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臭雞蛋、不要臉的勢利鬼、自大的豬!下次再讓我遇到你,我非連本帶利討回這筆帳不可!」希望邊走邊叨念,一臉的怨氣難消。
想到姓安的那張志得意滿趾高氣昂的臭臉,她忍不住又大大咬了口手上的漢堡,再拚命的使勁咀嚼,恨不得安沐聖就是此刻嘴里待消化的漢堡。
就在她專心致志‘啃食詛咒’安沐聖時,一條從巷里竄出的黑影硬生生撞上了她,將她連人帶漢堡撞倒在地,手邊的行李紛亂散落,模樣狼狽至極。
對方連句道歉也沒有,便等不及似地迅速往相反方向逃逸而去。
「要命!你誰不好撞,偏偏撞上我,你是嫌本姑娘今天還不夠倒楣是不是?」
希望齜牙咧嘴地朝肇事者吼問,一面順勢揉揉被撞得發疼的左肩,揉了老半天,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她開始進行全身檢查,從頭頂一路模下臉龐、頸肩,一直模到了腰間,這才恍然大悟。
歐喔……杰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她原本斜掛腰際的霹靂腰包,竟然在短短幾秒鐘內就不翼而飛。
「小偷!」
才一驚覺,她馬上扯開喉嚨大嚷,七手八腳的拎了行李拔腿就追,不忘在心里贊嘆,媽的,紐約扒手的手法都這麼神乎其技的嗎?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模走一整個腰包!
小賊回頭瞧見腰包主人奮勇殺來,趕緊加足馬力全力狂奔。
「給我回來,不要跑!」
這殺千刀的可惡小賊,居然敢對本姑娘的身家財產出手,要是讓我逮到你,非得讓你領教一下我獨步天下的無敵霹靂剪刀腿不可!
七拐八彎,進了巷子又出了大街,希望鍥而下舍緊追他跑了好幾條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在轉角處的咖啡館前,如願逮到偷腰包的小毛頭。
「哼,你……你再跑嘛,我就不信你有多能跑!想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姑娘我可是名、名震一時的長跑健將,怎麼可能會跑輸區區一名小扒手!」
抱著腰大氣連喘,希望差點連話都說下全了,還足不忘趁機自我炫耀一番。
五官長相看似拉丁裔的小夥子完全听不懂她說的話,稚氣末月兌的臉龐顯得有些畏縮,掙扎著比手畫腳,似乎在對她說認錯人了。
「給我立正站好,不許像只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的!跑不快還敢學人家做扒手,活該你被我逮到!」
希望一手拎著他衣領,另一手則忙著在他衣服口袋各處搜尋腰包,模了半天,該吃的豆腐都吃遍了,卻依舊毫無所獲。
敝了,那腰包說小下小,不管藏哪都很容易發現的呀!
「喂,你把東西藏到哪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听過沒?給我老實點,快點交出來!」
「Hey,stop!Whatareyoudoing?」
一位身穿巡邏警員制服、手持警棍的大塊頭警察,由前方不遠處走向拉拉扯扯的兩人。
希望先是一楞,隨即火冒三丈,媽的,她是招誰惹誰了?這白痴警察有沒有搞錯?她才是那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耶,居然敢叫她「史大不」,哼,懶得鳥你!
她眼一瞄、頭一撇,大大方方漠視警察先生的存在,繼續私人搜查行動。
「Hey,you!Whateveryouretryingtodo,youmuststop,rightnow!doy—ouUnderstand?」
大塊頭警察對這位嬌小的東方女孩膽敢藐視公權力的行徑相當不悅,巨掌一伸,以實際行動制止她。
他先前哇啦啦的講了一串話,希望完全有听沒有懂,現不見他化言語為行動,她才意識到情勢不妙。
「哎呀你別拉著我嘛,你這樣子我怎麼搜他的身,把證據拿給你看?快放開啦!Letmego,你這個白痴死阿兜啊,到底听懂了沒?」
眼看失主和警察兩相糾纏,再笨的人也知道機不可失,小賊輕輕松松掙月兌了希望的手,準備腳底抹油閃人去。
「你別走!」
好不容易掙月兌大塊頭的箝削,希望三步並做兩步的想追上小賊。
沒想到警察誤以為她想逃跑,伸手一拉,又將她拽回原地。
匆忙之中,希望想都沒想,直覺地猛力一腳往大塊頭右腿膝蓋踹去。
‘Fuck!Sonofbitch!’
