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桔子樹壓傷腳的李振崗在醫護人員的搶救下,已經沒有什麼大礙。這嚴肅的爸爸雖然讓她平常感到壓力頗大,但是該疼她的卻一分也不減;如今看他坐在輪椅上,少了平常應有的英姿,采漪心不禁一陣陣抽痛。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情豐沛?會關心起我來了?怎麼,你那男奴沒有陪你一塊來?」李振崗擠出難得的笑靨。他之所以會想笑,是因為天天听兩人斗嘴,才會忍不笑出來。
一想到那個沒良心的殺千刀,采漪就沒好氣的嘟了嘟嘴。「別談他了,一肚子火。」
「又怎樣了,唉!不是老爸愛叨念你,有時候還是得給人留點面子,畢竟人家是看在你干爹的分上才願意任你使喚的。你做錯事還要人家來道歉,天底下哪有這種荒謬的事。」李振崗不希望采漪的個性害了她一輩子,要是她這個性持續不變,有誰家的公子敢找上門啊!
「爸!他不來看你就已經很過分了,你還幫他說話,這算什麼嘛!」采漪千金小姐的脾氣又起。這分明是他冷血又自私,怎變成來數落她的不是?
「人家妻子才剛去世沒多久,我們應該多幫助人家心理重建,像你,老愛給人惹麻煩,實在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自己女兒的個性他了若指掌,他當然得好好機會教育一下。
「爸!他是給你多少好處,你老幫他說話。他把那些桔子樹看得比你還重要,這種下地獄都不嫌可惜的人,你還看不清嗎?」
李振崗長吁一口氣道︰「你責怪人家不來看我,那你有去祭拜過他的妻子嗎?你老是希望人家對你能尊重些,除了你那只寶貝‘嘟嘟’,我就不見你對誰好過。所以我才會對你今天的舉動感到訝異不解。」
「好嘛!以後我少叫他做事不就結了。」她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兩只小手揪著床單,看著面有憔色的父親。
忽然之間,看到茶幾上擺著幾顆桔子,她忽地站了起來,兩只手不知要放到什麼地方去。李振崗覺得事有異樣,馬上追問︰「怎麼了,看你急成這樣?」
「他現在一定在‘橙煙軒’大鬧特鬧了!唉喲,這麼重要的事我一急都忘了告訴你。」采漪大略地將來龍去脈去說了遍,又道︰「干爹在哪里?我去找他處理好了!你別著急,這件事讓我一個人解決,別說我不體諒你,這回,我一定可以將這件事處理好。」
李振崗發覺女兒真的懂事了,會替他分憂解惑,也許該感謝◇亭這孩子吧!
「你干爹大概在櫃台幫我辦入院手續。記得,要用智慧取勝,別動不動又失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在工人面前相互叫罵,這可會丟我的臉的。」
「是的,我鐵定將他治的服服貼貼,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看到老爸已無大礙,采漪心中像落了一塊大石。她一定要拿出點成績來,不讓老爸一直笑她長不大。
看來,也許要借助◇亭這樣的刺激,采漪才會強迫自己長大吧!
