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凌玄,也就是岳府大夫人--凌素玄,拉著小雀兒鑽著牆角的狗洞,她一個緊張,身體卡在洞口,後面的小雀兒沒辦法,一腳踏著主人的,使勁往里推。
「哎喲!我的手呀!」手肘的部分被破碎的磚頭擦破,形成一絲絲的血痕,凌素玄跟小雀兒跌進院子,滿頭的落葉。
「快走!」凌素玄還來不及撥去頭發上的樹葉,整個人就被小雀兒拉著跑。
「等一下!木魚……」
「真被妳氣死!大難臨頭就是把木魚敲爛會有用嗎?」小雀兒回身抓了地上的木魚,另一只手也沒放開凌素玄,把她拖進屋里。
「快點換衣服,求求妳,動作快點,我先出去外面把凰。」小雀兒打開衣箱,把衣、裙、頭飾全都塞進她手里,自己也七手八腳地換上一件尋常的婢女服裝。
「等一下,小雀兒,妳記住,一看到少爺,把軒門半掩著就回來我這里,不用替少爺帶路。」凌素玄拉住小雀兒交代。
「那怎麼可以,我會被罰的。」
「沒什麼不可以,一切有我。」
「算了,隨便妳!」小雀兒跺腳,拉著裙子急急忙忙跑出去。
餅了一會兒,小雀兒慌張的跑進來,卻被房里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房里香煙繚繞,凌素玄換上一身素衣,手上還拿著一大把點著的香在燻著房屋的每個角落。「少夫人,妳在干什麼?少爺來了。」
「嘖!這麼快?有點來不及……」凌素玄把手上那一大把香交給小雀兒,「妳去找兩把凳子來,把這些香放在門口附近,門開個小小的縫就好了,讓這個氣味飄出去,快點!」
小雀兒根本搞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做,「少夫人,咱們不是要靠這一次翻身嗎?」
「翻身?開玩笑,鬼才想……」
屋里的正中擺起簡易的佛堂,一張佛圖、兩個木魚,兩團蒲團,凌素玄跪在其中之一,大力敲起木魚,發出響亮的聲音,嘴里大聲念著似經又不似經的東西。
小雀兒按照吩咐開好門縫,也趕緊跪在佛堂前敲起木魚,「小姐,念經我可不會……」
「傻瓜!南無阿彌陀佛、地藏王菩薩、文殊菩薩、眾阿羅漢……隨便念一念,听起來像就好。」
「喔!這倒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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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月軒前,岳中站著猶豫了許久。六年來他極盡所能地漠視這里、忘記府里頭有這一處地方的存在。
輕輕推開軒門,邁步越過門檻,他心里突然有一股未知的期待。期待什麼呢?期待軒里的人消失嗎?他不知道。
三個月沒支領月例太不尋常,他直覺這里可能出了什麼事。蕭索的院落看來許久沒有人打掃,地上積滿厚厚一層樹葉,牆邊盡是漫生的雜草。
「這里的奴婢未免太偷懶了,回頭得讓李總管好好約束一下才行。」岳中不喜歡家里有這樣荒涼的地方,那透著不祥的氣味。
不是錯覺,真有一股氣味!岳中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檀香的味道,空氣也變得有些氤氳模糊,耳邊居然還傳來木魚聲?
他記得郡主的孫女六年前嫁過來不是才十六歲嗎?現在頂多二十二歲,為何甘于活在這種毫無生氣的環境?
