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又變得怪里怪氣的。
她不理會他,只習慣性的收拾著碗筷,可他仍瞧著她,冬冬收著收著,臉越來越紅,因為緊張,不覺連他桌案旁的衣物都拾了起來折疊好,收完了衣物又收書,收完了書再把散落的筆給撿起,擱到筆架上,待她收完了筆,再要撿拾更旁邊的衣時,才發現那是他剛剛穿在身上的衣。
她轉過身,想拿給他讓他穿上,卻見他曲起一腿,只手撐著臉,靠在桌案旁,唇角噙著笑的看著她。
「你笑什麼?」她揪抓著他的衣,羞問。
「沒。」他說著,卻還是笑。
「你這兒怎這麼亂?你沒丫鬟小廝嗎?」
「我讓他們都到前面去幫忙了,況且我也不喜歡別人亂動我東西。」
她一怔,惶惶紅著臉,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忙上前將他的衣遞回給他︰「抱歉,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我一個人做生意,習慣了要把東西整理好,不然忙起來時總找不著東西。」
他抬手,卻不是接衣,只是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輕輕一拉,讓她不由自主的跌入他懷中。
冬冬輕叫一聲,整個人撲倒在他身上,她又羞又慌的抬起頭,只見他直視著她,道︰「你不是別人。」
霎時間,心跳又飛快。
他什麼意思?
不不不,他什麼意思都沒有。
雷冬冬,你可別瞎想。
即便他要了她,也不表示她與他之間是有可能的。
她不敢讓自己深想,只將所有雜念都壓下,只慌張撇開臉,試圖起身,可他卻仍握著她的手。
她不得已,只得開口悄聲道︰「我得回去了,明早還得開店呢。」
瞧著眼前那紅著臉、垂著眼,刻意不瞧他的女人,他心微抽。
她又躲他了,又不瞧他了。
他還以為,以為她把自己給了他,應該是因為也對他有情才是,誰知當他試圖吐露心意時,她卻再次閃避了他。
如今再一細想,方才那一切,有大半是因為他趁人之危。
她不是不曾阻止他,她抓住了他的手,可他太想要她,幾乎是半強迫的逼著她,在內心深處,他清楚如果他執意想要,她不會拒絕他。
她不會拒絕,她太渴望得到旁人的認同,她認為沒有人會想要她。
可是她不是沒人要的,她只是被自己的殘疾遮了眼,看不清、不知道,男人們根本不在意她听不見。
忽然間,只覺得慌。
一直以來,他始終認為,她會一直在那間豆腐店,等著他、陪著他,任他高興來去,他還以為時間很多,他還有機會慢慢靠近,還有時間等她情竇初開,等她為他動心。
可事實是,她不會一直在那里,就算她終于開了竅,喜歡上的那個男人,也不一定是他,屆時,她隨時都可能會嫁人,會為那個男人生子,同那家伙攜手,離開這座城,離開他。
所以,他才慌,才覺怕,才在沖動之下,誘惑她、逼迫她。
他想要她是他的,成為他的。
在她什麼都還沒想清楚、都還不知道、還不識情愛滋味的時候。
她本就還是他的,早在當年他誓言要為她起樓時,早在他教她識字時,早在她伸手救了他一命那時——
她就應該是他的。
想也沒想,他握緊了她的手,抬起她的臉。
她仍不想看他,可在他的堅持下,終抬起了羞窘的大眼。
「冬冬。」
「嗯?」
「別開店了。」
她一愣,呆看著他。
「我會負責的。」他看著她說︰「我們擇日成親吧。」
冬冬傻眼,不敢相信的問︰「你說什麼?」
「你甭再開店了,我們成親吧。」他斬釘截鐵的重復。
「成……成親?你是指……?」她以為自己看錯,忍不住要問。
「我們成親,你和我拜堂成親,結為夫妻。」他眼也不眨的解釋,說得清楚明白。
拜堂?夫妻?
發現自己真沒看錯,她驚慌的月兌口︰「你傻了嗎?」
他一挑眉,道︰「傻的是你,我壞了你的清白,你以為還能這樣繼續回去開店嗎?」
她臉一紅,羞窘的道︰「你……你不說、我不講,又沒人會知道……」
「可我知道。」他瞧著她,說︰「我知我以前被人當做惡霸,可那是小時候,我已經不是那個小霸王了,你該不會認為,我真是那種會始亂終棄的人吧?」
「當、當然不是。」冬冬結巴了起來,驚慌失措的道︰「可……可你是易家的少爺,而我……而我只是……只是個賣豆腐的,你怎能娶我?」
「為何不能?」他瞅著她問。
她被他的冷靜攪昏了腦袋,匆匆開口︰「當然是因為,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旁的人會說話的……」
他眼一眯,臉一沉,道︰「旁的人想說什麼,都隨他們說去。」
她一急,忙提醒他︰「我耳朵听不見。」
這女人就這麼不想嫁他?連這事也要拿來說嘴。
「我不介意。」她越是反對,他臉越冷。
瞧他一副打定了主意,非她不娶的模樣,她心慌意亂的忙再找了個借口︰「我不想當妾。」
他挑起了眉,說︰「我從沒想過要納你為妾。」
言下之意,他要讓她當正妻?
