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熟男不結婚 【與你攜手未來】

「我想去吳哥窟!」

某日,戒不了旅游癮的向晚虹再度發作,纏著魏元朗大聲嚷嚷,她眨著晶燦的雙眼,很無辜,卻也很鬼靈精地瞧著他。

他知道,她是在邀自己一起同行。

他故作嚴肅地咳兩聲。「你別忘了,本人可是堂堂總經理,哪能說走就走?那公司怎麼辦?」

她不說話,繼續睜著亮亮的大眼楮,瞧著他。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但你一定會後悔。

哦?為什麼?

因為你會失去一個豐富人生體驗的好機會!

是嗎?

兩人經過一番眼神角力,他忽地朗聲笑了,投降認輸。

去就去吧!反正只是短短幾天的旅行,也不是太難喬,只要將一些重要公事先行處理好就OK了。

于是一個禮拜後,兩人坐上飛機,飛往那個十年前才剛結束內戰的國度。剛下榻吳哥城里的飯店,向晚虹便迫不及待拉著魏元朗去拜訪那些經過千年的風化,雖然已殘缺不全,但仍顯現出當時風華的美麗古跡。

他發現,她真的是個愛作夢的女孩,她會傻傻地坐在護城河畔的石階上,對著城門發呆,在腦海里描繪著久遠以前的情景。

她還會自己編故事,當國王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地通過正門時,遙遠的角落,有個年輕的女奴痴痴地看著,憶起自己曾和仍是王子的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救了意外溺水的自己,可還記得?

她講那些天馬行空,浪漫到不可思議的故事時,他听了直笑,揶揄她滿腦子都是羅曼蒂克的幻想。

她會瞪他,用那雙還半陷在夢里的眼楮,霧蒙蒙地瞪著他,瞪得他心弦一陣陣牽緊。

但她雖然愛作夢,卻也不是看不到現實。當他們坐船游洞里薩湖,見到那些生活貧困的水上人家,或者在觀光景點,遇到那一個個為了求學與生活,不得不出來叫賣紀念品的孩子,她會為他們心酸,忍不住掏出錢來,購買一些她其實並不需要的東西。

她還從台灣帶來了大量的文具用品,透過飯店協助,捐給當地一所專門收容孤兒貧童的學校。

「你怎麼想到要帶這些?」他很驚訝。

「因為我想他們會需要,所以每次到比較落後的地方旅行,我都會盡量帶一些過來。」

他溫柔地微笑。「你心思很細。」比他所想像的縴細。「奇怪,你平常總是迷迷糊糊的不是嗎?連明信片都會寄錯住址。」

「都已經那麼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要笑我到什麼時候啊?」她不服氣地掐住他臉頰。

他笑了,輕輕扯下她調皮的小手,寵愛地握著。

「走!我們去爬山看日落。」她興致一來,又翻出新花樣,拉著他去爬巴肯山,還堅持一定要騎大象上去。「這樣才好玩嘛!」

她想玩,他就陪她,可沒想到,坐在象背上一路東倒西歪地搖晃上山,竟比用雙腳攀爬還累人。

「天哪,我一定是瘋了!」一路上,他不停碎碎念,緊繃地抓著座椅扶手,盡力保持重心平穩。

她卻是吃吃地笑,完全放松身子,沿路顛簸,一下往他身上撞,一下又往前方倒。

她不怕,他卻是看得膽顫心驚。「你好好坐著,抓好扶手,小心跌下去了!」

「不會啦,這繩子綁得那麼緊,哪可能摔下去啊?」

「誰說不可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斥責她,見她還是不听話,索性將她攬過來,圈鎖在自己懷里。

她沒有抗拒,乖乖地偎靠在他溫暖的胸懷里,她知道,他不是霸道,只是擔憂她受傷。

以往旅行,她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這回是第一次接受別人的照顧,而她發現,被呵護著的感覺真的很好,胸口好甜好暖,像融化著巧克力。

看過日落後,他們手牽著手,在夕陽的余暉里漫步下山,用過晚餐回到飯店,兩人坐在陽台邊,看星星,喝啤酒。

他不甘心地承認腰腿有些酸疼,她笑著替他揉捏按摩,兩人嬉鬧著,不知不覺滾倒在床上,盡情纏綿。

夜很靜很深,天邊的星子,害羞地眨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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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清晨,魏元朗醒來時,身畔的俏佳人已經不見了。他微微蹙眉,習慣性地模索床頭,找到手表戴上。

表帶鎖扣,夾著一顆紅色紙條折成的星星,他好奇地拿起來瞧。

懊不會又是那鬼靈精想的花樣吧?他心念一動,打開紙條,看見一行字︰

魏元朗,你起床啦?腿還酸痛嗎?精神好多了沒?

