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說這位大姊,拜托你別一臉苦瓜好不好?難道你沒看見桌上擺了一堆讓人流口水的好菜嗎?我警告你喔,我從小到大最討厭吃苦瓜,你要是再繃著那張臭臉,我馬上走人!」
餐桌旁,白桔半是玩笑半是脅迫地對垂頭喪氣的希望說,一旁的沐聖似乎完全不受影響,獨自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好嘛好嘛……」
眼看白桔發出最後通牒,希望只好勉強笑笑。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誤認成男生,你千萬別介——」
「停停停!」
白桔比了個手勢制止她,爽朗地咧嘴一笑。
「都跟你說了別太在意嘛!不是我自夸,打從我還是個包尿布要女乃喝的小女圭女圭,不管是親戚還是左鄰右舍,全都以為我是個「帶把的」——」
「‘帶把的’?」悶頭吃飯的沐聖忍俊不住地插嘴,唇際是閃閃笑意。
「乖乖吃你的飯啦!」白桔和希望同聲一氣地吼他。
「是、是、是。」
面對這股強大的女人惡勢力聯盟,身為在場唯一的男性同胞,也只能听話的乖乖縮回頭,繼續專心享受他的扒飯之樂。
「反正呢,」白桔滿意地往下說明。「相同的誤會大概每天都要發生個七八次,比中樂透彩券的機率還高上幾千倍,我還不是照樣快快樂樂無憂無慮長成這麼大個兒!再說,要是每回被誤認成男生我就自尊受創,現在不變成縮在牆角哭泣的自閉兒才怪,拜托,我可沒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這麼說,奸像是我太大驚小敝了點噢。」
希望吐吐舌,松了口氣。她可不想當個摧殘青少年健全身心發展的
「你們的女人對談可以結束了吧?沒事的話就趕快吃飯,菜都快冷了。」
眼看一桌子好菜遭人冷落,身為大廚的沐聖實在心疼。
「喂安老大,你太過分了吧,居然連條旗魚卷也不留給我!」
一發現她念念不忘的美味旗魚卷全被沐聖吞吃入月復,白桔馬上發飄。
「誰叫你這長舌婦只顧說話不動筷子,餐桌好比戰場,一「夾」定生死,當然是先吃的人先贏嘍!」沐聖嘻皮笑臉地回她一句。
「可惡!」白桔憤憤地掄起拳頭。
「看招——」
「哇,好好吃喔!
希望毫不掩飾的大聲贊美,打斷了正拳腳相向的兩人,沐聖和白桔不約而同停不動作,吃驚地望著正狼吞虎咽一臉饞相的她。
「這些……全都是你一個人煮的嗎?」
希望往嘴里夾菜的動作沒停過,口齒不清地面向沐聖問,表情熱切。
「噯……沒錯。」
我的媽呀,這只小麻雀還真能吃!他認識的女人不算少,這也絕不是第一次見到女人的吃相,可是……他從沒見過膽敢在男人面前這麼肆無忌憚、邊說話還不忘邊往嘴里塞東西的女人,這包準能名列世界奇觀之一!
