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在洛杉矶机场大厅的角落等候耿绿的出现。
他知道她今天会来搭机——他的主要势力范围固然是东南亚各岛国,但那并不表示其他地方没有他的情报网,而他的情报网传来消息,耿绿将搭乘这班飞机飞往东南亚。
浏览机场大厅,寻找耿绿的踪迹,却让他看到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走廊的另一端,那个正在使用掌上型电子器材的长发女人正是李郁——不久前中弹身亡的军火贩李均的妹妹之一。
李郁、李邗这对姐妹有个共同的特色——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要弄得腥风血雨、鬼哭神号。
现在道上流传着这两姐妹要杀耿绿替李均报仇的消息,如此一来,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不难理解。
既然他有办法查到耿绿的班机,别人当然也有办法。卓飞暗想,但是,他不会让她们达成任何阴谋,因为耿绿是他的,他不会让她有丝毫损伤——就算阎王想捉她,还得先过他这关。
一边暗中盯着李郁的动静,一边继续梭巡耿绿的身影,然后,他在门口看到了她。
她戴着一顶闪亮飞扬的及腰假发,穿着一套骆驼色裤装,外罩一件同色系风衣,脸上还架着一支比例偏大的墨镜。虽然外型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卓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抿嘴一笑,她这样哪是想避人耳目?只要有心,任谁都认得出她。瞧李郁那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表情,不是也认出了她?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再装下去就太不上道了。
“耿绿,我捉到你了。”他朗声大喊,飞快朝她扑去。
在那几秒钟的时间,卓飞看到了李郁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动作达成什么效果。很好,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雹绿被卓飞擒个正着,心中有刹那惊惶,但很快又恢复从容自信的模样。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请放手,不然我要请航警过来了。”她不挣扎也不厉言相向,只是淡淡的说着。
她不能在这里与他大打出手,因为如此一来,非但白费她这身乔装,也更难离开卓飞的视线。
“我没有认错,别忘了,自从你杀了李均之后,国际刑警总指挥派你调查最近发生的几起暴乱,而我也刚好很有兴趣,所以我们就自动凑在一起啦。”
卓飞故意说给李郁听的,因为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之一,既然她就在这里,倒省了他到处找人的麻烦。
“我们还一起怀疑这和鬼才李郁有关,难道你忘了?”
雹绿立时两眼一沉,她正苦于不知从何调查起这案件,想不到卓飞却早已有了线索。
不远处的李郁表情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令卓飞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知道,因为你不屑与我为伍,警匪不两立是你的座右铭嘛!”卓飞吊儿郎当的勾着她的手臂,再加上嘴角那根半叼着的烟,无一不像个超级大混混,“可是呢,我们还是得一起到台湾去,因为那里是我的地盘。”说着,伸手扯掉她的墨镜和假发。
雹绿在卓飞的意外举措下怒火冲天,在大厅中与卓飞大打出手,引起轩然大波。
“可恶,该死的卓飞!”她一再要自己压住那心头怒火,想不到最后还是在他的挑衅下爆发,“看我今天饶不饶得了你!”下手丝毫不留情。
“你还太女敕了,耿绿。”卓飞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时广播系统开启,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预计十五点十五分飞往台湾的YU7924班机已经开始登机,卓飞先生、王忠义先生、丁秀妹小姐、耿绿小姐……请由十号门登机。”
雹绿听见这广播几乎错愕,她买的明明是前往越南的机票,是谁擅自更改她的目的地?
会做这种事的,除了卓飞外,没有别人。耿绿气炸了,“你擅作主张?!”毫无章法的一拳笔直朝卓飞的鼻梁挥去。“别生气、别生气,不是早说好的吗?”好像是耿绿自动送上门似的,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往登机门的方向,这其间他瞥见李郁在讲手机,“飞机快开了,我们登机吧。”
很好,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放手!”耿绿怒吼,“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很快就挣月兑卓飞的钳制,顺便奉送他一拳,转身离开大厅。
卓飞岂会放她走,她一走,整个计划就全完了。他身形快捷地一闪,大手扣住她的脖子,冷笑地威胁着:“走吧,你现在除了跟我走外,没有别的选择。”
“是吗?”耿绿冷笑一声,抬脚朝卓飞的命根子踢去,想趁他闪躲之际月兑逃。
想不到他非但不闪,反而从身上拿出一副手铐,一端铐在她手上,一端铐在他自己的。“这样不怕你还跑得掉。事到如今,就算你不跟我合作,我也想逮你回去飞车党总部出出风头。”
“你!”可恶,他又把她铐起来,强迫她顺从他!
