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斳贝勒情定叶雯才女的消息,果真迅速传遍京城。
而他那群酒肉朋友,更是不遗余力的替他宣传他在才女面前有多么“惧内”,才女说“是”,他不敢说“不是”。
只是铠斳贝勒一向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评价,照样天天拉着小乔夫子上街,宠溺的行为简直到了男人怒、女人妒的地步了。
先是贝勒府上的奴仆们证实,贝勒的近二十名侍妾在领了一笔优渥到足以好好过后半辈子的银两后,全数离开了。
接着,有近半京城的百姓目击,铠斳贝勒带着独宠的叶雯才女在珠宝店为她添购上等珍珠、宝石、黄金首饰等,足足花了上万两。
也有人说,叶雯才女不过多瞧一眼价值不菲的珐琅器皿,铠斳贝勒即开出重金购买,甚至还差人找来工匠示范如何烧制出典雅细致的花纹,扩展她的视野。
还有不少人说,因为叶雯才女爱书,因此铠斳贝勒派人四处为她购置古今文史词曲,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包有前门大街的百姓们说,在酒楼里,贝勒爷亲自为才女剥虾壳、试汤,太凉了,请店小二再温热;太热了,他一口一口轻吹才送进她嘴里,那小心伺候的模样,连个奴才都不一定做得到呢。
铠斳贝勒快成了妻奴一个的事,就这么在城里城外传得沸沸扬扬,偏偏当事人还是过得相当自在。
但天知道,那些事都是他自愿的,韩小乔还是被半强迫配合,就像现在——
在一摊卖着各式发钗的摊贩前,他贝勒爷好像怕整条街上没人注意到他有多宠爱她似的,拿起一支古玉发钗温温柔柔的为她别上,又主动拿起铜镜让她照看着。
“美极了,是不是?”他笑咪咪地问。
“我不想买。”韩小乔最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贝勒爷还天天拉她上街,害她连想落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支不要,那咱们再试这一支。”他又为她插上另一支珍珠发钗,可她一说不买,然后就又有下一支,接着一支又一支,充分展现了他的耐性。
“贝勒爷对叶才女真好,要是其他王公贵族,早就不耐走人了。”
“就是啊,看他多有耐性,不小心弄乱了她的发,还为她细细塞回耳后,那模样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街道上百姓们交头接耳,看着这恩爱的一幕,也同样心花怒放。
韩小乔很无奈,眼见铠斳贝勒又要拿下她发上的发钗再换下一支,她终于投降了,“甭了,这支好。”
“好,店家,我们就要这支。”铠斳笑得好快乐,那美丽脸庞上的笑靥简直要将人夺去三魂七魄,但她最想做的事,却是打他。
“我该回去上课了。”瞧他仍然眷恋的凝睇她发上的发钗,她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因为这种想爱又不能爱的心态煎熬、太痛了。
“今日小芙蓉由几名奴才陪同到近郊去骑马,不到日落西山是舍不得回来的。她还说,要我快点让你点头嫁,免得你老拿她当挡箭牌。”
韩小乔无言了。难怪小榜格最近老往外跑,自己邀她同行,她还不肯。
两人并肩同行,而在他们身后护卫的威吉、威良,在付了银两给小贩后即小心翼翼的环视人群,就担心还有反皇党的刺客来袭。
上了马轿后,她咬着下唇,直视着他,“我们别再上街了好不好?我根本什么都不需要,也不想嫁你——”
“我的诚意都做到这样,你还不点头?”他开玩笑的半眯黑眸威胁道。
她沉默了,眼眶却红了。
她怎么可能不感动?这男人只差没敲锣打鼓的向全城百姓宣布他要她当他的妻,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嘲讽打趣,坚持用自己的方法向她证明他有多么重视她、在乎她,她感到很幸福,幸福到很想告诉他,她的真实身分。
然而她却也害怕自己一开始没说,在他大肆表现有多宠爱她后,她才坦诚自己不过是才女身后的小丫头,届时他该如何自处?一想到他可能会面对全城百姓的冷嘲热讽,她就心如刀割。
“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泪水一滴滴的滚落眼眶,也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舍,“我真的不能嫁你啊。”
他表情转为凝重,“是因为你不够爱我吗?”