希望聞言,馬上流露出肅然起敬的崇拜表情。
「你好厲害喔!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真的噢,我絕對絕對沒夸張!像這個。」她指著炖菜。
「這道菜叫什麼名字呀?我以前沒吃過。」
「安達魯西亞炖菜。」
沐聖老實作答,還不忘補充說明︰
「是西班牙南方一道很常見的家常料理。」
「安……安達什麼什麼亞?」
一听見這麼拗口的名字,希望瞼上的崇拜光輝更添幾成。
「天哪,連名字都這麼難記了,更何況是料理方法……這人八成是個廚藝天才,再不然也是個大師級人物,我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小嘴自顧自地喃喃自語,手上湯匙也是忙得一劾沒停。
沐聖和白桔見她這副好笑模樣,不由得面面相覷,忍不住噗哧一聲笑開來。
尤其是沐聖,從來沒有人用如此直接坦率的表達方式夸獎他的廚藝,老實說,這實在讓他有點……小小的感動。
呃……好啦好啦,他承認他是「很」感動,不過,感動歸感動,這可不代表他就有收留她的義務。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廢話不多說,沐聖隨即導入正題。
「打算?喔……」希望很快反應過來。
「待會先打通電話回台灣跟家里報告一下,順便請他們匯筆錢過來應應急。
然後,一堆證件、信用卡什麼的得去辦理遺失。
喔對了,還得趕緊想辦法找到我朋友,好有個地方安頓下來。放心啦,我這個人很識相的,絕不會歹死賴著你不走。」笑睨他一眼,看他作何反應。
沐聖一派氣定神閑。「很好呀,看來我們兩個人的默契不錯,因為……我也沒打算讓你死賴著不走。」
沒良心的大笨牛!
「噯,你這個人實在很無情無義耶,居然連假裝說幾句好听話挽留∼下我也不肯!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翹著腿在飯店的按摩浴白里泡澡喝香檳了,怎麼會淪落到被人搶劫又被誤關進警察局的悲慘地步!」
別以為一頓飯就能讓她盡棄前嫌,哼,女人可是最會記恨的生物!
「因為我?」沐聖反指自己,一臉無辜。
「這又關我哪門子鳥事了?我既沒唆使那個小偷,也沒對警察先生暴力相向,你這指控未免太無賴了吧?」
「我哪里無賴了?」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如果不是你拒絕查我朋友的房號,還使奸計把我拐出飯店,我的紐約之行會變得這麼淒慘落魄嗎?追根究底,始作俑者就是你,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喂喂,你這個女人真的很不講理,明明是黑的都能讓你硬拗成白的。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的朋友不住‘明日’,「查無此人」你懂不懂呀?不要找不到人就把責任全往我身上推!還有,別忘了昨天是誰趕到警察局保你出來、又是誰好心收留你一晚的,大小姐你有選擇性喪失記憶癥,我可沒有!」
「你以為這樣做就很了不起,值得我感激涕零一輩子了嗎?你這個自大狂、臭屁男、自以為是的大豬頭!」
「那你呢?貪吃鬼、聒噪女、野蠻不講理的山地野人!」
兩人氣呼呼地怒目相向,誰也不肯退讓。
「停停停!」
眼看戰火熊熊,始終旁觀者清的白桔,終於因為看不下去而插嘴了。
「拜托,兩位「成熟睿智」的大人,吃頓飯有必要吃得這麼火爆嗎?別忘了在座還有位正處於重要發育期的美少女,你們難道忍心害她因為食欲不良少吃一頓,而嚴重影響未來朝之路邁進的潛力?」
「哼!」
兩人對白桔的勸架之說充耳不聞,惱怒地彼此互瞪一眼,扭過頭互不理睬。
唉,這兩個成年人,怎麼吵起架來比她還會鬧孩子脾氣?真麻煩!看樣子,她要是沒提出個實際解決方案,是別想安心吃飯了。
「安老大,別這麼不近人情嘛,看在希望這麼可憐、紐約又沒親戚可以投靠的份上,你就通個融,動用在飯店業的關系再幫她查一遍,如果順利找到她朋友,不就皆大歡喜了嗎?要是真的找不到,那找地方住這件事,其實也很容易解決嘛!」