今非昔比,打开一副手铐对现在的耿绿来说,半点难度也没有,问题是,他居然公然像逮捕犯人般铐住她,这不管是对她的自尊或人格,都是极大的侮辱。
“别生气、别生气,你别看这副手铐很平凡,如果没有钥匙,大罗神仙也开不了它。”卓飞露出一副得意的嘴脸。
“把手铐打开。”耿绿沉声命令,不知何时枪口已经抵着他的太阳穴。
卓飞不惊不怒,嘴角撇着淡淡的弧度,“开枪啊,现场有几千个人目睹你滥杀无辜百姓。”
雹绿望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拿惊惧的表情看着她,她心中猛地一凛。
“该死的!卓飞,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打烂你的脑袋。”咬咬牙,她极不情愿地收起枪。
“为了给你这个机会,我决定让你二十四小时跟我铐在一起。”卓飞说着笑着,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他刚刚看见李郁的枪瞄准了他们,幸好这大厅里廊柱多,他也随时保持移动状态,才幸运逃过一劫。
“卓飞!”耿绿又气得想掏出枪来抵住他的脑袋。
可恶!这可恶的痞子!每次都害她身为警官该有的冷静、镇静、威仪,跑得不见踪影,可恶!
“我很高兴你这么需要我,可是,我们还是先上机吧。”
他们双双走入登机门。
身后,李郁露出奸险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卓飞能钳制她,真是天助我也。”她喃喃自语,望着他们的背影拨了电话,“两只猎物都登机了。”
“还有谁?”电话里传来不明就里的声音。
“卓飞,他逮到了耿绿。”而我们逮到他们两个,真所谓鹞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来,他们的深仇大恨,要到阎王那里去算了。”
电话的两头,各自响起了诡计得逞的阴沉笑声。
***
卓飞拖耿绿上了飞机后,非但不往客舱走,反而迳自前往驾驶室,她也只好闷着声被他拖着跑,看他玩什么把戏。
“我要见机长,”他吼,就像脾气暴躁的黑道大哥大。所有驾驶舱的机师全吓得回过头来,连耿绿也对他突来的情绪深感意外。
机长这时处变不惊地站出来,另外还暗示其他机师按下警急求救信号灯。
“不要惊动其他人!”卓飞峻脸一沉,凛然气势令人不寒而栗,“我是CIA,要求这班飞机马上更改航道……”
“你在使用特权?”耿绿冷眼睨他,存心破坏他的好事。
“抱歉,如果没有不可抗拒的理由,我们无权这么做……”机长惟惟诺诺地道,“而且离起飞时间只剩一分钟……”
他的确没有不可抗拒的理由。耿绿心知肚明,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何突然有这要求,难道说,他想劫机?
卓飞掐住他的脖子,速度之快,机长甚至连闪躲都来不及,“意思是说,就算两、三百条人命因此丧失也无所谓?”卓飞逼近他,嘴角浮着漫不经心却相当具威吓力量的弧度。
“这……”机长的心脏仿佛受到无可比拟的压迫,跳动得相当困难,“我跟上级协调看看……”压迫他的不是困难的呼吸,而是这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
“CIA能越权决定任何事,你有这个常识吧?”卓飞咬着牙低哑地“请”问他。
“当……当然……”在卓飞威严四射的英气下,机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屈服。
“那就开始吧。”卓飞放开他,打算开始部署。
“慢着。”耿绿义正辞严的挺身而出,“你不该听他的话,他虽然声明自己是CIA,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横行东南亚的飞车党老大,谁知道他是想挽救两、三百条人命,还是想劫机。”随即亮出自己国际刑警的证件。
“没错,我们的确不能照你的指示去做,除非你有充分的证据。”有人声援,机长马上谨守职务,捍卫飞机遵循固定航线之必要。
卓飞气得想当场吐血。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将耿绿扯到一旁,他厉声质问。
“阻止东南亚第一大恶棍劫机。”耿绿目露凶光。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这班飞机不能直飞台湾……这关系到几百条生命……”卓飞想解释,机长却已经下令起飞。
“慢着!”卓飞连忙阻止。
机长以眼神询问耿绿,耿绿回以不用理会卓飞的表情。
“可恶,你……”卓飞气急败坏,一股弥漫着怒气的威仪快速形成,庞大的气势令人不敢漠视,眼神扫过之处,人人不敢妄动。
“相信你听过李郁、李邗这对姐妹。”他的声音极端冷峻。
李邗?人称弹药博士的李邗?宁可错杀一千,不愿错放一人,不久前才和她交过手的李邗?
