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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公子以身相许 第7章(1)

被赎出土窑的当天,李兰英带着庆莳来到了米市胡同。

“来,庆莳。”李兰英牵着庆莳的小手,走上这蛮子门的台阶。他微笑地说:“来看看我们的家。”

庆莳看了端着梅岗式笑容的李兰英好几天,还是有点无法习惯。没办法,梅岗要到外头活动,就得扮成李兰英。

庆莳望了望周遭,这个米市胡同很清静,离热闹的市井大街有很大一段距离,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而他们的四合院位于胡同的最底端,接近郊区,往东边一直走,就是天坛的围墙。

梅岗说,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梅岗……”庆莳怯怯地望着他。“你真要给我一个家?”

“庆莳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李兰英反问。

庆莳害羞的摇摇头。“可是……”

“没有万一,我就是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家。”李兰英伸手轻推她。“快!推开门,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庆莳推开这扇上了黑漆的朴实蛮子门,门一开,她小小地惊呼一声。迎面对上的,是一座被紫色的牵牛花所攀满的影壁。影壁上的雕塑已经褪了颜色,变成灰土色的残石,但这反而成为花朵态意展现色彩的好场地。

“这本是一座废弃的四合院,所以很便宜。”李兰英说。

“好漂亮。”庆莳欢快地笑着:“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牵牛花,可是……现在才三月末,阳光还不是很强,怎么会……”

“这你不用管。”他又轻推她一把,让她往左方那狭长的门洞走去。“走,进去,继续看,里头就是通往正院的垂花门。”

垂花门前,同样春意盎然。在垂花门两旁,各生了两株开了满枝白花的杏树,杏树下头,围满了菊花盆裁,每株菊花都生得饱满结实,金灿灿的颜色十分亮眼。

风微微一起,杏花的小花办就吹落在一片金黄中。

“是菊花,好胖的菊花。”庆莳跑过去,轻轻地抚着那饱实的花球,然后又抬起头,笑着看着天上。“还有杏花,它的颜色和你的一样白耶!梅岗。”

李兰英静静地看着庆莳的笑。这是第一次,她笑得那么像个孩子,所以他想好好地看。

看得满足了,他走向庆莳,替她月兑掉棉袄。“进到宅里,寒气进不来,就不用穿这么多。”他拨开垂挂在垂花门檐下的紫藤,带庆莳走上台阶,然后俏皮地眨眨眼。“这些都不算什么,还有个惊喜在里头。你一定会喜欢。”

庆莳眼睛亮亮的,双手抵上了门板,慢慢地推开……

她看到的是一大片清澈透底、蓝得像晴日里的天空一样的大湖,很神奇地就镶在这座四合院里。她哇了一声,跑到湖边细看,又快乐地叫着。“里头生了树!梅岗,里头生了好漂亮的白树!”

此时,梅岗已变回原貌,披着长发、穿着薄纱裤裙的他,在春暖的微风中显得很飘逸。他蹲在庆莳身边,拨了拨湖水,说:“这是我家乡常见的湖,当树木老去时,我们会将它葬在湖里头,让它的精华融进湖水里,它会慢慢变白、变斑驳,然后这座湖水便能喂养我们百年。”

庆莳听得入迷。这是梅岗第一次提起他的家乡。

“我大概用了两座院落,来做这个湖。”梅岗又朝远方比画了一下。“本来想把周边的厢房都挪给湖用,不过我想,庆莳应该不习惯晚上睡在草地上吧?所以就留下来。”

庆莳遥望湖岸彼端,不知为何,对岸的厢房看起来好像距离很远,要走好几百步才走得到。可是这湖不是只占地两座院落吗?庆莳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想了想,突然啊地一声大叫。

梅岗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吗?庆莳?”

“梅岗又用了真气吗?”庆莳揪着梅岗的臂膀,急问。

梅岗没说话。

“我想起来了!”庆莳又说:“我被那醉客缠着的那天,你迟了,来的时候还很虚弱,是不是就在弄这东西?”

梅岗还是不出声。

“要用多少年的真气,才可以造出这么神奇的景色?”庆莳猛摇他的手,连环问道:“还有让花一年四季都在盛开?这要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的真气啊?”