冬冬睜大了眼,吶吶無言,好半晌才能再擠出一句,「你瘋了,你家里的人不可能答應的。」
他看著她,冷聲吐出一句。
「我的事,只有我說了才算。」
直到這時,到了這時,她才注意到他臉沉了下來,滿眼的陰郁。
「況且,你可曾想過,或許你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這一句,教她猛然一驚,如雷轟頂,她沒想那麼多,真沒來得及想到這麼多。
瞧著她刷白的臉,易遠心情差到了極點,只緊握著她手,冷著臉道︰「無論你怎麼想,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沒名沒分,你這妻,我娶定了。」
冬冬看著眼前惱怒至極的男人,心中一顫。
他是認真的。
雖然,對這事他也不開心,可他認定了毀了她清白就該對她負責。
他會娶她的,絕對會。
無論多少人反對,他也會一意孤行。
或許她應該要開心,她喜歡他,喜歡好久好久了,這幾乎就像是她從不敢說出口的夢想成了真,可看著他冷酷的臉,她卻怎麼樣也開心不起來。
他不是真的想娶她,他只是執意要對做出的事負責。
即便這夜,只是他的一時沖動……
剎那間,覺得胃揪得好緊,心絞得好疼,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該喜還是該憂,她怎麼樣也搞不清,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今兒個黃昏,也就只打算來為他送個飯而已啊。
瞧著她死白的臉,他一顆心,像被狠狠的揪抓著,驀然,又想起晌午她對著那男人的甜笑。
慌與亂、惱與妒,都上心。
他知道,姓蘇的認為那家伙才是適合冬冬的人,那人是蘇小魅看中意的人,是蘇小魅為她挑的男人,所以那姓蘇的才來警告他,才來要他閃邊去。
而他知,冬冬確實對那家伙有好感。
她對那姓秋的笑著,讓男人輕易進出她的店門,動她的勺子,掀她的蒸籠、動她的錢盤。替她找錢賣豆腐。
因為兒時總被人欺,她對人總有防心、有戒意,可她對那男人卻沒有,她信任那家伙。
那男人甚至邀她去家里吃飯。他從來沒邀過她,從來沒有,他沒想到過,就連他自己都不愛回那個家,怎會想到要邀她一起?
可那不是借口,不是理由。
事實擺在眼前,他就是沒邀過她,一次也沒有。
她的開心如此溢于言表,那瞬間,他清楚知道,他動作太慢,早錯失了太多的幾乎,雖然兩人相視較早,可若要公平相爭,他不會討得了丁點便宜。
所以,他才誘惑了她,才沒停下來。
她把身子給了他,但她的心卻不在他身上,還不在。他知他很卑鄙,可他無法不這麼卑鄙,他需要時間,更多的時間,他抬起手覆住了她的臉,讓她看著他,開口問。
「冬冬,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我……」她瞧著他黑沉沉的眼,唇微顫。
「我就這麼差勁?差勁到連你都不想要我?」
這男人從不示弱的,卻在這時,示了弱。
「你知道……你不差勁……」她悄聲說。
「那你嫁我。」他要求。「你知道我是易家的少爺,嫁給我就是易家的少夫人,沒人敢再對你無禮,敢再給你難看,我不會讓人再欺你,不會讓你受丁點委屈,我會照顧你的,你知道我會。」
冬冬喉一緊,心一縮,她知道他會照顧她,他以前也說過,可她想要的不是這個,但他所提供的……
嫁給他……成為他的妻……
這……早已比她原本夢寐以求的,多了太多太多……
她不夠格,她知道,她配不上他,她曉得,即便能讀唇語,她也不是當家主母的料,她比誰都還要清楚,可是,只要成了親,她便能同他一起,一生、一世,都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陪著他,擁有他。
這,是多麼奢侈的夢,她連夢都不敢夢,他卻親手送了上來,要給她。
他會後悔的,她不該答應。
等他清醒之後,等過了這興頭之後,或者過了幾年之後,他就會後悔娶了她。
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他終會遇見他真正喜歡的女人,真正愛上的姑娘,到那時,他會發現娶她的決定是個錯誤。
可是,她如何能試都不試就放棄?
她真的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一天也好,一年也好……
所以,即便明知這是條不歸路,縱然知道她這一答應便再難回頭,她還是難以抗拒那份渴望,無法抵擋他的要求,啞聲開口。
「好,我嫁你。」
見她松口,他心頭一寬,啞聲道︰「你不會後悔的。」
她看著他,露出有些虛弱的笑。
他知道她很不安,他能感覺到她的忐忑和不確定,情不自禁的,他伸出大手,將她擁入懷中。
這時誘拐,是哄騙,可他不得不這麼做。
他得到了她的身子,但這不夠,他還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他想要成為那個在她心上的人,想要她永遠永遠都屬于他、記掛著他。
他需要時間,更多的時間。
而無論如何,不管她心中是否對那人有意,只要成了親,她就會是他的了,屆時他會有很多時間來得到她的心。
他會得到的,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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