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響起吵雜聲,尹牧慈的目光困惑的移向發聲處。
今日是她與鳳舞的大喜之日,因為李縣地牛翻身,他們大婚之日足足延宕了數個月。
房里喜氣洋洋,齊嬤嬤興奮的四處張羅,今日過後,她還打算跟著尹牧慈進宮里去,下半輩子都伺候這個好心腸的王後娘娘。
「外頭是怎麼一回事啊?」她皺著眉頭。「怎麼這麼吵?」
就在此時,門被由外用力的推開來,發出的巨響令人心驚。
「大膽!」一旁的吉祥忍不住大嚷,「今天是小姐跟王上的大喜之日,誰敢搗亂?」
尹牧慈臉上的表情平靜,但是眼眸卻在觸及門口的必沐時一驚。
必沐是龍飛的貼身侍從,他在這里,只代表著——
丙不其然,她看到了站在必沐身後不遠處的龍飛,她的嘴角在看到他俊美五官時微微一揚。
但是,無顯幾乎在同一個時刻出現,擋在龍飛與必沐的跟前。
「無顯敬太子為貴客,但是太子今日所為實在有違禮法!」他手持長劍,冷眸說道。
「不得對我家主子無禮!」身為龍飛最忠心的貼侍,必沐立刻上前護主。
「必沐,退下。」龍飛一派溫和有禮的微笑看著無顯,對于這個有著天下第一勇士之稱的男人,他知之甚詳,一點都不想在這樣的一個大喜之日跟這個高手起沖突,「我只是想跟尹姑娘聊幾句。」
「請回。」無顯冷著一張臉,口氣壓根沒得商量。他跟在王子身旁,雖然從未听主子提起過任何事,但也隱約知道兩位王者為了喜房里的女子有過不小的沖突。
「大膽!」必沐怒斥,「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
無顯的反應只是輕哼了一聲,畢竟他的主子是鳳舞,所以他完全不把龍飛看在眼里。
「無顯,請讓讓。」龍飛客氣的說。
可他一臉堅決,不願移動分毫。
龍飛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樣喜氣的日子里,實在不該舞刀弄槍,只是似乎無從選擇。
他對無顯臉上的敵意視而不見,逕自走向房里,只是腳才一動,無顯手上的劍立刻毫不留情的朝他刺了過來。
揚起玉扇,他輕而易舉的擋住的劍,無顯的手腕一轉,立即改往他的身側攻擊,龍飛嘴角微揚,輕松的反手擋住。
見狀,無顯臉色微變。還以為龍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純褲子弟,沒想到他還有幾分能耐。
「別打了,」尹牧慈出聲制止,「你們全都住手。」
龍飛立刻將扇子從半空中收回,而無顯雖然遲疑,但還是緩緩的收了手。
她的目光流轉正兩人之間,最後輕嘆了口氣,「無顯,你退下,讓我與太子私下說幾句。」
無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小姐,今天是大婚之日,與男子私會若傳出去,有損王上顏面。」
這番話使尹牧慈有了遲疑。她也知道自己私下會龍飛于禮不符,但是她又想詢問龍飛有關自己妹妹的事,不由得陷入兩難。
「不然你可以在不遠處陪伴。」龍飛一派溫和的建議,「若你認為我的態度有何不妥,大可制止。」
無顯遲疑的看向尹牧慈,就見後者眼底所流露的乞求。
雖然他總是冷冷的做著份內工作,默默保護她,但是他一點都不討厭她,因為他看出她是真心的守著主子,所以他也會以對待主子的方式,同樣忠心的奉她為主人。
「這事傳進王的耳里,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請小姐三思。」他不表任何意見,要她自己選擇。
提到鳳舞,尹牧慈的嘴角微揚。
「我知道了。太子,」穿著鮮紅的嫁衣,尹牧慈領著龍飛走出喜氣洋洋的喜曰厲。「這邊請。」
龍飛緩步的跟在她身後。
「恩兒好嗎?」一確定走出了無顯的听力範圍,尹牧慈臉上雖無太多起伏,但是口氣有著一絲擔憂。
「好。」龍飛微笑,「恩兒很好,日前太醫才診出她有了身孕。」
听到這個,她眼底浮上喜色。「恭喜你們!」
「謝謝你!」他點了下頭,「只不過她很擔心你。」
她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請太子幫我轉達,就說我很好,叫她毋需掛心。」
在太陽底下,龍飛仔細端詳她,最後目光落在她臉上的疤痕,「這傷——應該難不倒鳳舞。」
尹牧慈微笑不語。
「我答應過恩兒,在你大婚之前要跟你見上一面。」龍飛談起此行的目的,「你確定真的要嫁給鳳舞嗎?」
「事到如此,這個問題已經多余。」她淡淡的說。