李郁?专长科技破坏,人称鬼才,往往杀人于无形,黑白两道闻名胆寒的李郁?
“李均的两个妹妹。”这两人穷凶恶极的行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刚刚看到李郁。”此话一出,耿绿马上跳起来。
“什么?!”此事非同小可,“那么李邗也会在,她们一向焦孟不离,这么说……”立即地,耿绿转头对机长吼道:“叫所有人下飞机!”这班飞机百份之两百有被放炸弹的可能。
“那倒不用。”他手一勾,手铐就自动把想去疏散乘客的耿绿勾了回来,“只要更改航道就行了。”
“我们没必要让乘客冒这个险。”这攸关几百条人命啊!
“如果不冒这个险,我们就再也无法控制她们的行动了。”卓飞有他的打算,冒个有把握的险,总比弄不清敌人玩什么花样来得强。
“这么说,你有百份之百的把握?”耿绿抱持怀疑态度。
他们是拿两、三百人的性命玩心理战,只能赢,不能输。耿绿十分明白这点,问题是,卓飞有多少胜算?她又能让这么多人冒险吗?
以她对李氏兄妹的了解,只要能杀掉她,让多少人陪葬都无所谓,这次没杀掉她,必然还有下次、下下次……也许她该信卓飞一次。
“百份之两百。”卓飞自信满满地竖起两根手指头。
雹绿抬头望他,良久才回以一种“姑且信之”的神态。
卓飞露齿一笑,给她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好了,现在开始,你们听我的指挥……”卓飞转身走入机舱,“先飞到旧金山,让所有乘客下机,这其间大概一个半小时……”
雹绿无奈地被卓飞以手铐控制住,只好跟在他身旁,看他运筹帷幄,感受那浑然天成的逼人英气,她甚至忘了趁机想办法打开手铐,以逃开他。
整个过程中,卓飞都待在机长室,监督整个飞行航线,直到所有人都安全的抵达旧金山机场。
***
五个小时后,全世界各大媒体同时哀恸地报导一则飞机爆炸事件。
“今天下午十五点十五分于洛杉矶飞往台湾的YU7924班机于二十点二十分,炸毁于太平洋上空,爆炸原因与罹难人员名单正在深入调查中……”
新闻播报时,卓飞正与机上所有乘客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喝咖啡,等候航空公司的安排,而在这之前,YU7924班机的机长,把飞机交给自动导航系统后,就跳伞离开,毫发末伤的回旧金山与他们会和,所以事实是——没有任何人伤亡。
这件事当然是被联邦政府封锁了。
“幸好我们相信你的话。”机长心有余悸的对卓飞说。两、三百条人命,只在他的信与不信之间,那真是千钧一发。
其他原本不知航空公司为何如此安排的乘客,此时额冒冷汗地面面相觑,大呼幸好小命保住。
“好说好说。”卓飞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当时命令他们改变航线的严峻威势,“只要尽快安排班机把我们送回台湾就好了。”
“好的,这点我们会尽快安排。”机长深深鞠躬,所有的感激与敬佩全在不言中。
雹绿被卓飞握在手中,面无表情的气在心里——他凭什么这么握住她?!他的体温和脉搏的振动流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在狂喜与怨愤之间摆荡。
他们仍然铐在一起,她依然为不能远离他,让自己免于这些煎熬而气得灼伤五脏六腑。
“她们不会相信你跟我这么容易被杀,一定会比我们更早抵达台湾。”她们,指的是李氏两姐妹,“台湾现在等于是颗地雷,就等你我踩上去。”耿绿极端冷静的低喃。
如果台湾当地居民有任何闪失,都是他的杰作,只怪他在机场,那样明目张胆的把目的地召告天下。
“当然。”卓飞爆出令耿绿意外万分的答案,“一切都在计划中。惟一意外的,是你终于把你跟我,合称我们。”卓飞嘻皮笑脸的朝她欺近,把热气呵在她脸上。
雹绿转头闪躲,又拿另一手去挡,“请你自重。”她冷峻的提醒,“弹药博士。李邗为了不伤及自己人,也为了不坏自己声名,所以把爆炸时间预定在太平洋上空?果真如此的话,那她该有更杰出的表现。”看来,卓飞是把李邦与李郁的个性模得一清二楚了,不过这种做法仍嫌太冒险。
“除此之外,她还得湮灭证据,不过,她最得意的手法就是把一切化于无形。”卓飞轻笑,睽违三年,没想到她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观察力居然变得这么强了。
