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說出來了,不擔心我將此事告訴他嗎?」她不想碎嘴,但璨陽也是當事人,他有權知情。
萬雪艷忽地露出詭異的笑容,「死人不會說話,要封住一個人的嘴巴,太簡單了。」
前妻不在了,傷心欲絕的男人怎麼可能不需要她的撫慰。
她在做什麼?
等不到前妻的金璨陽,只看到停在路邊的小綿羊,他有些納悶地將掛在車把上的生鮮食材拿回屋內冰存,再出門尋人。
他錯過玩瘋了的管堂,也投注意到前女友沒有待在「竹屋」發脾氣,他心里只想著說好要炖人參雞湯給他補一補的女人不知到哪去了,她很少失約。
原本他沒有發現山崖邊的小黑點,正要繞行另一條路,但天然的直覺促使他抬起頭一看,眼角余光隨即看見有個黑影晃動。
一瞬間,他的呼吸停滯了,瞳孔驟地收縮——
那個站在山崖邊搖搖欲墜的身影,不就是他要找的人?
金璨陽驚恐的跨步快跑,速度快到他胸腔內的空氣幾乎全被擠出來,他胸口發疼,漲得像快要爆開,卻唯恐自己仍不夠快。
但是,到達山崖的他看到了什麼?
獰笑著的萬雪艷手持吱吱作響的電擊棒,正一步一步逼迫他的女人,將她逼到山崖邊,不讓她有任何退路……
「萬雪艷,立刻丟開你手中的東西,你要敢傷了她,我絕不饒你!」突然一聲山崩似的巨吼,回音在四周回蕩,笑得正得意的萬艷以為地震了,嚇得連忙將手上的東西往前丟,抱著頭準備逃命。
不過她大概是故意的,即使受到驚嚇,還是準確無誤地將電擊棒朝風亦菲丟過去。
肩膀一受電擊,風亦菲整個人抽搐不已,身軀僵直一挺,筆直的往後一倒。而她後面正是空無一物的山崖。
「亦菲,抓住我——」及時撲倒的金璨陽伸手一抓,在空中撈住一只細白小手,他死命的抓緊,一刻也不敢松放。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土石崩落,飛沙遮目。看似不高的崖邊危機重重,尖石利岩滿布,突出壁面。
一滴、兩滴、三滴……液體不斷地滴落,蔣在風亦菲蒼白的面容,那是鮮紅色的血。「你……你受傷了?」
血由金璨陽的手臂流出,尖銳的礫石割出一道完整的傷口,狠狠將他的臂肉切開。
「老婆,你撐著點,我馬上拉你上來。」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眼中,心中只有她。
她眼眶紅了,蒙上了水霧。「你撐不住的,快放手,不要做傻事了。」她寧可自己往下掉,也不要他再傷分毫。
「你才在說傻話!有老婆出事了,老公……袖手旁觀的嗎?」他吃力地想找支撐點,將底下的人兒拉起,但下墜的重量反而將他一起往下拉。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何況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有必要救我。保全自己要緊。」看他的手鮮血直流,她好心疼。
聞言,他倒是笑了。「所以我非救你不可,因為我們還沒有離婚,你欠我一個老婆。」
「你好賴皮……」她又哭又笑,心中滿懷對他的深情與動容。
「不,是我還沒愛夠你,我欠你好多好多的抱歉,我不是個好丈夫。」這陣子他反省了很多,發現自己雖然沒有虧待她,但卻也從未正視她對他無私的付出。
他真的很糟糕,自私又無情,常常借故應酬讓她等門,她生病時,不但沒在她身邊照顧,還要求東、要求西,百般挑剔,忽略了她也是需要人疼的小女人。
一天又一天,一個月又一個月,直到她終于忍受不了,提出她婚後唯一一個對他的要求——離婚。
「是不及格的丈夫,但身為前夫,你有八十分。」風亦菲流著淚微笑。「我愛不及格的丈夫,也深深迷戀八十分的前夫,兩個你都是我心中的最愛。」
暴躁的男人、壞脾氣的男人、孩子氣的男人,他們都是同一個,是她的男人。
「看來我還有很多進步的空問,你要等等我……給我機會……表現……」他的身體又下滑一些,胸膛以上的部位也垂掛在山崖外。
「璨陽,你的血滴到我的眼楮里了,別再撐了好不好?如……如果有來生,我再當你的妻。」她好害怕,害怕會害死他。
「不要,我要現在、今生……你的下輩子我也預約了,不許耍賴……」他鼓勵著她,同時也為自己打氣。
話雖這麼說,但兩人都很清楚,若無第三人的幫助,他們絕對撐不了太久。
一個掛在下方,使不上力,另一個血流不止,恐怕最後體力耗盡,終究還是只有一種結果。
「你好傻……」為什麼他們不早點坦白相愛,要讓誤會和倔強浪費了光陰呢?