「托你的福,我好多了。」他不禁彎唇一笑,經過她這麼一問候,他忽然覺得精神抖擻,一骨碌跳下床,來到浴室。

丙然,她在洗臉台上也留了一顆星星給他,這顆,是橙色的。

蔽胡子的時候要小心,要振作精神,不要迷糊到刮傷自己喔!

「迷糊的人是你自己吧?」他好笑地反駁,刷牙洗臉後,仔細刮好胡子。

走出浴室,他舉起茶壺,正想為自己斟一杯水,玻璃杯里,一顆黃色星星閃進他眼底。

肚子餓了嗎?你等等,先陪我玩一個尋寶游戲,再賞你一頓豐富的早餐。記得,要照順序來喔!

尋寶游戲?魏元朗挑眉。他就知道,那鬼靈精花招可多著呢!他捏著紙條,想著她說要按照順序是什麼意思,不一會兒,他便領悟。

紅,橙、黃……她是依彩虹的顏色來折星星的吧?那麼接下來,應該是綠色星星了。

他開始翻箱倒櫃地找——綠、藍、靛、紫,每顆星星里,都包容著她淘氣的絮語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明明只是間小房間,怎麼那麼多藏東西的地方啊?

會不會覺得很煩?這個怪怪女生,又想耍什麼花招了?

別氣別氣,再一會兒就找到了。

終于,他依著紫色星星的指示,找到了她藏在枕頭下的一個木盒,盒子形狀,正是一朵雛菊,他想打開盒子,一時卻找不到開口,試了幾次,才發現下方葉緣有根可以移動的木棒,取出以後,盒蓋便能移動,最後再掀開內蓋。

紅布襯里,躺著一顆金色星星,閃亮亮的,好似她明媚的眼眸。

當當當當!抱喜你,魏元朗,你找到向小晚的心啦!本人大方地把心送給你,你可要好好收著,不許弄丟喔!

一張燦爛的笑容浮現在魏元朗腦海。

他笑笑地看著,眼神柔情滿溢,手指輕柔地撫過貼在盒內絨布襯里的紅心。

這女孩啊……該怎麼說呢?她就是懂得如何令他心折!

門鈴聲忽響,驚醒他迷蒙的思緒,他剛拉開門,整個人又震在原地。

她推著餐車,穿著白色圍裙,很嬌俏、很可愛地站在那里。「先生,客房服務。」

她笑道,也不管他尚未回神,逕自推著餐車走進房里,將碗盤刀叉熟練地一一擺好。

他跟進來,目光仍膠著在她侍應生的俏麗打扮上,移不開。

她舉高左右手,分別執起咖啡壺跟茶壺。「先生,請問你要coffee、tea……orme?」嫵媚地眨眨眼。

他心弦一動,搶過她手上的咖啡壺跟茶壺,擱回餐桌上,然後不由分說地擁住她。

「我要你。」他要她這朵愛折磨人的小雛菊,要把她摘下來,做成壓花,收藏在心口。

他抱著她滾落床榻,翻身壓制她,居高臨下俯視著。

他的眼神很深、很亮、很復雜,看得向晚虹臉蛋嫣紅,心跳不爭氣地加速。「你找到盒子了嗎?」

「嗯。」

「那你覺得……怎樣?」

「什麼怎樣?」他裝傻。

「喂,人家都把心送給你了,你總該有什麼表示吧?」她不依地抗議。

「你想我表示什麼?」持續裝傻。

「魏元朗!」她又窘又惱。

他依然望著她,又深又沈地望著她,她透不過氣,只好假裝不在乎地朝他大扮鬼臉。「不表示就算了,不理你了!」

說著,她掙扎著要起身,他卻緊壓著她不放。

「魏元朗,你讓我起來啦!」她懊惱地嬌嗔。

他還是不放,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撫上她發燙的臉頰。「其實,是很痛的,對吧?」