大塊頭警察抱著膝蓋在原地直跳腳打轉,嘴上連連吐出幾句咒罵,怨毒的目光準準射向自知小命不保,而提心吊膽的希望。
她尷尬地一面笑一面往後退。
「呃……我、我不是故意的啦,誰知道會踢得那麼準嘛!大人不計小人過,警察先生,你好歹看在我初到貴寶地的份上,給點面子饒……
喂喂,放開我啦。
你要帶我去哪里?喂!」
於是,一陣大混亂之後,偷腰包的小賊如願溜走,受害者希望卻像只可憐兮兮毫無招架之力的小雞,被大塊頭警察一路拎進了警局。
「放我出去!你們沒有權利關我,臭條子,觀光客也是有人權的,快放我出去!」
棒著鐵柵欄,希望又是大喊又是踹門,鬧得她又渴又累,依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死定了……」
她唉聲嘆氣,沮喪的順著鐵欄桿滑坐在地。
這世界真是太沒天理了!
她死命的寫稿存錢,好不容易才達成夢想,歡歡喜喜來到紐約,沒想到想像中愉悅快樂的紐約行,居然會成為她今生最大的夢饜!
先是聯絡不上葉子、接著又遇上那個名叫安沐聖的超級惡劣大混蛋、然後還倒楣的被「乾洗」一番,最後……竟然淪落到警察局里來了!
唉,看樣子,她不但能擠進「史上最背游客」的前十名榜單上,說下定還有機會一舉摘下後冠咧!
哼,說來說去,都是那個混帳安沐聖不好,要是他願意替她通知葉子,她根本不會因為在街上徘徊想辦法而遇上扒手,也就不會身陷牢獄了!
可是……
真正該怪的人,其實是你自己。希望搔搔頭,萬般不願地面對事實。
如果她在出發前就問清楚葉子的本名、留下聯絡電話,或是請他傳張照片來好認長相,現在就不至於一籌莫展,一切都該怪她平時做事迷糊又不長記性。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伸手進短褲口袋想撈片巧克力來補充體力,沒想到卻先模出一張小紙片。
「什麼東西呀?」
她納悶地拿起紙片細瞧,才發現原來是張設計精簡的名片。名片正面列了一串讓人眼花撩亂的英文,英文听說讀寫樣樣菜的她,當下舉白旗投降,姑且翻面瞧瞧。
只見名片反面的正中央,以銀體楷字印了一個即使她想忘、恐怕也很難忘掉的名字——安沐聖。
這下子有救了!希望原本喪氣的臉龐瞬間散發出晶亮的光芒。嘿嘿,大女子不計小男人過,姓安的家伙,就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吧!