☆☆☆
待采漪將◇亭的事告訴朱長洛的同時,果不其然,工頭也在這時候打了行動電話給他。朱長洛毫不猶豫,便連忙趕到現場去。
「你們這些臭泰勞,自己國家不好好待,為什麼要到台灣來搞破壞?砍樹是一件不環保的事,你們了解嗎?你們這叫做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亭像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講道一樣,對著一群黑不拉嘰的泰勞訓起話為了。
「你以為他們研究所畢業啊!真要懂你說的那些成語,他們還用得著來這里出賣勞力嗎?」耳後傳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亭轉頭一看,原來是「女主人」來了。
「你不是去醫院陪你爸了嗎?怎麼還來這里。」◇亭看著采漪及朱長洛一前一後走來,疑慮地問道。
「托你的福,我爸命大,多謝你的金口。」
「◇亭,你這是做什麼?這片果園已經是采漪家的了,這些桔子樹也不是屬于我的,你快起來,別無理取鬧了。」朱長洛微胖的身軀走得慢,但仍中氣十足地對他說道。
「听到沒有,這些你看得到的都是我們李家的!快閃開!不然我找警察來了。」采漪像棵大樹矗立在◇亭的面前,這次她口氣不再凶悍,連男奴也不叫了。
「少在我面前財大氣粗,俗斃了你知不知道!好歹我也曾是這果園的半個主人,未經我的允許就擅自砍我的樹,我還沒找你們算帳,你倒是先凶起我來了。」◇亭的脾氣采漪早就模透了,只要是他自認為沒錯的,那固執起來,任天皇老子來求情都沒有用。
「你這不知廉……」采漪「恥」字在口腔里打了個轉,又硬生生吞了進去,她記起答應過李振崗的話——要成熟行事。
「廉什麼?現在我不是在朱家,所以你不要動不動就擺出大小姐的脾氣指使人。」顯然的,為了捍衛和海若的最後一片懷念的園地,他也顧不得一切,和采漪卯上了。
「我……我是說蓮霧很好吃,你要是離開這里,讓工人好好工作,我削一盤蓮霧給你吃怎麼樣?」
◇亭朝天狂笑了起來。「你少找點麻煩事給人家就不錯了,我不敢奢望吃你削的蓮霧,天知道這是不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
「◇亭,之前我們在海若的墓前不是都說好了嗎?怎你現在又出爾反爾,這不像是你的作風。」朱長洛雖然很感動◇亭對海若仍然這麼有情有意,但老是活在回憶之中也不是辦法。
◇亭口氣強勢的辯駁著。「我只是答應你要到你家去當這丫頭三個月的佣人,並沒有說連桔子樹也要一並讓你們砍光。你們別再說了,這一點我絕對不讓步。」
「什麼?你不是心甘情願來當佣人的?」采漪兩眼不停在◇亭和朱長洛面前縈來繞去,她快羞死了。她一直以為◇亭是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沒想到……
「那是你用三天三夜不吃飯這種下流的手段讓人屈服的,為了不讓葬儀社賺你們李家的錢,我才發菩薩心去任你撒蠻。現在你們變本加厲要砍我的桔子樹,我不想再忍了。總之,要砍樹,先砍我。」◇亭沒看到朱長洛拼命在一旁打著PASS,因為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采漪,這下子完了,朱長洛一顆心髒差點要衰竭休克。
采漪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扒光衣服再痛賞兩巴掌。雖說那些泰勞听不懂得中文,但是瞧那工頭掩著嘴偷笑,早晚他會在茶余飯後翻譯給那些泰勞听,還不是一樣被當做八卦新聞到處亂講。士可殺,不可辱,她李采漪就算拼了命,也要討回這份尊嚴。
她梭巡了一下四周,見一位泰勞手中正好有一把斧頭,連忙將它奪了下來,朝◇亭面前走去。「這是你說的,要砍樹,先砍你,好,本姑娘我就成全你!」
一把利斧宛如刑場的劊子手猛地揮下,◇亭見了也不免冷汗涔涔,這時,采漪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父親的話,稍一遲疑,◇亭已側身躲過一劫。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采漪停在半空中的斧頭也沒有人敢奪下來,深怕一有個閃失,遭受池魚之殃。
