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他往后山的一条蜿蜒小径走,苍郁山林在一夜狂风暴雨过后,变得千疮百孔,树干被雷击倒地,枝叶散落满地,还有几条的湍急泥流。
“没办法再往前了。”她直接宣布。因为一颗不知从何处滚落下来的巨石就落在小路上,堵住去路,而且,他们已经很狼狈了,脚上、衣服上都沾染不少泥巴。
左斯渊神情凝重。
“我看左公子还是先回我家,这条小道再上去,是村里好几户人家的果园,肯定会有人来处理的,只要再等几天就好。”她脸红红的建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想到有机会能多留他几天,她心里就莫名的高兴起来。
似乎也只能如此,他无奈点头,跟着她返回那间看来残破老旧的小木屋。
一进门,她即殷勤的为他倒了杯茶,想与他聊聊,想起他昨晚的狼狈和言语,便关切的问:“左公子跟人结了仇吗?”
他脸色微微一变,“一言难尽,但是有人将蒙汗药掺入酒中,才会着了道。”
看来他并不想谈,她也贴心的没再追问。
只是,没想到潘姨选在此刻突然过来,而且,是人未到,大嗓门先到。
“薰仪,薰仪?你没事吧,昨儿夜里雨大风大,老太婆过不来……”
木门被打开,一名皮肤黝黑、身材娇小的老婆婆走了进来,乍见到陌生男子在小丫头的屋里,不由得一愣,“你是谁?”
“呃——潘姨,他是左公子,昨夜不慎迷路,上山来了,本来今早要走的,但木桥断了,可以走下山的路又被一块巨石给阻断了路,所以得暂住这里几天。”韩薰仪连忙替他解释。
潘姨点点头,戒备的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他,左斯渊也礼貌的起身,不卑不亢的微微点头。
潘姨朝丫头招招手,示意她走近自己,同时说道:“我家里种植的一些蔬果,全被土石给冲刷走了,原本很担心你这里也一样惨,还好,老天爷保佑,我刚刚查看过了,你那菜圃都没问题。”
她微笑的走到潘姨身边,“是啊,老天保佑,我后面柜子里还有不少乾粮、酱菜跟米,我待会儿去备一些让您带回去。”
“好、好,老太婆先说谢谢,不过,”她亲切的拉着韩薰仪的手,声音随即降低道:“那个男人看起来是一表人才,但你刚及笄,是个含苞待放的小泵娘,要小心啊。”
“您别担心,他看来不像坏人。”韩薰仪小脸上难掩尴尬红潮。被占便宜的人应该是左公子才是。
“傻丫头,坏人不会在脸上写字!”潘姨笑着拍拍她的手,语气却很慎重,再看着五官俊俏的男人。虽然长居山上,但年轻时她可也是在城里住饼的,这男人器宇非凡,肯定来自富贵人家,哪是丫头可以倾慕的物件。她看向他,“年轻人,我可警告你,别胡来啊,丫头往山上一喊,老太婆我就飞奔过来了。”
“我明白。”
他应了声微微一笑,这笑容可是充满魅惑,饶是年过六十的潘姨,也愣了愣,羞红了老脸,连忙又移到韩薰仪身边,压低嗓音,“这样的男人,不会把心留在这里,你可得把持住。”
她粉脸羞红,“我知道。”
她的提醒还来得及吗?这丫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啊……潘姨看她双眸熠熠发光,忍不住摇头。
就这样,左斯渊在木屋住下了,每一日,他总会去查看那条下山的小道,但不知是否山下也有被阻断道路的情形,他每一天都是失望的,转眼间,也已十多日过去,但撇开这件令人沮丧的事不谈,与韩薰仪共住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她坦率朴实,不懂得矫饰做作,满足的自立更生,后院的菜圃便是她每日工作之处,只是他一靠近,她就会紧张,但在他没有直视她时,她的眼神总带着羞怯的倾心,偷偷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过着这样粗茶淡饭的生活,但心却感到丰足。
这里的天然山林让人的心都清静无欲了下来,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相比,平和的日子,实在令人沉醉。
让他的心撤去了防备,致使韩薰仪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看她带着羞怯的笑颜出现在他眼前,一边做事一边偷看他,总会不小心闪神的撞到桌子或椅子,也因为老是心不在焉,不是跌跌撞撞,就是忘了自己正在准备三餐,直到都闻得到焦味,她才恍然回神,直奔灶房。
也因此,他不放心,开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转。
他知道韩薰仪因他而失了魂、动了心,她太单纯,藏不住心思。
被亲弟弟背叛的他,对她的纯真善良、无私的付出,更有感触,更明白这份情有多珍贵、多温暖。
所以,他并没有抗拒,甚至欣然接受她,因为在经历最丑陋的背叛后,如此单纯的幸福,正是他所渴望的。
此刻,韩薰仪正沮丧的清洗碗筷,因为今天的晚餐她又把青菜炒焦了。
真是的!她不过是偷偷的多瞄他几眼而已,怎么就焦了?!她忍不住叹息。
左斯渊看到她懊恼的脸,再看看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要变天了。”
“是吗?”她连忙看出去。可不是,怎么才一会儿,天空竟乌云密布了。她连忙洗干净碗筷,从灶房回到简陋的小厅,点燃烛火,又将四周的门窗密密的关上。
头一回,她专心做事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左斯渊不由得好奇。
“看来会有一场大雨。”他在她身边坐下。
“嗯。”她看来很不安,一直看着烛火。
轰隆隆……雷声响起。
“外头打雷了。”他又道,注意到她的身子是绷紧的,表情僵硬。
“嗯。”她双手交缠,不时的看着因强风而开始嘎吱作响的门窗。
“风也变强了。”他蹙眉又道。
“嗯。”她点头,但视线又去看着桌上的烛火。
他终于确定她在怕什么,“薰仪,看着我。”
“喔。”她惊慌的看他一眼,但随即将目光又看向烛火。
“你怕黑。”
她点头,“下着雷雨的黑夜更可怕……只有我一个人——”
话才刚说完,微弱的火光就被从门窗间缝吹进来的强风给吹熄了。
“不要!不要!”她马上大叫,但不过瞬间,烛火又亮了,她惊慌的看着点燃灯火的左斯渊。但外头的风雨加大,摇曳的火焰看来岌岌可危……果不其然,又灭了!
