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爱宝娘子 第一章

夜空里繁星点点,原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漆黑深夜,却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开门声响。

吱──

不过睡死的宅院内并没有人察觉到。

一颗头颅从开启的门缝边冒了出来,探头探脑打量四周情况。

确定这扇不起眼的后门外没有其他人经过,绝对安全无虞,头颅的主人才大胆放心地闪出了身子,其后跟著窜出了一个小不隆咚的黑影。

将肩上的蓝色包袱揽好,再次检查重要的羊皮卷是否系在自己身上,这才安心地阖上身后黝黑色的木门。

整装完毕。

她对尾随身后的小黑影使了下眼色。

小黑影沿著她的衣袖俐落的爬上她的肩头,此刻的她露出了惯有的兴奋笑容。

谁也别想阻挠她的寻宝之路!

"宝藏宝藏啊~~你等著,我们马上就来罗!"

"老爷,不好了,小姐她……她又不见了!"顾不了礼数,丫鬟阿离跌跌撞撞地奔进书房里。

"什么?不是叫你们看牢小姐的吗?"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令他头疼的女儿会往哪去。

这丫头想气死他是不是?叫她不准去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鬼宝藏,她就是不听话,还硬是跑去,实在是……实在是……

倒是一旁的夫人不疾不徐地啜了口茶。

"老爷,别气宝儿了,你知道她的性子,这也不是宝儿第一次为了寻宝而偷跑出去,反正等她找到了,她自然就会回来。"

"都是你太宠宝儿了,她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当然知道她的习惯,只是他担心宝贝女儿的安全啊!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在外头抛头露脸,万一出了什么事……这教他怎么放得下心!

想他这个宝贝女儿,可真是人如其名,艾宝、艾宝,简直就是爱宝成痴!

打小就对宝藏二字情有独锺,只要一听到哪里有宝藏可找,就算骗她在湖底,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只为将那称之为"宝藏"的东西挖出来。

本来以为她这种小孩子玩性会随著她长大日渐消失,也就不怎么在意,哪知他真是大错特错,那丫头爱寻宝的劣根性不但没消失,反而是变本加厉。

他就不明白了,为了那不知名的宝藏,甚至不晓得究竟有没有宝藏存在的一个地方,有必要为此这么拚命吗?左瞧右瞧,他都不认为她之前带回来的东西里能称为宝藏的到底有多少个,不都是些破铜烂铁嘛!

还记得上一次为了寻宝爬上险峻的山头,宝儿差点就跌落山崖,吓得他魂都快去了一大半,从那次起,他就严禁女儿一切有关寻宝的活动,省得他这条老命为了她操心到提早去见阎罗王。

沉寂了好一阵子,还以为她终於安分了,最近却听下人谈起,宝儿不知打哪又弄来了一张藏宝图,弄得他可是镇日寝食难安,只有加派人手盯紧她,深怕一个不注意,宝儿又为了那张鬼地图跑出去涉险。

但没想到千防备、万防备,最后还是让这丫头给溜了,唉~~

"敢情老爷这是在怪我教女无方,有愧艾家列主列宗罗?!"眉一低,鼻头一红,艾夫人当场掩面啜泣起来。"我就知道老爷一定在怨我、嫌弃我……"

艾老爷可慌了,连忙上前安慰。

"夫人别误会,我随口说说的话,怎么会是在怪你呢!包何况,我从来不曾嫌弃过夫人,你别哭呀!"他最见不得亲亲娘子哭泣了,惹得他心头一片乱。

"可是老爷你刚刚明明有说是我宠坏宝儿的,这分明就是在怨我,我……"说著说著艾夫人又再度泣不成声。

"没有,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夫人你听我解释……"艾老爷只顾著解释,老早便把该派遣人手去捉女儿回来的急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殊不知艾夫人要的正是这种结果。

女儿啊,为娘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自己在外头可要小心点!

"你这趟出去又送了'几卷'藏宝图给人家?"坐在椅子上纳凉的佟灵儿和傅子翔,以看著好戏的神情,询问才刚回来,脸上摆明著"我受够了"的男子。

"三卷。"风离魄语气中的不耐在在显示了他此时的怒意。

他真的要抓狂了,为什么他得为了那可恨的大嫂跑遍大江南北,像个白痴一样到处散发那玩意儿,就只差没将他给累死……他不干了!