她愣了愣。「什麼很痛?」

「你說過,小時候你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了,或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就會跟你姊姊玩扮鬼臉的游戲。」他悠悠地說。

「那又怎樣?」

「我問你回想起那樣的過去,難道不會難過嗎?你說不會,因為你覺得自己很幸福。」

「我是啊。」她疑惑地顰眉,不解他為何忽然提起這些。

「其實,還是會痛的吧?」他低聲呢喃,拇指溫柔地撫過她驚跳的眼皮。「就算你有一個好姊姊會照顧你、關心你,當你听到親戚的閑言閑語,被同學欺負的時候,心里還是會痛吧?你只是告訴自己別去想而已。」

但不是不去想,痛就不存在,就算刻意不去感覺,那傷口依然會靜靜地留下一道疤,偶爾看到的時候,心還是會抽動一下。

「……我知道你受過傷,你跟你姊姊笑著玩扮鬼臉游戲的時候,其實心里在哭吧?你只是一直拚命告訴自己要堅強,不可以讓姊姊擔心。」

她倏地凜息,驚駭地瞪著他。

為何他會知道?為何他猜得出來?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啊!

「你總是傻傻地為別人的喜怒哀樂而開心或痛苦,對自己的,卻有些粗線條,因為你害怕對嗎?怕自己太鑽牛角尖,會走不出來。」

她用力咬唇,強忍著胸口一波又一波涌上的奇異酸楚。

「不用怕,有我陪著你。」他低下唇,憐愛地吻她額頭。「不論快樂或難過,我都陪著你。」

「魏元朗……」

「不是魏元朗,是元朗。」他柔聲糾正她。「從今以後,你不用再做我的同學了,你是我決定要共度一輩子的人,是我最愛的人。我的過去你或許來不及參與,但我未來的每一天,都會跟你在一起。」

這就是他的回應,是他對她的表示,她懂了,終于明白了。

「元朗!」她激動地喚,臉蛋埋進他衣際里。

「傻瓜小晚,你怎麼哭了?」他嘆息,她的淚水,滾燙了他的心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覺得幸福的時候,反而會想哭呢?元朗,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愛上你好幸福,跟你在一起好幸福,我覺得……」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不用說,我明白的。」他啞聲低語,眼眶也淡淡泛紅。「我也一樣,覺得自己很幸福。」

因為太幸福,所以流淚,他懂得這樣極致的甜蜜。

魏元朗微笑,捧起至愛的人的臉,慢慢吻去那一顆顆教他心疼的淚珠——

番外篇——偷偷愛著你

甭獨是她的寫照,寂寞是這房子的記號。

她是葉亞菲,外商管理顧問公司台灣分部的總經理,業界的女強人,她擁有名聲、地位、財富,還有這間位于台北精華地段的頂級豪宅。

她的家,裝潢得很漂亮,布置得很舒適,她待在屋里的時間卻很少,工作總是太忙,出差永遠頻繁,她在飛機上度過的時間,或許都比在這個家多。

而且,她也不喜歡回家,因為這屋子太大,太空曠,只會令她更深深體認自己是孤單一個人。

她怕回家,怕回到家里面對一室的幽暗與靜寂,怕看見魚缸里一尾尾美麗的熱帶魚,在不見她這個主人的情況下,依然悠閑自在地游著。

它們,好快樂。

葉亞菲坐在魚缸前,輕輕地敲玻璃缸,魚兒一一游過來與她手指接吻,然後又翩然游開。

她怔望著,直到一陣劇烈的頭痛撕裂了她難得的平靜。

她伸手揉揉太陽穴,從抽屜里取出一顆藥,和水咽下去。從下午開始,她便一直隱隱感到頭疼,身子逐漸滾燙。

她想,自己大概是發燒了。

單身女子最怕生病,就算病到神智不清也不能理所當然地Call誰來照顧自己。前兩年她還可以找自己妹妹,但自從盼晴遠嫁去英國後,她便真正只能獨自面對了。

她躺落沙發,閉上眼,不知為何,眼眶微微發熱。

手機鈴聲驀地響破沉靜的空氣,她意興闌珊地接起,瞥見螢幕上閃爍的人名,眉眼一彎。

「紀總裁有何指教?」

「葉亞菲小姐,你就非要用這麼諷刺的口氣跟我說話嗎?」另一端的紀禮哲沒好氣地冷嗤。

習慣了。她偷偷微笑。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每次對上這男人,不跟他唇槍舌劍幾句,好像就全身不舒服。

