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的手伸向他的佩枪,但没有把枪拔出来。
鲍力猛扯缰绳策马离开,斯皮跟着掉转马头。
“我有没有告诉你,她泼辣又尖刻?”鲍力大声说。“但是她会求我的,她会当着全镇人的面求我。你等着看吧!”
依莎没有听到斯皮的回答,鲍力的笑声淹没了他的回答。她在门阶上站了几分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然后鼓起勇气准备面对道格。
她宁愿继续站在原地,但道格另有想法。她没有听到开门声,但感觉到自己被往后拖进门裹。即使隔着填塞物,她仍然能感觉他的手像老虎钳似地紧握着她的腰。幸好她还记得在扔下步枪前把它上保险栓。
道格在步枪落地前接住了它,他用脚关上门,把她转过来面对他,然后才放开她。
她腰部的填塞物掉落地面,她用脚把它踢到旁边去。她已经决定了要采取哪一种因应之道。从他的眼神来看,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由于她唯一的防御不是撤退就是进攻,所以她选择了后者。
她决定先发制人。她往前一步,双手插腰,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听我说,柯先生。如果你出去了,那么你势必得设法射杀他们两个,他们之中的一个有可能杀了你。请问到时派克和我会在哪裹?鲍力有许多朋友,记得吗?
如果你杀了他,他们一定会来找他,到时我们一边要对抗二十几个人,一边还要设法保护一个婴儿。我的枪法很准,我猜你的枪法也不错。但我也很实际,我们不可能在中弹身亡前杀光他们全部。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她猜他没听懂。
“如果他再来,你不可以再出去跟他说话。”他说。
“我早就知道你对这件事会很固执。”
“你骗我,我要你保证再也不对我说谎。”
“瞧你做的好事,你把宝宝吵醒了。你去哄他。”
“在你答应我之前,我们谁也别想离开原地一步。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派克生病时有多么恐慌?可恶!依莎,如果你再对我说谎──”
“如果说谎能保住你的命,我还会说。我们现在应该庆祝,而不是吵架。你没有听到鲍方说的话吗?他终于要离开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我还在等。”
“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谎骗你了。失陪了,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我去。”
派克需要的只是干爽;道格一替他换好尿布,他就立刻睡着了。
道格没办法把斯皮赶出脑海。道格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会是远比鲍力更危险的威胁。
依莎注意到道格在晚餐时有多么安静。
“你在想什么?”她问。
“斯皮。”他回答。“鲍力新雇的手下远比鲍力来得令我担心。”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鲍力残酷又无情。”
“他也很懦弱。”
“你怎么知道?”
“他专门欺负女人,所以找知道。既然知道了他最大的缺点是什么,除去他就不难。”
“他的缺点多得数不清,但你还是不能杀他,否则你会在监牢裹度过余生……甚或是被吊死,但愿上帝不容这样的事发生。”
“我不会杀死他。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令他生不如死的办法来对付他。我也很期待他遭受报应的那一天来临。”
“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你就知道。”
“合法吗?”
他耸耸肩。“不知道鲍力还雇了多少新的手下。”
“你指的是斯皮那种人吗?”
他点头。“既然鲍力都那么好心地告诉我们,他派了人手监视牧场,我若不夜夜上山偷听他们的谈话,岂不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有那个必要吗?”
“有,绝对必要。”他坚持。“派克就快满八周大了,席医生说他到时就强壮得能够迁移了。”
“席医生也说过十周更好。”
“派克的体重有没有增加?”
“当然有。”
道格不相信。“每次抱他,我都体会到他有多么脆弱娇小。我不觉得他有比以前重。”
“你忘了你有多大吗?难怪你不觉得他有比较重。他虽然一天比一天强壮,但在寒冷的夜晚抱他到户外仍嫌太快。”
“我们可能不得不冒险。”
“我不要把他置于险境。”
“留在这裹就不危险吗?”
“我现在真的不想谈这件事。”
“真遗憾。”他粗声恶气地道。“我们现在非谈不可。你必须听从理智。我的兄弟会帮忙保护你和派克,我们最好趁鲍力不在时离开。我会先确定他真的离开了镇上……”
她拚命摇头。“派克大小,还不能抱到户外去。”
“如果医生认为我们应该冒那个险,你愿意讲道理吗?”
她考虑了好久才同意。“只要你不替他改变心意就可以。不要尝试说服他变卦,道格。”
他点头同意。“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裹以后要做什么?”
