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笨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壞了我的全盤計劃。」男人光果著強壯修長的身軀斜臥在躺椅上,徐徐的煙霧從煙桿往上升,模糊了房間里縹緲的光線。
他是全身赤果的,享受著女人般的按摩。
「起碼我逼走了他們,藍家的產業全是我們的了。」藍冷露貪戀地看著男人粗獷的曲線,柔夷放肆地上下游走。
「那只是計劃中的一小部分,藍家這丁點財產還不在我眼中。」男人睥睨他身下的藍冷露,苛刻的臉線條全是算計,他噙在嘴唇的笑又陰邪又無情,讓人不寒而怵。
「你的野心真大。」」能要到手的為什麼不拿,野心是包藏在禍心里的,不拿出來誰也看不見。
「那張圖真的那麼重要?」
「得到它你就知道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到時候他不只是武林盟主,還是天下之王!
「為什麼你不直接對付那女娃的師父,我搜過那無鹽女的屋子什麼都沒有。」藍冷露貼近男人的背,喘息漸重地輕舌忝他的耳廓。
男人一把將她從後面拉到前胸,冷酷地抓住她的下顎。「總有一天找會的,只要讓我得到那張圖,我就是天下無敵了。」能讓他忌諱的人也只有一個郭問了,「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藍冷露吃痛,微眯的鳳眼卻表露出變態的激昂與痴迷。
「滅鼠要趕燼殺絕,運用我們得來的財力和我本來就有的籌碼狠狠打擊他們,我就不相信得不到我想要的。」他冷眼嗤笑。「小美人,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有你!」
「你會得到的,當一切都屬于我的時候!」
★★★
「來到這里可以把面紗摘下來了,蒙著臉吃飯我會沒食欲.」紅袖招是京城最紅的一家酒樓,二樓的雅座爾雅安靜,是文人雅士最愛來的地方,在老位置坐定,藍非不改挑剔的脾性纏著無鹽非把遮丑的面紗摘下來不可。
「這里人來人往,不好吧!」為了白已的尊嚴和藍非的面子。她的確打算蒙著臉用膳,
「你說說看哪里不好?要吃飯的人是我又不是別人,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他我行我素的壞因子又冒出來。
「我不要。」有理講不清,還有,她也不打算事事跟他講理,太累人了。
她準備卯上他的神色看在藍公子眼底,他不怒反倒覺得有趣,長手一伸,一方薄紗已經落在他手中。
「嗯,自然就是美,雖然說你跟美還有段距離,但還是這樣順眼。」無鹽拿他無法,干脆賭氣不理他。
這期間,紅袖招的跑堂已經來回送上店家的招牌料理,竟擺了滿滿一桌。人來人往,恭敬依舊,沒人多看無鹽一眼,也沒人怕他們是來吃自食的,情況好得叫人難以置信。
藍非夸張地扭動鼻翼在每道菜的上空梭巡一遍,嘴里還忍不住噴噴稱奇︰「紅袖招的廚子似乎把他一百八十般武藝全用在這一餐了,你瞧,洞庭湖的鵝燕,蘇州燕來筍,江南的魚、蝦、蟹,北方的牛、羊、駱駝都全了,你的面子挺好賣的。」
「怎麼是為我?我……從不曾來過這般高級的地方,人來人往,哪個不是緞袍錦衣的有錢人,難怪洗嬸他們不肯來。」洗家一家三口听說要出門用膳,一個個全找了藉口推托。
她更擔心的是那點鑽石能抵得上這整桌山珍海味嗎?要是不夠,可就頭大了。
「別擔心那些不必要的煩惱,快吃,你動作要是慢了,等下連鴨脖子都吃不到。」藍非挾起一筷子炙魚放進無鹽的碗,直催著她吃。
看藍非大快朵頤的模樣,無鹽忽然不再憂愁了,就相信他吧!她的心這麼告訴自已,愛捻花惹草的人不見得是壞胚子。
藍非看她每樣菜都嘗了一筷,冷盤、熱食、糕果、蜜餞都吃過後卻皺起了眉。
「不好吃?」藍非很想知道她想的什麼。
放下筷子,無鹽情緒三轉二折,突然擊掌輕喝︰「小二哥!」
「你想做什麼?」藍非被勾出好奇心,忍不住趴在桌上盯著她的下個步驟。
「我要把這桌菜打包回去。」藍非永不變形的笑容有一刻結冰,雖是瞬息融化還是不對勁。
「不好吧,再可口的菜過了時辰就不好吃了,叫他們撤去就好。」他吃得挑剔,吃得精致,也吃得衛生,打包?從來沒听過,這無關顏面,純粹是對吃的堅持。
「浪費不好,回家熱過也讓洗嬸嘗嘗這些人間美味。」浪費糧食不是好習慣,要改。
藍公子的眉糾成結了。
「我不會叫你拿的,我自己提得動。」她蠻干,一定堅持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就隨你的意思。」藍非展露生不如死的笑容。他會不會包容得太過度了?
