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奕风还是满月复疑云。
真的没事?
他想问,但是,她不想讲,他也无从问起,算了!横竖此行的目的只是拿回玉佩,不是来做大善人。
瞧她桶子已拿在手上,率先走人,他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耗时间哩。”
人高腿长,单奕风本就走路如风,此刻更带著傲气,故意三两步就越过她,走了好一会儿,听闻身边有脚步跟随,也没多留心,直到斯文轻咳地唤住他。
“少爷!”
“干么?”
“先停一停吧。”
“嗯?”
“那危姑娘还落在后头呢。”斯文开始细喘著气。
今儿个为了找危姑娘,他一路追著少爷在城里跑了大半天,现在这双腿只是勉强挂在身上,中看不中用了。
“什么?”
“危姑娘还没跟上。”
单奕风大吃一惊,立刻旋过身,待瞧清楚状况,陡然瞪大眼,难以置信。
她怎么离他们那么远,身影看来就只有蚂蚁那么点大……
“老天爷,她到底有没有长脚?”他傻了。
斯文听了真是欲哭无泪。
谁没一双腿呀?
他有。
危姑娘也有。
唯独英勇神武的少爷没有,他那双不是腿,是风火轮!
心里犯著嘀咕,斯文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就是有再多的胆子也不敢拿命去玩。
单奕风点点脚尖,再跺跺脚,索性走回头路。
少爷又想做什么?
汗流浃背、一脸愁苦的斯文叹口气,还是认命的又追上去。
“少爷!”
单奕风不理他的呼喊,直冲到危薇身边。
她诧异的扬扬眉,红唇才张开,手臂就被他一把攫住。
好痛!
不管三七二十一,单奕风拽了她就走。
“欵……”
“你给我闭嘴。”
“可是很痛哩。”她温婉的语气掺了些火药味。
“不好。”
“你……”
“请你放开我好吗?”
“瞪那么大眼瞧我做啥?啐,你要搞清楚,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否则,凭你那蜗牛一样的速度,要什么时候才跟得上我们呀?”
她无法反驳他的话,因为,她本来就温吞成性,可是,他凭什么对她动手动脚?
“那又怎样?总会走到目的地。”
“是呀,等你走到,八成已变成老太婆了。”
他这是什么话?
“就算这样也不关你的事。”
“可是玉佩还在你手上,这就关我的事了。”
哼,这一点她的确无法反驳。
但是,他还是没理由对她这么又拖又拉的,当她是袋米不成?
“你这样拽著我,不觉得累吗?”
“是不太顺手。”
“那还不快点放开我!”
单奕风并不觉得拎了个她是负担,可是,在她挣扎的拖拉中,这么跌跌撞撞的颇令他厌烦,因为她不是踩到他的软靴,就是踹到他的脚陉,瞥见她那气鼓鼓的娇颜,他索性将她拦腰一抱,抛到肩上扛著走。
“喏,这不就好了。”
喝!
危薇吓了一大跳,脸庞随即酡红一片,她生平第一次和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可像倒头葱,摇摇晃晃被人扛著走,让她又开始晕头转向了。
“这样好走多了。”对於自己的急智,他沾沾自喜。“待会儿路要怎么走,你再指引一下。”
你好走我可不舒服!
心念这么转著,可是危薇说不出抗议;因为她得死命咬住下唇,才不会丢脸的吐满地。
胃又在滚了啦!
“……少爷!”斯文在一旁傻了眼,要当场傍他下跪。“我的好少爷,你不能这样扛一位姑娘啊!”老天保佑,他的心快无力了。
这里可不是少爷曾带他游玩的北方民风豪放,也不是莺莺燕燕任人轻薄的窑子,这姓危的姑娘更不是浪荡女,岂能容他这么随意搂抱呀?
会出事的啦!
但单奕风使出一记眼刀,斯文立即安静的滚到一边,他谨慎的瞪著主子,又同情的瞥向危薇。
唉!只能算她倒楣了!
就这样,在危薇的指引下,人高腿长的单奕风很快的扛著她来到那日相遇之地——苗圃,他将她放了下来。
呕!
脚一落地,危薇再也忍耐不住,粗鲁的一把推开他,就顾不了的蹲在地上吐起来。
见状,单奕风倒抽了口气。“你果然有病!”
你才有病啦!
按捺住满心忿忿不满,吐完之后,危薇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恶狠狠的再瞪他一眼,这才走向上次藏玉佩的位置。
上辈子她铁定和这猖狂男子结了仇,才会和他这样纠缠不清,最好早拿玉佩早走人,此生永不再相见!