「哇……新鮮的空氣和久違的陽光,自由的感覺,真好!」
一踏出警局大門,希望就迫不及待地伸伸懶腰、仰天大口深呼吸,小臉上掛著被解放的滿足笑容。
「杜小姐,你是天生鼻子不管用,還是在里頭關太久,導致腦袋瓜子不靈光了?這里明明就車來人往烏煙瘴氣的,哪來的新鮮可言?」
安沐聖懶洋洋的睨她一眼,口氣頗不以為然。
「欽,你這個人實在很……」
她突然頓了頓,揮揮手,換上張「懶得和你一般見識」的鄙夷嘴臉。
「算了!和你講話只會浪費我的腦細胞,白、費、唇、舌!」
沐聖雙手斜插胸前,劍眉微挑。
「真是失禮了,委屈你這位高智商天才屈就我這個卑微的低等動物。
不過……如果我沒記錯,不巧就在一個小時前,某位天才小姐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在電話里懇求我盡速趕來拯救她呢!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襲警」
和‘參觀紐約市警局’這兩項納進旅游行程里,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甘拜下風!」
「你!」
這牙尖嘴利的混帳,分明是藉故取笑她!脾氣被撩起來了,希望眼一瞪、手一叉,和他面對面杠上了。
「誰……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你親眼瞧見?還是有錄影帶為證?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別隨便誣蔑人!」
「嘖嘖嘖……」
沐聖搖了搖頭,一臉的嘆為觀止。
「怪了,我的運氣似乎特別好,每次都能看見你表演這副潑婦罵街的絕活。」
她的食指咚咯咚地直戳他胸口,絲毫不將沐聖的高大身材放在眼底。
「欽,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喔,你罵誰潑婦?」
「搞清楚,我剛剛在里頭是就事論事的和那群白痴警察講道理,順便為自己爭取應享的權利!誰說觀光客就得凡事忍耐,做個專讓人欺壓的乖乖牌呀?」
「那群洋警察要是听得懂中文,那可真稱得上「溝通無國界」了!」
他語帶嘲諷地回。
想來就好笑。他一辦完保釋手續,就見到上一秒才重獲自由的她,正憤慨激昂地用國語發表一篇名為「觀光客基本人權」的偉大聲明,逼他不得不趕緊拉起她往外沖,免得人民保母發起飆來,二度把她扔進鐵籠子里禁閉思過。
埋頭在行李堆中忙於檢查的希望橫他一眼,懶得再和他做唇舌爭辯。
「好了,你打算怎麼辦?有沒有認識的親戚可以投靠的?我看我就好人做到底,免費送你一程吧。」他提議道。
她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沒親戚?那……朋友呢?」
她又搖頭。
「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他鍥而不舍的又問。
她繼續保持搖頭狀態。
「那……你身邊總還有點錢可以住旅館吧?旅行支票?信用卡?電話卡.?連電話卡也沒有!」
她還在搖頭,一副搖上癮的樣子。而她每搖一次頭,他臉上原有的笑容就遞減一分,直到整張俊臉完全鐵青。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除了那個被搶走的包包外,你身上沒半點值錢的東西,而且你在紐約也沒有半個可以投靠的人?」
綜合歸納之後,答案呼之欲出。
「叮咚叮咚,恭喜你答對了!」
希望笑得好開心,完全沒發覺他難看的臉色和抽搐的嘴角。
「我的天哪!」
沐聖以手覆額,一臉不敢置信。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也不想想你自己一口三腳貓英文、真正稱得上親戚朋友連半個也沒有,居然敢包包一拎就到紐約來!真不知道該夸你膽大包天好、還是罵你少根筋好?」
「喂,你這個人的邏輯很奇怪耶,有哪一國憲法規定英文不好就不許出國的?還有,要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早就聯絡上我朋友了,你居然還敢理直氣壯教訓我!」希望不服氣地指著沐聖的高挺鼻尖回嘴。
「你!」
不行不行,別忘了你們正站在警察局門口,就算你真的很想掐死這個愛睜眼說瞎話的笨女人,也得先把她拐到沒人看得見的小巷子里才成!
「好,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的朋友姓葉是吧?很抱歉,根據我查詢過的電腦資料,「明日」目前的住客名單中根本沒有姓葉的人!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你那位網友只是隨口唬弄你,其實他根本不住紐約!你現在身無分文,連下一餐都沒著落了,更別提住的地方,甚至,你要怎麼籌足機票錢回台灣?」
「我暫時沒打算要回去呀!」她答得既順口又理所當然。
沐聖盯著她,開始覺得這傻丫頭八成是遭受打擊過大,以致神智不清了!
