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送神、批符换旧,岁暮时节又一春。
不论有钱没钱,家家户户全都忙着张罗年货,有始有终也算是讨个好兆头。
必家自然也不例外,下人们全都为了迎接新年而忙碌。
除夕,却不是团圆夜。
算一算,少爷和少女乃女乃离家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那么,小草也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了,然而这秘密,就连同房的秋蓉都没发现。
瘦小的身形丝毫不因怀孕多长一点儿肉,小草维一的变化只在那渐渐微隆的月复部——她小心翼翼地揭开那一层又一层的布条。
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她才得以舒解……
在腰部裹上布条和厚厚的冬衣,将她怀孕的真相望权掩盖住了。整天缠着布条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但她也无计可施了。
十六岁的小草,什么都不懂,相思之苦无人可倾诉、怀孕之事更没人可教导她,她只能以泪洗面,无助的看着自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这几个也来,小草在关家依然辛勤。该她做的事一件也少不了,要不就提着装满水的桶子来来回回,要不就洗衣抹地样样是粗活,小草单薄瘦弱的身子不时这儿酸那儿痛的。说也奇怪,这孩子还是好端端待在她肚子里,像是跟定了她这个妈——
她怀的是关家骨肉,或许是关家祖先在冥冥中保佑这孩子吧!
“嗯,有半年了吧,怎么还不见轼风捎来好消息呢?”
“哎呀,夫人你甭着急;才半年嘛!”
“我日盼夜盼就盼这一天啊!必家有后,我也好向老爷交代,彩凤,这教我怎么不急,我可急坏了。”
“夫人,你放心,就凭咱们关家祖上有德,少女乃女乃一脸的福气相,包准一举得男,这关家要想开枝散叶,指日可持!”
“说的好,说的好。”彩凤这番话可教关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随待在侧的小草看着盼孙心切的关夫人,只能泪往肚里吞。
必夫人若知道她怀了他们关家的骨肉,是否也会开心呢?或者会认为身分低残的她压根就没资格生下关家子孙?
但,隐瞒真相事情就能解决吗?
“少爷,小草该怎么办?”夜深人静,小草不知已哭湿枕头多少回了。
“小草就快瞒不住了,就快瞒不住了呀……”
她抚着自己被窝里隆起的月复部。“孩子愈来愈大了,迟早会被发现的……”
“小草好怕……”她咬着被子不让哭声发出。“小草不知道该怎么生孩子,小草什么都不会……少爷,小草好怕呀,你快回来看看小草吧,小草已经撑不下去了……”
必轼风带着小草不悔的似水柔情,飘洋过海,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留下了这么道难题……
倘若爱情真有苦果,也该由两人共同承受。
可怜的小草,却只能孤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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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臭丫头,你犯贱呀,一大清早的就讨骂。”
阿银凶巴巴的跑来,一脚踹掉小草手中的扫把。
“银……银姐姐,小草不知哪儿做错了……”小草畏缩的望着已平躺在地的扫把。
“大年初一的,你想把关家一年的福气全扫出门呀?我就说你这臭丫头没安好心!”
“我……我不知道有这规矩……”她只是单纯的做她该做的事而已。
“像你这种蠢蛋,只怕连天塌了都不知道。”阿银哼声,嘴坏的毛病又犯了。“你呀,哪儿凉快哪儿去吧,这年才开始,有你待着只怕会触关家霉头呢!”
穿戴整齐的阿银正准备出门。“哟,倒忘了你就因为无依无靠才来到关家做下人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扫地,我看你不如去替你婆婆扫扫墓——啧,大年初一扫墓,晦气呀!”
她扔下嘲笑便走人了。这场面一天总得发生几回,小草也习惯了,默默抬起扫把拿去放好。
大年初一,依关家的规矩不在这天拜年,关夫人让下人们回家去过节。当然,也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就像小草。
必夫人和彩凤正巧走了出来,似乎也打算出门。
“小草,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想不想跟咱们上圣安宫拜神呢?”关夫人见她独自一人便顺口问问。
圣安宫是这一带最大的庙宇,每年初一,善男信女纷纷涌入,香火鼎盛。
“既然夫人都说了,就一道去吧!到庙里给菩萨上柱香,求个平安。”彩凤也笑眯眯的催她。
是啊,她得求菩萨保佑她的少爷平安、保佑她肚里的孩子平安。“多谢夫人。”小草欢喜的点头甜甜微笑。
必夫人含笑望着这小女孩。小草实在是很乖巧,上回永胜行的亲事虽说不成,日后她也得替这孩子找个好人家。
圣安宫,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彩凤忙着伺候关大人上贡品、添香油钱。来来往往的进香客,挨肩擦背,小草紧紧贴在彩风后头,就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咦,彩凤,这么巧呀?”