「為什麼?」
听她這麼一說,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盯著她瞧,都很好奇她究竟有啥絕妙好計。
白桔往嘴里塞了個海鮮餃,一番細嚼慢咽,吊足了兩人胃口後,這才慢條斯理說︰
「因為……我昨天才听JeremY說,樓上的小綁樓正好要出租呀!」
秋高氣爽的星期天早晨,適合搬家的好日子。
「喂,JeremY到底是誰啊?」
抱著一大袋寢具,希望一步步踏上通往閣樓的木梯,嘴巴依然不得閑。
「房東嘍。這一整棟樓從地下室到六樓,全是他的。」
走在她身後的,是同樣也抱了一大箱雜七雜八生活用品的沐聖。
他一身輕便的草綠色格子衫搭上牛仔褲,黑褐短發是街末梳理過的自然微亂,和平時西裝畢挺的正式模樣相比,早現出另一種家居男人的迷人氣息;「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這些我早知道了。我的意思是,你見過他嗎?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乾脆將悶了許久的疑問一吐為快。
「照理講,他既然是房東,應該跟我見個面、等我看過環境,雙方談妥條件,然後才決定要不要簽租約,對吧?可是,他既沒現身,也下問我要租多久,甚至連押金都免了,反而直接把鑰匙留給你,你不覺得這種做法實在有點……匪夷所思嗎?」
原來小丫頭擔心的是這個呀。沐聖聞言笑了,很好,算你有長進,i起碼具備了點在都市叢林生活應有的警戒心。
「放心,我認識JeremY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這個人嘛,說怪是警了點,不過心地倒很好,人也很熱情。他在蘇活區經營藝廊,平常忙得很,因為听說你的情況特殊,才會很爽快的把鑰匙留給我,要我先讓你住進去安頓下來。如果你還下放心的話,我再透露一點,JeremY他最喜歡那種美艷成熟型的大美女,絕不會對你這種發育不完全的乾癟小麻雀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解釋歸解釋,他還是習慣性加上幾句逗弄她的玩笑話。
嗯,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她的一雙修長玉腿和渾圓的小正巧盡收他眼底,被撩撥起的下禁在心底蠢蠢欲動起來……嘖嘖,安沐聖,看來那個有非分之想的大野狼,其實就是你自己!
「喂,你這話什麼意思?搞清楚,本姑娘雖然構下上前凸後翹的性感之列,好歹也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哪里發育沒完成了?」
氣不過,她長腿回身一踢,偏偏被他輕巧的閃了過去。
「你小心點,我手上這箱東西可經不起摔。」
沐聖往後退了幾階,小心穩住手上的東西。
「哼!」大姑娘嘴一噘、眼一瞠,甩頭不理人了。
「真的生氣啦?」他追上前。
「別生氣嘛,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听哪一個?」
希望停在閣樓門前,小嘴還是翹得老高。
「當然是好消息!」
「OK。好消息是,根據你給我的資料,我又仔細過濾了一遍住客名單,如果沒猜錯,你的朋友應該就是住在頂樓貴賓房的DylanThomas先生。
希望一听,隨即笑開了瞼。
「真的?太好了!那我——」
「別急別急,先听我宣布完壞消息,你再決定該下該開香檳慶祝。」
他邊說邊放下箱子,掏鑰匙開門。
「壞消息是,Dydan先生在前天下午,也就是你到飯店的同一天,就辦理了退房手續,離開「明日」了。」
比較麻煩的一點是,這位dylan先生采現金交易,少了信用卡紀錄這條線索,想追查他行蹤就更棘手了。
「啊……怎麼會這樣?」
希望哀怨地一坐倒在樺木地板上。
見她一臉沮喪,沐聖也跟著蹲,大手覆在她頭上,安慰性的揉亂了她的黑發。
