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紅館」熱鬧非凡。年輕而瘋狂的人們並不眷戀溫暖的家,時下的年輕人們深信「愈夜愈美麗」這句話,對他們而言,夜是用來狂歡、放肆的……「棋子,找到可疑的人沒?」距離「紅館」不遠處,有部深黑色私家用大型旅行車,車上圍坐了數人,此時他們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monitor上。
「……目前沒有……」畫面上顯現出來的人潮相當多,音樂也相當震撼。
「繼續找,我一定要逮到他。」不用懷疑,這位下達命令的仁兄,正是全組隊員的頭頭——衣硯生。
「是。」畫面持續變換中,里頭的人努力找尋著目標。
「組長,消息會不會有誤?我們已經守了幾天了,但是連個影子都沒……唔……」某名倦極的小隊員忍不住發出疑問,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人用手給堵住了嘴。
唉,新來的菜鳥就是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老手們忍不住的嘆息。
衣硯生回過頭,看向那名不知死活的組員。
「有疑問就滾回去,沒有人叫你一定要待在這里!」頭一撇,他把視線調回monitor上,沒打算再理會那名菜鳥。
「我說錯話?」小小菜鳥嚇得皮皮抖,很小聲的問著旁邊的前輩們。
眾人沒人回應他,只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苞著衣硯生有一段時日的人,都知道他有三不——第一不——當他下命令的時候,不能質疑他。
第二不——當他捉狂時,不能阻止他。
第三不——當他沒睡飽時,不能跟他說話……除非你有天大地大的事。
上述三不政策並不是惡鬼組長自己下的,而是他們這些跟了他許久的組員們,歷年來的心得……唉,主子難伺候啊,可憐了他們這些小兵小將。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跟著惡鬼辦案真的很有成就感,先不論破案率高、績效高,單是跟著他沖的那種感覺,就很棒了……經過許久,畫面上還是沒有一絲可疑的跡象,衣硯生抓起對講機開始喊話——「外面的,有什麼動靜沒有?」詢問的對象是「紅館」外隱蔽處的同組人員。
「……沒有……」
沒有?!又沒有動靜!這尾蟲也太會拖了吧,難不成知道他要來,所以在麼誰的耐力久嗎?
喧……真是討厭的家伙。
不耐煩的視線再度調回monitor上頭,然後他捕捉到一抹熟識的身影……他沒看錯吧?
「棋子,先停住、別動!」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于是他對混在PUB里的同伴喊話。
「咦?」雖納悶,但被喚為棋子的人仍是停住了步伐,「組長有看到可疑的人嗎?」不會吧?他沒瞧見啊!
衣硯生沒回話,只是仔細盯著螢幕上眾多身影中的一處。
真的是她?!手一抬,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淩晨二點半!而她一個女孩子還在外頭鬼混?!
是怎樣?她是覺得現在的社會治安非常好是嗎?他的情緒漸漸的由不可置信到生氣,尤其是看到她旁邊又多圍了幾個小男孩之後,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組長?」小白看到組長不對勁的臉色,率先發出疑問。
他還來不及回應,組員里又有人多嘴了。
「哎呀,那個女孩子不就是那個跟組長喊……」白目的人手還直指著monitor上的一個小點。
「跟我喊什麼?」衣硯生的聲音很冷很冷,利刃般的眼一掃,現場瞬間沒了聲音。
啊,又是那個菜鳥……坐離菜鳥最近的人,終于忍不住的伸手「巴」了他那顆豬腦,然後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拜托你別開口了行不行?」害他們其他人跟著他遭殃,又不是不曉得惡鬼是很凶悍的說。
「哦……」白目的人這下終于知道,自己是不適合開口的了,于是他很認真的把兩只手伸起來蓋上嘴巴。
瞪完了,他的眼又調回螢幕上,這下他更火了!
猛地起身,他鑽出了車外,但仍不忘交代下屬們繼續盯梢。
「小白,有任何情況一止刻跟我回報上接上迷你的耳機後,他人影一晃,瞬間已進入了熱鬧非凡的場所。
而其他人的反應是——呆住了。
「是。」唯一一個可以保持冷靜及腦袋仍可正常運作的人就屬小白了,因為他是跟他最久的人,所以早已習慣他無厘頭的作風。
***
好煩哦,她只是睡不著覺,所以才跟朋友來喝喝小酒的,怎麼現在她的朋友不見了,倒是來了一堆煩人的蒼蠅。
「走開啦!」埋頭猛灌了一杯,她不耐的低喊著。
這是她已經說了不知道幾百遍的話了,可偏偏沒人理她,圍在她身邊的人反倒有愈來愈多的趨勢。
真的很煩耶,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很迷人,但那是她家的事,她又沒說喜歡讓人看!