愛上她簡直就是跟自己的格調過不去,唉,真的栽到姥姥家了!
珠簾響起清脆的撞擊聲,有人撥開走了進來。
輕移的蓮步,宛轉的聲音,宋芙蓉曼妙的影姿,玉手搭在小婢女的手背上,五指尖,•妖饒地福了福身子。坐入藍非身邊。
「藍公子,好久不見,你是不是忘記妾身了?」
「芙蓉,你還是美麗非凡,傾國傾城啊,小可可是每天都念著你,想著你,今日上紅袖招來是宴客還是受邀啊?」一見美女駕臨,藍非整個神情就不一樣了。
宋芙蓉嬌羞一笑。美人微笑,就像春風吹過冬旱的大地,明媚溫馨。「公子你說呢,自從西湖一別,芙蓉一直等著公子來接我入府,等啊等的,月余過去,公子卻無消無息,剛剛還說沒把人家忘記,依我看,公子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她的試探多過真心,可是場面話講得漂亮,讓人挑不出語病來。
「你這張小嘴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藍非接住她偎過來的嬌軀,狀似陶醉。
「喲,我的好公子,你到底什麼時候要迎我過府,我早就過厭了送往迎來的生活,只巴望早些從一而終。能伺候公子到老。」八面玲瓏的她沒有自顧跟著藍非打情罵俏,她用眼角余光瞅著毫不起眼的無鹽,靈活的杏眼帶著微不可見的不屑和示威。
「白頭偕老啊?听起來很不錯,不過貧賤夫妻的生活你過得慣嗎?跟著我,恐怕是會委屈你。」藍非握住宋芙蓉細女敕的小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宋芙蓉咽下喉頭的一小口口水,精致華美的水粉一角不掉。「寶少爺你還是愛開玩笑,你大富大貴有誰不知道,能跟著你只會是神仙眷屬,怎麼也不可能是一般乏味的夫妻!」她還沉迷在她的富貴夢中。
「芙蓉啊,我已經是今非昔比的藍非了,如今的我窮困落拓,你還對我青睬有加,我好感動喔。」
「什麼?」
「你不會不知道現在的我一文不名,窮得剛剛要來時還被野狗追呢!」沒人看得出他究竟是演戲或是真情流露。,
「不會吧,那麼坊間的傳言是真的?」她悄悄縮回自己一雙玉手,那種期盼過高後來導致的失望,再也無所遁形地堆積在她怎麼看都美麗的臉上。
「流言嘛,是三分顏色開的染坊,可信可不信,不過,啊,對了,小二哥,快點幫我把這些沒吃完的菜打包,我要帶回去的。」喝!打包?不會吧……
紅袖招的伙計見多識廣,果然撤掉整桌的美食。
「寶……少爺!」宋芙蓉瞧著藍非依舊風流瀟灑的面貌,十分心有不甘。逢場作戲是酒女的命,可是在送住迎來間。誰又是沒感情的,對藍非,她不止投注不許多心力,他也是自己從良的唯一人選,希望一旦落空,怎生得了!
「我頭痛,先告辭了。」她匆忙地起身,心中絕望生氣和成空的虛榮在一瞬間都成了泡沫。
可恨!她用盡手段,卻什麼都沒得到。
她要的是能讓她富貴終老的環境,藍非雖說長相俊美無比,養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來勞苦自己,她不干,也不想自討苦吃!
