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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心 第六章

那晚之后,他们没再见面。偌大的皇宫,他们各据一方,要想有机会共处并不容易,直到某天──

“太子生病了?”皇上不经意提及的话题教她一愣,剥着柑橘的手顿了下。

“嗯。听太医说是受了风寒,朕最近太忙,一直没机会去看看他。”

柳心棠努力压下心头的焦灼,故作沉静地将剥好的果肉递到皇上嘴边。

“对了,爱妃,你和皇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他对你好像颇有成见。”

她心跳漏了一拍。“是……是有过一点小冲突,不碍事的,皇上宽心。”

“是吗?那就好了。不如你代朕去看看他,也好乘机化干戈为玉帛。”免得他所重视的两人互有龃龉,他夹在中间也为难。

强抑住心中的热切,她硬是表现得从容矜淡。“臣妾遵命。”

握住她递来瓜果的手,皇上出其不意的将她往怀中一拉,欲一亲芳泽的唇压了下来。她心下一惊,本能的偏过头,那一吻只落在颊上。

然而,他并不气馁。“今晚,朕可以留下吗?”

“整个皇宫之中,没有皇上不能留的地方。”她沉住气,巧妙地以四两拨去千斤。

“少装迷糊,你明白朕的意思。”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这般渴望,他想得到她,非常想!

“臣妾自然明白,但是皇上也该明白臣妾的心思。”

他沉下脸,已有不悦。“你还是忘不掉从前的情人?”

说不气恼是骗人的,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比不上藏在她心中的影子?

“皇上乃九五之尊,万人之上,自是可以随心所欲,不必理会臣妾的感受,但是要了一个心有不甘的女子。皇上是否甘心,就全由皇上自个儿评断了。”

对,就是这番话!她当初就是这么说,堵得他无言以对。还说什么她早有个生死相许的情人,她忘不了这名男子,问他难道能忍受在他占有她的时候,她心中净想着别的男人的羞辱?

她很聪明,懂得抓他的心思,他确实是不甘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也的确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想想他后宫无数佳丽,哪一个不是对他千依百顺?而她那番话,分明在说他以强权压迫她,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容许?

于是他忍耐至今仍未碰她,为的便是想一并收服她的心。

他毕生未曾如此深刻的迷恋一名女子,对她的娇宠是前所未有的,可偏偏就是这些都无法感动她一丝一毫,甚至连真实姓名都吝于告诉他,她的心简直是铁打的。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休息。朕到仪贵妃那儿过夜!”

他几乎是负气地说出口,不想激激她,看她是否会回心转意地留下他,没想到──

“臣妾恭送皇上。”她倒是干脆,仿佛正中了她的下怀。

他气在心头,却说不出口,只得恼怒地拂袖而去。

送走了皇上,她无力地跌回椅中。

其实,皇上的心思,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皇上会耐性尽失,到时──

她心头纷纷乱乱,眼看着皇上对她的渴望愈来愈不加掩饰,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皇上的“吩咐”给了她方便,让她得以光明正大地前去探视朱允淮。

“娘娘!”小太监行了个礼,然后才道:“太子殿下人不舒服,交代下来,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

她不以为意地抿抿唇。“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探视殿下的病情,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回复皇上?”

“可是……”小太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放心,殿下要是怪罪下来,头一个遭殃的也是我,轮不到你们的。”说完,她绕过长长的回廊,直入寝殿之中。

周遭悄寂无人,她不想出声,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轻巧地推开门,移步走向床边,掀开床幔。

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真的只是受了风寒而已吗?

她忧心地轻颦起眉,在床畔坐了下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触他俊秀的容颜。

好久不曾这么放肆地看着他了,浓浓的眷爱痴恋用不着掩饰,轻轻幽幽的流泄于眼底眉尖──

“允淮……”情不自禁的呢喃,就这么似有若无地飘出唇畔。

倏地,她纤细的手腕遭不知由何处探来的手扣住,她往下一跌,都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身子一阵翻转,她被反压在身下,灼热的唇覆了上来。

她低低叹息,伸手揽住他,柔顺的启唇相应,迎接他狂热如焰的激情,急切纠缠。

她气喘吁吁,嫣颊似火红,他却还舍不得放开她,扣在她腰际的手往上挪,覆上他所渴望的柔软浑圆,轻轻搓揉。

她惊叫了声,娇吟道:“别……允淮……”

他轻吮她柔女敕的下唇,舌尖顺势轻舌忝了下。“你用这种声音拒绝?”她分明是想让他更把持不住。

“我不……”她犹想辩解。

他再一次封住她说话的能力,灼灼烈吻完全席卷了她。

“殿下──”

突然加入的声音令纠缠在床铺当中的两人同时一震!