平常的她給人這樣看倒還無所謂,但是她今天的心情非常的糟,她只想靜靜靜……的,那些人到底懂不懂啊?
「小姐,讓我再請你喝一杯嘛!」
一道不遠不近的聲音傳進她耳里,她直覺更反感。
「不用!」她干嘛要人請?又不是沒錢喝,她高興的話,想要喝多少就可以喝多少,哪里需要人來多事,哼,她又仰頭喝干了新的一杯酒。
「別這樣嘛,一個人喝酒多悶啊,我們來陪你啊!」
又一道惡心兼曖昧的聲音傳出,她差點吐出來。
拜托,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他們想陪,還得看她大小姐要不要咧!
「誰說我是一個人喝酒?我有朋友陪的。」嘖,說到朋友,那個找她來喝酒的損友到底跑哪去啦?「別騙人了,你明明就一個人坐在這很久了。」訕笑的聲音由遠而近。
「對啊、對啊……」附和的聲音此起彼落。
言下之意是他們相她相很久?大!反胃的情形愈來愈嚴重了,真是糟糕,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跟那人出來了,真的是超級損友!
「你們很煩耶!就說我不是一個人了,滾開啦!」
他們真的很吵,吵得她頭痛的要命,大眼一瞪,她希望可以瞪走那些人。
煩死人了,非得逼她發火不可嗎?
「生氣啦?別這麼凶嘛,我們只是想跟你做做朋友而已嘛!」這下不但聲音惡心,連猥褻的神情都表露無遺了。
「惡心死了,誰要跟你們做朋友?走開啦,別煩我!」
哦,超級惡心的,那是什麼嘴臉啊?看起來就像是想吃了她似的,什麼跟什麼嘛,憑他們也配踫她一根寒毛嗎?
幫幫忙,論長相——現場沒有一個贏得過大老粗,論體格——他們也沒有一個比他好……他們算什麼東西啊?
什麼都輸人一大截,這樣也敢打她的主意?大老粗還比他們好上很多、很多呢……唔……真的想吐了說。
嗯?!好像不大對喔……她怎麼會想到那個討人厭的大老粗呢?她很討厭他耶,不應該會想到他的啊……嗚……糟了,好像真的喝太多了。
「別這樣,你已經喝醉了,不如讓我們送你回去吧!」毛手一伸,他的意圖在臉上寫得一清二楚,旁邊的人理所當然的想跟進。
「走開……」揮掉第一只毛毛手,可是後頭還有幾十只,她根本是退無可退。
「滾開!」一道宏亮的嗓音突然介入了這場混亂中。
所有的人眼一瞥……哎喲,哪來的大塊頭啊?基于體格差人一大截,很多人不由自主的退了數步。
「你……你是誰啊?」比較不怕死的人,對著突然出現的大塊頭發出不滿的低喊,隨後一伙人也跟著發出不平之聲。
衣碩生不耐煩的伸手一捉,帶頭喊話的那位仁兄已經被舉在半空中……「你是哪里不爽?」四眼平視,他一臉殺氣。
「呃……我……」被舉在半空中的人傻掉了。
要命,這家伙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人給舉起來哦?而且還舉在半空中,哇咧,這人不能惹的話……一伙人偷偷移著腳步,即使對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感到遺憾,但他們更不想跟大塊頭對峙。
「說啊,哪里不爽?!」晃了晃手,他的低吼聲更加駭人。
「沒……沒有,我不敢……」被拎住的人嚇都嚇死了,哪還敢發表意見?而且,剛剛那票人竟然全都跑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他一個人,嗚,那些人真差勁。
衣硯生手一放,那人狼狽的摔了下來。
「還不走?!」眼惡狠狠的一瞪,摔在地上的人忙不疊的爬開,哪還敢再逗留。
嗯……隔……奇怪了,都說不應該想到他的了,怎麼還在想啊?
哦,怎麼辦?愈來愈反胃了說……嘿……人煙都散去了,但他的臉色卻沒好看多少,大步一跨,他人就站在她跟前,頭一低,她醉酒的媚態全數入了他的眼,他看得怒火更旺。
「你是笨蛋啊!」劈頭就是一頓大罵。
她細秀的眉不禁擰成一團。
奇怪,這聲音怎麼好像是真的?伸手戳了戮他的胸膛……嗯?是實體耶,不是幻像哦?
