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呀月黑風高,就連杭州城旁的西湖也已經睡成了個死湖,狗兒也早早入夢鄉。
不過唯有一處地方仍是人聲鼎沸、人潮絡繹不絕,那便是玉色樓;現下正是賺進上萬銀兩的時刻呢。
話說玉色樓,此時正有一抹人影鬼鬼祟祟地在後門游蕩……
玉瑾瑜躡手躡腳地自珞珞閣走至玉色樓的後門,她身上套了件及地的披風,背後背著一個竹簍,手里提著個小包袱,跨上在後門等候她多時的馬車里,隨意地同馬伕說了幾句話,馬車便揚長而去。
玉瑾瑜解下背上的竹簍,稍喘了一口氣。
今晚她總算是成功地將中雲給調開,否則只怕此時,她仍在玉色樓里走不出來呢。
清點一下竹簍里的草藥,石決明、香薷、黃精、葛根等等數十種藥材,這樣一定可以將他完全醫治好的。
可她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太任性呢?
雖然她已在珞珞閣的廳里留了張字條,可是姐妹們會不會原諒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呢?
她的一生從來沒有單獨一個人過,不論走到哪里都會有人盡心的照顧她、呵護她,可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讓自己更有用;近年來到了杭州,她的身子骨也跟著硬朗了點,不再似以往那般羸弱。
所以她才會想要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幫助別人,這應該不奢求吧!
況且,她也只能將他送到關外而已,否則連她自己都會有危險的;這點小道理,她還知道的。
「公子……公子……」一躍下馬車,玉瑾瑜馬不停蹄地奔入破廟內,怕是她遲了一步,他便要回天乏術。
破廟里頭一片漆黑,玉瑾瑜提著燈籠往里頭瞧,好不容易在佛像前面的供桌下,看到一抹瑟縮的影子。
玉瑾瑜蹲下她瘦小的身子,鑽進供桌下,在一片深沉黝黑的空間里,她靠著燈籠微弱的火源模索著他的身軀。
「公子,是不是你……我是瑾瑜,瑾瑜來替你治傷……」不知怎地,不管玉瑾瑜如何努力地模索,依舊模不到兀荊韃的身子。
玉瑾瑜的小手忽上忽下,一會兒又忽左忽右,在她極力地拉長身子之時,她好似模到了什麼。
先不論她是模到什麼,最起碼她可以確定這是人身體上的一部分。她便用力地拉扯著,無奈自個兒力氣小,不能移動半分。
「瑾瑜……」
兀荊韃低沉地發出聲響,引起了玉瑾瑜的注意。
「公子……瑾瑜拉不動你,你可否自個兒出來?」玉瑾瑜的小手仍緊緊地抓住她所抓的部位不放。
「你先……放手吧。」兀荊韃像是在強忍著極大的痛苦,讓玉瑾瑜更加地著急,手上的氣力更是加重了些許。
「公子,你還好吧?」她可以從她所抓到的部位上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熱能逐漸增加當中。
這股熱流太不尋常了,公子的高燒比她所想像中的還要高上許多,這真是讓她焦躁萬分。
「瑾瑜……放手……你先放手。」這一聲聲斷續傳來的話語幾近於哀求,略感妻愴。
兀荊韃頂著全身的不舒服,還要忍受著玉瑾瑜的手在他的重要部位上掀起軒然大波,這一種幾近慘無人道的對待,直教他熱汗直流。
懊死!這女娃若是不趕緊放手的話,他可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正當兀荊韃咬牙強忍時,玉瑾瑜倏地放手,徒留他強忍著那一股落寞的空虛,而後,他一個翻身便閃出供桌下。
「公子,你還好嗎?」玉瑾瑜看見他的身軀,便趕緊地將燈籠提到他的身旁,算是多一點亮度,多一點溫暖。
天!他的臉色紅得幾乎要噴出血來,真是失策了,她沒料到這傷口引起的高燒竟會如此糟糕。
若是她不趕緊處理好,說不定待會兒還會更糟糕呢。
「若是你能不要踫我的話,我一定會更舒服。」兀荊韃看著玉瑾瑜急於求好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只怕他講了,她也是不懂。
還好她及時放手,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怎地對待她呢?