“本宫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谁准你进来的!”他怨声一斥,暗中庆幸这道床幔完全不透光,隔开了床内的旖旎情缠。

“可是……药熬好了……”

“随便放着就成了。立刻滚出去,晚一步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是……”小太监迭声应道,连滚带爬地离开。

朱允淮松了口气,回头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看什么?”怎么这会儿换他紧张,她却不当一回事了?

“不曾见过这一面的你。”记忆中的他,一直是温文仁厚的,未曾看他冷怒的威仪模样。“他要再啰嗦一句,你真会摘了他的脑袋吗?”

“不会。”他没这么草菅人命,只是情急之下说来威吓人的而已,他不信谁还敢再多停留片刻。

他亲了亲她,温润的唇轻轻淡淡抚弄磨,低问:“怎么突然想到要来?”

“昨天夜里听皇上说你病了,他要我过来看看你。”

他面容一凝,沉郁地翻身而起。“若父皇没要你来,你就不打算来了?”

柳心棠跟着坐起身,无奈道:“若不是皇上提起,我就是想来也不能来呀。”

“父皇昨日在你那儿过夜是不是?”他口吻阴鸷,表情依然不见舒坦。

她叹息了声,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上他僵直的背。“没有。他说要去仪贵妃那儿,我很开心地送走了他。”

他这才微微缓了神色,回身搂她入怀。“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但我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她摇摇头,阻止他往下说。“我会为你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那‘最后一刻’之后呢?”他口气闷闷的。

她凄切地一笑,没回答。

如果真有“最后一刻”,那之后便是悠悠黄泉路……

◎◎◎

这样的日子,很难说是悲是欢,他与她,是剪不断理还乱,明知是段禁忌的感情,却是谁都控制不了狂炙的情火。

难得的相聚,长久的相思,即使见着了面,目光也不敢有所接触,尝尽了咫尺天涯的悲哀。

是谁说的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呵,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些人不曾尝过磨人蚀心的思念之苦,天可怜见,他们多么渴望朝朝暮暮,然而茫茫人生,却见不着他们的未来……

这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爱情,如果他们够理智,早就该把持自己,让一切就此中止,偏偏他与她都办不到,任情感一再泛滥,凌驾了理智,在如履薄冰中,悲涩又甜蜜地苦恋着对方。

这一日,皇上兴致一起,在御花园备了桌酒席,唤朱允淮前来饮酒赏月,并且不例外的要兰妃随侍。

他当然不以为父皇会没事传他喝酒闲聊,定是有事相议。

只是,他却怎么也没料到,皇上想和他讨论的,竟会是他的终身大事!

“成亲?”他惊喊,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杯子。

何须如此大惊小敝,皇上睇了他一眼,面色不改。“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事早在你弱冠那一年就该办了,要不是你对那名民间女子迷恋得无法自拔,事情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要知道,你身为太子,将来也会是一国之君,本就该早早选蚌才德兼备的太子妃,辅佐你定国安邦。”

又是这一套说词,这个太子的名衔真是负累!

悄悄抬眼瞥向立于父王身后的柳心棠,她微微泛白的娇容教他扯疼了心。

别难过呀,裳儿,我不会让你伤心的……写满痛怜的眼神,无声地向她传递了这个讯息。

然后他道:“定国安邦不一定要娶妻,儿臣还没这个打算。”

“这是什么话。就连一般百姓都晓得先成家,方能立业,皇儿年轻气盛,是该娶妻以定心性。”

“儿臣自认沉稳自律,行之有度,未曾失了威仪,那一套‘年轻气盛’之说未免牵强。”他见招拆招。

皇上沉默了下。好一会儿,他天外冒出一句。“皇儿,你几岁了?”

他怔了下。“二十一。”

“好。那么,这些日子你身边可有侍妾陪寝?”

他不大自在的别开眼。“没有。”

这事是瞒不过父皇法眼的,不照实说也不成。

“这就对了。你是二十一岁,不是十二岁,长久没有女人,谁会相信你是正常的?连朕都怀疑……”

“父皇!”他大惊失色,低吼。“儿臣当然正常!”

“问题是,谁能证明?”

你身后的女人就可以证明!