「不回台灣,難不成你想學那些游民露宿街頭睡紙箱?」
咦,這提議不錯喔!希望的雙眼又亮了起來,搓著下巴認真考慮,喃喃自語道︰「這倒也下失為體驗紐約真實生活的好方法……」
老天爺,求求你砍我一刀讓我早死早超生吧,省得我還得繼續和這個夢幻智障女糾纏不清!沐聖額上的青筋浮動,白眼一翻,仰天無語。
「哎喲,安啦安啦,」她踮起腳尖拍拍他,反客為主的安慰起他來了。
「天無絕人之路,本姑娘自有錦囊妙計!」
「難道……」
沐聖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口氣略顯遲疑。
「你所謂的錦囊妙計,該不會是穿起小可愛去阻街賣——」
「買什麼賣?賣你的大頭鬼啦!」
希望不爽的狠狠頂他一肘。
「我可是奉公守法思想純正的良家婦女,才不像你,滿腦子齷齪骯髒的思想!」
良家婦女?沐聖揉著發疼的腰際,哼哼,這位「良家婦女」出手還真不是普通毒辣!
「小弟倒想請教一下,你所謂的‘錦囊妙計’,究竟是什麼厲害絕招?」
「哎喲,不要這麼夸獎我啦,其實也沒有多厲害,頂多就一滴滴厲滔——」
「快說!」
「喔……」
她躊躇了一下,然後才抬起頭沖著他猛笑,答案乾淨俐落,就一個字。
「你。」
「我?」沐聖反指自己,一臉愕然。
「嗯哼。」希望笑得好不愉快。
沐聖突然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丙然,他的預感向來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確上百倍。
「到了呀?干嘛不開門?」站在沐聖身後的希望探頭探腦地問。
「我、馬、上、開!」沐聖咬牙切齒地回。
盡避百般不願,他還是掏出鑰匙開了門,冷眼瞧著她雀躍不已地跳進他的私人小窩。
你這個容易心軟的濫好人、大白痴!干嘛不直接了當拒絕她呢?她沒錢沒地方住必你他媽的鳥事?明知道她那幾滴眼淚是做戲應景順便爭取同情分,結果你還不是一見她掉淚就慌了手腳,馬上無條件投降,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蠢蛋!
「喂,這里……真的是你家?」
一進屋,希望馬上忙祿地打量起四周,小臉上寫明了懷疑兩字。
眼前是一間設計簡單的單人公寓,將近二十幾坪左右的空間,采完全開放型設計。一進門,便先瞧見亞麻布的米色大沙發座落中央,形成視覺焦點。淺色系的木質地板上散落數個坐臥抱枕,沙發左方則是片由壁爐改建成的書架,上頭整齊排列下少中外文書籍。
此外,觸目所及的綠色盆栽植物、造型奇特的立燈,和基本的視听設備,構成起居室的大致模樣,整體散發出一種很居家式的安寧氛圍。
「廢話。我可沒有什麼私闖民宅的特殊癖好。」
沐聖將外套順手扔在沙發上,隨意而坐。
「干嘛一臉懷疑的樣子?」
「沒有啦,」希望聳聳肩。
「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大飯店的經理,應該會選擇住那種門口有警衛站崗、出入還要刷卡的高樓華廈,而不是這種……小巧溫馨的普通公寓,有點意外罷了。」
看來,她對他的初步評佔顯然需要小小修正一下。
「小巧……溫馨?」
沐聖挑了挑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把他和「溫馨」這種很家居的詞匯搭在一起。不過……听起來倒挺不賴的。’
「對呀。」
希望頻頻點頭,興之所至地盤腿在他腳邊坐下,隨手撈了幾個抱枕堆在身邊。
「嗯……就是給人一種很舒服、沒有壓力的感覺,可以完全放松自己,m好的。」
安沐聖,你搞清楚,她是在贊美這間屋子,可不是贊美你,你不好意思個什麼勁?面對她的直率,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答。
「呃……想不想喝點什麼?」他藉故起身走向廚房。
哇,這個大男人居然也會害羞,真是本世紀最不可思議的大發現!
