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了,不是女圭女圭。”眉头微皱,从惊艳中回神之后,她很骄傲地宣告。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外国人,但是这么漂亮的金发男孩,她还真的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好漂亮的小扮哥……
像故事书中的小王子,他绿绿的眼睛好美,皮肤比女孩子还白耶!
绿眸中闪过感兴趣的眼神,趴在树枝上的男孩,神态悠闲地俯问:“喔,不能叫你女圭女圭的话,我要怎么叫你才好呢?”仰着头思考,永井惠显得有点迷惑。
怎么叫她?喔,小扮哥是在问她的名字……
“小惠,小扮哥可以叫我小惠。”她很认真地说出名字。
虽然在日本的永井家,上上下下的人大多喊她小小姐,可是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有距离的称呼。有时候,小堂姊们刻意语带嘲弄,故意含讽带刺地喊她小小姐,总害得她心里好难受。因为下人们为了区分小堂姊们,总在喊她们时前头再加上闺名,才会让她们自觉像是客人般,只有她才是永井家的小姐而生气嫉妒吧!
但她也无可奈何呀!特意说出来,又不知小堂姊们要怎么生气了。
她喜欢在台湾时,哥哥和爸爸妈妈喊她的方式。
“小惠?好吧,我就这样叫你好了。”在树枝上点点头,没在意她喊他小扮哥,男孩又道:“小惠,你有什么烦恼吗?”
“我……”低下了头,她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从没告诉过任何人的感觉,她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遑论小扮哥只是刚见面没多久的陌生人,教她如何能够敞开心怀,对他说出小小心灵里深藏已久的心事。
望着她小小头颅的顶端,男孩耐心地等待她选择说或不说。
随手撒着一片一片的樱花,那花瓣就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头,让他感到格外地有趣可爱。这样往下望去,树下那粉粉、小小的身影,就像只迷了路的花精灵。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觉得女孩子可爱,对自己会有的感觉也有些诧异。
难道是看人的“角度”不同,才会造成这种效果?那以后——他不就得爬到树头上看女孩,才会觉得她们可爱美丽能入眼了……
再度仰起头,她如宝石般晶黑的瞳眸已全盛满了信赖。
依凭感觉,她决定告诉小扮哥她的心事。
就这样,永井惠立于树下,将烦恼告诉了樱花树上头的小扮哥。虽然没有白色的羽翼和透明的光环,但他灿烂的金发和绿眸都像极了天使,让她不由自主地卸去了心防。她也想着,要是有天使,一定同小扮哥一样漂亮吧!
听完七岁孩子能有的烦恼后,男孩纵使想笑也忍住了。
泵且不说她先天的外貌有多清丽出色,光是她本身就有种清纯无邪、惹人怜爱的气质,不难想像她为什么会受到家人特别宠爱,让同年龄层的女孩都嫉妒羡慕。
可怜哪……她根本是受了无妄之灾。
好吧!看在心有戚戚焉的份上,他就开导开导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人家不喜欢你,你也可以不喜欢她们嘛!男孩子也能作伴,为什么你一定要和女生玩,非得讨她们欢心才行?”思考之后,他理所当然地告诉她自己的看法,似乎也不觉她的烦恼很严重。
“不过,要是被欺负了,不懂『回报』可是傻傻的哟!”不知为了什么,他不希望她往后受了欺负排斥、永远只会躲着暗暗难过。
总觉得,不愿意她纯净美丽的心灵,染上了她不该有的轻忧吧!嫉妒容易让人心变得丑陋,也许难以控制别人的嫉妒羡慕,像她这样单纯的小女孩却不该深受其扰。
“回报?”一时之间,她还没完全听懂。
“意思就是说,必要的时刻得学会反击。”男孩笑了,金发在她仰高的黑眸中神采飞扬,反映出令人难以转移目光的美丽画面;然而他泛起不怀好意的嘴角,却挂起一抹邪恶之子的微笑补充道:“报复,可以很有手段而神不知鬼不觉,你懂吗?”保护自我的方法,事实上可以有许多种。
不必破坏她好孩子的形象,也是可以让人知道她惹不得。
就怕她年纪太小,还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涵义。
“女圭女圭,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不会不快乐——”永井惠来不及说懂还是不懂,男孩却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影。
“对了,别告诉别人见过我。”旋即以令人错愕的速度消失在浓密的粉红色枝头上。
樱花树影微摇,又一阵落英缤纷……揉了揉错愕的眼睛,她仍然仰颈望着树头,有些不能适应金发男孩消失的速度。像天使一样,小扮哥来了又走。
后来,明白了小扮哥的话,她的确开了窍。
从此以后,让几个堂姊妹恶梦连连的小恶魔,就此光明诞生。
一个月之后,被宣布成为植物人的莫莫奇迹式地醒了。
想念,不该来的时候总是特别凶猛。莫莫的事无须忧心了,永井惠的思绪却被远在日本的人所牵引。更怪的是,她近来频频作梦,梦到小时候赏樱时仅有一面之缘的小扮哥。怪上加怪——那个小扮哥的脸,竟和泽渡凉的脸重叠了。
或许是有太多相同的特质,她才会将他们的影子在梦中重叠。
她想,当年那个漂亮的小扮哥,现在肯定是个不比泽渡凉逊色的男人了吧!因为那个小扮哥的几句话,她豁然顿悟、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心中对他自有不少感激。曾经她想找机会报答,不然至少也将心中感谢月兑口,却无名无姓地无从找起才只好作罢。
不否认想过泽渡凉会不会就是当年的男孩,她却自己否决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对吧?