龍飛臉上有堅決,「現在還來得及回頭,若你心中有一絲不願,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尹牧慈可以听到風吹過樹枝傳來的沙沙聲,老天爺給了她大喜之日一個好天氣。
「牧慈,」龍飛的口氣懇切,專注的看著她,「不論發生任何事,龍韶國永遠歡迎你。」
「我知道,」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庭院里飛舞的蜂蝶、怡人的氣候,在今日她將要嫁給所愛的男人,今生她已經無所求。「有時,我也懷疑今日所作所為到底是錯是對,但我得試試。」
「試?!」他臉上閃過困惑,「試什麼?」
「試我可以多愛一個男人。」
听到她的話,龍飛不由得沉默了。他早就明白她對鳳舞的心,只不過——
「我衷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他嘆,「只不過你只身在此,若東窗事發,我怕遠水救不了近火,到時我救不了你!」
「放寬心吧,如果真有東窗事發的那天,誰都救不了我,一切都只能看鳳舞的選擇!」尹牧慈柔聲回道。
「就算到了那日,你也不能任他處置。」龍飛不以為然的挑眉,不認同的看著她的沉靜,「或許我該不顧你的意願,強行將你帶走!」
「我知道你是可以這麼做的,」她直視著他,語氣有著信任,「但也知道你不會。」
看著她酷似愛妻的眼眸,龍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姊妹……都是如此的倔強。」
尹牧慈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看來,恩兒讓你吃了苦頭。」
他的嘴角一揚,「是啊!有了她,生活是多了麻煩,但絕對不會無趣,對我來說,不論她做什麼,我都甘之如飴。」
她含笑點頭,一點都不擔心龍飛不會好好對待妹妹,這樣一個男人,會好好守護恩兒幸福的。
「他倒來得挺快的。」越過她的肩膀,龍飛忍不住噗哧一笑。
尹牧慈不解的看著他,下一秒,一道冷颼颼的男聲便驀地響起。
「來者是客,我尊重你,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听到熟悉的冷峻聲音,尹牧慈側過頭,就看到鳳舞怒氣沖沖的走近,單就他臉上的陰沉,她不難猜出自己與龍飛私下會面大大觸怒了他。
她緩緩走向他,表情平和。「你生氣嗎?」
鳳舞看著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到一絲蛛絲馬跡,但在看到她沉靜的模樣後,他也奇異的自激動轉為冷靜。
「我不該嗎?」
「太子只是基于相識一場,所以來問候幾句話,」她輕柔的解釋,「你不該生氣。」
鳳舞沉默的打量她,最後臉部線條一柔,抬起手輕觸她的的臉頰,目光卻嚴厲的看著龍飛,「請你離開。」
看著兩人的互動,龍飛雙眸微斂。或許情況不會如他所想象的那麼糟糕。面向尹牧慈,他最後問了一句,「你真要留下?!」
她柔柔一笑,「是的。」
選擇代替恩兒嫁給鳳舞,便已注定了她的人生,只是這個決定不為別人,只為她自己。
在與鳳舞經歷了這些日子後,她早已經離不開他了。
龍飛看著冷酷著一張臉的鳳舞,微微一笑,「好好待她!」
鳳舞沒有回答。
離去前,龍飛又看了尹牧慈一眼,因為她眼底的堅定,于是他終于放心的轉身離去。
「你怎麼會來?」她的手輕撫著鳳舞的衣襟。依禮法,他該在宮里等她進宮一起祭天才對。
他攫住了她的手,有些急切的問︰「他同你說了什麼?」
「這很重要嗎?」他的手勁太大,令她的手腕有些發疼,但她卻一副不知大禍將至的天真模樣,微笑看他。
「別觸怒我!」
他不可能讓她離開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真心的認為自己已經成功得到了她的心,但是看到她與龍飛親密的站在一起,一切卻又不那麼篤定了,似乎只要關系到她的一切都足以使他軟弱。
「別生氣!」她空著的手輕撫過他的眉,「這些日子我們一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你怎麼會以為我會想要跟著龍飛呢?」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勁因為她的話而微松。
「他真的來要求你跟他一起走?」鳳舞冷冷的問。
此刻他氣憤的不是她,而是該死的龍飛!沒想到到了今日,他竟然還妄想要帶定屬于他的人。
「他只是擔心你待我不好罷了。」
鳳舞冷哼了一聲,自以為是的家伙!