「怎麼這麼容易就泄氣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你。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現在已經找到地方住,不會流落街頭了。快打起精神來吧,先把這里整理安頓好,至於那位神秘的Dylan先生,我會繼續幫你留意的,一有他的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好不好?」
抬起頭,希望迎上他一臉開朗如燦陽的笑,不知怎地,一瞬間竟然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她臉微泛紅,趕緊爬起身,奸避過那張大過引人胡思亂想的笑臉。
「對,我得打起精神來,葉子一定很快就會出現的,嗯,沒錯沒錯……"
她喃喃自語地掩飾心中的慌亂,一面左顧右盼的打量起小綁樓。
綁樓的空間約莫十坪大,附有基本的衛浴設備,一個人住正好。
除了原來就備有的櫥櫃、小沙發、桌椅、衣架外,再加上一些由沐聖家搬上來的床被單、抱枕、衛浴用品,和幾株生意盎然的綠色盆栽,已足以構成一個小巧溫馨的個人空間,更儼然有了幾分「家」的味道。
沐聖四處走動環視一圈,嘴里念念有詞︰
「看樣子應該差個多了,有什麼需要再到我那兒拿吧,一些比較不重要的,慢慢再添購就行了。只可惜沒爐具,沒辦法自己開伙……」
望著他為自己打算的認真表情,希望只覺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他們倆相識不過才第三天吧,他卻無條件的幫了她許多忙,雖然對他的第一印象稍差了些,他的一張嘴有時也真的挺討人厭,不過,一旦真正長時間相處過後,慢慢就發現,他其實足個不拘小節︰心地善良的好人。
就拿他保釋她這件事來說奸了。當時的她和他,充其量只是有過短垣「兩面」之緣、半生不熟的同鄉,他大可以硬下心腸回絕她的求救電話,任由她孤立無援的哭死在警局里,但他卻沒有那麼做。
他下但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警局保釋她,甚至還收留了她、大方出借自己的床,要不是他適時伸出援手,也許她這會兒真要在紐約街頭搬演苦兒流浪記了!
又好比這兩天,他開車陪著人生地不熟的她四處申報遺失、補辦證件,如果沒有他全程相陪,依她迷糊、少根筋又沒耐性的個性,加上語言下通的情況看來,她絕對早就被一準陌生英文單字和嚴重挫折感砸昏在大街上了!
仔細回想這幾天發生的種種,對初來乍到異鄉的她而言,遇上沐聖,實在是這趟紐約行最幸運的一件事。
「沐聖。」她是沒啥實質東西可以回報,但至少至少,也得親口表達謝意。
「嗯?」沐聖踅回她跟前。
「謝謝你!要不是有你的幫忙,我一個人一定沒辦法這麼順利,所以,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希望誠心誠意地說。
「……拜托你別突然變得這麼客氣好不好,我會很不習慣的。」
沐聖搔搔頭。
「更何況,這房間不是我幫你找到的,是阿桔那個小表頭,你要謝應該謝她才對。」
他踱向底側的窗邊,順手推開了窗子,早晨秋陽熱烈地迤邐入屋。
希望笑了笑,不再多說。走近他,好奇地探出窗外瞧。
「咦,沐聖,快看,你的房間剛好就在我的正下方耶!」
她指著下方的窗嚷。雖然防火梯稍微阻礙了視線,但她還是眼尖地認出他擺在窗台邊的幾株盆裁。
「喔,我知道,這里每層樓的格局都大同小異,差下了多少。」
他隨她探出窗,看見向來灰蒙蒙的紐約天空,竟是難得的蔚藍晴空。
「今天天氣真好。」
希望大口深呼吸,提醒自己這是獨一無二的紐約市空氣,忍不住展顏微笑起來,點點頭附和︰「是呀,天氣真好。」
她的紐約新生活,即將由這里展開。
必上門,一身西裝俊挺的沐聖下意識抬頭往樓上望去,心中暗自納悶。怪了,整整兩天沒听見那只小麻雀吱吱喳喳四處擾人煩了,她到底在忙什麼大事業?