如果他们初识在她七岁那年,不就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一桩啦?真是如此,她注定该嫁他的也不一定,哪还需要曾为报恩之事感到心有不甘?
莫莫没事了,她没了理由拖延,只好再度飞回日本。
日本方面,整月来从女乃女乃到泽渡爷爷一催、二促、三求不嫌烦,每隔一段时间便打一通国际长途电话,问她何时才能回到日本准备婚礼事宜。
懊打电话的人都打了——独独泽渡凉没有和她联络。他……是笃定她不会食言,还是认为她不回日本嫁他也无所谓了?整整一个多月,她满脑子不受控制,都是他的身影晃来荡去,让她尝尽了何谓相思苦。
而他,对她的心却冷却下来了?
整整月余哪!他连电话都没来半通,要她如何往好处去想。
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思考,也许他想通了许多事、不再恋栈爱情,索性当他的圣人去。果真放了真感情,对方没有给予足够的信心,谁都不能永远自信满满?为了报恩,将嫁给一个她爱却未必还爱她的男人,不知是幸或不幸呢?
返回日本的途中,纵使拥有死党们的祝福,她心中还是充塞了许多不确定。
如果他还爱她的话……
他会不会像关。宙斯,愿用生命爱莫莫般去爱她?
因为永井惠迟迟不归,所以泽渡家排定的婚期只好一延再延。
好不容易,她终于愿意回日本了,两家人仍不免怀疑,她和泽渡凉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争执未解。考虑再三之后,不愿她心有疙瘩出嫁,双方长辈都同意压下婚期。当然了,压下婚期只是暂时的,不代表极度想结姻亲的主权长辈有任何可能取消婚约。
既然婚事暂时不办,泽渡家也就不约束两人见面的次数。
事实上,一堆长辈看在眼里、急在心底,只差没将他俩丢上荒岛去培养感情。
现在什么都不怕,老人家就怕他们相处太少不能化解心结。永井惠去了加拿大的这一个多月,泽渡凉日益沉默、话少之又少,常常点头、摇头表达意思而已,甚至整天可以不说半句话,就快成了哑巴似的,不压下婚事先处理不行哪!
“他们是怎么了,顽石脑筋终于开化了吗?”听完泽渡爷爷说婚事暂时不谈,永井惠满心疑惑,出了房间便拉住泽渡幽并,总觉得心头凉凉的。
其实,她只怕是泽渡凉对她真的没了感情。
从她要去加拿大,泽渡凉开口就成的事就看得出来,泽渡爷爷对他的重视程度。若是他表态对她极为不满意,难免泽渡爷爷不会重新考虑这桩婚事。
泽渡幽并瞥了她一眼,来不及回答便有个人冲了出来。
“永井惠——你放开幽并!”两人同时愣住,永井惠却很快回神,亲亲热热地挽上泽渡幽并的手臂,无视永井菜绘子蓬勃的怒气抢先笑道:“绘子姊,原来你还为了等我回来留在这里呀?正好,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泽渡爷爷同意我改嫁幽并了呢!”照理说她去加拿大,永井菜绘子就该回家了,留在泽渡家不免令她意外。
呵呵,其居心目的可知对吧!也好,自个儿留下来的消遣,岂能忍心浪费了。
像是受到青天霹雳,永井菜绘子的俏脸顿时刷青。
“你——”不敢相信所听见的话,永井菜绘子瞪着永井惠的眼神,下一秒即落到泽渡幽并脸上,几乎狂乱地质问:“你怎么可以答应娶她?”
“为什么不可以?”没拆穿永井惠随口编派来耍人、有心等他揭穿的谎言,泽渡幽并面无表情,还无情地道:“永井小姐,我们既然『非亲非故』,就不劳你多费心我的事。”曾经,她就是用了一句非亲非故,让他怒极火冒三丈。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用更极端的方式,让她明白何谓一报还一报。
啧啧啧,真是过分到了极点,有好戏也不等她回来瞧。这两个人竟在她去加拿大之时,霹雳啪啦擦出了火花。嘿,让她错过好戏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欣赏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永井惠正得意自己制造出来的高chao好戏。
然而,在她得意非常时,却因不远处的身影而退去坏心眼的笑容。
泽渡凉的绿眸直直锁住她,过于冷静沉默的俊逸脸庞宁谧得骇人,让人感觉异常莫测高深,但肯定已完整地将她对永井菜绘子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他耳朵里。
否则那对绿色眼眸,不会深沉冰寒得如此厉害。
无视因她随口恶作剧而造成对峙中的两个人,她的注意力再也无法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