「哎呀,小心走得快絆倒裙擺。」藍非好整以暇地端起伙計泡來的烏龍茶,不知是發自真心體貼還是別有所指地叮囑著。
「呀!」烏鴉嘴。奪門而出的美人輕眸一口,搭著婢女的手益發用力,腳步快得讓旁人以為她逃難呢,藍非莞爾,貓捉老鼠的游戲玩夠了,他瞄向身旁空位,說是空位,因為真是空空如也,無鹽已經不知去向。
「真是,一不留神人就不見,自卑心作祟也用不著這樣!」他滑出椅凳,一眨眼就沖下樓梯,消失在紅袖招的店門外。
紅袖招的掌櫃伙計看著藍公子卷出門去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少爺又回來了。
「我打包的東西呢?」
「寶少爺,您是當真的?只要您吩咐一聲,我讓廚子重新給您整治一桌新鮮菜看,您說可好?」掌櫃哈腰鞠躬。
藍非老實不客氣地用紙扇敲他一記。「你忘記本少爺破產了,現在窮得快要飯了?」
「啊?」掌櫃的張大嘴巴。「是是是!」
「喏,這塊金鎖押在你這里,有人問起就說我付不起酒飯錢押給你的.」藍非拿下他長年帶在身邊的金鎖片眶當一聲丟在櫃台上。
掌櫃慌得差點想咬舌自盡。這鎖是保命符,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敢收。
已經仙逝的藍親王對他有知遇之恩,這紅袖招本來就是藍家的產業,他只是個管廠門面的伙計,他的寶少爺就算要他讓出紅袖招來,他絕對沒有二話,可是金鎖,他打死都不能拿!
「不拿,我就哭給你看!」藍非抓起店小二包好的料理,賴皮地轉身就跑。
人老就愛糾纏不清,都說借放了,他會回來拿的嘛,窮緊張!
無鹽糾著臉離開紅袖招,漫無日的地疾步快走,等到心中不知何來的悶熱稍稍散發後,才發現自已不知不覺走到最熱鬧的市集來。
「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紅,這麼丑的女人也敢出來拋頭露面,丟人現眼。」她逐漸清醒的意識接收到從她身旁流過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要是我生了這種長相的女兒早一把掐死她,免得大家痛苦。」買菜的三姑六婆抓著蔥,品頭論足無鹽的面貌。
無鹽全身一僵,兩腳幾乎要癱軟,她不敢有任何動作,灼熱的太陽刺痛她的皮膚,她把面紗忘在酒樓里了,她又闖入以前甩也甩不掉的噩夢里,嘲笑、謾罵、唾棄、可憐和一堆堆情緒的產物污蔑地倒向她,耳邊仿佛淒厲地又听見她自已的生母惡狠的聲音︰「我寧可沒你這種惡鬼投胎的女兒……」一滴滴的汗從她光潔的額頭滑下鬢邊,不滿五歲的她被拋棄在市集的噩夢,懾住她不知要何去何從的腳步。
看著萬頭鑽動的人潮,她癱軟地蹲了下來。
「丑八怪,看起來身材還不錯喔。」下流的男聲,無情的恥笑,她要崩潰了!
她用胳臂圈住自己的頭,抵擋人們加諸她身上的痛楚。
有誰在她因低垂露出的皓頸上模了一把,可是立刻的,哀鳴也似的哭嚎和人群紛紛走避的濕亂從她身邊空出了干涼的空氣。
一只不規矩的手斷了,斷掌的主人像灘爛泥躺在水溝旁哀號咒罵。
「是我,沒事了。」溫暖無比的手臂,熟悉的體溫,藍非瞧也不瞧從他掌中飛出去的人渣,他的女圭女圭臉噙著凜寒的冷,黑玉的瞳仁布滿殺機。
無鹽抬不起頭,她非常用力地把自已縮成一團,希望不會有誰注意她,若自己能消失最好……
藍非發現她全身冰冷,一把抱起了她。
包深的沉默,更冷的臉,他走過的地方,行人退避。
「姆媽,不要丟下我……鹽兒不是故意要長成這樣的……」她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藍非的衣襟。
人的長相到底能代表什麼?藍非知道自己出眾的面貌和非凡的家世給自己帶來無往不利的人緣,從小到大,他的人生沒有挫折失敗,他所人目的都是美好精致的人事物,直到無鹽闖入他的生活…
膚淺如他居然也受影響,思考起生命的價值了,真是……這算近墨者黑嗎?