這種檀香彌漫的味道,岳中印象中只在母親的佛堂里聞過--那個因為失去丈夫的愛,將自己埋葬在神佛世界、像一攤死水的母親。
越靠近屋子,木魚聲跟檀香煙霧就越重,得憋住氣才不會被嗆到。他從門縫看進去,里面一個素衣女子專心念著經文,連身旁的丫鬟也跟著低頭猛念。
這就是她們忘了去帳房支領月例的原因嗎?岳中皺著眉,一股窒息的感覺逼上,教他喘不過氣。
當初不該答應娶她呵!岳中將懷里裝著銀票的布包輕輕放在石階上,眼中滿是歉意,轉身悄悄的走了。
六年前由郡主府嫁到將軍府的凌素玄,是岳中的父親為了挽救將軍府危機,而替他定下的親事。但是,危機仍不可免,岳家還是被革去了功名,降為庶民。
太祖為了替軟弱的太子登基鋪路,提倡偃武修文的政策,而岳家近十年的不可一世,自然是太祖頭一個「清算」的目標。
即使娶了凌家這門沒落的皇親又有何用?權力斗爭的殺伐並不會因此而停止,父親問罪伏誅、母親自殺,人事全非。
走出留月軒,岳中反手關上軒門,隔開他不想再去觸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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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無阿彌……小雀兒,妳去看看走了沒……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凌素玄拉拉小雀兒的衣角,手上的木魚槌毫不停歇。
「哦!」小雀兒起身到門前察看,「少夫人,少爺留下一包東西就走了!」
凌素玄接過來,粗魯地扯開布包一看,「銀票?」她不解。
「什麼呀,大老遠專程跑來送這個,又不進來,少爺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條布比較值錢。」凌素玄兩手一抖,銀票四散飛落,原來這是一條手帕,邊角精心繡上一個「岳」字,深深嗅一下,「里頭有幫他繡帕子的人濃濃的愛……很香。」
凌素玄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露出迷茫出神的表情。小雀兒忍不住推了推她。
「少夫人,妳又閃神啦?」她將散落的銀票撿起,「少爺都走了,妳又要繼續獨守閨房了,這個帕子八成是梅夫人繡的。妳為什麼要故意趕走少爺?」小雀兒從床下拉出一個箱子,把銀票都放進去。
「哈啾!」打了個噴嚏,凌素玄跌坐在地上,搥搥發麻的雙腿,木魚槌從手上掉落,往角落滾去,發出可笑的聲音。
「少夫人,妳到底在想什麼?我听別人講,做妻子的總想要拉住丈夫的心,可是我看妳完全不在意!」年輕的小雀兒不大理解主人的腦袋里在想什麼。
「小雀兒,妳喜歡逛街嗎?」
「喜歡啊!」
「喜歡听大戲、吃市集里的小吃嗎?」
「喜歡,簡直愛死了!」
「這就是了。」凌素玄往地上一躺,整個人成大字形,「舒服!」翻個身,兩手托著自己的下巴,「雖然早了點,明天我們開始來大掃除吧!」
「啊?為什麼?又還沒要過年。」小雀兒也學她躺在地上,這里是留月軒少數干淨的地方。
留月軒的「規矩」是每年只大掃除兩次,其余就看著辦。所以庭院里積滿層層落葉,新葉迭舊葉,營造出凌素玄口中「很有古意」的氣氛。
凌素玄認為不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小雀兒也樂得輕松,主僕兩個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偷跑出去逍遙。
一開始兩人還會結伴,後來因為兩人的興趣實在相差太大,就變成各逛各的。反正在這個岳府,她倆的存在等同空氣,搞不好就是大剌剌從正門踏進去,還沒有半個人認得。
「妳沒听他剛剛在外面抱怨什麼嗎?」貼著地板匍匐前進,手抓到木魚槌,凌素玄嘿的一聲翻身坐起,甩著木魚槌,「小心李總管找妳麻煩,不!是找我們麻煩。」
「少夫人,妳要幫我啦,院子那麼大,人家一個人做不來嘛!」小雀兒一陣撒嬌,就要往她這邊蹭來。