「可我怎能不踫你呢?」她的意思是說︰若是不能踫觸他的身體,她該如何替他療傷呢?
說著,玉瑾瑜的小手便往兀荊韃的額上探去,感覺到他額上的那層熱度,不,讓她皺擰了眉頭。
真糟,怎會這麼燙?
玉瑾瑜細想她所帶的草藥之中,有哪一種能夠盡快地讓他退燒的。
想了又想,她趕緊小跑步地走往外,越過在前頭打盹的馬伕大哥,進入馬車里,自竹簍里拿出升麻和葛根,還有一點乾糧,然後再小跑步地奔回兀荊韃的身旁。
「公子,你先吃點東西吧。」
玉瑾瑜將拿在手上的乾糧置於他的身上,再吃力地將他的身體扶起,讓他半靠在供桌桌腳邊。
然後她再將乾糧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喂入兀荊韃的口中。
「我要水……」兀荊韃將臉側開,略微模糊地說話。
玉瑾瑜一听,再趕緊至馬車里取出一些水,再拿了燈籠里的火在兀荊韃的身邊升起一叢火,好讓他能感覺舒服一點。
吃過乾糧,喝過水,兀荊韃再將玉瑾瑜磨成粉的藥服下,約莫一刻鐘後,他可以感覺到身上的不適正慢慢地退去。
「好點了嗎?」
又是那一張蒼白的小臉,臉上刻著悲天憫人的線條,是個讓兀荊韃不知該如何對待的女娃兒。
「好多了。」兀荊韃撇了撇嘴,調開視線,不願再看她那令他心悸的容顏。
「那我就放心了,公子。」
「有什麼好放心的?」說穿了,不過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她大可不必如此對待他。
「因為瑾瑜怕來得太遲,會影響公子的病情,不過,現下看來公子的情況真是太好了。」玉瑾瑜的笑臉擺在離兀荊韃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其耀眼燦爛,直讓他受不住。
「你可以不要喚我公子嗎?」兀荊韃直覺得她像只聒噪的麻雀,怎麼攆、怎麼趕都不會離開的小麻雀。
瞧,她那一張小臉越來越青白,嘖,自個兒的身子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她又何苦這樣照顧他?
他是個異族,光是外觀,便可以知道彼此是不同的種族,她何以能夠如此地幫他?他是個外族,不是嗎?
她的一舉一動,已經把他的腦袋搞得模糊不清,無法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對待他?這樣對待一個身分不明的外族?
「公子,若瑾瑜不喚你公子,我該如何喚你呢?」玉瑾瑜稍偏著頭問他。
這是她頭一次遇到姐妹和朋友之外的人,對他,她可真是好生的好奇。
「你……」兀荊韃瞟了她一眼,「我準你喚我的名。」
「你的名?」
「兀荊韃,我族原是關外一個小族。現在和瓦刺為同一陣線,而攻打大明朝的第一陣線,便是我所帶領的。」
說了這些,她應該就會覺得他和她真的是不同的人了吧。
「哦!」玉瑾瑜微微點了點頭,不解他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兀荊韃看著她一副不以為意的臉,心頭又是一驚;這該不會就是她的反應吧?
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先鋒將軍,她怎麼沒有一絲的驚詫和懼怕;是她養在深閨不知事,亦或真是個傻子?
「你不覺得有什麼感覺?」
靶覺?玉瑾瑜看了他一眼,猛地發現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無袖的短袍,而且還橫破了個大洞;在這樣有點微涼的天氣里,他穿這樣怎能不冷,況且他還在發著高燒呢。
玉瑾瑜趕緊將身上的披風褪下,然後再將披風蓋在他的身子上道︰「是不是太冷了?」
她真是失職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