“我在这里。”她差点再尖叫出声时,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下一瞬间,蜡烛再次点燃,他一手拥着她,一手则努力的护住那随风摇曳的烛火,她眼眶泛红的抬头看他后,也缓缓伸出双手,跟着护卫那小小的火光。
“山上常下雨吧?你爹不知道你怕黑?他应该多买几个烛台给你,虽然仍有可能会灭……”他真的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坐在屋内,但强风似乎依然从四面八方窜进来,说穿了,这屋子已经太过老旧。
“我爹……不喜欢看到我,因为我长得太像娘。”她咬着下唇,“是我害死娘的,五岁那年,娘为了救不小心落水的我,自己反被水冲走,她去世了,我害爹伤心,爹从那之后就不喜欢我了……”她哽咽,眼眶泛泪。
“不喜欢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山上自生自灭?!”他胸口冒出了一把无明火。
韩薰仪急急摇头,“没有,他还是会回来,还是会带些吃的、用的,真的,他心底是爱我的,只是,他还无法释怀、还无法面对我,我得给我爹多一些时间,因为错的是我。”
他抿紧了唇,看着急急替自己亲爹说话的她,语气坚定的说:“不对,错的是你爹,你娘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她绝不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被狠心的父亲丢在山上生活的孤女。”
泪水夺眶而出,她难过得无法言语。
“你爹太懦弱了,那不是你的错,在我看来,他对你娘的爱也不够,所以才没有好好珍惜你、保护你。”
她泪水如雨下,“我知道爹心里苦……可是我……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好希望他陪在我身边,尤其是下雷雨时,真的、真的……”
她是如此善良。当烛火再次熄灭,他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得更紧。
而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奇迹似的安抚了她惊惧的心。
接着,一连几场夜雨,都是他陪伴着她,那样的呵护令她早已对他暗许芳心,然而,下山的小路修好了,他今日便要离开了。
女为悦己者容,虽然只有粗布素服,但韩薰仪仍将娘留给她的发带,随着编发系在发上,她希望他会记得她最漂亮的模样。
她轻咬着下唇,凝睇着那铜镜里模糊的自己,不知是镜面老旧,还是她已泪眼汪汪的缘故?
叩叩。敲门声陡起,她急急的拭去眼中的热泪,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开门。
进门的左斯渊已经穿回那套上等绸缎袍服,再加上系在腰间那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雕龙玉佩,让他看来更是俊美而尊贵。
韩薰仪屏住气息的凝睇着他。情窦初开的她,将一颗心全给了他,这段有他陪的日子就像一场梦一样,可梦终究会醒,就要分开了,还能再见吗?
像是洞悉她泪眸中的牵挂,他走近她,“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一定会回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他深邃黑眸里映着她美丽的脸庞。
她泪眼蒙胧,无助的低泣。
左斯渊上前,将她抱入怀里,她却哭得更凶了。
“别哭,我舍不得……”他伸手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而后缓缓的移到她诱人的红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他攫取她诱人的红唇,这一吻上,却再也压抑不住离别的伤感,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烈……最终,一切都失控了,他的双手褪去她的衣衫,描绘着她美好的同体曲线,一路往下……
韩薰仪美眸氤氲、脸颊粉红,整个脑袋不能思、不能想,毫无招架之力的任由他撩起陌生的。
她只能颤抖轻吟,一直到炙热光果的男性躯体贴靠上她同样赤果的身子,激烈的情潮一波波的涌上后,在她从少女蜕变为女人的当下,她因痛而低声啜泣,他极尽温柔的诱哄,再一次的燃起她的火焰,直到她疲累的窝在他怀里,相互依偎。
欢爱之后,他起身,拾起地上的腰带,将系着的雕龙玉佩放到她的小手上。
“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就算是我的求亲礼,”他微笑的看着她惊喜含泪的眼眸,“我一定会回来接你,因为我想跟你厮守到老。”
韩薰仪感动得泪水不停的落下,“可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吗?我舍不得跟你分离,我可以先跟潘姨说,也可以到城里跟我爹说……”
“不,我有太多事要处理,而那些事都很复杂,我不希望你担心,更不希望你卷入危险之中,总之,你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他语气坚定,她也只能顺从。他抚着她的脸又道:“大雷雨时,手握着玉佩,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不要怕。”
如果可以,他也想将她带在身边,但是,除了要清理门户,将弟弟那一干算计他的人惩戒一番外,他还有一名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这些问题都很棘手,他不希望她为他担心,甚至难受委屈。
于是,这一日,她泪眼婆娑的目送他离开,却不知,这一别,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