上去瞧瞧吧。長腿一邁踏過數階,舉步欲走,想想不對,又硬生生收回腳。
唉,安沐聖,你別沒事找事做,小麻雀不來鬧你,你不是正好樂得清閑又自在嗎?這麼一想,他馬上返身下樓。
罷走兩階,他忍不住心想,小丫頭該不會……當真走投無路去阻街賣笑兼賣身了吧?臉色微變,轉身又踩回幾階。
我只是上去看看,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好歹是鄰居嘛,敦親睦鄰關心一下並不為過……邊走,還不忘找理由說服自己。
幾個大踏步,他已來到閣樓門前敲門,在等她來應門的短短幾分鐘內,沐聖發現自己居然異常緊張。
他蹙起眉,說不上是該懊惱還是該後悔,看來,他對這小丫頭的關心程度,已經遠遠超過自己所能預期。
「哈羅,是你呀……」
他還沒來得及分辨清楚自己的心情,希望蒼白的臉蛋已由門板後現身,只見她有氣無力地向他打過招呼,下一秒鐘,立刻筆直倒進他懷里。
「喂,你還好吧?」
沐聖穩穩的接住她,焦急地直拍她臉頰呼喊。
「醒醒呀,小麻雀,你別嚇我,快醒醒,喂!」
「別打了……好痛的……」
面無血色的她緩緩張開眼,說起話來還是一副元氣缺缺的模樣。
「怎麼回事?你哪里下舒服?」
沐聖將她攔腰抱起。
「撐著點,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嗄?醫院?去醫院干嘛?」
她一臉昏昏沉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小姐,你病得連站都站不直了,不去醫院還能去哪?」
簡直明知故問。
「難不成你要我直接送你到殯儀館?」
「等等!」打個手勢制止住他,希望現在總算清醒了點,不悅地斜瞥他一眼。
「你這張狗嘴還真的糟糕到連象牙悄也吐不出來耶!我沒病,我是肚子餓,餓到全身無力了!’’
「肚……肚子餓?」
沐聖停下腳步,瞪大了眼,驚訝地望著懷中的她,活像她剛剛說的是某種難以理解的外星語言。
「對,肚子餓。我呀,兩天沒吃東西了。」
她舉起手指,比了個大大的‘二’在他眼前晃。
「搞什麼鬼!」
他立刻火大地將她扔上沙發。
「肚子餓就肚子餓。干嘛裝出一副生命垂危的樣子,想嚇唬誰呀你?」
害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差點沒心髒病發,原來全是白擔心一場!
「哎喲,像你這種有錢人,哪能體會我們這種窮苦人家餓肚子的感覺!更何況,我只是虛弱了點,可沒嚴重到什麼「生命垂危」的地步,是你這位緊張大師神經兮兮的喊著說要送醫院,跟我沒關系。」
希望整個人躺賴在沙發上,餓得連根頭發也懶得動。
「我——」
她一講,沐聖才不得不承認,剛才他的確是過度神經質了點。可是……這還下都是因為她!
他語帶不甘地問︰「干嘛不吃東西?想絕食減吧呀?」
「拜托,我才不干那種苦毒自己的無聊事。」
她一臉不屑。
「我是在閉關趕稿寫世界名著,順便賺點伙食費喂飽自己。」
以寫愛情小說為業的她,每回趕起稿來就沒日沒夜天地無光的,少吃幾頓飯是常有的事。
「你這兩天都靠什麼過活?」他下由納悶。
「喝水羅,還有……這個。」她指指一旁的垃圾桶。
沐聖往桶內瞄了一眼,只見塞滿了薄荷巧克力的包裝紙。
「巧克力?」他聲音中透出濃濃的懷疑。
唉,真搞不懂,為什麼女人就是特別偏愛這種甜得膩死人的玩意兒?不過……看她一臉虛弱的樣子,他實在沒辦法棄她不顧。
「起來吧,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好吃的?」
一提到食物,希望的眼楮馬上又亮了起來。
「好耶好耶,來紐約這麼多天了,我還沒吃過一頓真正好料的。不過……先說好喔,本人目前名列甲級貧戶,你最好有請客的心理準備。」
她的笑容十足無賴。
「我有選擇余地嗎?」遇上你,我只能自認倒楣啦!沐聖無可奈何的在心里補上一句。
「你要帶我上哪吃?」挽著他,希望滿腦子都是各國美食佳肴轉呀轉的,口水差點沒流下來。
「急什麼?待會你下就知道了。」
「嘿嘿,沒關系沒關系,你盡量賣關子,我這個人啊,最喜歡驚喜了!」
一出門廳,她主動走向沐聖的綠色房車,卻被他拉往人行道走,她有些驚訝。
「嗯。天氣不錯,散散步正好,還能順便帶你熟悉一下附近環境。你還有力氣走路吧?」他不忘問。
「沒問題!只要有好吃的,要我爬山都成。」她笑應。
「啊,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她現在才想起來,他可是大飯店的經理,不像她是爬格子維生的,愛整天窩在家里也沒人管。
「不急,先把你這只小豬喂飽再去,免得你待會真的昏死在家里。」
反牽起她的手,他理所當然似的說。
聞言,希望抬起頭,怔怔望著他的側臉,突然有種被人呵護照顧的溫暖感覺。
沐聖這個人就是這樣,雖然不懂得說好听話哄人,卻老是做出一點讓人窩心至極的貼心舉動……她被自己腦海中閃現的想法一驚,趕緊垂下眼。
杜希望,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嘛!你是不是愛情小說寫多了,所以現在滿腦子就只裝風花月的沒用垃圾呀?別想歪了!