「好,這是一個公平的地方,我不用暴力讓你屈服。我要讓你知道,千金小姐也是能吃苦耐勞的。我就不信,你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采漪走向他身邊席地而坐,準備跟他來一場耐力大戰。
「采漪,你這是做什麼?」朱長洛見她行動詭異,不清楚她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我準備跟他賭上一把!」
「你要怎麼賭?」◇亭持著疑惑的眼光看她。
「你喜歡坐在樹下,我陪你一起坐。如果你忍不住先爬起來,就別在這兒礙事;要是我先忍不住爬起來,這片果園就如你所願,全部保留,你覺得怎樣?」這樣應該算是大人處理事情的方法了吧!采漪不禁為自己想出的辦法喝彩,這麼做,老爸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這可不是兒戲,會影響你健康的。」朱長洛不忍心干女兒吃這種非人的苦。
「干爹,這是我第一次學習如何處理大事,你就放手讓我跟他搏一搏。放心啦!我穩贏的,況且我剛才已經上過廁所了,光是憋尿他就贏不過我!」最後一句是她在朱長洛耳邊說的,論斗智,她也是滿有頭腦的。
她一回頭,問向◇亭。「膽小表,有沒有膽子接受挑戰?要是沒有就別逞英雄、做好漢。」
「比就比、誰怕誰!」◇亭老僧入定,一盤腿而坐。
驅離閑雜人等,連朱長洛也不能滯留下來,這場桔子樹與香吉士的戰爭,即將展開……
☆☆☆
月明星稀,蛙鳴露凍,歲末的寒氣的確沁人膚骨。白天和夜晚的氣溫一差就差個十來度,讓一早只穿了件薄衫的采漪,也不免蜷縮,攏住了小腿窩在一旁。
「怕冷了對不對?」見到她身子骨微微顫抖,縮得跟蝸牛一樣,◇亭不禁問了一句。
「要你管。」她呵出一口熱氣,又道︰「你怎麼都不會想上廁所?」
「你以為喚起我的沁尿器官我就會想上廁所嗎?告訴你,早在你來之前就上過了,所以,你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亭要比精也不輸她,幸好,今天沒有喝到什麼水。真是的,自己出什麼餿主意,結果反而是害麼了自己。想起暖烘烘的被窩,她兩條腿縮得更彎了,蜷成像一團肉球的身軀拼命靠向◇亭,以期能避避夜晚蝕骨的寒風。
「喂!你犯規喔!說好不能賴皮的。」◇亭發覺采漪的頭一直朝他肩頭猛磕著,便用一根手指將她推回去。
「小器鬼,靠一下也不行,真不明白,你吸引人家的是哪一點。」采漪一身傲骨,不靠就靠,台灣這種天氣又不會冷死人。
「我吸引海若的是我真誠不悔的愛,這是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亭只要一提起這件事,便頗為自豪。
采漪望向天空的繁星點點,像是充滿疑問的小朋友。「愛?你這樣傻呼呼的在她去世之後還做一些蠢事,這也能算愛?要是我像海若姐一樣在天空,此刻正在看你的話,恨不得下一道雷半你劈醒!」
「你是因為我都不曾這樣對待過你,你才會吃味,要是有那麼一天,我用對待海若的感情為對待你,我看說不這你會愛死我。」他學采漪一同看著天空,不知怎的,今晚的夜色好美,每一顆星星都閃著璀璨的晶芒,無形之中,也化解了彼此針鋒相對的銳氣。
采漪打了一個大呵欠,仿佛◇亭好的那一面一輩子也不會用在她身上。兩人從初相見就不是在一個浪漫的氣氛下開始,怎會有情愛的火花發生。「那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談戀愛了,準備當活寡公?」
「才不會呢!我想海若一定會幫我找到一個跟她一樣好的女人來陪伴我,我相信她會的。」◇亭兩手撐著下巴,看向一閃一閃的燦星,如同是海若在回應他說的每一句話。
什麼叫做跟海若一樣好的女人?
在采漪懵懂青澀的愛情觀里面,她一直在「好女人」的定義上打圈圈。像她,臉蛋好、身材發育好、學歷也好,只不過先暫時休學而已,這樣是不是也算好女人?從瑪丹娜想到阿信、從張小燕想到莎朗史東,到◇亭心目中的好女人是長什麼樣子?