「啊!」手中的木魚槌不小心甩出去,正巧打在小雀兒的眼眶上,凌素玄縮著手,露出歉意的表情。
「少夫人!妳又來了。」小雀兒摀著眼楮,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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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說老樊,你們凌少東到底什麼時候會來呀?今天我又是十壺茶下肚,快撐出一個圓呼呼的『茶肚』來了,教我一個翩翩青年怎麼承受得住這種改變?」莫天蹲在玄英書鋪的台階上,苦著一張臉,模著自己的肚子。
「這個……在下也……無能為力。」樊英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莫天這三天都在玄英書鋪里流連,就是要等凌玄,想發揮他最後的纏功看能不能得到範老的小說刊印權。怎奈這三天凌玄根本沒出現,莫天倒是跟實際打理鋪子的樊英混得熟了,不,或許是莫天自己覺得跟人家熟,所以老樊、老樊的叫得親熱,也不管對方是什麼感覺。
「他真的是這間鋪子的少東嗎?三天都沒過來鋪子看一看,糟了!我看他一定是去听大戲、唱小曲兒,到處玩去了,我還傻呼呼地在這里堵他,失算、失算!」莫天不禁扼腕,當初還以為那個月兌線家伙是個書痴,在這邊堵人準沒錯的說。
「呵呵……客倌,這一點在下倒可以保證,我們少東家里管得嚴,不能天天出來,不過只要少東一出門,就一定會先到鋪子翻兩、三個時辰的書,在這里等我們少東是不會錯的。」樊英替莫天換上新的茶杯,又倒滿熱茶。
「唉……」莫天舉起茶杯,唏哩呼嚕又喝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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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我們掃了三天也守了三天,別說是總管,根本沒半個人來探過、問過,是不是被耍啦?」小雀兒的左眼眶隱約透著瘀青的痕跡,在屋外揮著掃把,一副無聊的模樣,「少夫人?少夫人?」
「哇……啊!」屋子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凌素玄模糊的慘叫聲。
「少夫人,又『山崩』了嗎?。」小雀兒沖進屋里,果然看見凌素玄被埋在書堆里,只剩一只手拿著雞毛撢子揮呀揮。
「少夫人!」小雀兒撥開壓在凌素玄身上的書,「怎麼每次一整理妳的寶貝就被壓一次?下一次再這樣我不來救妳了。」
凌素玄的房里堆了好幾堆比人高的書,都是她這些年一點一點地從外面買回來的,因為沒有辦法添購書架這種大到鑽不進狗洞的東西,所以只好堆放在地上。
凌素玄的手腳又很不俐落,常常在找書的時候來個「泰山壓頂」,小雀兒已經見怪不怪了。
「真小氣!」凌素玄從書堆中爬出來,用雞毛撢子撢撢衣服,「都不拉我一把,別人可比妳好心多了,不但扶我起來,還給我包扎呢!」
「什麼?我心不好?那妳說誰的心好,讓他來!苞著妳三日一摔、五日一跌的,看他還有沒有這個耐心!」小雀兒說話總是沒大沒小,大概是因為凌素玄待她也是沒大沒小吧。
「我餓了。」凌素玄沒頭沒腦地冒出這一句,「沒力氣當然就會跌倒啊!」她賴在地上,一手拉拉小雀兒的裙襬,「小雀兒,咱們去吃東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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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食館,主僕兩個人對著滿桌的食物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形象。