「你打來干麼?又想找人喝酒?你的寶貝兒子不是已經回台灣了嗎?」

「小哲到同學家過夜了,說是要辦睡衣派對。」

「睡衣派對?」她驚訝。「你兒子才幾歲?你這老爸就放縱他到外面亂玩?」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純男生的聚會,他們是去打網路游戲的。」紀禮哲懊惱地反駁。「你這女人,到底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我會笨到不知道該怎麼教養自己的兒子嗎?」

「那可難說。」她堅決唱反調。「你身為堂堂‘翔鷹集團’的大總裁,還不是常常不知道拿公司里一班老臣如何是好。」

「意思是我連自己公司的主管都管教不好就是了。」

「呵,我可沒那麼說。」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

「我只是……咳、咳……」

「你怎麼了?感冒了嗎?」紀禮哲的語氣听得出一絲焦急。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喝干,努力清喉嚨。「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咳得那麼厲害!」他低聲責備,沉默兩秒。「我去看你吧。」

「什麼?」她愣住。「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病,只是感冒,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不說話,她只听見他深沉的呼吸聲。

「禮哲?」她試探地喚。

「你很堅強,也很驕傲。」他慢條斯理地評論。「但一個女人太堅強、太驕傲,是很不討人喜歡的。」

這什麼意思?又想跟她抬杠嗎?葉亞菲凝眉,正欲發話,他卻不由分說地掛電話。

她愕然握著手機,听斷線的嘟嘟聲——這可惡的紀禮哲!怎麼那麼沒禮貌?

葉亞菲很生氣,非常氣,她不記得誰敢這樣掛她電話,以她在業界的名氣,就連那些自以為是的大老板見到她也要禮讓三分。

可這個紀禮哲,不但愛跟她斗嘴,還嗆她不討人喜歡!

是,她是不討人喜歡,又怎樣了?她知道自己成就太高,工作能力太出色,以至于那些大男人都樂于跟她談生意,卻沒一個願意跟她談戀愛,畢竟誰想要身邊站著一個鋒頭隨時可能壓過自己的女人?

男人,是要面子的,而她這樣的女人,只會讓男人沒面子。

他以為,她不明白這一點嗎?

葉亞菲蜷坐在沙發上,臉蛋埋入膝間,她身子發熱,腦子發暈,而眸子,不爭氣地刺痛著。

門鈴響起,她駭一跳,茫然抬頭,許久,才拖著疲憊的步履前去應門。「哪一位?」

「你最討厭的人。」門外,傳來一道陰郁的聲嗓。

她怔忡兩秒,驚覺自己正微笑著,連忙冷斂面容,打開門。「你來干麼?」

紀禮哲沒答腔,拿起耳溫槍就往她耳內打上一記。「三十八度半!還說你沒事?」他強硬地指責,扶著她的臂膀將她帶回沙發上坐好。「吃過藥了嗎?肚子餓不餓?怎麼穿這麼少?有沒有毯子蓋?還是我扶你回床上?」

她驚愕地望他,半晌,忍不住彎唇。「紀禮哲,你好唆。」一個大男人,有沒有這麼會碎碎念的啊?

「誰叫你這女人就是欠人念?」他狠狠地瞪她。「我帶來了滑蛋粥,吃一點吧。」

「我不餓。」她搖頭。

「你吃過晚飯了嗎?」

「我?」她偏頭想想。「忘了。」只記得從下午到晚上,開會開不完。

「連自己有沒有吃飯都不記得?我真服了你了!」他無奈地搖頭。「你不想吃東西就算了,我打一杯隻果泥給你吧。廚房借我用一下。」

語落,他也不等她回應,直接進廚房,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俐落地洗隻果、削隻果,拿出果汁機將隻果打成泥,然後盛進碗里端給她。

她愣愣地接過。「你常進廚房嗎?」

「只是打一杯隻果泥而已,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敝的表情吧?」紀禮哲好笑。「我怎麼可能常進廚房?只是小哲每次感冒都吵著要吃隻果泥,我做過幾次。」

「可是你家有佣人可以做給他吃吧?」

「自己老爸做的,跟佣人做的,怎麼一樣?」他溫聲低語。「病人需要的是關心,不是義務。」

她無言,舀起一匙隻果泥,放進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心房翻攪——這麼說,他也是來表示對她的關心嘍?