「戳什麼戳啦?」她在做什麼白痴的行為?
媚眼微眯,她仰頭望著他凶巴巴的臉。好凶哦他……「借戳一下會死哦?」就算她的神志已經開始有點渙散了,她還是忍不住想回嘴。
「你!」真是被她氣死,「三更半夜不回家還在這晃什麼?你是女孩子耶!」真想搖死她,感覺一定很好!
嘖,什麼話嘛?「你自己還不是在這晃?」有什麼資格說她嘛!嗚……「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懂不懂?」他這麼孔武有力又不怕被怎麼樣,再說他是在執行勤務中,這個時間在外面是很正常的。
什麼爛理論啊,搖晃的身子往前跨了一步,她摔進了他寬厚的懷里。
「男的又怎樣、女的又怎樣?為什麼你可以在這里、我就不行?」嗯,好舒服哦,有點想睡了……「你!」扶著她的肩,他努力的想繼續跟她吵,最後卻發現她的眼已經是半眯著的,而且……她一身嚇人的酒味,濃黑的眉深深皺起。「你該死的喝了多少酒?」
「嗯……不知道……好像是七杯……不對……是八杯……又好像是九杯……不確定……」軟軟的身子硬是往他倒了過去。
急忙接穩她的身子,他不爽的低聲咒罵著,偏他罵再多也沒用,因為懷里的那位小姐已經昏死過去了。
嘖,麻煩死了,她這女人就不知道自愛一點嗎?如果他再晚一點進來、如果她就醉倒在那些人面前,她不曉得會出什麼事……呼,幸好……耶?怪了,對于她的平安無事,他為什麼會有松口氣的感覺?還幸好咧,是幸好什麼?
幸好——是他救了她嗎?還是幸好——她是倒在他懷里……見鬼了,他哪來這種奇怪的鬼想法?
他真是有病了……抱起她,他念念有辭的離開這燈紅酒綠的地方。
***
「嗯……」睡飽的人懶懶的展露著線條優美的四肢,嘴上勾著的是一抹迷人的笑靨。
她啊,昨天做了個好夢哦,她夢到自己被一堆討人厭的男人們包圍著,可是卻出現了個英雄救美的大帥哥哦。
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個英雄救美的人,長得有點像大老粗。
炳哈,這怎麼可能嘛?那個大老粗哪里像是會英雄救美了,他不要欺負她這個美人就不錯了。眨了眨眼,她打算起床……嗯?全身都好酸痛哦,怎麼回事?她的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睡了?微微張開了眼,轉瞬間她又狠狠的閉上。
罷剛她好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耶……眼皮用力一撐,她張大了眼,然後「啊——」她的尖叫聲嚇醒了所有在車廂內打盹的人,也嚇到了正盯著monitor的人,簡單來講——就是所有的人都醒了。
「媽的,一大早你練什麼鬼嗓子?」才剛眯一下眼的衣硯生,超級不爽的咒罵著,鮮紅血絲滿他困盹的雙眼。
「我我我……」還在驚嚇中,一時無法正常答話。
「我個頭咧,你睡飽了可不代表所有人都睡飽了,你就不能安靜點嗎?」拷,他好不容易可以眯一下的,現在又被她吵醒了。
等等等……什麼叫「你睡飽了可不代表所有人都睡飽了」?這是什麼意思?大眼往旁邊掃過去,她看到好幾雙憤怒的眼在瞪著她。
「啊——」怎麼會這樣?她忍不住又放聲大叫了出來。
一只大手神準的指住了她制造噪音的嘴,然後惡狠狠的出聲警告——「你信不信我會扁你?」他氣愈的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
「組長,這種小事可以交給我。」有人率先自告奮勇,因為——他也很想扁她!
「對,我們都可以代勞。」被她的尖叫聲給驚醒的人全一臉憤慨,每一個看起來都殺氣騰騰。
不能怪他們不是君子,是她真的很欠扁!
他們已經在這里守了幾天幾夜了,每個人都是偷空才可以小歇一下的,可是她大小姐卻毀了他們難得的睡眠時間!
怎麼這樣啦?這群大男人好差哦,竟然每個都說要扁她……她可憐兮兮的對著他們望去,希望他們可別真的動手。
雖然,她平常是很有骨氣,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他們一群人要是真的輪流扁她,那還得了?
再說,光是大老粗那種體格,可能只要出個一拳,她的臉大概就歪了,要是再加上其他人,那她豈不是要毀容了?