「少爺,出來吃的決定真是對極了,最近這幾天老吃我煮的東西,連我自己都覺得吞不下去,虧您還都沒有抱怨半句!」小雀兒一身書僮的裝扮,嘴里塞滿東西,口齒不清地道。
「嗯嗯……」凌素玄當然也是一身男裝,臉半埋在碗里,沒空回答。
莫天這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聲不響的走到凌素玄的身後,突然伸出雙手,想要嚇嚇這個有趣的家伙。
「總算讓我踫到你了!凌兄弟。」
「噗!」凌素玄讓莫天一嚇,嘴里還沒吞下去的東西往外噴了一桌,嗆個正著,咳嗽不停,臉漲得通紅。
「呃,真髒!」莫天摀著鼻子,沒想到凌玄的反應這麼大,他反倒有點意外。
「少爺!您這樣我怎麼吃啊?都是口水。」小雀兒甩了甩噴到手上的東西,白了莫天一眼,「喂!你這個人很吵耶!你不知道別人吃飯的時候不能嚇人家嗎?」
「哇!你這個書僮氣焰倒是很高啊,看你家少爺咳成這樣,都快喘不過氣了,也不過來幫他拍背順順氣?」莫天忙替凌玄拍了拍後背,趕緊倒一杯水給他,「不好意思,喝口水吧!」為了自己一時好玩,讓凌玄嚇成這樣,他心里頗感歉意。
「怎樣,不行嗎?」小雀兒看莫天搶去自己的工作,連倒茶也比她快一步,更不痛快了。「你又是誰?干嘛打擾我們吃飯,你沒听過『吃飯皇帝大』嗎?」
「我?我是你家少爺的朋友。我說小書僮,你也對我客氣點嘛!」莫天從小二手中接過干淨的毛巾,十分細心地替凌玄揮掉衣服上的菜渣。
「朋友?是這樣嗎,少爺?」小雀兒壓根兒不信,以少夫人這種個性,怎麼會有像莫天這種看起來很陽光,呃,應該說有點輕浮的朋友?少夫人在外面交的朋友,通常都是跟少夫人一樣不善于表達的類型。
「也不算是……」凌素玄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我家少爺都這麼說了,你可不可以識相點,不要再打擾我們?」
「喂,凌兄弟,你這話實在太傷我的心了!」莫天忍不住把手上的毛巾一甩,玩笑似的輕輕打了一下凌玄的頭。「枉費我在玄英書鋪等了你三天,等得我望眼欲穿,天天灌十大壺茶,撐出一個茶肚子,這走樣的身材可沒有姑娘青睞啊!」
听莫天這麼說,凌素玄很認真的瞪大眼楮,低下頭來仔細瞧莫天的肚子,還伸出那缺了指甲的食指,輕輕在莫天的肚皮上按兩下。
「少爺?您在干嘛?」小雀兒眨著眼楮,一臉不解。
「你是認真在鑒定嗎?」莫天有點啼笑皆非,不過是句玩笑話,這家伙干嘛這麼認真?
「這就是茶肚嗎?」凌素玄似乎還在狀況外,「還好,外觀看不太出來,你不用擔心,莫兄。」凌素玄很認真的對莫天點點頭,像是想安慰他。
「哪里看不出來!明明就很大,像個老頭。我要是個姑娘,才不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呢!少爺您太慈悲了。」小雀兒存心跟莫天過不去,故意夸大其詞,「這位公子,趕快去做做運動,不要再打擾我們,行嗎?」
「凌兄弟,你都喜歡吃些什麼?」莫天故意不去理小雀兒,岔開話題。
「沒特別……」
「喂!你問這個做什麼?想請我家少爺嗎?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少爺您要小心。」
「奇怪,小書僮,我很確定你一定是跟我遠日有冤、近日有仇的冤親債主。我看不趁早擺平你是不行的。」說著說著還卷起袖子,臉忽然變得很嚴肅認真,把同桌的兩個人給嚇一跳。
「莫兄,你別誤會!小……不,九哥只是不喜歡吃東西的時候被打擾,嘴巴動得……比較快。」凌素玄拉著莫天的手臂,神情十分緊張,說話也難得溜了。
莫天第一次看見凌玄緊張的表情,第一次听他開口說了這麼多個字,讓他心里覺得過意不去,「凌兄弟,你真是個認真的人。」
「啊?」
「第一次有人把我說的話當真。」莫天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
「這樣不對嗎?」凌素玄被莫天搞混了,怎麼前一瞬間還凶巴巴的人,下一刻卻露出這樣奇怪的表情,到底為什麼?
