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漠与堂玄月快速赶回“堂门”时,远远地即见曹武倚在大门口引颈企望着萧漠归来。
打从萧漠与堂玄月上云穹山不到半个时辰,忧心萧漠会遭遇不测的曹武便守在门口等待,等候的时间愈长,曹武愈觉心神不宁,不断在脑海中想像着堂玄月会使尽镑种卑劣的手段残害萧漠。
在曹武脑海中,萧漠不是身中剧毒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便是身中剧毒,被狠心的堂玄月丢进山坳喂狼;再不然便是萧漠身中剧毒,还功力尽失,任堂玄月宰割。不论是哪一种猜想,皆教曹武胆颤心惊,现下好不容易见到萧漠平安归来,曹武总算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早跟你说了门主不会有事的,『堂门』可没有人会做出弑杀门主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出来察看的德叔见萧漠和堂玄月平安归来,凉凉说道。曹武的担忧看在他眼里,实在可笑得很。
曹武面部表情紧绷,不理会德叔。在他眼里,“堂门”专走旁门左道,不是他该与之为伍的人,他能不与对方交谈就尽量不交谈。
“啧!”德叔老迈却精明的双眼看出曹武对他们的不苟同,冷哼了声。曹武不喜欢他们,不会以为他们就喜欢他吧?
“不过门主和堂玄月上云穹山找木材,怎么会空手而返呢?一定有事发生。”德叔发现萧漠与堂玄月骑乘的马背上并未出现木材踪影,遂低喃道。
经德叔这么一说,曹武这才发现不对劲之处。他神色紧张,看着萧漠与堂玄月快马加鞭地奔驰到他们面前来。
萧漠一回到“堂门”大门前,即俐落下马。
“堡主,出了什么事吗?”曹武上前牵住马缰,关心地询问。在他心中,萧漠永远是“萧家堡”堡主,与“堂门”并无关联。
“进去再说。”萧漠示意,曹武马上意会,不再追问。
相较萧漠的气定神闲,堂玄月则一脸兴奋地跃下马背,恨不得大声告诉德叔,冰蝉出现在云穹山一事。可是萧漠一句“进去再说”,让她硬是将到了口的兴奋咽下。她站在萧漠身后,偷偷对德叔挤眉弄眼,暗示他有天大的好事发生了。
德叔接收到她传来的暗示,不动声色地对她微微颔首,跟着萧漠一块儿进到大厅去。
德婶听见他和堂玄月自云穹山归来,亦由厨房匆匆赶到大厅来。
萧漠进到大厅首座坐定,目光扫过下方难掩兴奋的堂玄月、一脸莫测高深的德叔、满脸疑问的德婶,以及急于知晓前因后果的曹武。
“据说云穹山出现了冰蝉。”萧漠以坚定的语气丢下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一直犹豫着何时要带着“百毒秘传”离开,一直在想是该将“堂门”门主之位归还给堂玄月了,然后,他在心中坚定地告诉自己,待将“堂门”损坏的大门修复,将是他离去之时。
岂知今日上山,竟会遇到“唐门”弟子,且从中得知了冰蝉出现的消息。这事打乱了他原定的计划,他可以预料为了抢夺冰蝉,“堂门”和“唐门”会陷入一场混战,不用大脑想即知,人多势众的“唐门”无须半天功夫,即可灭了“堂门”。
依照堂玄月与德叔、德婶的性情及对“唐门”的积恨,他们会选择荣耀地死去,也不愿屈服于“唐门”之下。他不愿见他们死去,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下,与他们共同面对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冰蝉出现在咱们的云穹山?真是太好了!咱们马上去找出它来!”德叔听见冰蝉出现,心下大喜。
“好!我去做个准备,就可以上山了!”德婶同样喜上眉梢,开始盘算抓冰蝉需要哪些工具,以免十指被冰冻。带几双竹筷好了,既简单又方便,绝对能将冰蝉手到擒来!