這里屬於UpperWest,也就是俗稱的紐約上西區,住的多半是藝文界人士。」
沒察覺她此刻心中的思緒流轉,沐聖叨叨的介紹著此區的地理位置。
「對了,你愛下愛看偵探小說?」
「什麼?啊……喔。」她回過神。一提到感興趣的事,她整個人都來勁了。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我不但喜歡看,還是個百分百的偵探小說迷呢!小時候最愛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慢慢長大以後,接觸的作家愈來愈多,像是昆恩兄弟檔啦、約瑟芬鐵伊、雷蒙錢德勒、和現代的勞倫斯卜洛克,我都好喜歡喏!尤其是卜洛克,他筆下的偵探馬修和紐約市,可是我對紐約著迷的重要原因之一喔!我尤其愛死他那一本——」
「‘八百萬種死法’!」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一听彼此說的正是同一本書名,都愣住了,然後才忍不住相視開懷大笑起來。
「看不出來你也是個道地的偵探小說迷,而且看過的作家還真不少。」
笑聲漸歇,沐聖拍了拍她的頭,為遇上同好而高興下已。
「這附近有家叫做‘謀殺墨水’的專門書店,專賣一些偵探或玄秘小說,藏書挺豐富的,老板也是個酷愛偵探小說的奇人,下回我再帶你去逛逛。」
「嗯!」
希望開心的用力點點頭,一抬頭,正好瞄見路牌上的英文標示。
「Broadway?百……百老匯!我們現在在百老匯?」她興奮地拉著沐聖問。
「是,也不是。」
他笑著解釋︰「這條路是叫‘百老匯大道’沒錯。不過百老匯大道很長,長的貫穿了整個曼哈頓,所以,我們離真正的戲院區還有段距離。」
「那……這附近還有什麼好玩的呀?」她顯得有些失望。
「多嘍。像是美國自然史博物館、鼎鼎大名的中央公園和林肯中心,全部在這附近,不愁沒地方讓你逛。」
他停在一家人潮熱絡的超市前。
「喏,這家店叫‘zabar,s’,里頭賣的蔬果、起士、肉品,都是名符其實的新鮮又好吃,生意當然也頂呱呱,尤其每逢感恩節、聖誕節這幾個重要節慶日,上門的顧客多到連門口都塞滿人!」
希望往里頭瞄了一眼,看見大排長龍的結帳櫃台,不禁吐吐舌。
「換做是我,寧願到普通一點的超市買。」
她這個人最缺的就是耐性,像那種連買個菜都得排上半天隊的名店,她可是敬謝不敏。
「就快到了。還走得動吧?」
擔心她半途就因體力不支而昏倒,一路上,他始終緊緊握住她的手沒放過。
「怎麼?想背我就說一聲,我不會拒絕你的。」希望頑皮地笑說。
「多謝你的提議。」沐聖露出一臉不敢領教的表情。
「不過呢,我目前的精神狀態十分正常,更沒有潛伏性的自虐傾向。」
「真的不要?」
她斜睨他一眼,眼角眉梢自有一番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一個大美女主動提供你吃豆腐的機會耶,這樣的好康事可不是天天都遇得上的喔,你不後悔?」
「我對豆腐料理沒興趣,你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他笑嘻嘻地打躬作揖。
兩人輕松笑鬧之間,轉眼已抵達目的地。
「到了。」
沐聖指著不遠處一間招牌上寫著「Gray’sPapaya」、外觀普通的漢堡店。
「別看這只是問漢堡店,這里離地鐵出口近,東西又好吃,生意好得沒話說。還有呀,如果你看過電影——」