「誰教我對你不好,活該來贖罪。」他笑者調侃自己,額頭與臂上的青筋已經因過于用力而突起。
「我不要你受我拖累,不要!放手好嗎?我求你……」他還有女乃女乃要奉養,不能死,不像她孤家寡人一個,沒有牽絆。
「不放!死都不放!」金璨陽咬著牙硬撐,手腕因滴落的血而有些濕滑,難以抓握。
直到這時候,他才豁然明白自己有多愛這個女人,在過去相處的時光中,她一點一滴的溫柔早融入他的骨血,涓涓細流,卻掌控了他的喜怒哀樂,盡避他要自己不去愛她,不去看她,不去感受她的心情起伏,愛同樣已佔滿了他的心。此刻,萬雪艷的聲音突然響起。「什麼叫死也不放?掉下去會死人的,你犯不著陪葬。你放心,我拉你起來。」沒人真的不怕死,何況他這條命值錢得很。
發現有第三人出現了,即使是微小的希望,他也不放棄。
「你幫我救她,我給你一半的財產。」金璨陽連忙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能救他心愛之人,付出再多也不是惜。
萬雪艷心動了一下,但是她更貪心,想要全部。「我為什麼要救她?她死了正好,沒人妨礙我們雙宿雙飛。」
罷才原本想逃的她,一瞧見不是山崩,便又旋了回來,想看風亦菲死了沒,沒想到卻看到金璨陽死命拉著快掉下崖的前妻,苦苦硬撐也不肯放手。
這景象看得她好刺眼,心里泛酸又不是滋味,巴不得他手一松,就讓人掉下崖底。
既然她都想要風亦菲死了,又怎麼可能救人?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她可不做。
金璨陽一听,雙眸進射冷厲,對她徹底寒心,「就算沒有她,我也不會選擇你,你的心腸太惡毒。」說完他身體又下滑,上半身幾乎已在懸崖外。
為了鏟除情敵居然不惜殺人。她還有良知嗎?
「你還是救救自己吧。把手給我,至少你還有條命在。」怕死的萬雪艷不敢靠太近,手臀伸再長也只到他腰上。
她願意救他,可不是因為愛他,而是為了他身後的百億家產。
「救……她……」金璨陽艱澀地發出喉音,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往下落。
萬雪艷有點生氣了,「你不要太固執,我救你,是看在我們多年情份上,你別不知好歹,硬要往死路走。」
「那就兩個人一起救,不要讓我恨你。」手臂漸漸乏力了,他依靠著意志力在支撐。
「恨我?」她笑了,笑聲卻報空洞。「要不是你有錢,你以為我願意跟你交往這麼久嗎?你脾氣暴躁又無趣,動不動就對人吼來吼去,我一直在容忍你,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女乃女乃說的是事實,你和你叔叔真的在合謀我的財產?」原來真的是他看錯人了,不是女乃女乃誣陷她。
不想把後路講死的萬雪艷沒回答他,只用不耐煩的口氣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我救?再拖下去,我想救也沒辦法了。」
無奈金璨陽還是很堅持,要救就救兩個人。
「你可不可以清醒點?死可不好玩,人一旦沒氣就什麼都沒了。」萬雪艷氣憤的直跺腳,怪他死腦筋。
風亦菲在下頭清楚听見了上面的對話,她哽咽著搖頭。不希望他自斷生機。
「璨陽,听她的好不好?不要意氣用事。我很好,不會有事的,一閉眼就能看到爸爸媽媽了。」她不怕死,只怕無法再愛他。
「听到了沒?連她都勸你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還在頑固什麼?我陪你不行嗎?」萬雪艷跟著說,就不信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金璨陽乏力地閉了閉眼又睜開,再開口,他語氣已趨平穩,嗓音低柔得仿佛是大提琴的琴音——
「我寧願和她一起死,也不要和你一起活。」
「璨陽……」
「什麼?」
風亦菲動容,萬雪艷震怒,兩個女人同時被一個男人的話震動心弦。
風,很冷,它吹過崖頂,重情的男人終于隨著他所愛的女人在風中墜落。
一只謎路的蒼鷹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