等他走遠了,從小巷的陰暗處才走出一個飄飄若仙的人來,他一身道袍,斜指寶劍,眼底一片清澄。
他站著,看著藍非的去向,久久不語。
★★★
「不要踫我,我是不潔的人。」縮在床鋪的最里處,無鹽從一回來就一直保持著退怯且自暴自棄的態度,眼眶的淚掉不下來也始終沒干過。
對女人,藍非的耐心是超強耐久的,可是這次,他保持不住翩翩的風度,強悍地進駐無鹽的跟前,一張臉幾乎跟她貼著。
無鹽閃了又閃,怎麼都逃不過他緊密的接觸。
「你到底想怎樣?」她氣苦。
「我不想對你說什麼大道理,也說不來。」他本來就是個沒正經的人。「我只是覺得面貌是父母給的,你跟我都無法自主,想想,每個人的面皮要跟著自己七、八十年,要是自已都忍受不了了,別人又會怎麼看待,我是長得比你好看沒錯,可是論起真才實學我可比不上你。」
「別哄我,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我也不想這樣貶低自己啊,可是要不這麼說,等一下你要尋死尋活我就頭大了。」才說幾句正經話他就全身覺得不舒服。
無鹽幽幽地看他。「你知道嗎?我娘是因為我而死的。」藍非才皺眉馬上下意識地用兩指拉平它,太常皺眉容易長皺紋。
「她生下我受盡鄰居的冷嘲熱諷,最後,她的愛抵不過大環境給她的壓力,把小小年紀的我帶到市場丟棄,她不知道那時的我已經會認路回去,當我回到家門的同時,我的母親卻因為受不住良心的苛責,選擇跳樓自盡。我親眼目睹她跳下來的樣子,她的神情帶著解月兌,她終于月兌離我了。可是,我一輩子都擺月兌不掉她死前的夢魘,這是她給我的處罰,罰我不該投胎,罰我長長的一生都要背負丑八怪的面目」藍非什麼都沒說,用眼神鼓勵她繼續。
「她死後我成了流浪兒,沒有人要我,直到踫見我師父,他收容了我,第一次讓我知道這世間還有溫情,還有人不怕我可恨的臉,我發誓要跟著他,永遠都不要離開。」她愁眉不展的臉因為提到郭問揚起少少的安慰,可是卻在藍非的心里注人酸溜的發酵感。
他最不喜歡無鹽提到郭問時的模樣。討厭、討厭、非常討厭!
他生平沒為準吃過醋,他發誓絕不會給他們師徒倆相處的機會,絕對不會給!他體內有股想獨霸她的渴求,欲念一生並不覺得驚訝,對她的感覺也許隨著她豐厚的才氣早就根植在心里,以前不曾發芽是他的心太雜,貪戀一切唾手可得的東西,反而忽略了真正、最好的。
「不要再說了。」掩住她的唇,從手掌間能感受無鹽輕顫的唇瓣。「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話,老實說,對你因為太慎重,我那套甜言蜜語怎麼都不敢用在你身上。」是虔誠吧,說了,就等于許下承諾。
無鹽不敢置信地盯著藍非,一點矯揉造作都沒有地撲進他的胸膛,啜泣才從喉嚨中逸出。
藍非提供了讓她眼淚盡情奔流的港灣,真心地承受無鹽女給他的悸動,這時刻,他才真正明白愛戀無關一切,愛上一個人能包容所有。
藍非知道自己真的愛上一個女人了。
★★★
棒著屏風,無鹽放心地浸泡在浴盆里,哭過的身體分外疲憊,泡了好久,慢慢才覺得軟化,茫茫的煙霧隨著她撈起的水花四處彌漫,因為神魂不定沒听見從外頭走近的足聲。
「洗太久了,我以為你溺斃在浴桶里。」藍非顯然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一段時間,女圭女圭臉寫著不高興。
無鹽手忙腳亂地試圖遮住自己雪白赤果的身子。槽糕!浴巾呢?剛剛她還捏在手里的。
她忙不迭地讓身子滑進水里,臉蛋燒紅了起來。
「你、你、你進來做……什麼?」她沉到最底,嘴巴差點吃水了。
「我怕你睡死在里面。」他隨意地掃過無鹽的雪肩和白頸。
「你快出去,我……要更衣了。」她氣噓不已,這麼不避嫌的舉動要是傳出去她的清白就毀了。
「的確是,在浴桶里待太久容易生病。」藍公子壞兮兮地笑,好像抓到小老鼠逗著玩的貓。
才說完,無鹽就打了個噴嚏。
「出來!」他命令。
她不動,可是隨著愈來愈冷的水溫,無鹽認命了,她刷地站起來,眼楮緊閉,豁出去總比生病好,要看就給他看吧!
然而,一方溫暖的軟袍罩住她還帶水珠的身子,腳一懸虛,她被藍非帶離了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