「可樂!」希望笑開了嘴大喊,舒舒服服仰躺下來。
廚房相起居室間並沒有明顯屏障,只用了不同的地板材質加以區隔。紅泥色澤的赤陶地磚搭配上一組長弧狀的簡樸料理台,添了幾許鄉村味道。
又是一個無可樂不歡的小表頭,這小妮子跟阿桔還真像!
「加不加冰塊?」沐聖笑問。
「要!要加很多很多!」她樂得頤指氣使。
「是,公主殿下。」
他認命地充當小僕。
當一手可樂、一手礦泉水的他再度走回起居室時,卻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她睡著了。」
他像在確定什麼似的對自己說,嘆口氣,放下手邊的飲料。
這只小麻雀,還真不愧是天生少根筋,不但膽敢開口跟初識不到一天的他借住鮑寓,現在居然毫無戒心的在他面前大喇喇的睡著了,簡直搞不清楚狀況嘛!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這里可是犯罪率高得嚇人的紐約耶,要是她今天遇上的人不是他,而是個外表西裝畢挺、其實專找妙齡少女下手的變態殺人魔,恐怕她現在早巳成為另一條在哈德遜河上載浮載沉的無名女尸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今天累了一整天的份上,姑且放你一馬吧。打消搖醒她訓話的念頭,沐聖伸手將她橫抱而起。
倦極了的希望咕噥一聲,自然而然地向他胸膛處依偎,汲取包多溫暖。
低頭俯視她安然可人的睡顏,是和醒著時精力旺盛的模樣截然不同的風貌,讓沐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熟睡中的她,朱唇微翹,臉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表情純淨美好猶如無憂孩童,下染縴塵,讓人涌起一親芳澤的沖動。
刻意忽略懷中她的溫暖氣息,沐聖甩甩頭加快腳步,一進臥室就將她放上床鋪快手安置好。
貯下迭進浴室洗把臉,他下禁對著鏡子里的倒影啞然失笑。
安沐聖呀安沐聖,你真是枉費了「情場聖手」這個響亮外號,對方不過是個小女生,而且還是個「沒有知覺」的小女生,居然也能搞得你臉紅心跳手足無措,未免太反常了點吧!
「一定是睡眠不足的關系……」他喃喃地說服自己。
熱氣蒸騰的廚房里,身穿白圍裙的沐聖一手鍋蓋一手舀匙,正在試吃爐上一鍋炖菜的咸淡口味,看上去頗有幾分專業廚師架式。
繞著沐聖身旁打轉的,是一個削著俐落搶眼的藍紫色挑染短發、眉目俊秀清朗、看來年紀不過十五六的少年。無事一身輕的他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還下時嘴饞偷夾已擺上用餐台的菜肴搶先試吃。
「喂,安老大,你的手藝真是一日千里耶,不愧是阿福大廚的獨門嫡傳弟子,光是這道……」
少年指指嘴巴里剛被他唏哩呼嚕吞下肚的旗魚卷,口齒不清地贊︰「光是這道旗魚卷,要我每天來你家打地鋪我都心甘情願!」
阿福是樂曦——也就是沐聖大嫂家的管家,一身好工夫足以比擬五星級飯店大廚,煎煮炒炸樣樣難不倒。連他這個自家開餐館,從小養成了張刁嘴的專業級老饕,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多謝夸獎。你要謝就謝阿福去,這里的每一道菜,不管作法還是材料,全都清清楚楚寫在他那本御賜食譜上。至於每天來打地鋪,我看就免了吧,我可供養不起你這位嘴大吃八方的超級大食客。」沐聖假假地笑回。
一年前,當他只身初抵紐約時,還是個不折不捆奉行「君子遠庖廚」的廚藝白痴,甚至連煮碗粥都得打國際長途電話回家問阿福。
可憐的阿福在不勝其擾之下,硬是熬了好幾夜寫出一本記載詳實的「中外食譜大全」空運寄來,千交代萬叮嚀的要他照三餐磨練身手。
也許是他天生就有下廚做菜的慧根吧,對著食譜大全實際演練一陣子後,竟然也小有心得,不但偶有佳作,有時還會靈機一動的自創新菜色,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取笑他是個連鹽和味精都分辨下出的廚房白痴!