尹牧慈忍住笑,「你真是可愛。」
听到她的夸贊,鳳舞眉頭蹙得更緊。英俊、高傲、冷酷都可以加到他的身上,但是可愛?!
「你真的在乎我,對不對?」不管他奇怪的表情,她又問。
「遠超過你的想象!」一把抱過她,他霸氣的回答。
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嫁給他是今生所願,只是此刻她臉上雖帶笑,但是內心卻憂喜參半,因為她知道,此生最大的難題仍等在前方,這是一輩子的難題——隱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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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多的酒精使得鳳舞的腳步有些不穩的進入一心殿,他斥退扶著他的無顯和房里的嬤嬤及宮女,就見他的妻子微笑的坐在喜床上看他。
方才喝完交杯酒,無顯便來報說龍飛打算離開,基于禮數,就算他滿心不悅,也得暫時把嬌妻放下,出去送客。
「這家伙沒風度。」鳳舞不悅的啐道。
尹牧慈微笑的看著喝得有些微醺的他。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為何龍飛歸心似箭,只是無法明說,不過鳳舞心中或許會以為龍飛如此匆忙離開,是因為受不了他們成親,所以心痛的選擇眼不見為淨吧!
她站起身走向他,伸出手扶住他,而鳳舞也不客氣的將身體一半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她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不禁無奈一笑,「你喝多了!」
鳳舞不置可否,只是反手摟住了她,熱氣和酒氣吹拂著她的頸子,他低低的咕噥,「直想把你藏起來,再也不讓任何一個男人看見你。」
聞言,尹牧慈忍不住輕笑。
「我的夫君,」她輕柔的說︰「我已經沒有容貌了。」
他輕吻著她,滿足的嘆了一聲,「世上美貌女子何其多?若心不在,再多美貌也是空,更何況——」他的手撫著她臉上的疤,「這並不是不能除去。」
雖然他並不在乎她臉上的疤痕,但他這是希望能夠還她一張如同以往美艷的容貌。
心不在,再多美貌也是空……尹牧慈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的真摯令她的心頭一暖。
長夜漫漫,她被他輕放在床榻上,解除了衣衫,鳳舞終于如願以償,得到了今生最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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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懶懶的陽光照得人渾身舒坦,鳳舞的頭枕在嬌妻腿上,耳里听著她輕柔的聲音,這對他來說無異是天籟。
「你睡著了嗎?」放下手中的書冊,尹牧慈低頭看他。
他閉著眼,搖了搖頭。
尹牧慈微微一笑,宮女、太監都識趣的站在遠處,不敢打擾小倆口,她拿起書冊,打算繼續念下去,鳳舞卻突然睜開眼,坐起身,反手將她攬入懷里。
「做什麼?」她微吃了一驚。
「只是突然想要抱抱你。」
她一笑,柔順的將頭輕靠在他胸前。只是她的好心情,在看到前方出現的一行人時稍稍被破壞。
「怎麼了?」鳳舞懶懶的把玩著她的發絲。
「是母後。」輕推開他,她恭敬的起身。
無顯似乎試圖阻止織蘭,惹得織蘭怒不可遏。
尹牧慈見兀自坐在草地上,輕靠著樹干的丈夫似乎並不打算做些什麼,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無顯。」她開了口。
听到她的叫喚,他目光看向她。
尹牧慈搖了下頭,無顯頭一低,立刻讓開。
織蘭的臉因為氣憤而微紅,她咬牙切齒的看著尹牧慈,沒想到才多久的時間,她的一個動作竟然比她這個太後還要有權威。
「母後。」尹牧慈得體的跪安。
冷眼瞟了她一眼,織蘭逕自看著兒子,見他一派輕松的坐在地上,又皺起了眉頭,「一國之君,成何體統?」
鳳舞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她,沒有回答,他一點都不喜歡自己與愛妻的悠閑時光被打斷。