“德叔、德婶,咱们的动作得加快,『唐门』的人早就知道冰蝉出现了,若不是我和门主今儿个在山上和他们碰个正着,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威胁加利诱才晓得冰蝉就出现在咱们山上,咱们真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堂玄月娇声催促,要德叔、德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他们抢输“唐门”,那么一切都完了。
“什么?!『唐门』竟然已经知道了?咱们千万不能输!”一听见“唐门”早他们一步先行知道冰蝉出现,且还狂妄地到他们的山头找冰蝉,这口气德叔说什么都无法咽下,德婶亦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堡主,咱们眼下要怎么做?”相较于他们三人的同仇敌忾与混乱,曹武冷静地扬高声儿请示萧漠,也是要兴奋的“堂门”三人知道,不管怎么样,现下的“堂门”是堡主作主,可不是“堂门”三人说要上山就上山的。
堂玄月、德叔和德婶经曹武这么一提,三人的兴奋之情方稍微冷却下来。他们都忘了,该先行请示萧漠准许。于是三人的双眼皆满怀期待地看着萧漠,等他下达指令。
“曹武,你立即快马加鞭赶回『萧家堡』,调派三队护卫赶过来。另外,告诉李总管,加强堡内守备,以防有人图谋不轨,乘机偷袭。”萧漠沉着地吩咐曹武。
“可是堡主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属下担心……”曹武欲言又止,忧心真正图谋不轨的人就在此处。
“有德叔、德婶及堂玄月保护我,不会有事。你即刻出发。”萧漠知晓曹武无法信任“堂门”中人,因此故意表明他们会保护他这个门主,要曹武别再迟疑,“唐门”才是他们该留心的敌人。
“是,堡主。”曹武不敢再对萧漠的命令有所质疑,锐利的眼眸扫视过“堂门”三人,警告他们最好尽到保护堡主的责任,倘若堡主有丝毫损伤,他绝对会让“堂门”三人付出代价!狠狠瞪过他们三人后,他马上遵照萧漠的吩咐,立即出发回“萧家堡”。
堂玄月接收到曹武无礼且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趁着萧漠没看见时,对远离的曹武扮了个鬼脸。这个曹武防他们当防杀手一样,好似只消他一背过身去,他们就会马上毒死萧漠似的。要知道,炼制毒药挺费时间的,他们可不会随便浪费毒药。
“门主,咱们是否要立即上山?”德婶跃跃欲试,心里想的尽是要早点得到冰蝉。
“今晚不上云穹山。”萧漠摇头,一句“不上山”浇熄了堂玄月等人眸底的企盼。
“敢问门主,为何今晚不上山?”堂玄月怎么也想不到,萧漠竟会作出不上山的决定。他可明白冰蝉对他们有多重要?冰蝉不是普通毒物,是所有用毒之人都觊觎的至宝哪!
“门主您若是累了,可以留在门中休息,让属下三人上山寻找冰蝉就成了。”德叔推测萧漠和堂玄月上山,中途又和“唐门”大打出手,兴许是烦腻了,不愿再上山,也是不了解冰蝉对他们的重要性,才会作出如此决定。
一旁的德婶与堂玄月点头如捣蒜,一点儿都不介意萧漠留在“堂门”,不陪他们上山抓冰蝉。
“这么说吧,现下在场的『堂门』人共有多少?”萧漠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
“包括您在内,共有四人。”堂玄月不懂他为何要问蠢问题,他应当很清楚目前仅有四人不是吗?
德叔与德婶面面相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问一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倘若我们不做任何准备就上云穹山,遇到同样上山寻找冰蝉的『唐门』,起了正面冲突,你们会怎么做?”萧漠再问。
“当然是毒得他们哭爹喊娘啊!”堂玄月理所当然地回道。
“不错,我们会毒得他们再也不敢上云穹山,贪图属于我们的冰蝉!”德叔附和着。
“那个『唐门』根本就不足挂齿!”德婶冷哼了声,未将“唐门”放在眼里。
“你们说,经过下午的正面冲突后,『唐门』会再派多少人上山?”萧漠看着他们轻问。
“谁晓得。”堂玄月耸了耸肩,她又不是那个“唐门”里的倒霉门徒,岂会知道他们会再派多少人上山。
德叔与德婶同样没答案,他们看着萧漠,不认为提出问题的他会有答案,除非他是“唐门”派来的细作,否则他不可能知道。
“他们会派出比咱们还要多更多的人上山寻找冰蝉及对付我们。敌众我寡,饶是你们的毒术再厉害,也无法同时应付那么多人。”萧漠要他们认清事实,别再作着毒遍天下无敌手的美丽幻梦。
“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们的山上带走冰蝉?”堂玄月气忿得双手环胸。她可不管“唐门”会派出多少人来对付他们,总而言之,冰蝉是属于他们的,绝不能让“唐门”夺取!