「什麼叫‘嘴大吃八方’?安老大,你別看我中文不好就想佔我便宜喔,我告訴你,我至少還听得懂‘嘴大’這兩個字!我的嘴才不大,人家隔壁的李媽媽到對門的江太太都夸我……」
沐聖手上的湯勺一舉高,正好堵住他那張沒停過的大嘴。
「說完了沒有呀?長舌婦、大嘴王、聒噪鬼!」
「嗯嗚……你放……」
被堵住嘴的受害者嗯嗯呀呀不能成言,一臉被惹火的表情,長手一伸,硬是勾下沐聖的頸脖,湯杓適時由他嘴上解套。
「媽的大混蛋,看我怎麼修理你!」
兩個大男生互下相讓的你拉我扯,兩人身體幾乎交纏重疊,遠遠看去,活像是幅引人臉紅心跳的激情畫面。
好巧不巧,剛剛睡到自然醒、被陣陣食物香氣吸引到廚房的希望,正好成了這場景的第一號目擊者。
「哇塞!」
她不會還在作夢吧?兩位美少年……不、不,更正,是一個美男子和一位美少年勾肩搭背親來摟去耶,而且就活生生火辣辣在她眼前上演,這款養眼R級畫面……簡直太震撼了!
紐約果然正如她想像的,是個思想前衛作風大膽的頂尖都市!
「咦,你醒了?睡得還好吧?」沐聖笑眯眯地問。
「嗄?喔,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哈哈……」
他泰若自然的模樣,反而讓希望不好意思起來,只好敞開一臉尷尬的笑。
「哈羅,你就是希望?我叫白桔,是安老大家的頭號食客,叫我阿桔就行了。」少年大方的自我介紹。
「你好。」
兩人的友善態度,讓自覺煞風景打斷兩人「好事」的希望更加過意不去。
「呃……那個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們的,你們繼續、繼續嘛,我會自動閃遠一點,絕對不會打擾你們。」
沐聖和白桔對看一眼,同樣一頭霧水。「打斷什麼?繼續什麼?」
兩人下禁異口同聲問。
「哎呀……就、就是你們那個……那個嘛!」
害羞加上心急,口也變拙了,一時間競想不出適當形容詞。
天哪,杜希望,枉費你還是靠筆耕維生的人,真是太丟人現眼了!
「哪個呀?」兩人繼續發揮他們的良好默契。
「就……就卿卿我我互訴情衷你依我依情投意合恩恩愛愛嘛!」
被逼急了的她,乾脆豁出去了。
「雖然……雖然你們都是男生,可是那也沒關系呀,愛本來就不分性別種族年齡的,我一定會支持你們的!」
一說完,她的瞼蛋就刷地通紅。
沐聖和白桔再次對看一眼,只見彼此一臉恍然大悟,接著是動作一致地哈哈哈笑彎了腰。
「原來又……又有人誤會了!阿桔,真有你的,你考不考慮集滿一千人以上就去動……變性手術呀?」沐聖伸手拍拍白桔的肩,捧著肚子
「我是有想過啦,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個火爆老爹的脾氣,要是被他知道這件事,我九成九還沒踏進手術房前,就先被他那把豬肉刀劈成三十六塊,外帶剝皮去骨熬成高湯!」
任她膽子再大,也不敢甘冒惹惱老爹的天大風險!
原本還滿月復疑惑的希望可不是連話也听不懂的傻瓜,他們這你一言、我一語的玩笑話,當場令她茅塞頓開。
「你你你……你是女生!」
她訝異地指著相貌俊俏的白桔大叫。
「你還不笨嘛。」
白桔狡黠地朝她眨眨眼一笑,美目流轉之間,果然帶有幾分女孩特有的嬌俏風情。
「啊啊……這下子我糗大了!」
希望搗著臉坐倒在地,懊惱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