“这就是所谓的秘密处理?让一个人硬生生的从地球上消失,尸骨无存?”她想起了国际刑警秘密档案里那堆毫无蛛丝马迹可循的案子。
“没错,只要是国际刑警资料夹中登记有案的杀手,通常对这种手法相当擅长。”卓飞又是一笑,抬过他的左手,被铐在一起的耿绿的右手迫于无奈也被带过来,他非常小人的在那纤细白皙的手背上亲吻,“还有,我必须再提醒你一点,自重这两个字在混混的字典里也找不到。”直到耿绿欲拒还迎地轻微发颤,才不知从哪里模来一根铁丝打开手铐,“不过欺瞒倒是很多——承蒙你看得起,这只是普通的手铐而已,想不到你居然连试着打开都没想过。”
这是不是表示她其实愿意待在他身边?卓飞不否认他喜欢这答案。
“我只是将计就计,看你在玩什么把戏罢了。”她翻白眼斜视他,边握握手腕,松松紧绷的神经。
这句话只对了一小部分。其实,这些事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她压根儿没心思去细想;另一部分,也是她最不想承认的部分——他让她有借口看着他、听着他、跟着他,深陷在对他难解的满腔情愫里。
她心中最深沉的部分,其实想永远跟在他身边,只是她不允许自己承认这个想法。
“这招也算高明,你可以继续看下去。”他的手越过她,放在她的左肩上,形成一种独占的姿态。
“很抱歉,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致。”耿绿抽身,离开他的手臂,起身走出航空公司为他们安排的候机室,“这件事到此算告一段落……再见。”
克制自己的情感太辛苦,她宁愿离他远一点。
“既然我们要找的人在台湾,等你的人也在台湾,接下来这班飞机也刚好要飞往台湾,我们何不结伴同行?”卓飞没有追上去,只是瘫在椅子上,懒懒的提议,嘴上叼着根没点着的烟。
“那倒不用。”耿绿拒绝,心里深处为他没有追上来感到怅然若失。
这时,转机室的电视上,正插播新闻,耿绿也因此而延迟了脚步。
“于太平洋上空爆炸的YU7924,受到不明原因的影响,在空中爆出色彩缤纷、造型奇特的火花,长达五分钟之久,影响其他班机的航行……”
“这种威力如果在陆地,恐怕整个洛杉矶都会灰飞烟灭。”耿绿负手看着那场不断冒出火花的爆炸,低喃。
其他同机的乘客则不断啧啧称奇、暗自庆幸。
“别担心,没人能动你一根寒毛。”卓飞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当初该做的,是逮捕李郁。”如此一来,相信李邗也不敢太轻举妄动。耿绿不动声色的拨掉他的手。
“现在激怒李邗对谁都没有好处。”她获掉右手,他就换左手,“就像你刻意把自己弄得像座冰山,也没有任何好处。你其实是想跟我一起走的,何必这么不诚实?”他干脆用两手环住她。
这时广播系统传来要他们上机的指示。
“难道你不想看我怎么歼灭那两姐妹?”他把脸颊贴在她耳畔。
雹绿深吸一口气,暗暗压下狂乱的心跳,冷冷的回答:“不想。”试着挣月兑他,可是徒劳无功。
“哦?”卓飞唇角勾起刁顽的弧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知道你会采取怎样的行动来逮捕她们,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一起走吧,嗯?”
雹绿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因为卓飞那恶棍正用他略为粗糙的脸颊细细摩擦着她的脸,除了些许扎刺外,还有点麻麻痒痒的感觉。
另外,他的手更是放在她腰际最敏感的地方,令她心神不宁;而他手肘内侧则若有似无的推挤她胸侧,令她无端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酣醉迷茫。
卓飞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
这表里不一的家伙,明明心里这么爱他、念他,却偏偏摆出那抵死不从的姿态,真是不可爱极了。
她再“ㄍ□ㄥ”嘛,她愈是“ㄍ□ㄥ”,他就愈想欺负她,兼赚她的眼泪。
另外,他还要趁机告诉她,违背自己的心意,是会遭天打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