看着庆莳担忧的小脸,梅岗叹了口气,笑了。

他知道,只要能看到这小家伙为他操心、不舍的表情,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不要担心,庆莳,这没什么。”他说:“而且,我甘愿。”

庆莳皱眉,嘟嘴。“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梅岗笑笑地带过,再朝岸边指了指。“庆莳觉得,岸边还可以再植什么树?”

庆莳也决定不回他话。

梅岗轻戳她的腰。“银杏?”

庆莳觉得痒,不小心笑了一下。

梅岗放心了。“枫树?”

庆莳开始看向梅岗所指的岸边。

“柳树?”他又问。

庆莳认真地看,她也觉得岸边太空,应该可以再多种些有美丽颜色的树。

“还是海棠?”再提议。

终于,庆莳被他引去了注意,专心地思考。

“那就银杏和枫树吧!”她回答:“这样秋天就很漂亮……啊!对了!”她看向梅岗,再说:“我还要很多梅树,我想要天天都看得到梅树。”

“好。”梅岗深深地望着她,轻柔地答应。“过几天,我们一块来种。”

“好哇!”庆莳点点头,不忘提醒。“一定要用种的,不准再用真气变!”

梅岗欣慰一笑。“我答应你,庆莳。”

庆莳也放心地笑了,然后就任梅岗的大手牵着,将她的小手伸向凉凉的湖水。

之后,她便像个小孩一样,忘了烦忧,快乐地玩起了那宝蓝色的湖水。

宝蓝色的湖水上,飘着一叶小竹筏。在轻轻暖暖的微风里,梅岗与庆莳慵懒地躺在上头,悠悠哉哉地看着天空。

庆莳把梅岗丰壮的胸膛当成了枕头,又被暖风吹得舒服,都快要闭上眼睛了。

很困的她,小头一颠一摇的,就这样滑下了梅岗的胸膛。她吓了一跳,张着惺忪的大眼瞧着四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梅岗呵笑了几声,轻轻地再把她揽回怀里,窝在他的胸口上。

他的大手细细地替她理着发,说:“夏天的时候,我们别睡在屋里,就睡在这儿,看星星、看银河。”

“好啊。”庆莳说完,打了个哈欠。

“以后,庆莳要多喝这湖水,这湖水对人同样有益。”梅岗又说:“要把你这十年消耗的元气,都给补回来。”

“喔。”庆莳将手伸进湖里,感受着水波轻抚肌肤的触感。

她望着天空,想了一下,叫了梅岗一声。

“嗯?”梅岗等她说。

“你的家乡,也是这么漂亮吗?”她问。

“是啊!”谈到了家乡,梅岗侃侃而谈。“这种湖池,到处都有。天空永远那么蓝,云很白,山的绿有很多层次。喔!有时候到了我们的繁殖期,山就不只有绿色,庆莳能想到的颜色,通通都有。”

“哇……”庆莳羡慕地叹了一声,说:“好像很好的样子……”

“而且没有冬天、没有夏天。”梅岗说:“永远都是令人感到暖和又凉爽的春天。”

“喂!”庆莳翻身,看着梅岗的脸,又问道:“这么好的家乡,你怎么舍得离开?”

梅岗一愣,笑容有一刹那间不见了。不过他赶紧堆笑,跟庆莳说:“因为有事情要来人间完成,所以就离开家乡了。”

“那事情一定很困难。”

“什么?”梅岗疑惑。

“不然,你不会落魄至此。”庆莳比了个大约有手臂长的高度,说:“我还记得,我娘刚救回你的时候,你竟然是这么瘦小。”

梅岗转开脸,呵呵笑了几声,给庆莳听。

庆莳躺回梅岗的胸膛,继续问:“那你想念家乡吗?”

梅岗没有回话。

庆莳的心没来由地一紧,这么爱说话的梅岗,竟然第一次不回答她的话。

庆莳再问:“你想回去吗?”

