。

「先別擔心我的事吧,怎麼引出火神才是當務之急。」尹御廷撇了一下唇角道。

「對了!下個星期六,我家里有個宴會,賞個臉來參加吧。」智靖霆對尹御廷道。

「什麼樣的宴會?」尹御廷問。

「我父親的壽宴,要攜伴參加。」智靖霆回答。「對了,尹氏企業的總裁也會到場,若是你不想見他……」

「無妨,我去。」打斷他的話,尹御廷的眼中染上了一層冷然。

與北唐焰相視了一眼,智靖霆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不願在好友的傷口上灑鹽。只是,不知道御廷心中的傷口何時才能愈合啊。

撐開疲憊的眼瞼,對休息室里巡禮一番。奇怪,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嗎?為什麼她老有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呢?

再度閉上有如千斤重的眼瞼,藍尹妍優雅的打個小呵欠。

真是的,累死人了啦!都是尹御廷那個一臉桃花相的男人,為了他,他的秘書……她叫什麼來著?啊!藤井茗子!沒錯!就是她!

藤井茗子見自己每天跟著尹御廷上班就眼紅嫉妒,處處找她的碴,老趁著尹御廷開會的時候來對她冷嘲熱諷。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她是古代女子的典範,應該乖乖待在家里,不能老騷擾尹御廷上班。

哇咧!誰才是尹御廷的正牌老婆啊?雖說不是她藍尹妍,但好歹她的外表正是那正牌老板娘——簡璦。若不是看在她是尹御廷的左右手,她不整得她哭爹喊娘才怪,哪會任她念得自己直打呵欠。

哼!所以說,男人才是禍水,像尹御廷這種英挺邪氣的,更是禍水中的禍水。她可千萬不能因為他的面皮就給他騙去,毀了自己一世的英明。

千萬、千萬可別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否則後悔的一定是自己,一定是她自己……

藍尹妍心中邊提醒著自己,邊不知不覺的再度沉沉睡去。

只是那樣的提醒究竟是她心里真正的感觸,還是一種自我催眠的方式,只怕連她自己都無法理清吧。

夜幕低垂,藍尹妍在房里作畫,畫里的男人有著邪氣的眸子,隱約有著某個男人的影子。這是她暗中進行的大計——準備自己畫幅畫掛在房里,而畫里的人便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尹御廷今晚有個應酬,因此送她回家、換了衣服後便又出門了。

碳筆在畫紙上移動著,讓男人邪氣的唇角勾著笑意。藍尹妍偏偏頭,滿意的點點頭,才要再下筆,忽然听到一樓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北唐焰正粗率的嚷著「她」的名字。

皺了皺眉,藍尹翮沒好氣的用布蓋住了自己未完成的作品,慢慢的走下樓來。

「叫魂啊!我家老公還沒回來啦,要找他明天請早……啊!」

看清進門的人後,藍尹妍低呼了聲,掩住了自己的小嘴。

北唐焰扶著尹御廷走進門,後者的左肩上滿是血跡,神情甚是痛苦。

「別光會在那啊,快去弄點熱水到房里。」北唐焰吼道。

「喔!」藍尹妍如大夢初醒的趕緊跑上樓去準備。

北唐焰把尹御延安置在藍尹妍的床上,問著尹御廷道︰「手術的用具呢?」

把書房的電腦磁卡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來,尹御廷咬著牙說︰「左邊的書櫃。」

「知道了。」北唐焰說完就要出房門,正好遇上了找到藥箱的藍尹妍。「熱水呢?」

「已經在房里了。」藍尹妍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那麼多血。她出車禍那次,她早已不省人事,當然也看不見嘍。

「先幫他把衣服月兌掉,壓著傷口,然後把傷口旁邊的血污擦掉,等我回來處理。」北唐焰交代著。

「你行嗎?」藍尹妍懷疑的問他。北唐焰並不是醫生。

「廢話少說!我可也解剖過不少青蛙。」若不是事態緊急,北唐焰很樂意掐死眼前這個懷疑他能力的丫頭。

癟癟嘴,藍尹妍瞪了他一眼。凶什麼凶嘛!