「你知道嗎?以前我只要在玄關月兌了鞋,遠遠的就聞到海若做紅燒魚的香味,每天回家吃飯成了我一生中最大的享受。吃完了飯,洗澡水就同時幫我放好,根本不用我再多等。等到一出了浴室,就有一碟我們共同栽種的桔子可以吃。然後,她會幫我抓抓龍、躺在我懷里听我說今天在這果園中發生的一切趣事。最後,不知不覺,就在我胸前睡著……」◇亭一人兀自陶醉的說著,甫一愣,便發現采漪真如他所說的,在他懷中甜甜的睡去。「喂!我是說海若在我懷中睡著,不是也叫你睡,你快醒來,我……我不能背叛海若,她會在天上看的!」
然而,采漪就像嬰兒在搖藍曲的催眠下,已進入熟睡狀態,◇亭被她一張女敕如春蕊般的俏臉柔融了心,他停下推動她的動作,干脆讓她舒服的蜷進他月復部的暖窩內,安安靜靜的在這充滿桔杷味的桔子園中睡去。不知怎的,他竟然欣賞起采漪這張靈動的小畢子臉了。
濃熟的鼾聲夾雜著果園內的香味,直把◇亭的嗅覺及听覺麻醉,連不小心拂上采漪臉上的觸覺也被征服了。一時的悸動像非洲草原的鼓聲,陣陣從髒腑深處傳遞而出。自從海若去世後,他的男性機能一直處于停頓的狀況,怎料下半身讓采漪借躺一下,就立即起了生理反應。難不成他愛上這「剛」成年少女?不會吧!老婆剛死,有這念頭豈不萬惡不赦?可是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不是說靠大腦小腦商量一下就能夠將指令傳達到不自主的器官,叫它乖乖听話的……
反正今夜月明星稀,他也不希望大地賜給他的良辰美暗就這樣糟蹋了。◇亭仰望著天空,在心里喃喃自語著︰海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擁著她入眠?我實在怕她一個女孩子穿的如此單薄,在這空曠的果園內會凍著了;要是你同意的話,就麻煩星星眨眨眼,我就明白了。
當他閉目默禱之後,再度睜開眼遙望天際時,赫然被眼前的景觀所懾住了。平鋪在黑幕上的繁星竟競相在為他眨著眼楮,毫不停歇,似乎在鼓勵他別遲疑,眼前的女子正是她所托依的最佳人選,放棄她那才是遺憾終身的大事……
他輕輕將她一頭絹發撩撥至耳際,露出光潔的側面輪廓,半歙動的睫毛隨風上下浮蕩著,好一張精致細雕的藝術品,就算是高更、塞尚等大師再世,也不一定能描摹出如此娟秀的一張美顏,他不禁為著手中的可人兒痴迷了神智。為什麼,為什麼她只有在他懷中才會出現如此嬌甜的靨容?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竟從未發現她也有如此迷人之處?
他狂漲了自己的勇氣,想在她頰膚上留下一記難忘的吻。見她熟睡得如同一只冬眠中的浣熊,應該不會突然醒來吧!