她哽咽低泣,却不敢再摇头。她爱他、爱极了,即使他老是不正经,但经过这些天的表现,如果她还质疑他的诚意,那她就太可恶了。
铠斳长长一叹,他本以为她会跟他坦诚,但看来她心中那个说不出的秘密,他得自己派人去查出来了。
“嘘……别哭,我可舍不得。”他轻轻将她拥入怀里,这样的动作她已不再僵硬,他知道她的心已为他臣服了,只是心结还是得解开才成。
马车回到贝勒府后,韩小乔便以想小睡为由,先回东厢了。
铠斳则不忘指示奴仆注意,绝对不能让小乔夫子单独出门,他之所以不敢逼她太紧,也是担心万一她被逼急了,会干脆一走了之。
“启禀贝勒爷,皇上派人过来,请你进宫一趟。”管事来报。
他蹙起眉。皇上会有什么事?
“备轿。”
片刻之后,马车一入宏伟壮丽、黄瓦红墙的皇宫内,铠斳就察觉到气氛不寻常,一大群御前侍卫守在殿门外,表情都十分严肃。
不只他不明所以,身后的威吉、威良也互看一眼,他们随主子入宫已有多次,但从不曾见过如此大阵仗,不过,在看到带着六名侍从走出殿门的杜王爷等人后,他们便明白了。
年届五旬的杜穆有双深沉精锐的双眸,虽然两鬓斑白,可穿着一身官服,全身上下仍散发出一股悍然的严峻气势。
“杜王爷,别来无恙。”铠斳朝他微微点头,主动打招呼。
“是啊,皇上每日早朝,臣等日日上朝,哪像贝勒爷,一个月也没见上一回,最近更是忙着当妻奴。”杜穆说得皮笑肉不笑。
“杜王爷至此想必很庆幸,不然有我这等没骨气的半子,也丢王爷的脸不是吗?”铠斳倒是很能自嘲。
杜穆黑眸倏地一眯,胸口怒火沸腾,“行!你真的很行!老夫佩服!”语毕,随即怒甩袖子而去。
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堂堂一个王爷之女都送到府上了,这小子倒嫌弃,将人轰出去不说,还大大方方的在京城表演自己能当妻奴到什么程度,把他的老脸都丢光,涵英更是羞怒到连大门都不想再踏出一步,哼!简直欺人太甚!
见杜王爷怒气冲冲的走人,听皇命戒备的御前侍卫们暗松了口气,因为皇上可是交代了,真打起来两边的人都不准伤到,但刀剑无眼啊,能不气冲突是最好。
铠斳嘴角噙着笑意,大步进入殿内。
乾隆一身金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一颔首,殿内侍卫立即明白的退了下去。
威吉、威良见状,也连忙行礼退出。
铠斳走上前,甩了下箭袖,单膝跪下,“铠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行了!你何时如此重礼教了?”乾隆捻着胡子笑看他起身,指了一旁的座椅。“坐吧。”
铠斳听命坐下,“皇上找我有事?”
“你没遇见杜王爷?”
他点头,“遇见了。”
“他一状告到朕这里来,说涵英都愿意纡尊降贵下嫁给你这个花名在外的贝勒了,你却还嫌弃,还大谈他的祖先可是立下赫赫战功,是跟着皇太极打出大清江山的大功臣……”乾隆说着一副头疼的模样,“他说了一堆,就是要朕主持公道,下旨让涵英当你的正室、叶雯当侧福晋,但被朕打了回票。”
他勾起嘴角,“谢皇上,皇上圣明。”
乾隆摇头,“但在杜王爷的眼里,可不是这样。朕说你是『皇家御用三少』里最声名狼藉、风流花心的纨绔子弟,做事漫不经心,能成为三少之一只是因为你跟东方紫、祁晏是挚友,所以才勉强纳入,不然在他人眼中,你可没做过什么正经事。”
“是没有,不学无术就是我的强项。”他自我解嘲道。
乾隆忍俊不住一笑,“你我都知道这只是障眼法。不过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疼叶雯疼得过火,还没娶进门就开始当妻奴,也因此让杜王爷父女成为京城笑柄?”