她震顫地揚眸,他卻沒注意到她忽然溫柔的眼神。他的視線,落在陽台落地窗邊一雙直排輪鞋。

「你跟元朗去溜過直排輪了?」他問,嗓音有某種奇特的壓抑。

「嗄?是啊。」

「有趣嗎?」

有趣?葉亞菲怔然。「還可以吧。」不是有趣,也不是不有趣,只是在和前男友快樂地溜著直排輪的時候,她同時也感到一股難言的哀傷。

那一刻,她強烈地意識到原來他們曾經擁有過一段多麼深刻的愛戀,卻也驚悟,往事已成雲煙。

「你是不是還愛著元朗?」紀禮哲幽幽地問。

她聞言,手一顫,差點握不住碗。

「你其實還愛著他,對吧?」他在她身旁坐下,深邃的眼潭反照出她蒼白驚慌的容顏。「你很想跟他重新開始,是不是?」

「我……沒有!」她倔強地否認。

「你有。」他直視她,眸中燃燒著她從不曾見過的火焰。「你只是驕傲得不肯說出來而已,你不想示弱,不敢承認自己還依戀著他。」

「你、你胡說什麼?」她顫聲駁斥。「我不是你說的那樣!」

「你再ㄍ一ㄥ吧!再不坦白,就來不及了,難道你真的想把元朗拱手讓給向晚虹?」

凌厲的言語如刀,精準地刺穿她胸房,她憤恨地瞠視眼前毫不留情的劊子手。

「這些年來,我看過太多女人在元朗身邊來來去去,他從來不為所動,沒有誰能令他動搖,可是那個女孩不一樣,我從沒見過元朗對誰那樣發脾氣……亞菲,你听我說!」他忽地緊緊握住她的肩,痛聲疾呼。「想要什麼,就勇敢說出來吧!你以為這樣傻傻地逞強,白馬王子就會發現你的心意嗎?」

她震撼地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這也許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他放柔語氣,用那雙藏不住憐愛的眸,在她心湖投下一圈圈漣漪。「女人,不要太驕傲,偶爾也要懂得撒嬌,知道嗎?」

「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想要元朗回心轉意,就勇敢對他表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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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你是笨蛋!」紀允哲坐在餐桌邊,看著父親在廚房里忙碌地煮姜湯,小小的嘴嘆了大大一口氣。

「你這個老是對你老爸沒大沒小的好小子,這回又有什麼指教了?」對兒子沒禮貌的嗆聲,紀禮哲倒是很有風度,笑笑地面對。

「你這鍋姜湯,是要煮給那個葉阿姨喝的吧?」

「是又怎樣?」

「可是你卻Call元朗叔叔來帶過去,為什麼你自己不拿過去呢?」

「……」

「因為你想撮合元朗叔叔跟葉阿姨,對吧?」

紀禮哲聞言,苦笑。他這兒子年紀輕輕,心思卻是比大人還靈敏。

「對,我是想撮合他們。」他坦然承認。「這兩人這幾年一直在原地繞來繞去,他們自己不煩,我在一邊可是看得煩死了。」

「你不是煩,是心疼吧?」紀允哲雙手托腮,瞧著父親的眼楮閃呀閃的,像星星般發亮。

紀禮哲倏地凜息,臉頰可疑地發熱。

「唷!臉紅了啊?」紀允哲拍手大笑。「老爸,你都三十幾歲的大男人了,拜托你不要這麼純情好不好?」

「什麼純情?你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紀禮哲低吼,臉頰更燙,沖過來一把鉗住兒子頸項。

「哇、哇、哇!」紀允哲尖叫,夸張地揮舞雙手。「嗚∼∼老爸虐待我,我要打113反家暴專線——」

「家暴你個頭!」紀禮哲手臂更收緊。「好小子你好的不學,淨學些亂七八糟的,你老爸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人家就會罵我這個做爸爸的不負責任了!」