“是呀,陪我家夫人来拜神……”关夫人正虔诚上香,彩风也不便打扰,便想和遇上的熟人闲聊几句。
她调头对身后的小草说:“来,这香你拿着,自个儿去拜神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小草点点头,接过香便慢慢穿越人群而过。
“这女孩是——她不就是哑婆婆捡来的那孩子吗?”
这名巧遇的熟人,正是当年及时抢救仍在襁褓中小草一命的接生婆——刘婶。
“就是呀,这孩子又乖又勤快,我带地进关家,总算是没让我丢面子。”
也不知刘婶有没有听她说话,怎么老伸着长长的脖子?彩凤疑惑地问:“瞧啥?”
“瞧那孩子啊!”刘婶精明的眼闪着异样。“这孩子真的乖呀?”
“当然喽,给我当女儿我都愿意。”彩凤是打心里喜欢小草的。
刘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她要是你女儿,我看你得发愁了。”
“怎么说?”
“那孩子肚里有了种。”刘婶此话一出,差点没吓死彩凤。
“你……你别胡说,小草这才十七。还是待嫁闺女,你随口一句可会坏了那孩子的名节呀!”
“啧,我会胡说?我看她走路的模样就知道啦!”刘婶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从我刘婶手中接生过的婴儿数都数不清了,我瞧过的孕妇比你吃的米还多呀!”
刘婶说是斩钉截铁。“那孩子清瘦,能藏肚子,她要有心隐瞒,旁人自然是着不出来——嗯,只怕有八、七个月了。”
“怎……怎么会呢?”彩凤也想不去相信,但刘婶偏又说的这么笃定。“小草平日很少出门,不太可能在外头结识男人——哎呀,你这一说我人都慌了。”
“别慌,别慌,一会儿回去找那孩子问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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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安宫返回关家,接着服侍关夫人吃完中饭。
“没事了,你也去歇着吧!”正要回房小憩的关夫人对小草说。
难得冷清的关家,今天显得格外安静,小草收拾完毕也回到自己房间。
秋蓉天没亮就急着回家去了,所以只剩下她一人。有家人等候的感觉真好,小草羡慕之余一阵寂寞涌上心头。
总会在寂寞时不知不觉地抚着月复部,仿佛这么做就能贴近远方的少爷一些。
冷不防地响起开门声,她赶紧放开手。“彩嫂,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我去做……”
“小草,你真是糊涂呀!”彩凤一口打断她,紧皱的眉都快打结。
彩凤旋即调头锁门,仿佛很谨慎、很小心的。
“怎么了?”小草不解的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彩凤一脸的微愠。
小草怔住了,这是彩凤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彩嫂,是不小草做错了什么……”
“把衣服月兑了!“彩凤厉声的喝道。
小草顿时脸色大变。“做……做什么?”
“叫你月兑就月兑!”彩凤实在沉不住气了,上前扯她衣扣。
“不……不要……”小草慌忙缩着身,不让彩凤得手。“彩嫂,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为什么不要?那儿藏了你的秘密吗?”
彩凤已扯开她厚重的外衣,覆盖着上衣的月复部隐约可见微隆。
小草花容失色。“不,不,不!”
彩凤硬是伸手,一掀……
简直不敢相信!那隆起的月复部裹着一层又一层布条,触目惊心。
“小草,原来你真的是……”彩凤多么希望是刘婶看走眼,但眼前的事实已清楚道尽一切。
惊慌的小草白着一张脸,无助的揪着自己衣服,不知所措……
“你太糊涂了!”彩凤又气又难过。她是真关心小草才会发脾气,一个未出嫁的女孩有了身孕,这要让人知道了,怎么抬得起头呀?
“彩嫂……”小草像个受惊的孩子,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默默流泪。
“那男人是谁?”彩凤挑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小草却是摇头连连。
“你不说?不说肚里的孩子怎么办?任他一天一天的大吗?”彩凤焦急不已。
小草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那男人干的好事,总得出面负责吧!你这么护着他是你自己傻!”彩凤见她如此固执,更是怒不可遏。
她发怒,是替小草不值呀!“你这身清白都给他糟蹋了,他不负责成吗?天底下岂有这等便宜事?”