她还没有对未来拿定主意。她可以回芝加哥在孤儿院教书,或是留在甜溪镇在镇上或利底镇附近找一份教书的工作。
她对未来并不感到恐惧,令她心痛不舍的是必须忘记过去。但她是个注重实际的人,她知道她必须离开牧场,因为她已故的丈夫坚持把他们的家建立在这个安全堪虑的地点,洪水迟早会把小木屋冲走。
是的,她知道她非搬家不可,但收拾行李一走了之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失败者。
这块土地和这片家园是派克梦想的实现,他为了保护家园而送掉性命,她怎么能弃他的梦想于不顾呢?
道格不会了解她心中的苦,她也不想解释给他听。
“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你迟早得面对未来。”
她在桌边站起来,快步走进厨房。
“鲍力要离开了,我还有时间做决定。”她在厨房裹说。
“你没有时间了,除非你笨到去相信那个混蛋的话。”
“你喜不喜欢蛋糕?我想烤个蛋糕,你从镇上回来时可以吃一点。”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必须面对事实而不是烘焙。”
她拉开布帘以便看到他。
“我现在想要烘焙。”她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说。“我在烘焙时心中的难题通常都能迎刃而解。你到底喜不喜欢蛋糕?”
她看起来一肚子火,好象他敢说不喜欢,她就会气得拿枪轰掉他的脑袋。他死心了,不再尝试跟她讲道理。
“当然喜欢。”他说。
道格在几分钟后离开牧场。他先去察看了鲍力的监视哨,然后才到镇上去。他直到半夜才抵达席医生家。
医生已经在厨房的桌子边等着他,一手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另一手握着手枪。
“你今天到得比较晚。”医生说。“坐下来,我给你一杯热咖啡。宝宝最近好吗?”
道格拉出椅子,跨坐具上,然后告诉医生不必麻烦替他倒咖啡了。
“派克很好;但依莎前两天得了感冒,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万一宝宝传染到感冒,我们该怎么办?”
“注意保暖……”
“这一点我们一直很注意。我们还有什么能做?万一他发烧了呢?”
“道格,对我粗声恶气力有用。宝宝太小,不能吃药,我们只能祈祷上一帝保佑他没病没痛。”
“我想要把他们两个弄出那个她称之为家的死亡陷阱。如果我非常小心,我能不能……”
席医生摇头打断道格的话。
“宝宝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因为他是不足月的早产儿。”医生说。“你知不知道夜裹抱他到户外无异是蔑视命运?何况你想要带他们母子去哪裹?鲍力会搜遍甜溪镇的每寸土地找寻他们。你不会想冒险去利底镇,因为你不知道哪些人是受制于鲍力的。我知道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件事。鲍力在利底镇也有朋友,一定会有人听说你们到达。然后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我猜的不会错,那样做太危险了。”
道格的头痛了起来。“真伤脑筋!”他咕哝。
“依莎急于离开吗?”
道格摇头。“她知道她非离开不可,但就是不肯谈她的未来。她一直在拖延,真他妈的令人泄气。”
“我知道。”席医生说。“我还有坏消息要告诉你。鲍力不知从哪裹雇来一个新助手,那家伙名叫斯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我四处打听了一下,听说斯皮是鲍力有次在回达科塔州老家的途中结识的。对了,鲍力明天早晨就要离开了。我听到他告诉古杰伯,他不在时由斯皮负责。”
医生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镇上没有人怀疑依莎得到了援助。时间站在你们那一边,因为你们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把宝宝养胖,使他在鲍力回来前变得健壮些。”
“你跟我说过宝宝八周大时就可以移动。”
“我也跟你说过十周会更好。”
“如果我能现在找到援助──”
“深思孰虑一下,孩子。你不想使依莎和她儿子身陷战场,对不对?”
道格点头。
“对,你当然不想。往好的一面想吧!”席医生建议。
道格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席医生视若无睹地径自往下说:“你这七个多星期来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一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再多撑几天,然后你可以搬救兵把依莎母子弄出那裹。基本上,我仍然不赞成夜裹抱宝宝到户外,但他的体重越重,生存的机率也越大。鲍力不在,事情应该容易得多。你瞧,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才怪!”
席医生格格低笑。“她打动了你,对不对,孩子?”
道格耸耸肩但不发一言。
“我看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你在考虑要不要爱上我们的依莎吗?”
“没有。”道格坚决否认。
他没有说谎,因为他不是在考虑要不要爱上她,而是已经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