“若将冰蝉拱手让出,日后咱们死了,也没脸到黄泉见老祖宗了!”德叔和德婶宁可和“唐门”拚了,也不愿当缩头乌龟缩在门里,什么事都不做。
“我并没有要让出冰蝉的意思,只是希望把握住今晚的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明日一早再上山寻找冰蝉。”萧漠要他们先别急着气恼,也别意气用事地要和“唐门”一决生死,先听他将计划讲完。
“明日?那么我们岂不是又要晚『唐门』一步?”晚一刻钟都像是要了她的命,堂玄月实在无法拖到明儿个清早再上山。
“门主,你可能不晓得冰蝉对我们有多重要,我们非得到它不可哪!”德叔一颗心如滚水般沸腾,怎知萧漠竟还慢条斯理的,简直是要急死人。
“我明白冰蝉对你们的重要性,我也不希望冰蝉落入『唐门』手中,但是你们的性命比冰蝉更重要。”萧漠说出他的想法,他不愿见他们三人为了得到冰蝉,豁出性命不要,甚至最后冰蝉依旧落入“唐门”之手,那他们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萧漠一句“你们的性命比冰蝉更重要”,使得堂玄月及德叔、德婶感动不已。本来萧漠对他们而言是可有可无的门主,他们表面上尊敬他,实际上并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却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看重他们的性命,他就像真正的门主般关怀他们,使他们对萧漠有了不同的了解。
“有了周全的准备,才不会发生一得到冰蝉就死在『唐门』手中的惨事。本门的门徒已经够少了,你们若都死了,将来谁来荣耀本门?难道你们没想过,如此一来,『唐门』的气焰将会更加张狂?”萧漠说出他们最害怕的事,来让他们打消今晚就仓促上山的念头。
他们要以四胜多,就得事先计划好一旦遇上“唐门”的人时,该有怎样的行动,如此才不会枉丢性命。
“我们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堂玄月吓坏了,一想到假如事情真被萧漠料中,失去了他们,“堂门”就仅剩远嫁的堂玄星、堂玄辰,根本就没人可以再牵制“唐门”,那“唐门”该会有多得意?
不成!不成!如此她就算是死了,也无法瞑目!
“明日若与『唐门』人狭路相逢,由我在明,你们在暗攻其不备,相信以我的风电雷驰八十一路掌法加上你们的毒门功夫,绝对会让他们尝尽苦头的。”萧漠说着他的计划。他的目标明显,就算“唐门”的人动手,也会先针对他,而他会尽其所能,不让堂玄月、德叔与德婶受到伤害。
“是,门主。”堂玄月与德叔、德婶三人异口同声地同意他的计划。
“可恨的『唐门』!明日他们就会知道谁的毒技才厉害!”德叔恨得牙痒痒的。
“咱们今晚好好将毒物准备齐全,明天上山,绝对要让他们好看,我瞧日后还会有谁敢瞧轻咱们!”德婶的火气也不小。
“就这么做!”德叔和德婶向萧漠告退,马上回房准备明日上山所有需要用的物品。
两夫妻离开后,堂玄月望着萧漠,并不急着离开,心里瞬间涌现许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萧漠轻声问。
“你为何要帮我们?”话一出口,堂玄月才明白原来她对他存有疑虑。虽然今天他出手救她,也帮她对付“唐门”弟子,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悬系在“萧家堡”,正如他对“堂门”而言是可有可无,“堂门”对他而言亦是如此。
可是对她就不一样了,他对她而言并非可有可无,经过今日和“唐门”的一战,她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这份喜欢应当是她当他的假新娘,与他在洞房花烛夜交手时发生的,但他呢?出手帮她是基于他是门主,得照顾属下,抑或是他也有点喜欢她?她的心渴望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偏又害怕那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怕得不敢问出口。
“为何不?我是门主不是吗?”萧漠理所当然地回道。
“是啊,你是门主……”堂玄月低喃,她猜得果然没错,他出手相助全因为他是门主,别无其他。她试图忽略笼罩在心头的失望。
萧漠见她似乎被什么事所困扰,垂下了纤瘦的双肩,小脸也怅然若失,他得握紧双拳,方能忍下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强烈渴望。
他绝不能顺从心里的渴望,否则不就成了倚仗自己是门主的身分,身为属下的她不能拒绝而恣意唐突她的无耻之徒?
他不能那样待她,否则别说是她会瞧不起他,连他都会唾弃自己。是以,他始终待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地方,以免克制不了对她的欲念。
“别为冰蝉的事操心,注定属于你们的就会属于你们,别人夺不去。”萧漠猜想她是为了找冰蝉一事而心烦意乱,安慰她别想太多。
“可不是。”萧漠的话像是点中了她的穴道,让她怔怔然,深思着。
她能不能将这句话也套用到他身上?假如他属于她,任谁也夺不去,只是啊只是,他永远都不会了解她的心。这个时候,她居然怀念起他叫她肉包子时带着浓浓笑意的语调。
老天爷!她疯了不成?
“那……我去准备明日上山所需要的毒蜂兵团了。门主,你早点休息。”她恋恋不舍、欲走还留,很想继续与他独处,就算不晓得要和他说什么,仅仅是看着他,也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事。
“去吧。”萧漠的双眸痴恋地胶着在她身上,很想多留她一会儿,却是找不到理由留下她,唯有放她离去。
两人写满不愿分离的眼眸于半空中交会,痴痴缠缠,心里的话已堆积成塔,依然无法说出口。
一声轻叹伴随着一声轻喟,堂玄月满月复愁肠地背过身去,踱步离开。
在堂玄月没看见时,萧漠的眼眸里盛满万缕情丝,自认波澜不兴的心湖早已波涛汹涌,再也无法恢复寂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