看她裝得一臉無辜可憐相,他撇了撇嘴角,「不準再叫了,听見沒?」
「唔唔……」用力的點點頭,她很識相。
狠狠的了她一眼以示警告,而後他才松了手。
呼——她急急的深呼吸了下,大眼滴溜溜的轉著,似乎是想搞清楚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好詭異哦,在車子里頭擺那麼多monitor要做什麼?看電影嗎?
仔細的盯著螢幕里的景象……好面熟哦,怎麼有點像是「紅館」的景物?
「喂喂……」她抬手點了點離她最近的人——衣硯生。
「嗯?!」她這一出口,全數的人又惡狠狠的瞪向她!害他們沒得睡了,她還敢出聲吵人哦,真是欠扁!終于知道為什麼組長要對她這麼凶了,她活該嘛!
「干嘛?」瞪著她戳在自己身上的食指,他正考慮要不要扳斷她那細細長長的漂亮手指。
嗟,這麼凶?不悅的皺了皺挺俏的鼻,但她還是開了口︰「凶什麼嘛,我只是想問你們在看什麼片子而已。」
哼哼,真是小氣,借問一下都不行喔?
「什麼?」撇開對她的不爽,一伙人被她的問題弄得一頭霧水,每雙眼都寫滿了納悶。
「有什麼了不起,不說就算了。」真的這麼小氣哦?她不過是好奇有什麼片子,可以讓一群大男人窩在車子里看而已,不肯說就算了,哼。
「等等……你指的片子是什麼?」衣硯生忍不住的問著。
他們哪有在看片子?拜托,他們每個可都是很認真的在執勤耶!
小手一指……「就那個啊。」還裝傻?
順著她的手,所有人一致的把眼神調到monitor上頭……一行人受不了的猛翻白眼——此時的他們已經不知該笑還是該怒了。
「你白痴啊,」手一揮,他狠狠的敲了她的頭一下,「誰會在這種地方看什麼鬼片子,我們是在執行任務。」真是被她氣死!
好痛哦!他怎麼動手打人啦……不滿的眼神死勝著他,「你用說的就好,干嘛打人啦!」他現在就會動手打她,以後還得了?
嗯?!好像不大對勁,這干以後什麼事?眼兒用力一剩,她發現自己剛剛的想法代表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是不是中了銅鏡傳說的毒太深?她竟然……竟然覺得自己是有可能會嫁給他的?!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
「喂——」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沉、很灰暗,一伙人有點被嚇到。
「做什麼?」陰陽怪氣的,她又想干嘛了?
「我……」眼一抬,她望著他的臉,突然一陣暈眩感傳來。哇咧,她完蛋了啦,她……她竟然覺得他現在這模樣看起來也很不錯?
嗚嗚……她明明最討厭不干不淨的男人了,現在居然覺得他那些少少的胡渣沒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也就算了,她居然還覺得有點、有點性格?!
她、真、的、完、了、啦啦啦啦……「你講話不要老是講一半好不好?」真是被她給煩死了!
「我……」他很凶的耶,要是真嫁給他的話,那她是不是要先到家暴中心去備案啊?
「你怎樣啦?」她真的很嗦耶!他的耐性本來就很少,現在根本是等于雩了。
「我要回家啦!」他真的很凶耶,她真的會嫁給他嗎?
「那就自己下車不會喔?」吵死了,又沒人擋著她。
叫她自己下車回去哦?這下真的糟糕了,他肯定是個不會疼老婆的人,家暴中心該不會是為她而設的吧?
帶著陰暗的臉,她很哀怨的下了車、關上車門,一個人孤伶伶的走開……奇怪?他怎麼覺得有點心虛、有些罪惡感?
「組長,你不送她喔?」雖然他們還是很氣她吵醒了大伙,可是她剛剛經過他們的時候,總覺得有听見一股淒涼的音樂……那瘦小的身影看起來好可憐的樣子。
啊——氣死人!抓了自己的外套,他跟著沖下了車。
「有狀況隨時通知我!」撂下話,他人已經飄出了車外。
連話都來不及回的下屬們,全眼睜睜瞪著那被用力闔上的車門,許久後,他們一同互望著,然後齊聲說出了同一句話︰「惡鬼組長該不是找到對象了吧?」
配那個吵死人的女人哦?那他們的日子會不會更難過啊……「是啊,還是只漂亮的母夜叉。」一直很少開口的小白終于說話了,但這句話卻惹來眾人的一陣發寒。
惡鬼配母夜叉哦?有點恐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