「誰?是誰敢罵我慈祥偉大的老爸?」紀允哲這時可諂媚了。「跟我說,我去替你出氣!」

「出什麼氣?」這小子要是敢對亞菲不敬,他絕對不饒過。「你啊,給我爭氣點就好了!」

「啊∼∼」紀允哲又慘叫。「痛、痛、痛!老爸,你輕一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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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亞菲感冒才痊愈,便飛到香港出差,回來時又為了幫一位水墨畫大師籌備壽宴,忙得不可開交,直到宴會過後兩天,紀禮哲才有機會與她單獨見面。

這天,她照例留在公司里加班,他說自己正好路過,順便外帶一碗雞湯給她,她見到他,忽然覺得在辦公室里坐不住,提議上大樓屋頂吹吹風。

兩人來到樓頂的空中花園,葉亞菲找了張休閑椅坐下,紀禮哲站在水泥圍欄邊,看她喝雞湯。

「你好像瘦了一點?」他不贊成地蹙眉。「明明身體還沒完全好,就忙東忙西的,怎麼都不曉得好好保重自己,多休息一陣子?」

「我哪有空休息?」她搖頭。「手上的案子都忙不完。」

「那就少接幾個案子啊!不是所有案子,都非得你這個總經理親自出馬吧?」

「可是每個客戶都希望我親自參與,我不接不行。」

他翻白眼。「你啊,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逼死自己!」

她微微一笑,雖然他話里似是責備,她卻絲毫不覺得不舒服,胸窩反而還流淌著一股暖意。

「怎麼?你很希望我死嗎?」她故意逗問。

他驀地倒抽一口氣,憤然瞪她。「葉亞菲,別開這種玩笑!」

她一怔,沒想到一時玩笑之語竟惹他如此惱怒。「抱歉。」

「別對我說抱歉!」他煩躁地抓抓頭發,看得出極為懊惱,卻又勉強自己鎮靜下來。

她看著,心弦忽地牽動。「你怎麼都沒問我?」

「問你什麼?」

「問我……」她別過眸,要自己暫時放下女性自尊。「有沒有對元朗表白。」

他默然,片刻,沙啞地揚嗓。「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以為你會問。」

「我不想強迫你,你如果想告訴我,自然會說。」

「好吧。」她深吸一口氣。「我說了。」

「……然後呢?」

「然後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她自嘲地吐息。元朗很干脆地拒絕她了,而且現在也正和向晚虹交往。

「你很傷心嗎?」他輕輕地問。

傷心?她無言。與其說傷心,不如說她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怎麼?」她刻意裝出輕快的語調。「你以為我是那麼脆弱的人嗎?被男人拒絕,就要每天渾渾噩噩地度日?」

「我知道你不會。」紀禮哲沒回應她的玩笑,若有所思地瞧著她。「我知道你很堅強,也許……太堅強了。」

葉亞菲一震,瞥一眼他緊鎖的眉宇,心跳驀地加速——這男人,是真的很擔心她。

她擱下雞湯,站起身,靠在圍欄邊,靜靜地看遠處霓虹閃爍。「其實早在十年前,當我很冷靜地跟他提分手,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頭了。元朗也是個很驕傲的男人,他不可能留在原地等我,這些年,他已經走得好遠好遠了。」

「你很遺憾吧?」

她黯然點頭。「尤其這兩年,當我事業成就愈來愈高的時候,我就愈懷疑自己到底得到了什麼?當初我為什麼能那麼決絕地放棄跟他的感情,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是你的錯。」他安慰她。「談遠距離戀愛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許吧。」她嘆息。「總之我跟元朗,就是錯過了,雖然我好幾次想試探他會不會後悔,卻總是不敢認真去听他的答案——你說的對,我太驕傲了,我真的拉不下面子。」

「可是這次,你听了。」

「對,我听了。」她轉過頭,朝他淡淡一笑。「要謝謝你。」

謝他,鼓舞她提起勇氣。

他明白她的意思,看著她那麼沉靜又藏著一點點惆悵的笑容,他的心髒狂跳,一波波激越的浪潮在胸口翻滾。

「亞菲。」他深吸口氣,困難地喚她。「你其實……很瞧不起我吧?」

「什麼?」她一愣。

「你很看不慣我,覺得我做人處事太溫和、太軟弱,對嗎?」他自嘲地問。

「我沒那意思!」她尖聲反駁,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激動。「我不是覺得你軟弱,只是覺得……奇怪。」