才介紹到一半,身旁的希望突然發出了高分貝尖叫聲,邊叫邊沖向漢堡店門口,瘋狂的舉動當場嚇壞一堆路人。
「看來我的介紹是多余的了。」沐聖掏掏差點沒被震壞的耳膜,快步跟上。
「沐聖,快來快來!」希望開心地對他猛招手。
「這里就是‘電子情書’里,湯姆漢克斯和梅格萊恩一起吃漢堡的店耶,好神奇喔!你看,這就是漢堡先生招牌,上面還寫了‘T'hebest,otdoginNewYork!很可愛吧?還有喔,在電影里頭,他們就是站在這塊印了「We’fetalking'’的玻璃窗前吃漢堡,哇塞,我作夢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置身在電影場景里……」她興奮無比的在招牌前打轉,兀自嘰哩呱啦個下停。
「好好,我知道你很高興,不過你已經嚇壞不少人了,稍微克制一下行嗎?」
沐聖的表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經他提醒,希望這才停不動作,迅速環視四周一圈。
丙不其然,包括店員、正在用餐的客人,甚王是路過的路人,全都瞪大了眼死命盯著他們倆瞧,每個人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緊張不安,活像怕他們下一秒就從懷里掏出槍大喊搶劫!
「呃……我好像……嚇到他們了喔?」她面帶尷尬的壓低了嗓門問。
「很高興你還有懂得察言觀色。」
雖然是後知後覺了點,總比不知不覺好吧。
「乖乖待在這兒別動,我去點餐。」
將她安頓在位子上,走向櫃台的同時,他仍不放心的頻頻回頭,深怕她又有什麼驚人舉動。盡避情緒仍然高昂,她還是听話的連眼珠子也不敢隨便亂瞟。
點完餐,端著兩份熱狗餐回到原位,沐聖好笑的發現,這小傻瓜居然維持著和五分鐘前一模一樣的姿勢。
「行了,又不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喏,紐約最道地的熱拘,快吃吧。」
他遞上香噴噴的熱狗。
希望憨憨一笑,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大口。
「嗚嗚……好好吃、好感動喔,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電影女主角!」
「你想當梅格萊恩,我可沒興趣做湯姆漢克斯。」他跟著大口享受手中的美味。
「你沒看見他在電影里那副痴肥樣,尤其是他的下巴油脂,足足有三層那麼厚,太可怕了!」
「拜托,那個叫「中年男子的獨特魅力」,你想學也學下來的,不懂就不要亂批評!」
哼,居然敢取笑她的偶像!
「沒听過魅力是長在下巴的……」他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希望耳尖,抬腿暗暗踩了他一腳。
「沒……沒事。」
再爭辯下去,他腳上那雙純正小牛皮鞋包準不到十分鐘就毀於她的利腿摧殘,還是專心吃東西吧!
望著一臉委屈狀的沐聖,再咬一嘴好吃的熱狗,希望不禁漾起一抹愉悅笑意。誰說一定要上豪華餐廳吃飯才是種享受,像這樣一間簡單普通的漢堡店,比起任何五星級大飯店,更能讓她體會到何謂「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