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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欲 第3章(2)

“你在生什么气?”蓝获将手中纸袋塞给一直绑不好睡袍系带的汤舍。“血糖太低?欲求不满?”

“你很爽?”汤舍怒得拉掉老绑不好的带子,襟摆敞着面对蓝获。“我很不爽,很火大!可以吧?”

“我可以等你五分钟自己解决。”蓝获指一下他双腿之间,转身离开他的卧室。

“我要告你!你这是性骚扰!”汤舍吼道。妈的,他干么一直学莫霏讲话?

是欲求不满吗?大概。

他梦见莫霏一整晚!

记忆之鸟回笼了,这觉非梦无痕,而是他睡得有够累,累到醒来忘记梦里和莫霏谈赔偿的惨烈——-他不是她的对手,她一句话不说,光用双眼就把他瞅得无所遁形,狼狈讨饶,答应把他所拥有的全给她。她却是仁慈,只要他月兑掉衣物,他月兑得一丝不挂,铃声猛响,接着,他就醒了。

真是欲求不满的蠢梦!相信佛洛伊德也会这么讲,潜意识中,是他想月兑莫霏的衣服,想看她赤果果的娇躯。

汤舍一向信仰性得到完全的满足能有所大作为,他能被尊称“大师”,也是因为他从来不违背,压抑yu/望。这个早晨,他yu/望强烈地醒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窝囊。

“什么自己解决,当我毛头小子。”汤舍恨恨咬牙,抬起胳膊发泄地要把手中物丢向墙,食物香味阻止他的动作进行。

收回臂膀,汤舍垂眸凝视手中的纸袋——桃乐丝咖啡馆,一字一字,会动会放大般地跳眏他眼帘。他旋过身,朝房室隔门走去,步伐之快,像一枝射出的箭。

“蓝获——-”

“这么快?”蓝获坐在汤舍的起居房窗边,闻声缓缓转头,看着汤舍从滑门里踏出,他抬手挽袖,瞥一眼腕表,宽厚地说:“五分钟还没到。”

“这是什么?”汤舍大步走来,将纸袋往蓝获脸庞凑。

蓝获不愠不火拨开纸袋,笿道:“早餐。”

“我是说上面印着桃乐丝咖啡馆——”

“当然。”蓝获打断汤舍的强调语气。“是我从桃乐丝咖啡馆外带的——”

“苹果花屿什么时候有这家店?你什么时候变成如此友爱表弟的表哥?耍我吗?”

汤舍踢了一下空椅,不是故意,但躁气全倾而出,像个闹别扭的毛头小子了。

“坐下,汤舍。”蓝获轻拍桌缘。

“少命令我。”汤舍坐入被撞歪的安乐椅中,稍抬踢痛的脚瞧了瞧。他皱起眉——趾甲裂了,难怪有点痛,而且越来越痛。放下纸袋,他站起身。

蓝获打开纸袋,取出三明治和咖啡。“性没得到满足,至少好好填饱肚子。你别多疑,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是特地点这份早餐给你。”

汤舍一听,坐回椅中,掀开咖啡杯盖,一口饮完杯中物。分量真少,也是他刚刚拿纸袋乱甩,大半咖啡香溢在纸袋里的关系。“这不是我的口味——-”女乃太多了,还加了可可粉。

“拾心很爱喝——”

丙然是买给他妻子的。

“表哥。”冷沉沉的嗓调,汤舍打断蓝获。“你是在跟我炫耀你食色都被满足吗?”折解三明治包装,他大口咬,大口咀嚼,恍若饿了许久。

“吃饱签一签。”蓝获话锋一转,拿出脚边公事包里的文件,摊在桌上,钢笔和印泥一并摆妥。“指印记得盖齐,前面漏了几处,我贴出标记,你要一一看清。”他叮咛着,预告道:“我一个月不会进办公室——”

“干么?”汤舍问。大放三十一天的闲假不见人,工作得提前处理,是这样,今早才特地来叫醒他吗?这很符合蓝获这个以办公室为家的工作狂特质,但也怪怪的。“你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汤舍到底还是比蓝获懂得友爱关怀。“我昨天稍微参观了祈祷医院,设备,环境不比——”

“我很好。”蓝获看了看腕表。“五十分钟前管家打电话通知我,拾心进医院待产。”就是那时,他在桃乐丝咖啡馆用过早餐,外带一份要给妻子,管家来电,改变他的行程。

“真突然。”汤舍盯着手上剩最后一口的松露酱牛肚三明治,“这原是嫂子的早餐?”