梅岗依然不让她看他的脸,也不说话。

“梅岗?”庆莳赶紧爬起身,越过梅岗的胸膛,要去看他转开的脸上,有什么表情,是想离开人间、回去家乡的表情吗?“你想回去吗?”她又问一次。

不安感、寂寞感,悄悄地发酵着。

梅岗知道躲不了这追问,只能再次用强笑来面对庆莳,可是他却藏不起他眼里的落寞。“庆莳。”他轻轻地说:“我不知道。”

庆莳嘟起嘴,开始生起闷气。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不知道?想家就说想家嘛!

想回去,就说想回去嘛!为什么要说不知道?

她也是!她也是!为什么要对他的犹豫生气?甚至是……失望。他就不能想家吗?就不能抱着点想回家看看的想望吗?

庆莳抽开身子,背对着梅岗,坐在竹筏边缘。梅岗感受到庆莳的不悦,他也坐起身,并想把她抱过来,亲亲她,用他的真气把她心里不好的情绪给清除掉。他明白自己错了,不该在这小家伙面前表现他的犹豫,她难得对他打开了心房啊……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这小女孩竟然一个倾身,就跌进了湖里去?

“庆莳?”梅岗大叫:“庆莳?”

庆莳的头努力地露出水面,噗哈哈地呼着气,手脚慌乱地拍打着。挣扎片刻,竟又沉进了水里。梅岗哇哇大叫,赶紧跳下去,将她带上水面。

“你这个小坏蛋!”梅岗红着脸大骂:“不会泅水,就好好在我身边待着!”

庆莳低着头,额抵着梅岗的胸膛。她小声地说:“我的自私,又出来了。”

梅岗一愣。庆莳又说:“你说这个湖可以像你的真气一样,把那些坏情绪、坏心眼都给清得干干净净。我想,把自个儿好好地泡一泡,看会不会变得比较善良一点。”

“庆莳?”梅岗隐隐约约听懂她话里的含意。

“我很喜欢梅岗,很喜欢。”庆莳的头埋得更紧,梅岗的胸口暖得让她不想离开,永远不想离开。“可是……我也不可以这样。”

梅岗没有回答,但是他把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产我们现在来种树好不好?”过了一会儿,他凑到庆莳耳边,温柔地说:“我们来种树,来种梅花!你把我的根扎在这人间的土地上,我就会留在这里,陪在庆莳身边,好不好?”

庆莳怯怯地抬起头,颤颤地问:“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吗?”

梅岗严肃地盯着庆莳,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庆莳心里发毛。

最后,他才勾起嘴唇一笑。“不,不会。”他亲了亲庆莳的大眼睛。“我觉得好可爱,代表庆莳是这么的在乎我,我觉得好高兴。”

庆莳羞怯地笑了笑,脸又埋回梅岗胸口,然后轻咬他一下。梅岗申吟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庆莳觉得很甜蜜。

庆莳听到,有人在敲门时。

她跟正在挖坑的梅岗说:“有人在敲门。”

梅岗抹抹脸。“我去看看。”

庆莳赶紧放下梅花树苗,阻止梅岗,“不要,你不要再变装了,那会损耗掉真气,我去看就好了,或许是邻居呢!”说完,她便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垂花门。

外头的人继续敲着衔环,庆莳越过影壁,朝门大喊:“来了!来了!”

她拉开了门。

看到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面带和煦的笑容,站在门外。

男人内着乌红镶金纹长袍,外包墨紫缎面棉袄,他面色白净,五官柔和恬淡,和李兰英一样生了双凤眼,不同的是,他的凤眼更媚,也不吝给人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而女人五官则生得小巧精致,眉眼透着想让人呵护的无辜,不论是红唇还是皮肤,都能在这冷天里,保持着一种吸引人触模的水女敕与滑软,她身着桃红锦制衫子与大红氅衣,下着绣工精致的凤尾裙,外头还罩个白狐皮裘,她虽生得年轻,衣裳也用色艳丽,却是已婚妇人的装束,再加上她将发髻挽高,看起来就是个贵气雍容的少妇。

庆莳直觉,这是一对很登对的夫妻。

不过他们的身后没车,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偏僻的胡同,以他们的身份,应该是不会用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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