“看来八卦传闻也传到宫中来。”
“没错。”
乾隆对铠斳拉着叶雯上烟花楼只为平息她的妒火,还有他对她相当溺爱,天天形影相随,买的或吃的一切以她喜好为先的事也都如数家珍。
“喏,皇宫内忧外患、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朕坐卧都不安宁,现在连儿女情长的事也来烦朕。”
“皇上辛苦了,铠斳感到很抱歉。”
“罢了,你别掉以轻心倒是真的。你如此大动作的惹火杜王爷,我看也是有原因的吧?”
铠斳扬唇笑道,“知我者皇上也,我将涵英轰出去,确实有原因……”他将她推小芙蓉入莲池,还有对叶雯的威胁一一道出,“……当然,涵英不会向她阿玛说实话的,就算我跟杜王爷说了实情,他也只会认为这是推卸之词,可无论如何,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人来刺杀我——”
“什么?!你确定是他的人?”
“反皇党的名单我们尚未得手,自然无法堂而皇之的去找杜王爷对质,但我确定是他找来的人。不过皇上无须担心,我没事儿。”
乾隆的脸色变得凝重,“反皇党的前身就是反清复明的余党,他们在各地都有活动,各地方官员也都有奏章快马送来,你那两名好友最近怎么没有消息?”
他蹙眉,“没消息代表坏消息,就是他们忙着追踪查缉。”
“你倒很了解他们。唉,朕身边若是能再多几个像你们可以私下替朕办事的人就好了。”乾隆吐了一口长气,“就朕得到的消息而言,不少军政大臣都越俎代庖的替朕假传圣意,或是瞒天过海在铲除异己,以为天高皇帝远,朕无能为力。”
“铠斳知道,像是沧州有蝗虫之灾,收成不佳,但碍于要缴付官粮,该区地方官不愿落后,于是强迫农民缴税。”
“没错,好在你们将消息送进宫来,朕才能令东方紫带着朕的口谕免征官粮,待下回丰收时再向农民酌增税收,用良政免了一场民怨。”
“皇上日夜勤于政事,为民所苦,乃百姓之福。”
闻言,乾隆那张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不枉我将你留在京城,要是东方紫跟祁晏,两人谈正事都硬邦邦的,连点谄媚的话都不会说……这样吧,既然你对叶雯有心,朕下旨指婚?”
“谢皇上,不过臣不想以皇旨逼婚,希望靠自己的诚意得到佳人首肯下嫁。”
“好吧,你说不用就算了,这趟找你来,原想为你指婚的,朕听闻叶雯到现在还不肯点头呢。”
原来他的无能已上达天听了,铠斳苦笑地拱手作揖,“谢皇上关心,我有把握,她快点头了。”
“哈哈哈……是吗?太好了。唉,朕尽避后宫嫔妃如云,却无一名红粉知己,相信你如此用心,她定是朵解花语,惜之。”
“遵旨。”
铠斳贝勒回到府上时,已是夜幕低垂,管事立即来报——
芙蓉格格骑马玩得乐不思蜀,所以会在山上别庄小住一晚,明天一早才回来。至于小乔夫子,几度想出门,却因为两名丫头奉贝勒爷的命说要跟着,因此打消了念头,但早早用了晚膳、沐浴梳洗上了床,还交代不要任何人来吵。
谁敢吵她?不也是只有他而已。
铠斳莞尔一笑,“我明白了。”
“爷要先沐浴?还是我先去备晚膳?”管事再问。
“我先沐浴,你备你的晚膳,不用多。另外再替我准备两壶酒,晚一会儿送进东厢。”
“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