小草只是木然地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你让坏人给强了去?”彩凤倒忘了还有这可能性。
“不,不是这样的……”
“那到底是怎样?你不能啥都不说!”彩凤感觉的出小草在掩护那男人,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
“小草,你才十七岁,你肚子这孩子将来又该如何处置?唉,算了,算了,远的就先不说了,咱们说说近的——过不了多久你肚子就藏不住了,到那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有了身孕,你说你要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摇头。
“你光说不知道问题不能解决嘛!”彩凤可恼了。
究竟是哪个男人毁了小草的清白,那天杀的要是有心负责,小草也不至于忙着藏肚子,更甭说像现在这样毫无主张了。
“小草,你别怕,彩嫂替你出头。”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小草没爹没娘的,只有她能帮小草讨公道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他落的种他就该负责。告诉我是哪家男人,我找他说去。”
“我……”小草艰难的望着彩凤无言以对。
“你就说呀!”
“我……我……”小草掩面哭泣。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啊!彩嫂,你就别通我了,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彩凤见她这模样,心疼又心急,忍不住叹息。“你不说,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这事不能就这么任它搁着,等小草的肚子大到无法掩饰那天,连夫人都会知道的——对了,怎么忘了夫人呢?
“我替你出头或许还不够分量,我想有关夫人就不成问题了。”彩凤急急地说。“关夫人有身分有地位,她说一句谁不给三分面子?”
小草闻音一愣。“你是说要请关夫人……”
“是啊,夫人很好心的,我求她,她会愿意帮你的。”她牵起小草的手。“走,我们一道找夫人商量去。”
“不,不可以……”小草一脸惶恐]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
“没关系的,我伺候夫人这么多年了,夫人的脾气我了解,只要是她能力所及的,她很乐意助人的。”
“不,不可以……不……不……”小草硬是不肯合作。
她不走,彩凤总不能拖她走,只好放开手。“想不到你这孩子固执起来这么拗,真拿你没办法。”
彩凤莫可奈何的翻翻白眼。“既然你不去,我就自己去找夫人。”
“彩……彩嫂,求求你别去……”小草反过来拖住彩凤。“求求你……”
“唉,我这是为你好。等到肚子藏不住才被发现,我怕你会更难堪呀!”
“可是……可是我……”
“你也想不出好法子了吧!”彩凤拉开她的手。
小草脑袋此刻如一团乱麻的纠缠不清,这样也不成。那样也不对,她根本无法思考,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跟着彩凤就要伸手去开门了……
“是少爷!”她终于松口了。“是少爷的!”
彩凤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她机械式回过头。
“你说什么?”
小草纷纷落下的泪,再停不住了。“彩嫂,孩子……孩子是少爷的……我……我不敢说呀……”
老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此事非同小可——
彩凤连忙扶小草坐好,递上手绢让她拭泪。“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你和少爷……应该是在少女乃女乃未过门前就来往的吧!”
小草点点头,拎着手绢轻擦累湿的面颊,哽咽道:“我和少爷在一起不久后,才在无意间知道少女乃女乃的事……我不知道少爷早已有了婚约,我更不知道他们在婚后将要出国……彩嫂,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存心要破坏他们的婚姻。”
显然少爷是有意瞒着小草的——彩凤拍拍小草的手,满是无奈。“我明白。不过——小草,无论少爷有没有婚约,你和少爷都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草悲泣不已。“这一切都来的这么突然,我……我根本无法抗拒,我……我知道我很傻,但我没办法,我……我是真的喜欢少爷……”
“唉,这老天实在是捉弄人。”彩凤搂了楼小草肩膀,心里也不好受,“明知是伤心路,何苦让你走这一遭呢……唉,当初我要是没带你来到关家就好了。”
小草却摇摇头。“彩嫂,如果你不带我进关家,我也没机会认识少爷了,我宁可走这一遭,我宁可……”
对小草来说,已非伤心路不可行,而是不可不行——爱到深处无怨尤,这泪、这伤心全是她的宿命,她认了。
“没想到少爷会着上你……唉!”彩凤叹息。
“只怕你和少爷是有缘无分。”
这番坦白,更是教小草珠泪直落。
“你这么哭很伤身的——我想少爷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吧!”彩凤连忙安慰她。
小草点头。“我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说,就这么一天天拖着,然后……然后少爷就出国去了。”
彩凤恍然大悟。“原来!就在少爷婚前那一阵子,你总是病恹恹的,药吃了也不见起色——你就是那时发现怀孕的,没错吧?”