「奇怪?」他訝然。

對,她覺得奇怪,不能明白他。

初次與他相遇,是為了替「翔鷹集團」擬定反並購策略,當時「翔鷹」剛經過一次裁員風波,危機四伏,而他這個集團總裁,卻看不出有啥魄力,經常遭一干老臣冷嘲熱諷,說「翔鷹」明明需要霸氣的老鷹來領導,他偏像只和平鴿。

她承認,那時她是有點瞧不起他。

但後來,與他互動多了,漸漸了解他,才知道他本來想做建築師,為了不令躺在病榻的老父擔心,才勉強自己接掌家族事業。

他的志向,原不在經營企業,但他還是盡力穩住了搖搖欲墜的「翔鷹」。

他心愛的女人去世了,一個完全不愛的女人卻莫名其妙地生下了他的骨肉,但他一句怨言也沒有,毫無保留地去愛那孩子,也照顧那女人。

他的人生,似乎總是不由自主,可他從不怨天尤人,依然活得如魚得水。

為什麼?她不懂。

他什麼也求不得,仍是自在,而她汲汲營營地不停追求,為何總是無法滿足?

「有時候我看著你,就覺得……」

「覺得怎樣?」

「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真不曉得自己人生的目標究竟是什麼。」所以才偏愛跟他斗嘴吧?葉亞菲陰郁地沉思,掏出煙盒,取出一根,點燃。

紀禮哲在繚繞的煙霧里,看見她說不出口的寂寞,胸房一擰,忽地沖口而出。「亞菲,你听我說。」

「嗯?」

「我……如果你真的可以放下元朗,我想告訴你,我……」他瞠瞪她,言語在喉頭糾結。「我想我愛上你了。」

香煙自她指間,無聲地墜落。「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

她驚駭地瞪他。「你再說一遍。」

還要他說幾遍?紀禮哲又窘又惱。「你明明听見了!」

「我沒听見。」

「你有。」他堅持。

「沒有。」她也很堅持。

「葉亞菲,你就是非要整我到底嗎?」他眼角抽搐,窘迫到極點,索性豁出去,仰頭對著空中咆哮︰「我說,紀禮哲愛上葉亞菲了——」

她震撼地听著,如雕像凝立原地,無法移動分毫。

許久,許久,仿彿熬過了孤寂的百年,她才揚起酸痛的眼眸,直視他。「你再說一次。」

還要整他?他氣到快抓狂。「葉亞菲,你——」

「再說一次。」她低語,伸出兩根手指,拈住他衣袖小小的一角。

「你在干麼?」他瞪她詭異的動作。

「我……」她別開水蒙蒙的眼,頰葉染紅了一片。「我在撒嬌,你看不出來嗎?」

「你這叫撒嬌?」紀禮哲愕然睜大眼。這命令似的口氣,用兩根手指抓他衣角、別扭到極點的舉動,叫撒嬌?「哈哈哈∼∼」他爆笑。

「你笑什麼?」她瞪他,氣呼呼。

「我笑你……真可愛!」他笑著攬過她,將她發燒的臉蛋收進自己胸膛。「葉亞菲小姐,沒想到你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她可愛?

葉亞菲悄悄牽唇,從未想過這樣的形容詞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她掩落眼睫,放縱自己去貪戀倚偎在一個男人懷里的美好滋味。

「你愛我多久了?」她呢喃地問。

「大概很久了吧。」

「到底有多久?」

「我也不曉得。」他的氣息,在她耳畔曖昧地吹拂。「等我醒悟過來時,已經愛著你了。」

「你一直偷偷愛著我嗎?」

「好了,別再問了!」他低吼。「你到底要讓一個男人沒面子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喔。」她閉嘴,心怦怦跳,唇畔的笑痕不停地、不停地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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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

紀家的溫暖大廳里,兩個大人跟一個小孩正激烈地玩著撲克牌游戲,三人輪流丟牌,一面緊盯著牌面數宇。

「……九、十、十一——啊!」

尖叫聲響起,三只手爭先恐後地疊在那張突如其來現身的紅心J上。

「哈哈,又是你最慢!」父子倆樂呵呵,看著葉亞菲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桌面上一疊牌收回自己手上。