好几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他正不正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见他无言,皇上遂又道:“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却不恋,反而成日和英伟倜傥的玄隶亲近,旁人会怎么想?宫里人多嘴杂,早已流言四起,你说朕还能不当一回事吗?”

朱允淮这一听,差点栽下椅去。

“这太离谱了,玄隶是我堂兄啊!我将他当手足、当兄弟,感情当然好,但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生于皇家便得如汉哀帝,至少我就不是!”这要让玄隶听到,不当场吐血才怪!

“你又不是没其它兄弟手足,怎么就不去和他们亲近?”

那是因为……他和玄隶特别投契嘛!这样也错啦?

简直荒谬,他不由得大叹欲哭无泪!

“我绝对没有断袖之癖,父皇若是不信,孩儿往后和玄隶保持距离便是。”

“朕不是不信你,而是唯有皇儿成亲,方能杜悠悠之众口,维护皇室声誉。”

“又来了!皇室声誉比儿臣的意愿还要重要吗?为什么我这一辈子,从来都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了这个沉重的名衔,我还要再牺牲多少?人人当我是天之骄子,然而父皇,您问过没有,我到底快不快乐?我心里的苦,您从不明白!”

皇上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当这个太子委屈你了?尊荣富贵让你觉得沉重?”

“如果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尊荣富贵又有何用?这个太子我不当也罢!”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皇上一时气急攻心,愤怒地往桌面一拍。

“皇上息怒!”兰妃赶忙出面缓和气氛,一面焦急地以眼神示意朱允淮适可而止。

“什么叫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也不是要强逼你娶什么人,自主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你原本可以为自己而娶的,是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所以今天不管你当不当这个太子,只要你还是朕的儿子,就必须给朕乖乖成亲,一个月后筹办选妃宴,婚期就走在你的生辰当日,没得商量!”

“不,我不娶、不娶、不娶!除了棠儿,我谁都不要!”他连声吼完。激动冲出亭子,不经意撞着了兰妃,他匆匆扶住她,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小纸笺往她掌心塞。

“殿下──”兰妃将视线由朱允淮远去的方向拉回,忧心忡忡地开口。“皇上,太子之言应是负气,请皇上……”

“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你替他说什么好话!”看来皇上这回气得可不轻。

她听得胆战心惊。“臣妾不是替谁说好话,而是觉得……太子有情有义,他日若为一国之君,将会是苍生黎民之福。想想,对一名无足轻重的民间女子尚且如此,太子不愧为有担当、重然诺的耿耿君子。臣妾以为,太子无过,皇上岂能怪罪于他的重情重义?”

“这……”他既气闷,又不知如何反驳。“你这是在说,错的人是朕?”

“臣妾不敢。”

皇上瞪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不敢的?净跟朕唱反调,就不能偶尔一次顺着朕?”

“臣妾只说肺腑之言,不懂逢迎之术,祈望皇上见谅。”

他连哼两声。“说是这么说,朕决定的事仍然不变。也不晓得这孩子是着了什么魔,离宫一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朕顺着他太久了,绝不能再任他妄为下去,他心中那道缠绕已久的魔魅,早就该连根拔除,免得他日日消沉,最终势必会毁了他。”

说者无意,谁知听者有心,这些话听入她耳中,宛如根根无形利针扎入心窝,针针淌血。

皇上没有说错什么,她的确是他的魔魅,也带给了他太多难以平复的痛苦,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停地往他心中割划道道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层层交叠……

她待他太残忍,就因为她的情不自禁,便拖着他同受煎熬,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爱他还是折磨他。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还说什么只要为了他好,她能够忍受所有的苦楚,可是地做的又是什么?让他痛苦绝望地爱着她,存心漠视他每一道笑容背后的酸楚,只因眷恋着他的柔情,不舍得放手……

难道真要等到他毁在她手中之后,她才来悔恨莫及吗?