“我那时说有吃药其实是骗你的,我上医生那儿检查……就全都知道了。”
“我想你那时一定是苦恼又害怕。”彩凤为她心疼。“可怜的孩子,一个人撑了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彩凤的慈爱,令小草倍觉温暖,感动的泪水直流。“彩嫂,我该怎么办?”
这一来,彩凤似乎成了她唯一可依赖的人了。小草有话不跟她说还能跟谁说?“彩嫂,我怕会耽误了少爷、我怕会给少爷带来麻烦、我怕……”
“你不能老是为别人想,偶尔也得替自己想想。”彩凤劝她。
“少爷现在是还让你给蒙在鼓里,他要是知道了,我倒也不信他是那种会把事情丢着就不管的人。你为少爷所烦忧的,我想少爷自己会有办法去面对。”
少爷的力量比小草大多了,要是连少爷都无法解决,她的操心也是多余。
“你怀的是少爷的孩子,关大人望孙心切,自然是不会不要关家的骨肉。”彩凤先分析比较“容易”解决的。
“少女乃女乃那方面可能就棘手多了。”这是比较困难的。
少女乃女乃?小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当然,震惊是一定会有的,但关夫人在震惊过后,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会保住孩子的。只要夫人出面作主,我想少女乃女乃就算忍气吞声也得认这孩子。”
彩凤沉思片刻。“至于你——少女乃女乃心高气傲,就不知她容不容得下你了。”
小草心头一颤!她甚至不敢想像,少女乃女乃在知道她的存在之后会如何……
“也罢。反正少女乃女乃远在天边,等发生了再愁也不迟,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和夫人禀告这件事吧!”
棒着一扇薄薄的木门有个人……
小草和彩凤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阿银临时返回关家,原是想回房里拿些不慎给遗漏了的东西,没想到会在无意中听见这爆炸性的一番话。
小草居然怀了少爷的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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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银心情大坏。
她没立刻回家,反而在街上游荡。
完了,这下完了。她平日就爱欺负小草,一想到小草很有可能会成为关家的姨女乃女乃,她心都凉了一大截。
万一小草趁机报仇,她可惨了!真是后悔,早知小草有天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她巴结都来不及了,哪里敢欺负小草呢?
一家生计全在她肩上,要是小草把她轰出关家,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阿银让自己这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的丰富想像力吓得失魂落魄。
以至于连眼都花了——惊鸿一瞥,竟然见到了少女乃女乃!
怎么可能?少女乃女乃和少爷明明就在遥远的异国,八成是她被小草一事给弄的神智不清了!咦,不对!罢才行经而过、看起来很气派的大房车,里头坐着的正是亲家赵夫人,伴随在赵夫人身边的确实是少女乃女乃没错。
少爷没回来,莫非是少女乃女乃独自回国的?
既然回了国,又为何一步也没踏进夫家,却直接返回娘家?
瞬间,阿银睁大的眼仿佛有了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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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
“友岚,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要回关家向你婆婆拜年?”赵夫人枕在摇椅上,一面闭目养神一面说。
“别让人家说我们赵家不会教女儿,连这么点儿礼数也不懂。”她没看到女儿眼中飞快闪过的不耐。
“妈,你和爸不是说好初三上关家拜年吗?那就一块儿去就好了吗!再说——”她撇撇嘴角。
“又没人知道我回来,去不去都无所谓。”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回来了,就该去看看。”赵夫人轻轻咳了几声。“嫁了,就是关家的人了,那儿才是你的家,别耍孩子脾气。”
嫁了就是关家的人——这话听的赵友岚更是心烦意乱。
“别怪妈说你呀,你真不该放着轼风自己跑回来。”赵夫人已为此事唠叨好几回了。“早知道就不跟你提我病了的事——咳!咳!”
女儿定时打越洋电话回家报平安,没想到这顺口提了提,女儿没过几天竟跑回来了。女儿远渡重洋只为挂念生病中的母亲,赵夫人一见着孝顺的女儿,病就已好了一大半,这女儿总算是没白疼了。
但——仔细想想,女儿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她也不是生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值得女儿这般千里奔波吗?