「這不公平,我是第一次玩‘心髒病’,當然反應會比較慢。」她抱怨。

「管你第幾次玩,反正最輸的人要負責去切水果,對吧,老爸?」紀允哲古靈精怪地睨向父親。

「沒錯、沒錯!」紀禮哲再同意也不過了。他可是很期待能吃到這女強人親手切的水果呢。

「再來,我不相信我這次還是最慢。」葉亞菲下戰書,超不習慣吃癟。

「來就來!」

于是下一輪開始。

「一、二——啊!」三只手又是慌忙疊上去。

葉亞菲仍是慢了一步。她不敢置信地瞪著桌面上匆匆跳出來的梅花二——是怎樣?趕著投胎嗎?也不給她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

她不情願地再收牌。

接下來繼續玩,她的反應總是慢半拍,最後,終于完整收到整副牌,而紀氏父子幸災樂禍地在她面前搖晃空空的雙手。

「亞菲姨,切水果,切水果,切、切、切!」紀允哲一陣亂七八糟地喊。

切∼∼切就切!葉亞菲眯起眼,瞪了這人小表大的小子一眼,這才起身來到廚房,站在流理台前,對著一籃水果發呆。

紀禮哲跟上來,調侃她。「不要告訴我,你連幾顆水果也對付不了。」

她白他一眼,冷哼。「這有什麼?別瞧不起我。」卷起衣袖,首先挑出三顆隻果,拿到水槽里沖洗。

接著,右手在刀架前猶豫好幾秒,才挑出一把水果刀。

「你不先削皮?」他在她身後冷不防地問。

葉亞菲一震,這才驚覺自己應該先拿削皮刀。「我會啊!」她嘴硬。「我拿水果刀削。」

「你不會吧?」紀禮哲蹙眉,仿彿很懷疑她正打算做某種不明智之舉。

「你等著瞧吧!」她握住一顆隻果,穩住重心,然後拿水果刀,技巧地劃過。

她認為自己很有技巧,但不知為何,削出來的水果一點也看不出技巧,果肉坑坑洞洞的,幾乎去了半顆。

紀禮哲在地身後狂笑。

是怎樣啦?她惱了,豁地丟開水果刀,凶狠地轉過身。「對啦,我就是削得很難看!你有意見嗎?」

他繼續笑。

她想砍人。「紀、禮、哲!」

他看她不服氣地用力咬唇,幾乎將那水潤的櫻桃唇咬出一道破口,心弦一扯,不禁傾下臉,輕輕啄吻一口。

「好了,人總有在行跟不在行的事,你也不用氣成這樣,我不是說過了嗎?女人不要太逞強比較好。」

她不吭聲,粉頰溫熱著,良久,才低低開口︰「禮哲,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要強了?會不會覺得我讓你沒面子?」她很在意這點,男人總是不能忍受她比他們強,他也一樣嗎?

「怎麼?你不是一直嫌我神經大條嗎?也會怕我受傷啊?」他揶揄。

「人家跟你說真的!」她嬌嗔。

「我也是說真的。」他正色。「你放心,我完全不介意我的女朋友某方面比我強。人總有長處跟短處,如果都要計較,人生就不會快樂了。」

她呆了呆,忍不住靶動。他說的對,人生,真的不該太計較。

但她卻刻意與他計較。「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在哪里啊?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

紀禮哲倏地瞪大眼。「葉、亞、菲!」

呵,總算扳回一城。見他一副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她不覺好笑,別過臉,粉唇彎起。

「葉亞菲,你這女人,要是再這麼嘴巴不饒人下去,小心沒男人愛你。」他一面碎碎念,一面找出一把削皮刀,遞給她。「用這個吧!」

她乖乖接過削皮刀,嘴上卻仍不肯示弱。「誰說沒男人愛我?不是有個男人,前陣子才在樓頂像個傻瓜似地對我示愛嗎?」

「你、你、你——」紀禮哲張口結舌,俊頰不爭氣地染紅。

葉亞菲噗哧一笑。「好啦,我削隻果給你吃。」她像哄小孩似地哄他。

他冷哼,眯起眼。

她微笑著,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削隻果。他一直盯著她,很溫暖又有點擔憂的眼神,好似怕她割傷自己。

她甜甜地抿唇,忽然覺得好幸福。

原來當有人關愛著自己的時候,就算只是站在廚房里削水果,都是最特別、最溫馨的時刻。

從今以後,她要好好享受兩個人的生活,甚至是三個人的生活,她相信,一定能得到許多她意想不到的歡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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