“我说过,我不是特地点给你。”蓝获又看了一次表。

汤舍低哼了声,毫不保留,吃光三明治。“紧张什么?眼不离表。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他取笑地说,意态闲适取起餐巾纸擦擦手,抹抹嘴,一页一页翻阅文件,练字般地慢悠悠签名。

“不久后你会知道,无论几次,都像第一次。”蓝获不看腕表了,手机却在这一秒响起来。他接听,是管家从医院打来的,管家转述医师的诊断——这一胎早了预产期两礼拜,产妇到医院时产道已经开了,几次触诊都是模到宝宝的,情况不太理想,照这样下去,恐怕得剖月复。

蓝获猛然站起,再也坐不住,对着手机那头说:“叫医师听!”

他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好几度。

汤舍抬眼,瞥瞅律师表哥难得的激动神情,听着他语气不太好——像是在威吓医师般地说了一串“母婴有丝毫闪失,大家法庭见”之类的话。

汤舍正想警告蓝获,律师失去理性乱说话要付的代价,绝对是一般人的两倍以上,就又听见这位律师以强硬的语气命令医师——

“现在,让我太太跟我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汤舍翻个白眼,甩甩钢笔。“威胁完医师,你居然还要为难孕妇——”

“拾心?拾心,是我。”蓝获对于汤舍的嗓音全然无觉,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机妻子虚弱的气声。“撑着点,拾心,我一会儿到,你别害怕,加油。我爱你,拾心——”

“这种时候情话绵绵,甜言蜜语,会让嫂子更恨你。”汤舍啪地盖上文件,起身赶人。“快滚,快滚,车子油门踩到底吧,免得你放完假,第一件案子得处理自己的离婚官司。”

“都签了吗?”蓝获结束通话,接过汤舍交回的文件,正在检视。

“你真想从头回顾一次这通奸离婚案子?”汤舍阻止蓝获浪费时间。“嫂子在医院面临难产,你不快赶过去,我下次大概得当你们的证人。”

蓝获收好文件,提起公事包,边走边说:“再有问题,我会请莫霏跟你联系——”

“关莫霏什么事?”汤舍惊讶大于疑问。怎么这些姓蓝的,都爱天外飞来一笔跟他提莫霏?

“只是顺道。”蓝获速移的步伐顿停,于挑高的门板前回头道:“莫霏住在尤里西斯街,离我家不远——”

“那又怎样?”汤舍不懂蓝获有何用意。该处理的事已了结得一清二白,扯什么莫霏!“我看起来像上瘾的人吗?”没头没脑地问。

“就是这样,我得走了。”蓝获也回答得如雾朦胧,或者,他没心思与表弟多谈,推开门板,他走出去。

“什么就是这样?”汤舍快快沉喃,收拾桌上的纸袋,空咖啡杯,忽而往门口跑,朝走廊上的背影喊道:“桃乐丝咖啡馆在哪里?”

“纸袋有店址。”蓝获忙着接听再次响起的手机,敷衍似地丢下话。“找不到问莫霏。”步伐越走越急,弯入过道小厅,消失在汤舍的视线所及,

低敛目光,瞅着手上纸袋,除了店名,其他文字小得像蚂蚁脚印!考验眼力吗?耍人!

汤舍揉绉纸袋,双眉也皱得跟纸袋差不多。

必上房门,他表情一变,摊开纸袋,往窗边走,打开落地门,到露台。露台确实青绿了些,少艳泽绮芳。可此分此秒,汤舍没心思管它红的绿的蓝的或紫的,他眼睛亮的,脚步大的,走在铺木宽廊,啪答啪答响,早忘了趾甲裂掉的痛,几乎是跑跳起来,冲向凭栏围墙前的高倍数天文望远镜。找个位子置妥纸袋,他兴致高昂地移动大炮镜头,调起焦距。好一会儿,汤舍严重怀疑自己濒临发疯,脑袋有问题,愚笨至极,开了一个宇宙黑洞,才这么干。是异想天开,要让那些蚂蚁脚印成为乱轨大行星?撞上他的心星,眼冒金星,头顶土星,月复烧火星,爆炸一个木星的yu/望引领吗?