她欠他的够多了,多到用尽今生来生都还不清……

◎◎◎

今夜子时默林

短笺中,写着简洁的六个字。

柳心棠揉掉纸柬,凑近燃烧中的烛火,任红光将它吞噬,寸寸成灰。

近子时,她换上不惹人注目的便装,放下床帐,熄了灯,再牢牢关妥房门,匆匆前去赴约。

默林位于太子寝宫后头,素来杳无人迹,只因这是朱允淮所设的禁地,他惯于在此沉思独处,这片天地只属于他,无人敢擅闯。

走入林内,她在旧时相会的地点张望着,寻找他的踪迹。

身后猛然被人一把抱住,她惊喘了声,耳边响起低低的嗓音。“别动,让我抱一下。”

一听是朱允淮的声音,她立时松懈下来,静立着任他深拥,脸庞埋入她香馥的发颈之间。

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任时间流泄,没多说一句话。

“棠儿,我该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忽地轻道。

柳心棠缓缓回过身,仰首凝望他愁蹙深郁的容颜,纤手心怜不舍地抚过他眼眉间的悲苦,眷眷恋恋──

他闭上眼,领受她柔情的抚慰,凄风苦雨的心至少还有道暖流滑过。

“就依了皇上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什么?”他震愕地睁开眼,以为他听错了。

“我说,不管娶谁都好,毋需为我坚持。”

朱允淮简直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阴郁的眼眸浮起狂怒。“你要我娶别人?在我不惜与父王闹翻、誓死抗争的时候?”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他的义无反顾又算什么?这教他情何以堪?

“我就是不要你再为我抗争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差点把我吓死,你以为你坚持不成亲又能改变什么?你会有娶我的一天吗?我们能在一起吗?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她想安抚他的情绪,他却退了开来。“我何苦?是啊,我何苦!因为我无法忘记对你的承诺,我无法让自己属于别的女人!”

“你在怨我吗?”她忧伤地抬起眼。

“对!我是怨你,我怨你不肯多在乎我一点,轻易将我拱手让人。”

“公平点,允淮!我如果不在乎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大可投入皇上的怀抱,与他──”

“不许!不许你说,连想都不要!”他激动地狂吼。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就这样偷偷模模的和你熬一辈子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试问,届时你我将如何自处?这毕竟是段无法见容于世人的不伦之恋,没有人会管我们有多相爱,也没有人会谅解我们,你的人生本来可以很美好的,我不想毁掉你呀!”

朱允淮沉静下来,脸庞一片空白,声音一片空洞。“这就是你的结论?”

她咬紧牙关,硬是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水。“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刻意的让自己盲目,什么都不去想,贪恋一时的欢情,但是在心灵深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有未来,是早是晚,我们都要走上分开一途。想想皇上,他是这么地关爱你、疼宠你,将你当成了心头的一块肉,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对他,你心中会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疚。”

“你在顾全他?”

“我在顾全你!允淮,你还不明白吗?忘了我,对每个人都好。”

“不要再说了!”他痛苦地抱着头,跌坐地面,有如负伤的困兽,悲鸣出鲜血淋漓的哀怆。“你说得理智、说得潇洒,可是我呢?你顾虑到我的感受没有?我办不到、办不到啊!”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她好心痛,上前紧紧抱住他。

他激狂地死命回楼住她,悲切道:“我放不下你,真的放不下──”

颈畔有淡淡的湿意,她知道他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允淮,别为我哭……”她痛怜地道。

“我算什么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他满腔懊恨,悲狂欲绝。

“允淮,你别这个样子……你存心不让我好受是不是?算我求你,忘了我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我自你心中割除,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从此情绝意灭,不介意我将属于别人?即使我告诉你,我甘心为你尝尽苦楚?”他抬眼望她,眸光幽邈。

她心头一恸。“好,就算你什么都不在乎,那我呢?你有为我想过吗?”

他轻震了下,语调几不可闻。“什么意思?”

“我不想陪你死!”

朱允淮备受打击地白了脸色。

好一句“我不想陪你死”!

是啊,他凭什么要她陪着他万劫不复?他可以痴狂地为她牺牲一切,但却没理由要她陪葬,他至少该为地想。

他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我懂了。就冲着你这句话,再怎么痛彻心房,我都会强迫自己割舍,只因──我什么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就是不能不将你当一回事。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最好,我无话可说。”

“允淮……”她听得酸楚,不由得恨起自己的残忍。

他拉开她,避开所有的肢体接触,将目光调向水光粼粼的清池。“既然决心要断,就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你走吧!回到父皇的身边去,一切到此为止。”

柳心棠呐呐无言。

别怨我,允淮,为了你好,我不得不这么说呀……

她恋恋难舍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凄然伤怀地离去。

直到她身形渐远,他幽戚的眼眸轻轻眨动,两道清泪顺颊而落。

结束,真的就是一种解月兑吗?

那么,谁又该来为他此刻的断肠哀绝负责?

是否,这神魂欲碎的怆然,正是解月兑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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