莫天歪著頭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不對……」
一旁的小雀兒看這兩個人居然為這種小事相對發呆,實在受不了,「總而言之,我家少爺就是不適合開玩笑,老是句句都當真,這麼簡單的事你們也要想那麼久嗎?」趁著沒人注意,小雀兒把最後一道「翡翠清丸鰻羹湯」吃下肚,心滿意足了。
「會嗎?」莫天與凌素玄異口同聲。
「我倒覺得你家少爺特別適合開玩笑,常常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反應,很有趣!」
「被你這麼說,我可高興不起來。」凌素玄的好食欲被打斷,再也提不起來,「九哥,付帳吧!」
「付帳?可是少爺,銀兩不是在您那里嗎?我沒帶呀。」小雀兒瞪大眼楮,有種不好的預感。
「啊?我都餓得昏了,哪還記得帶錢?」凌素玄再遲鈍也知道不妙了。
「怎麼,想吃霸王餐嗎?掌櫃,這里有人……」終于抓到了小辮子,莫天腦中靈光一現,想好要怎麼利用這次機會。
凌素玄手腳更快,一把捂住他的嘴。
「客倌您還需要什麼嗎?」跑堂小二听到莫天的招呼,靠了過來。
「來……來壺酒!」小雀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對小二揮了揮手打發他走。
小二听了吩咐離開後,凌素玄才放開莫天。
「沒錢還喝酒啊?真霸王!」莫天打趣。「我有個脾性,只幫朋友不幫親,凌兄弟,你說我們現在是不是朋友呢?」
凌素玄皺眉,心中念念有詞,才跟小雀兒夸他好心,這會兒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少爺,快跑!」小雀兒突然大喊,一溜煙地跑出食館,也許是人小滑溜,左躲右閃地很順利就跑出去了。
凌素玄也想跟,可是才一拔腿就被莫天一把攔腰抱住,跑也跑不了。
「嘿嘿,別想跑,凌兄弟……」
莫天十分得意,但是抱著凌玄的雙手卻傳來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是被電到一般,讓他不假思索地抽回雙手,結果外人看起來就像他故意讓凌玄跌倒一樣。
「啊……」凌素玄整個人跌在地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音。
「不好!」莫天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不人道的事,「你沒事吧?凌兄弟,真對不起!」
「客倌,發生什麼事?」跑堂小二也上前來關心。
「沒……沒事。」凌素玄萬分狼狽的爬起身來,滿臉羞紅,忸怩的應道︰「把酒放著吧!」
跑堂小二實在搞不懂這桌客人在玩什麼把戲,放下手里的酒,趕緊去和掌櫃咬耳朵商量。
「你恨我嗎?」凌素玄扶著桌子,揉著膝蓋、手肘,這一跌的力道可真不輕。「不然為什麼這樣對我?」
「不是!」莫天看著自己的雙手,恨不得打自己兩下,「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我敢指天發誓,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凌兄弟,這一桌算我的好了。」
「我還是不太相信。」凌素玄搖搖頭,明明看起來是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怎麼可能會抱不動她?分明是故意搞鬼。
「我的書僮這會兒回去拿錢,不需要你請客。」凌素玄有一種直覺,最好不要跟眼前這一個人走得太近,否則會很危險。至于是怎麼樣的危險,她卻又厘不清。
「我說凌少東,你為什麼老拒我于千里之外?難道做個朋友不行嗎?」莫天心里頗有受傷的感覺,「常言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你真的不能把範老讓給我,交我這樣一個朋友難道不值得嗎?」
「對不起……」凌素玄低頭斂眉,對于自己的冷淡感到抱歉,莫天說的話听起來也還滿有道理的。
「為什麼說對不起?」莫天歪著頭,想看清楚他說這話的表情。
「我不能跟你交朋友。」凌素玄低著頭倒了一杯酒放在嘴邊,其實是想遮住自己的表情。
「為什麼?我不夠格嗎?還是因為我的名聲太壞,你不屑與我論交?如果是因為這樣,我能理解,因為你不是頭一個。」
莫天悶悶不樂,把酒壺搶過來替自己斟上一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與桌子撞出不小的聲音,嚇了凌素玄一跳。
「壞名聲?你名聲不好嗎?」凌素玄訝異的抬頭,大大的眼楮望著他。
莫天又喝了一杯,「咦?你不知道?」說著也替凌玄的酒杯注滿酒。
凌素玄搖了搖頭,很自然的又將第二杯酒喝下肚。「以前我又不認識你。」
「哈……滿城的人誰不知道我干的好事,你居然不知道?真是希罕了。」莫天替彼此各添滿酒,「為了你的孤陋寡聞,咱們干一杯!」
「喔。」凌素玄跟著干。
「那又為何不能交我這個朋友?」
「直覺。」
「直覺?怎麼樣的直覺?」
凌素玄看著莫天的臉,似乎在思索,也在分辨自己的感覺,莫天這才發現凌玄的臉頰飛紅,似乎不勝酒力。
「再也不能平凡過日子的感曼吧……」她又是一飲而盡,展現難得的俐落。
「哈哈哈……這並不是壞事,不是嗎?我還以為你會說出『這一生會墮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之類的話呢!」莫天被凌玄的話逗得樂不可支,一手橫過去搭在他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來!交朋友就交朋友,何必想這麼多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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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出食館的小雀兒心里十分焦急,「糟了,少夫人被『挾持』了!我得趕快去拿『贖金』來救她。」
她急急忙忙地從南北食館跑到玄英書鋪,樊英正巧收了鋪子要離開。她拉著樊英在書鋪的帳上支了銀兩,又急急忙忙跑回南北食館。
她沖進去一看,凌素玄居然跟莫天在劃酒拳!