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將頭顱一寸一寸移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亭的微喘鼻息中越來越近,連風兒也調皮的將◇亭的頭發拂下,點點刷過采漪的臉緣。當他抿住唇抵向采漪的膚面表層時,他的心跳竟比跑車的引擎還熾熱狂奔著。那豆蔻無瑕的淨純臉龐,吻起來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陶然。從耳垂一直細啄到她櫻紅的雙唇,他不舍放棄每一寸巧奪天工的質地。造物者如此厚愛采漪,連◇亭都要使壞地妒怒一下,咒罵上帝的自私偏袒。
正當◇亭沉浸在采漪的溫柔鄉中,一記無情的巴掌朝他耳廓揮來——「死蚊子,討厭!」
原來是采漪受不了◇亭用唇在她敏感處呵癢而引發的反射動作。
當他正沉醉在她迷人的睡姿之時,卻又听見一句句夢囈自她唇角啟齒而出。「◇亭哥哥,對不起,我代替‘嘟嘟’向你道歉,它不應該在海若姐姐的墳上亂尿尿,采漪以後會好好管教它的,你不能生氣喔!好想看你對我笑一笑喔……」
原來她一直想跟◇亭道歉,無奈◇亭始終擺出一張臭臉,她自然也低不下這個頭去迎合◇亭的壞臉色。看來她連夢中都不忘這件事;仔細想想,身為一個男人,這樣的行為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我不會生氣的,以後我都不會再生你的氣了。」
他一起以為,這一輩子除了海若之外,再沒有人會在意他了。采漪無意間的真情流露,他頓時恍然大悟。
世上的愛情不是只能守著過往以逝的愛情,像是掛上愛的十字架而供人歌功頌德,這對于在世的人是相當不公平的。就像他對采漪一般,不就是在殘酷的抹殺她無瑕的純美嗎?
他將采漪緊緊摟在懷里,這一夜,過得好浪漫、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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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采漪便起了身。對昨晚一夜的抗戰,她顯然已有了必勝的把握。因為她早算準◇亭這頭懶豬一定會睡得不知天南地北,于是趁著灰?飄霧的晨曦,悄悄地抄小路回去拿一台照相機。趁◇亭尚未醒過來之前,偷偷將他的身體側挪到一邊,等到拍立得的相機「啪喳」一聲,她才心滿意地再回到桔子樹下,放「嘟嘟」前去用舌頭將他舌忝醒。這樣一來,人證、物證、狗證都有了,看他如何再賴皮。
「唉喲!‘嘟嘟’,你在干麼!」甫一睜眼,◇亭便發現一只多毛、頭上綁蝴蝶結的怪物,不停地將黏黏的唾液涂在他的臉上。他一手將「嘟嘟」抱起,才赫然發現——怎麼自己睡地地方跟昨天有點不一樣了?
「哈哈!願賭服輸,你——沒——戲——唱——了!」站在桔子樹下的采漪神氣八百地看著樹外的◇亭。
「我……我怎麼會睡在這里?」◇亭傻了眼,仿佛昨夜的一切美好都是南柯一夢,他……是睡在這里的嗎?
「早就知道你會耍賴,你看!」她將照片亮在◇亭的面前晃著。「說話要算話喔!」
「你……趁人不備……我……」◇亭正要將它搶下,采漪卻忙將它抽回。「喲!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你要賴皮,我就將這張照片貼在鄉區公所的公布欄,叫大家為評評理。」
不知怎的,他對于采漪今天的舉動一點也不介意。他凝住她粉彩的亮唇,想著昨天種種的甜密,胸襟也就開懷了許多。
「好吧!你贏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你倒是滿懂得趁火打劫,沒關系!我美女肚里能撐船,你說吧!」采漪只要能讓他屈服,什麼條件不好答應。
「能不能讓我保留在海若墓旁的這五株桔子樹,當作我擁有最後一片思慕海若的天空。」
「OK,NOPROBLEM!」她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隨即將「嘟嘟」整個抱起。「太好了,我們要趕快將這個消息告訴爸爸,我終于幫他處理好一件事情了,從今以後,看他還敢不敢老說我是麻煩精。」