他站起身,將妻子拉了起來,對于母親總是對她視若無物的態度心中也感到不悅,他握著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
織蘭沒有料到他竟然會有如此無禮的舉動,他分明沒有把她這個母親給放在眼里。
「鳳舞!」她冷聲喚,「你這是什麼態度?」
「母後,」他的聲音很冷淡,「兒臣不過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聞言,織蘭臉上浮現少見的難堪。可笑又可悲,她的兒子竟然如此迷戀這個酷似她情敵尹千雪的女子。
「哀家來是要跟你談正事!」壓下怒火,她冷冷開口。
鳳舞冷眸倪了她一眼。
「玉傾!」顧不得兒子的冷淡,她逕自喚道︰「跪下!」
玉傾風情萬種的跪到鳳舞和尹牧慈的面前。
尹牧慈不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鳳舞則是一臉平靜的冷眼旁觀。
「玉傾打小苞在哀家身邊,深得我喜愛,她年紀已經不小,又是個可人兒,你就將她納為妃吧!」
尹牧慈有些錯愕,目光猛然看向夫君,就見他不說話,沉靜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鳳舞不喜不驚的神色令織蘭的眉頭微皺。「不語代表同意嗎?」她沉不住氣的問。
他的嘴一撇,平淡的反應,看似她所說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還是——」她銳利的目光看向尹牧慈,「你不同意?」
尹牧慈有些驚訝突如其來的針對,一時之間,矛盾的情緒充斥心懷,她緩緩搖頭,小聲回答,「臣妾沒有同意與否的立場。」
這話讓鳳舞終于有了反應,他黑眸一寒,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腕。
她心頭微騖,還來不及回神,就被拉著走。
「納妃之事不勞母後費神。」鳳舞的聲音很冷,「玉傾出落得亭亭玉立,兒臣自會替她尋門親事,擇日讓她嫁出宮。」
織蘭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還要把玉傾給嫁出去。
「太後,」玉傾有些慌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別急。」織蘭寒了一張臉,「你的事,哀家作主!尹牧慈——」沒料到她真的全然收服了兒子的心,她恨恨的說︰「會有辦法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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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牧慈知道自己觸怒了枕邊人,只是不知道他的怒火到底從何而來。
「解釋!」鳳舞冷冷的開了口。
她一臉無辜,「解釋什麼?」
「何以對母後說,納妃一事你沒有同意與否的立場?」
聞言,尹牧慈眼眸一黯。她是一個女人,怎可能會願意放任屬于自己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只不過——
「你是王,後宮佳麗就算三千都無妨,更何況今日開口的是母後,我能說不嗎?」
「當然可以!在我心目中,我在乎你遠超過母後!只要你開口,」他認真的表白,「我只會是你一個人的。」
他的話使她一笑,「這麼說,你承諾今世不納妃嗎?」
「當然!」看著她的眼光變得深沉,他伸手,撫著她的頰。
尹牧慈直直看著他的眼。
「不信我?」他沉聲問。
「信!」她的唇邊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怎會不信?」
她也不會離開他,除非……他不要她。
「絕對答應我一件事。」鳳舞低頭吻著她,低喃著說。
「什麼?」
「小心母後。」
尹牧慈愣住了。
「不可獨處,」母親對她的恨意如此明顯,他不願冒險讓她面臨可能的危險。「絕不可以!」
她伸出手,摟住了他,無聲的在他懷中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