「倆相好啊、五進魁、三元!四喜!八仙!八匹馬呀、八匹馬!」
「我輸,我罰兩杯!」
「少爺!您不能再喝了,您從沒喝過酒,一下子喝這麼多哪受得了!」小雀兒擋著酒壺,不讓凌素玄再喝。
「胡說!誰說我沒喝過,小雀兒妳不知道,我以前在娘家常喝,沒人比得過我!」凌素玄看是小雀兒,很高興,高舉酒懷,「來!妳也一迢來。」
「少爺,您醉了,我明明是九哥,不是小雀兒。您以前住的是『女乃娘家』,不是『娘家』!」一看到莫天盯著自己,小雀兒對凌素玄擠眉弄眼,「既然醉了,咱們快回府吧。」
小雀兒想扶凌素玄起來,但是嬌小的身軀哪扶得動,一跌坐在地上。
「我不回去!回去干嘛?」
「小書僮,你別壞我們興致。」莫天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沉,「誰現在敢打擾我們,我就讓他……」
「怎麼樣?」小雀兒驚跳開來,擺出防衛姿勢。
「我就把他的嘴唇親破,管他男的還是女的!」莫天伸出雙手亂抓,還嘟起嘴巴,一副想撲過來的樣子。
「救命啊!你別來!」小雀兒嚇得半死,拔腿就往外沖,還撞倒了兩個小二。
「哈哈……」
莫天跟凌素玄被小雀兒的表情逗得開懷,一起拍桌子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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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街上冷清安靜,偶有夜貓、鵖咕啼。
兩個勾肩搭背的歪斜身影東倒西歪,幾乎舉步維艱。
「我說玄弟,你喝酒的時候話特別多、特別溜,果然是深藏不露哪!」
「莫兄也不差呀!炳哈……東扯葫蘆西扯瓢,逮住什麼說什麼,可惜大部分我都是鴨子听雷,不懂!」
兩個人開懷大笑,互相搥打,也不顧忌吵到街坊已經入睡的人。
「我們……現在要去哪里?」凌素玄睜著迷蒙的眼,似乎還覺得這個晚上尚未盡興。可不是,活了二十二個年頭,她哪曾大半夜還在街上流連忘返?
「我們……去找我的好朋友!苞他討壺酒,繼續一醉到天明。」
「好啊、好啊!」
二十步之外,小雀兒閃閃躲躲,跟在莫天與凌素玄的身後嘀咕著︰「怎麼辦?該怎麼把少夫人拉回家?」
莫天跟凌素玄兩人相扶持,跌跌撞撞來到岳府前。
「就是這兒,我好朋友的家。」莫天指著府前的匾額說道。
「他也姓岳呀?真巧!」凌素玄望了一眼,不怎麼關心。
「我去敲門……唔!」莫天話還沒說完,腦袋就遭一記悶棍招呼,眼;化,整個人倒在凌素玄身上。
「哼!敲你個頭!」小雀兒跳出來,把棍子隨便一丟,「少夫人,快!趁現在快走。」她使勁去拉凌素玄,怎奈莫天又大又重的身軀整個壓在凌素玄身上,憑小雀兒的細弱手臂根本不夠看。
「嗚……好痛……我的牙齒……」被壓在地上的凌素玄捂著嘴,不知說了什麼。
小雀兒趴在地上想听清楚,才發現凌素玄已經睡著,嘴唇也破了。
「不會吧?少夫人!」她試著搖醒她,卻沒半點用。
這時突然一道聲音凌空暴喝︰「誰在那里?」
「糟了!」小雀兒一個心慌,顧不得其他,拔腿就跑,躲進陰暗的轉角,身體還不自主的發抖,「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