推掉望远镜,他抓起纸袋,进屋去用简单方法找玄机的地址。

尤里西斯街是苹果花屿港区最长最复杂的交通干道,说它是路,它其实像河,支流密布,绕抱各号码头。其中,零号码头离莫霏住的双层楼房最近。莫霏总在清晨上班前,走那些当地人说的猫咪路子到码头散步或慢跑,顺道选买新鲜渔货。特定期间,航行邻近几个海域的商船运回海岛农场风味新酒,她就带上几瓶,奢侈地在早餐品啜佳酿配柠檬大龙虾。

今早,旭日沐浴在潮湿的空气里,六十三巷的夹道紫阳花凝了朝露,清风卷着薄雾,是新酒到货的日子。昨晚,码头商会的大萤幕广告了一整夜,此次限量极品浆果酒,单喝感受纯粹初恋心情,加在早餐咖啡里,镇日沉浸快感中。

很吸引人。莫霏想要这瓶酒,可惜她一早醒来出不了门。先是居家照护机构人员上门,花了她不少时间,接着好的手伤痛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她昨晚睡姿影响,还是今日湿气重,她伤未愈,后遗症已经找上她?

“Poppy,你在吗?Poppy,你门没关喔——Poppy——”

莫霏站在浴室镜台前,刚从充电座拿起电动牙刷,正要挤牙膏,连续几声叫唤阻断了她的动作。

放下牙刷,牙膏,莫霏歪头瞅望镜中的自己。无所谓,没关系,放松些。来人是她的好朋友,好姐妹,不更衣,不打理仪容,也不要紧。再说,她一手不方便,是伤患呢!

“Pop”轻快声调乍沉,消失。出现在浴室门外的,是一个短发女子,那发型像是自己剪的,以鬓左长右短,刘海也歪斜,怎么看怎么怪,怪得协调,倒是她现在全身肌肉筋骨神经下协调,僵定住,只剩一双大眼惊诧地眨动着。

“你……”好几秒过去,中断的嗓音不怎么顺畅地从她舌尖滑出。“Poppy,你的手受伤了。”莫霏转向门口,露出苦笑。“我受伤了,日京子——”与其说苦笑,她的表情比较像撒娇。

“我看得出来你受伤了。”日京子——这当然是假名,代称笔名。

莫霏的这位好朋友好姐妹是个作家,不卖座的那种,因此取了一个与苹果花屿第一望族“景”有点沾边的名字,希望吸取一些帝王气,期待未来前景光明灿烂。

“日京子——”莫霏对这位好朋友好姐妹既信任又依赖,在她面前从不掩饰原始的自己。“我这个样子很丑吗?”

“当然。”日京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很丑。”她才没办法把那遮挡莫霏半边的的医疗悬带,想像成造型奇特的项链呢。“Poppy——”摇着头,她踏进浴室,说:“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昨天早上还好好的啊……”

“人生时时有意外,我比大迈幸运一点。”右手抬到眼前,食指拇指做出半厘米距离,示意幸运的程度,莫霏笑得有些俏皮。

“大迈?”日京子愣了半秒。“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我没告诉你吗?”莫霏歪了歪头,回身拿牙膏,挤在电动牙刷刷头,一面抬眸瞄瞅镜中的日京子。

日京子瞪着美眸,在等她往下说。

她挤好牙膏,道:“大迈摔断腿,在祈祷医院住好几天了——”

“什么?”日京子大大震惊,呆顿好一阵,回过神。“给你。”双手抬伸,咚地在镜台上放置两只漂亮提袋。“Poppy,你自己喝,我去医院看那个衰鬼。”急急骤骤退离。

“日京子!你先别走——”莫霏喊道。她想要好姐妹协助她洗脸,化妆,更衣和梳发……一只手真的不太方便,她昨晚花了很多时间,直到午夜过后许久才上床休息。“日京子——-”她走出浴室,房间的隔门砰地一声,很快又来第二声,这下她追到起居问,日京子也消失了。

得像昨晚一样慢慢来了,也罢,老板放她伤假,她有的是时间自己来,毕竟她连居家照护都请离,是得练习,习惯慢慢来。

莫霏走回浴室,眨眸,对住日京子留下的礼物。“啊!”她低呼。这金色丝绸提袋绣了红的紫的绿的浆果图案,是今早入港的限量极品新酒!日京子去排队了,一买两瓶,真是她的好姐妹!

“日京子,我爱你!”莫霏欢叫一声,拿出提袋里的酒,吻了吻。

“你在干什么?”