看著采漪宛如小仙女般高舉「嘟嘟」在桔子園中繞圈圈,◇亭心中耿耿于懷的悲情像融冰般一層層滑落而下。他有感朱長洛的話越來越有道理,采漪是有同化人心的作用。只要跟她相處的人,再怎樣憂郁、閉塞,都能夠被她歡樂的因子所感染。他覺得有她的日子,天空似乎能永遠萬里無雲。特別是經過昨夜的那段時光,他更能篤定,在采漪的心靈深處,也是像礦泉水般的純淨。這樣的女孩,是不容錯過的。
「喂!別跑太遠,男奴要作早點給你吃,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家。」◇亭將手拱成喇叭狀,向著和「嘟嘟」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的采漪說道。
采漪發覺他的笑容變燦爛了,有默契地朝他點一點頭,一路奔回家去。
「你偷跑,看我怎麼修理你。」
只見一條幽靜的果園小徑充滿兩人盈盈的笑語,間接還傳來「嘟嘟」的吠聲。它仿佛在告訴著兩人︰這樣做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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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餐之後,◇亭便用他那台破三陽野狼一二五載采漪到醫院探視李振崗,因為昨天一時情緒失控沒去探視他的傷勢,他還特地煮了一鍋虱目魚粥。
「爸!我做到了,我不負你所托,終于將事情圓滿處理完畢。我就說嘛!虎父無犬女,這點小CASE難不倒我的。」一進加護病房,采漪使興致勃勃地吹起自己的功勛來了。
◇亭將一鍋虱目魚粥擺在床頭旁的矮櫃上,謹慎恭敬地問侯︰「李先生,這是我特地為你熬的一些魚粥,希望你的傷勢能趕緊復元。」
「听采漪說,你們之間的事情解決了是不是?她又用了什麼小伎倆半騙半拐,讓你上當,對吧!」李振崗絕對不信,憑◇亭所見過的世面,會臣服在一個二十歲初頭的小女孩頭上。
「哪里!你自己看看,我這可是有憑有據的!他只要離開了桔子樹,就不能反悔,也就是說他不能再干涉‘橙煙軒’的改種方案,不過,爸,有件事我必須先跟你說清楚,我已經答應他可以保留海若姐墳前的五棵桔子樹,這樣做不算過分吧!偶爾我也要幫你積積陰德,你可別動肝火,這是作善事喔!」采漪為了不讓李振崗叨念,急忙想了些台詞,為自己留些後路。
李振崗的度量才不是那種小腸的,否則怎能在商場上跟人家一較長短,他反倒十分支持。「你終于懂得如何去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事情了,爸爸感到非常欣慰。」他轉而看向◇亭。「謝謝你了,是你改變了我女兒驕縱的脾氣。」
「這……這沒那麼夸張,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李先生,你這樣的道謝我不敢接受。」他心虛極了,不過是湊巧的一樁小事,讓李振崗握著手猛道謝,反而叫◇亭無所適從。
「你別太謙虛了,有件事我還要請你幫幫我的忙,不知你意下如何?」他示意◇亭坐在他身邊,像托付重任的對他說道︰「這陣子我的腳可能沒有辦法好了,她干爹又必須常在北部幫我處理總公司的業務,我想請你在這段期間替我照顧采漪,順便照料‘橙煙軒’的工程進度。我知道,要你試著去喜歡香吉士是有些為難,不過你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將桔子改良看看,說不定將來改良成功,我們也能一半種桔子、一半種香吉士,這樣一來既符合市場的需要,又能重新讓桔子的生命延續下去。你看如何?」
「好耶好耶!就這麼說定,一半果園種桔子比你現在只能分配到五棵還多出好幾百倍!換成是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會像你這樣猶豫不成?」采漪起哄鬧著,大聲在◇亭身邊游說。
听起來像是不錯的主意,◇亭不想再錯失任何一次良機。他的桔色世界有機會重生,他是應該高興接受的。
「謝謝,我會努力讓桔子園恢復往昔的風采的。」◇亭吞忍著淚水,感謝李振崗對他的信賴。有了這樣的貴人相助,「橙煙軒」又將回到結實累累的景致了。