“妈,轼风又不是孩子,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哪里需要我时时刻刻守着呢?”赵友岚亲亲热热搂着母亲。“你就不同了嘛,你是老人家,我当然比较担心你。”
“你这孩子……”赵夫人被女儿逗笑了。“之前你爸还在问我,你该不是和轼风闹别扭,拿我们做你的借口!”
赵友岚脸色微微一变。“没的事,你们别多心了。”她含糊带过。
不过短短半年,她和轼风之间已走了样……
赵友岚是不会承认的。好面子的她即便是对父母,也不愿透露半句。
她几乎是逃回家的——
这才赴美一个月,他们几乎天天吵架,算一算这一吵就是半年了。
不,不对——轼风最后根本就懒得理她,任她一人唱独角戏,她连想吵架都只能对着空气吵。
包过分的是,当她告诉他要回国的事,居然毫无反应。他那冷漠的态度好像她从此不再去美国也无所谓的样子。
赵友岚就这么一肚子火的返回娘家。
“嗯,没事就好。”赵夫人一下便相信了,女儿回家这几天不也有说有笑的,赵夫人没有怀疑的动机。“不过倒要提醒你,你和轼风仍在新婚期,还是早早回去的好,一个尽责的妻子是不该冷落丈夫的。”
母亲虽说的含蓄,但赵友岚已听明白了。可笑的是,究竟是谁冷落了谁?
结婚半年的她仍保有处女之身,无疑是奇耻大辱。
必轼风总是在紧要关头打住。说真的,她一度怀疑关轼风不能人道。
“为什么?”几经挫折,赵友岚再也忍无可忍了,她不问个明白她不甘心。“轼风,我们同睡一张床都几夜了,到现在仍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求求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
床第之私虽说她懵懂,但她也知道他们这样是不正常的。
“难道是你不行?”激动当头,也会有口不择言的时候。
起初,关轼风还会说些好听的话安抚她,但日子久了,他也渐渐失去耐心。“你就当我不行好了。”他冷冷扔下这话,含愠离去。
什么叫做“就当我不行?”他分明是敷衍!
横亘在她和轼风之间的,其实不光是闺房失合,还有许多别的——
母亲回房休息了,她坐在母亲刚才坐的摇椅上,陷入冥想。
没错,还有许多——他们很少交谈,这也是问题之一。
不是她不交谈,是轼风!他的沉默、他的独处都像是她无法介入的世界。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他总是静静地凝望着远方,而那双落在另一个世界的眼眸温柔的教人心颤……
每当他将视线移回到她身上的同时,那抹温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赵友岚痛苦的捣着脸、她几乎能感觉到关轼风对她全无感情,他一点也不爱她……
“小姐——”佣人趋近轻唤。
“什么事?”她深深吸口气,匆匆收拾起颓丧的心情。
“有人找你,她说她是关家的女仆。”佣人说。“我请她进来,但她坚持等在外头,所以……”
必家的女仆怎会知道她回来了,赵立岚下意识蹙眉。“我出去看看。”
这有着一张大众脸的女仆,赵友岚可说完全没印象——
阿银一见赵友岚即猛磕头。“少女乃女乃,你好。我是关家的阿银,也许少女乃女乃已经不记得我了。”
婚后不久便出了国,关家这么多女仆,也难怪赵友岚记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人在娘家?”赵友岚有些心虚。万一让婆婆知道她悄悄回来,没上登门请安,婆婆多少会觉得不满吧!
“我刚才……刚才在街上看见少女乃女乃和亲家夫人的车子经过……”阿银显得几分畏怯,她也知道自己的突然造访很冒失。
这么不巧?罢了,看见就看见,她又能如何?“你找我有事吗?”赵友岚照例露出和善的微笑,在下人面前她必需保持着关少女乃女乃的风范。
阿银咽了咽口水,掩不住紧张似的。既然现在巴结小草已太迟了,她何不从少女乃女乃身上下手?少女乃女乃说什么也是正室,比起小草这姨女乃女乃可有地位多了。
她若能讨好少女乃女乃就不用怕小草了——眉心一皱、嘴角一垂,阿银开始扮起苦旦来了。
“阿银不过是个下人,这事原本阿银不该多嘴的,但——”阿银佯装哭泣。“少女乃女乃作人这么好,阿银……阿银不忍心,阿银替少女乃女乃抱屈呀!”
赵友岚一愣。她怎么说哭就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