莫霏唇贴着酒瓶,凝定着。

“你在干什么?”忽响的嗓音,不是日京子,不是她电视忘记关,是男人沉嗄的低音。

莫霏瞳眸微慢地流转,眯向大镜,镜中无影,她才急转身。

“早安,打扰了。”那男人站在门外斜角,镜子反射的盲点,像是故意,或——礼貌?不对,有礼貌的人不会擅闯他人住处。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质问。

“我要按电铃时,正好碰上居家照护人员,她说莫霏在楼上,门没锁。”意思是有人请他自行进屋。他解释得顺口自然。“我听到这边有声音,才贸然进来,请问莫霏她——”嗓音岔了调。他看着眼前女子绑吊着一边手臂。“你——”双目一寸寸染泛惊讶地扩大,瞠瞪,舌头犹若吞下了肚,瞬间说不出话来。

汤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站在浴室里的女人是莫霏,抑或是他在零号码头新酒试饮,多喝了几杯,醉了,眼花看错?不,汤舍摇头晃脑。他的酒量好得很,不会认错。是她的模样。很奇怪,跟他昨天,前天看到的她差太多,并非丑了,平心而论,她没有化妆,美颜更多清灵气质,眼尾飞翘,目光朗朗,就她头上发问的圆果子很诡异。

“苹果花屿的苹果树不结果,原来都结你头上。”他好不容易找回嗓音,竟耍起嘴皮。

“你自以为很有幽默感?”莫霏面对男人的怪表情,心头窘闷,旋回身,放下酒瓶,对着镜子说:“这是发卷。”抓下一个他说的果,丢向镜子里的半张脸男人。

汤舍挪移身形,不偏不斜,像一帧裱框里的军人,直挻挻正站门中。“你是直发!”他进浴室,睇着莫霏摘下圆果子的地方,弯曲成一条葫芦藤。

“你以为女人妩媚的波浪发都是天生的?”莫霏好笑地看着镜中男人的蠢样。

“孟设计师不是有一头波浪长卷发——”

“我没见过千瑰用这种东西。”汤舍更加靠近莫霏背后,探手碰触她的发,灵巧地剥取一颗圆果子。

“你这是干什么?”莫霏敏感地旋身瞪他。

汤舍也吓了一跳。“抱歉。”他举高双手投降,长指仍捏着她的发卷球,眼睛瞟来瞟去,一下看天花板,一下往地板乜斜,眄过镜中腰身纤细的背影,视线拉回现实中,定在她胸月复,像在关注她的伤。

莫霏对他这样目光如苍蝇乱飞的行为,感到不自在,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你没穿内衣。”这一句,很糟糕。

很糟糕,且下流。他注意着不该细看的地方。她的T恤很惹眼,像宣纸,上头笔墨朱砂画了一只休憩的鹿,鹿背停栖两只鸟,鹿角分岐若树枝,枝头桃红花开,开遍她胸口,其中一朵缀在她没被医疗悬带遮挡的ru/房,绽得栩栩如生而立体,花蕊柱头圆巧如珠。

“你没穿内衣。”汤舍死盯那朵格外生动的小花儿,像个变态重复着同一句话。“你没穿内衣——”

“你要穿的话,我可以借你。”莫霏回过身,面对镜子。“你应该试试一整天穿钢丝的滋味。”镜中,她脸红着,却是怒大于羞。“最好加上一只手月兑臼骨折!”很不甘心,她偏首瞪他,手抓牙膏朝他一挤。

白色物体像鸟屎,喷贴在脸颊,汤舍一凛,伸手抹了把,凉意扩散开来。

“还没刷牙的话,我连新牙刷都有。”莫霏别开脸庞,拿起电动牙刷,迳自刷起牙。

这是什么疯狂早晨?他像是寻找松露的猪,直闯她的屋子,看到最不设防的她,犹如把她连根刨起。

汤舍张开大掌,盯着满手牙膏。“你昨天突然到我的住处找我,我也觉得很糗——”

“我没有觉得很糗。”莫霏撇过头来,嘴里含着转动的牙刷,声音抖得厉害。

“我为什么要觉得很糗?”这句话听起来就是情绪激动。

汤舍继续发表高论。“因为你是双面人,而且你被我发现你是双面人。”

莫霏眯细美眸,徐缓挪转头颅,关掉电动牙刷,启动冲牙机,冲牙漱口完毕,再回身,姿态高雅端正,面对着汤舍。“汤大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语气是昨天那个穿套装的莫霏,但,看着她头上的圆果子,他就笑了。“我误会什么了?你就是双面人。”哈哈笑出声,他十足挑衅地说:“这样算不算毁谤?还是侮辱?你要不要告我?”

“我说。”莫霏优雅地昂起洁腻的下巴,一脸甜美热情地笑开。“汤大师,你误会深了,我其实不是双面人——”

“嗯?”汤舍应得同意又像不同意。“那你是什么人?跟男人一样,爱与性能分开谈的不是人吗?”他再次垂眸,瞅着好胸前那朵生动小花儿。

莫霏保持笑容,沉吟着。“嗯——不是人……”她抬起健康的右手,悠徐地拆着发卷球,一颗一颗,递给他,直到他满手“果”,她说:“汤大师,我比爱与性分开谈的不是人更厉害——我是多面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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