黝黑眼瞳盯著她的一举一动,见吐得小脸发青的她不发一言的走过来,再走过去,完全无视於他的存在,像是浸回她的花草天地里,一股怨气冲上脑子,他粗声咆问:“你在干么?”
危薇不理会他的大嗓门,拿起工具,动作熟练的扒起土。
“喂,现在不是搞你那些花草玩意儿的时刻!”
听闻他贬低她最珍爱的花草为玩意儿,两排晶莹贝齿咬得咔咔作响,危薇差点就呛声回去,但她及时忍住了。
“喂!”
哼!她危薇有名有姓,这霸男以为他在叫谁?
“说话呀你。”
她才不!
没错,依他的穿著打扮,铁定是富豪公子哥儿,也铁定受人奉承惯了,可是,她才不希罕跟他扯上关系。
“你这女人,是存心在使拖延术吗?”
这话有著暗暗的指控,像是在怀疑她根本就没心要还他那块玉佩,危薇再迟顿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别理他!否则她会被活活气死!
“有没有搞错?我在问你话。”越站越近,单奕风几乎快踩到她的脚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脚踩上她那双忙碌的小手,省得那双扒上的手动来动去,惹得他心更烦。
丰润的红唇微撇,危薇嘲讽在心。
哼哼,真不是普通的张狂,难道官府有发文公告,她一定得回应他的每一句问话吗?
心里犯著嘀咕,危薇努力做到无视他就杵在自己跟前的事实,想尽快将玉佩挖出归还,和他道再见……不,是永不见。
扒扒扒,她用力扒。
温湿的软土在指间滑落,熟悉的感觉慢慢回笼,她的怒火跟著一点一滴的消退了。
气什么呢?
呵呵,她也真是修养不到家,这种事值得她怒气腾腾?
一旦玉佩还了他,两人又是桥归桥、路归路,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不再有相干,不是吗?
她干么恼他呀?浪费精神!
见她扒著土翻翻找找,单奕风原先以为她是存心撩拨他的怒气,但瞧她认真专注的样子,他不禁浮起不祥的预感。
不会真有人这么蠢吧?敢情她是将玉佩埋在土里?
两眼快瞪突了,单奕风正想开口问,就见她似乎触著了什么,跟著唇畔扬起浅浅的笑,他屏气凝神,瞅著她翻出一团手帕,跟著从中拿出玉佩。
天,她真的将它埋在土里!
“喏。”看到他眼中的惊诧,她视若无睹,小心翼翼的拍去玉佩上的泥土,笑咪咪的递给他。“完好无缺。”
单奕风没有接过来,他仍处在震愕中。
“你不要?”
终於回魂,单奕风不禁怒火冲天。“你把我的东西埋在上里?”
般什么鬼呀?他又还没死!
“这地方不错呀。”她一抬头,这才留意到他似乎又更加恼怒了,她不禁拧起眉心。“这东西太珍贵,我怕拿回家遭窃,就索性藏进土里头,任贼人再厉害,也万万想不到泥中竟然会有珍宝!”
不错、不错,这危姑娘想得还真是周到。
斯文听了在一旁猛点头,很赞同她的藏物论,瞧她的眼神也浮起些许钦佩;她说的没错,要他就绝对想不到苗圃里竟藏有宝物。
只是,单奕风一记狠厉的眼刀,射得他连气都不敢轻喘。
“你当我单府三少爷的东西是什么?”待会儿再来整治这不知死活的叛徒,现下,他只想飙她一阵怒气。
危薇讶异的睨瞪著他。“不是玉佩吗?”她心里嘀咕著,原来他就是扬州第一望族单府的人,难怪如此嚣张,传闻单府的钱多得数不尽。
厂又……
“玉佩,也是种石头呀,不是吗?”
厚……
“既然是石头,那让它暂时回归上中,应该无妨,不是吗?”
哇咧……
“横竖只是暂时的呀。”杏眸眨眨,她好玩的看著盛怒的俊脸有著变化多端的神色,淡然说出结论,“反正又不会化掉,这么紧张做啥?”
被她这么轻描淡写一说,反倒像是他太慎重其事,磨了磨牙,单奕风当真是有气不得发了。
他呕气的扬脚,冷不防朝她踹了一团土发泄,下一刻忿忿的掉头走人。
“少爷!”斯文不安的瞄瞄受害者,微欠身后,管不了那么多的追赶过去。
无端遭受突袭,身上都是土的危薇傻了眼。
真是个有钱有闲又爱生气的无赖!