三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為了以後的豐碩成果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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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漪逐漸為◇亭打開心中的那道障礙後,他也頗能接受李振崗所為他安排的一切。白天,他和農技團的成員在「橙煙軒」中揮汗如雨;到了傍晚又準時回到朱家為采漪張羅晚餐,生活之充實,儼然成為一個好老公、好爸爸的楷模。而采漪有了這樣的一個依附,也不再每天只陪著「嘟嘟」玩,反而認真地與◇亭為了發展果園而一同努力。
但是,有時候采漪一旦拗起來,無形之中仍會將大小姐的脾氣表露無疑,令◇亭頭疼萬分,著實拿這個半大人半小孩的黃毛丫頭沒轍。
「不對不對,桔子的果皮和香吉士的表皮是不一樣的,你不能選用同樣一號的農藥,這樣所生產出來的果實會減少其中的水的含量。你要知道,桔子的外皮厚度是柳橙的一倍,生長期也不同,你這樣做,結出來的果實會干松無水分,影響到品質的。」◇亭站在打電腦的采漪後,並伸手按下DELETE鍵,消除采漪所列出農藥品名。
才問他一句,就?哩叭嗦一大堆,本大小姐是看得起他才想問他,哪知道,說得讓她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采漪兩手掌往鍵盤一拍,氣呼呼的說道︰「你厲害以後都你來好了,換成以前的我,你請人用轎子抬我來我都不來,還挑!」
「小姐,我沒挑你毛病啊!就我專業的領域,我當然要將這其中的差異說給你听,你怎麼好壞不分呢!」◇亭拍了一下額際,有種被打敗的無力感。
不解釋不氣,一解釋就更氣,什麼話嘛!好像他是疏果大王、農經博士一樣。「對!你是專業,我是鄉下土芭藥,什麼都不會。那我替你找一位身材惹火、臉蛋姣好的農經女博士來陪你研究研究好了,省得我在這里礙眼。」
說完送了他一記衛生眼後就走人。
太欺負人了,也不去打听打听,她李采漪是什麼身份,能坐下來陪他分擔事務他就該偷笑了,還挑三撿四!
幾秒鐘後,書房又是一片空蕩蕩的沉寂,◇亭百般無力的頹進沙發內。這采漪的脾氣也大得驚人,一句重話也說不得。他雙手掩面,關掉電腦上出現的幾何圖形,順手燃起了一根煙。想要采漪順服他仿佛是種奢侈的想法,他兩眼一閉,黯然的在錯冥彤影的小燭燈下偷得浮生的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夾在手指溝間的香煙,突然以沒有警訊的告示,灼醒了◇亭。被燙了一小塊薰黑的烙印,在電腦桌前的一片平台上,裊裊飄出幾縷白絲的煙花,和柔和的鵝黃燈管相互輝映,揉成一團祥瑞的馨氣。那密閉幽室內處處飄著蔥花與鮮牛肉組合的人間美,將◇亭混沌欲眠的睡意整個抽離。
他端起桌上一碗看似不美味的牛肉面,見到旁邊一張雪白的便條紙上寫著︰◇亭哥哥,我知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那是因為「嘟嘟」今天惹我生氣,你應該去怪它,誰叫它又咬壞韓叔的鞋子。我沒有生你的氣的意思,我知道帥哥都有大量的,只要你把這碗我為你煮的宵夜吃完,就表示你不會怪「嘟嘟」這個始作俑者。明天我會叫它去面前道歉的。
吃完早點睡覺,否則會長皺紋喔!
采漪
望進那碗由采漪親自下廚為他烹調的宵夜,◇亭幾分鐘前的那份無力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傻丫頭,還懂得拖「嘟嘟」來當擋箭牌,想承認錯又不敢說出口,留下這樣一碗謝罪禮。一股甜滋滋的欣喜狂涌,什麼不如意,都化在這碗暖烘烘的湯汁里。他一定要將它吃完,好讓采漪明了,她的愛意已收進了他的情囊里,永生的珍藏著了……
用力的吸上兩口面,哇!好咸,是加了幾十斤的鹽巴在里頭嗎?他的舌頭向外吐了吐,之前的甜密無限霎時減了一半。能不吃嗎?要不然明天又有文章可做了。
看來,高血壓是命中注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