爬上了床,藍尹妍跪在尹御廷身邊,笨手笨腳的幫他月兌去身上的西裝外套。修長的縴指輕輕的解開絲質襯衫上的扣子,露出他的胸膛,只見光滑的古銅色肌膚被血覆蓋,左肩上有個明顯的傷口,而且還是槍傷。

咬著下唇,不準自己哭出聲,藍尹妍把涌出眼眶的淚硬塞回淚腺。

用消毒紗布壓住了尹御廷的傷口,藍尹妍以熱毛巾擦拭著他身上的血,不意卻讓自己的淚滴到了他的身上。

抬起未受傷的右手,尹御廷輕輕的拭去了她的淚。

「別怕!等會兒焰回來,讓焰一個人處理就行了。」

搖搖頭,藍尹妍哽咽的道︰「我不是怕,只是……你一定很疼吧!」

暖意緩緩滑過心頭,尹御廷感受到了她真誠的關心。

輕輕一笑,尹御廷柔聲說︰「還好,習慣就好。」

他常遇到這種事?藍尹妍偏著頭看他,發現他好看的胸膛上果然有著不少傷痕——刀疤、槍疤都有,大部分都不是很明顯,非得仔細看才會發現。只有右月復側一條長約十公分左右的傷疤,明顯看得出來時代久遠,而且受傷當時必定沒有得到很好的照料,否則不會留下如此丑陋的疤痕。

「為什麼?你的仇家很多?」藍尹妍的心因為他而陣陣抽痛。她不知為什麼會這樣,也無法阻止這種情緒的蔓延。「是不少。」尹御廷苦笑。「怎麼?後悔嫁給我了?」

再度搖搖頭,藍尹妍道︰「你不是個壞人。」

嘴邊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卻牽動了傷口,尹御廷悶哼了一聲,道︰「誰規定壞人才會有很多仇家,這年頭看不得別人好的人多得是。更何況,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個壞人?」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靈的,你不知道嗎?」藍尹妍堵了回去。真是個豬頭男人,稱贊他還不知感激,哼!活該病死!拎著救護用品回來的北唐焰听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差點沒吐血。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討論這些沒營養的話題!

利落而熟練的為尹御廷取出卡在肩頭的子彈,北唐焰用美容線縫合了傷口。

「又一個勛章!第幾個了?」

听出他話里的嘲諷,尹御廷懶洋洋的回嘴︰「尊駕身上也不少,何不先算算自己的呢?」

北唐焰尚未回答,刺耳的電話聲響了起來。

邊接起手機,北唐焰不忘送尹御廷一個大白眼。

眼看北唐焰的面色鐵青,而且還愈來愈難看,尹御廷心中也有了數。應該是靖霆那兒有消息了。

幣了電話,北唐焰道︰「阿靖那兒有些眉目了,我過去支援。簡丫頭,你家老公就靠你照顧啦!」說著便走出了房門,不久,只听到汽車的引擎聲越行越遠。

哀怨的盯著他,藍尹妍微嘟著唇道︰「我可以問你受傷的原因嗎?」

看著她那副小媳婦的模樣,尹御廷的唇角不自覺的染上了一層笑意。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想殺我的人不少。」

「那受傷的經過呢?你今天不是去應酬了嗎?」藍尹妍在心中評估著,他在酒店跟人爭風吃醋而受傷的可能性有多高。

「我和焰、靖霆一起走到地下室停車場的時候,突然被一個黑衣人襲擊,焰立刻送我回來,靖霆則追上去了。」尹御廷簡述了當時的情況。

藍尹妍忽然想起一個疑點。「為什麼焰是把你送回來,而不是上醫院?莫非你知道襲擊你的人是誰,而又想袒護他?」

佩服她的想象力,尹御廷笑道︰「我是猜得出有幾路人馬想要我的命,不過這個人的目的恐怕只是要給我個警告,而不是真的要我的命。至于不上醫院的原因是,我不希望‘海地士’和‘拓宇’的合並案生變,畢竟這個時候我們相當需要投資人的信任。」

懷疑的看著尹御廷,藍尹妍開口︰「為什麼我老有種感覺,你絕對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商人而已?」

尹御廷不答話,淺淺的笑里藏著贊許。這丫頭真是愈來愈有趣了,或許哪天真的可以來做個「實驗」。

「你別只笑不說話啊!」藍尹妍瞪著他。知道他的傷勢已無大礙,她方才懸在喉頭的心已然歸位,打算開始對尹御廷嚴刑逼供。

尹御廷淡淡一笑。他當然知道她的意圖,但讓她知道太多事,對任務或是她都不好,所以他選擇了閉上眼。

「我累了,讓我休息吧。」

沒好氣的瞪著他,藍尹妍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塊似的,繼而無奈的嘆口氣。誰叫她就是心軟。

賭氣的趴上他未受傷的右肩,希望能借壓疼他報報仇,卻在他溫暖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凝望著懷中熟睡的女孩,尹御廷邪氣的唇角揚起了溫柔的笑,天生邪魅的眼里也抹上了一層溫柔。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動搖了,原本被自己封印的心房不知何時已被她所進駐。第一次見簡璦,他並沒有因她的美貌而驚艷,卻在婚後被她的性格所吸引,一顆心緩緩的被她系住。

咬著牙,用傷了的左手拉過薄被,輕輕的蓋在兩人的身上,尹御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是他們夫妻倆第一天同床共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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