她摇头叹气,猛然发现玉佩仍在她手中,眼角又瞥见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在地上闪耀亮光,她好奇的凑上去察看,发觉是一只雕了菩萨图像的玉如意,不禁又长叹一口气。
这次连猜都不必,她很肯定失主是谁!
她将两件珍贵的东西握在掌心,不由自主的泛起苦笑。
这回该怎么藏呀?再一起埋回上里?
“若被他得知,铁定踩平这苗圃。”说不定连她这条小命,他也一并收了。
看来只有她亲自跑一趟单府了,还东西去。
····················
“哇!”
顺著高耸的围墙走了好一会儿,危薇停下来喘口气,忍不住又赞叹出声。“这府邸还真不是普通的宏伟哩!”
她开始后悔没找阿弟一块儿前来,他一向爱参观大户人家:沾沾富贵气也好!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
总算来到气势宏伟的朱漆大门前,她瞻仰了半晌,才走向边侧的小门,叩叩门环。
门一开,一个福泰的门房盯著她瞧。
“姑娘,你找谁呀?”
“呃……”她紧张的回答,“我找单公子。”
他一脸的为难,打量她的眼神带有一丝好奇。“请问你找的是我们家哪一位少爷?”
“哪一位?”
“是呀,我们单府有四个少爷。”
她娇俏的吐吐舌,这才察觉自己根本没说清楚,笑笑一答,“三少爷!”
三少爷?!
他当门房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小泵娘上门来找三少爷,以往藉著各种理由上门的姑娘,都是来找其他三个少爷,尤其是风流成性的小少爷,常常还得帮他挡女人哩!
啧啧啧,这会儿这小泵娘找三少爷究竟有什么事呢?
见他一脸怪异的打量自己,危薇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双颊。
她脸上没沾到什么怪东西吧?
门房好奇的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将这些还给他。”
“三少爷的东西?是什么呀?”
“两块玉。”笃信人性本善的她答得诚实。
“玉?”
“是呀,都是他遗落的。”她勾唇温笑。
“那你先进来候著,我找人去叫三少爷。”
危薇一进去后,就被一旁的花圃吸引住,不知不觉步下嵌著小圆石的石阶,朝盛开的繁花走去。
这些花草种得太密了!
心里犯嘀咕,她抑不住手痒,蹲整顿起来。
巧的是单奕风闲闲没事正好散步到一旁的回廊,一眼就瞧见几乎已刻在脑海的忙碌身影。
那女人?
愕然的瞧清楚,果真是危薇,他的瞳眸悄然注入一道光芒,他立刻跨过半个人高的廊栏,大步走向她。
“又是你?”
危薇没抬眼,凭那暴怒的嗓门,她已经认出来者何人。
“是呀,就是我嘛!”
“你有什么事?”
“我拿东西还你。”
他一怔。东西?
“喏。”她将顺手搁在小石块上的绣荷包递给他。
“什么玩意儿呀?”单奕风不解的皱起眉。
“你的玉佩、玉如意。”
他还是没有动作。
“拿去呀,我的手举得很酸了。”危薇疑惑的语气带点怨、带点嗔也带了那么点娇态。
瞧她一心只在意那些花花草草,他不甚甘心的接过那只沾了残土的绣荷包,再瞪著她,惊愕的发觉她又埋头苦干了,倏地,怒气再扬。
“你到底在做什么?”
“整理花草呀。”
整理花草?
他单府的花草是欠整理呀?
“你可以走了。”
“好。”
嘴里说好,那双忙碌的纤手还是忙个不停,撩拨著单奕风更火大的气焰。
“想趁机捞一笔?哼,我们单府不会付你银两的。”
“无妨!”危薇连瞄也不瞄他一眼。
生平头一次遭人漠视得这么严重,甚至比那些花草还不如,单奕风气得想开扁,青筋暴凸的双手怒握成拳,高高举起,然后又猛然垂下。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面对一个像是啥也不怕的女人,他没辄了。
“啊?”抬起头,她茫然望著他。
那副疑惑的神情,摆明了就是有听没有进嘛!
气呕不已,单奕风狠力跺了下脚。
“欵,你别这样好吗?”
闻言,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单奕风感到一阵舒坦。
就说嘛,谁能无视他单奕风的存在,说穿了,这女人只是在玩把戏罢了……
“那株日日春要被你踩死了啦。”危薇娇声低斥,连想都不想伸手拨开他的脚。“要踹到旁边去踹,别在这里穷搅和。”
哇咧!
目瞪口呆,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大张的嘴巴久久无法阖上。
她还真不是普通的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