一口气喝完茶水,风离魄用力将喝完的茶杯往茶几上敲下去,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气焰,佟灵儿和傅子翔尽避憋了一嘴的笑意,也只能往肚里吞,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敢在旺火堆里添油。

不过就是有不怕死的人出现了。

"乾儿子,你可终於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快告诉我你这次的'战果'──"闯进大厅来的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随后追过来的高大男人小心翼翼的搂入怀中。

"小心点,别蹦蹦跳跳的,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男人皱眉叮嘱道。

"有孕在身是吧!"女子翻了翻白眼,这句话他每天都要对她说上一遍,听都听烦了。"不过是走几步路,没什么事的啦!"她都曾带"球"翻墙不也没事,更何况现在只是小跑几步。不过这种话她可不敢大声说。

这名说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又敬又畏又怕的大嫂──水如月;而其身后正搂著她,嘴里不断嚷嚷著孕妇须知的大男人,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堡主──雷行傲。

不过那显然已经是过去式了。

自从他们的大嫂来到这里后,原本行事严厉、说话不假辞色的大哥,一旦面对大嫂,俨然成为道道地地的守妻奴,少了平日的威风,成了一代有名的疼妻好丈夫。

轻轻吁了口气,佟灵儿从座椅上起身,移步到正在斗嘴的小俩口面前。"大嫂,你多少也顾著自己一点,大哥是在关心你,万一你受了伤,大哥可是会担心死的。"

他俩吵不累,看的人都嫌累了。

"就是嘛!"傅子翔频频点头称道,顺手摇了几回白扇又继续说:"小嫂子还是以身体为重,要是不小心伤了一分一毫,恐怕不是我们这一干人等能赔得起的,孩子都快出世了,小嫂子更该要有做娘的样子,免得日后小孩好的不学学──"

"小翔,你皮在痒了是不?"水如月硬是截断他的话。这家伙倒是敢教训起她来,还暗喻她行为不正?

"我说过不要叫我小翔!"傅子翔口气不佳地抗议。好好一个名字教她唤得折煞了男子气概。

"呜~~傲,他凶我。"水如月把头埋入相公怀里,活像受尽委屈的指控道。

正所谓兄弟放两旁,爱妻摆中间,尽避明知月儿是故意的,雷行傲还是替妻子说话。

"翔,她是你嫂子,口气不要太重,别吓坏了她和宝宝。"雷行傲说著说著,大掌还已覆在水如月隆起的月复部上,爱怜的抚模著。

宾果!她又赢了一次!不,应该说她水如月从未输过才是。水如月在心底洋洋得意。

哎呀!扁顾著玩,差点忘了正事……

水如月急忙探出小脸来。"我说乾儿子啊……"咦?风离魄人咧?好小子,事情没办完竟敢偷跑!

她一提,大夥这才注意到不久前还冒著怒火在这儿发飙的风离魄,早已一声不响地离开,竟然没有人察觉。

"嗯……我想魄可能是一路上太累了,所以先回房休息去了。"佟灵儿赶紧帮他说话,尤其是看到大嫂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是啊!魄今天可是遵照小嫂子的吩咐又'送'了三卷藏宝图出去,还真辛苦他了。"傅子翔连忙帮腔。他可不想再见到亲爱的手足被小嫂子给恶整了!

这话果然奏效,只见水如月立即换上一张奸计得逞的面孔。

今天三卷,昨天四卷,再加上前些时候的……嘿嘿,整整十卷!

"月儿,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雷行傲劝道。他宠她是没错,但也不希望她玩得太凶,毕竟那可怜的云啸魂也算是自个儿的好兄弟。

水如月撒娇般地往雷行傲的胸膛来回磨蹭了几下,要他安心。

"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不过是帮逃家在外的云云增加点生活娱乐罢了,他会'玩'得很开心的。"她窝在雷行傲怀中愉快地说道。

云云有胆躲起来,她自有办法找人把他"挖"出来。

暗子翔和佟灵儿悄悄交换一个眼神。看嫂子得意的样子,是不会追究魄不告一声擅自离席的事了。

帮到底的两人松一口气之余,也难免为另一位流浪在外的手足云啸魂担起心来。

柳树荫下仰躺著一名闭目休憩的白衣男子,嘴里叼了根随手折来的枯草,哼著不知名的小调,悠闲自得地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日子。

艳阳高挂,粼粼波光的清澄湖水,闪著白银般的光辉,眩目不已;环绕在湖边的青葱女敕草,一片片油亮亮的绿意,衬出一株株岸边垂柳的娇媚;不时飞来的一二雄鹰,盘旋在蔚蓝无边的天际下,使得原本就已成画的景色,更添诗意。

可不是嘛!如此美景,堪称是人间仙境!这个世外桃源可是他小时候到处乱闯无意间发现的,属於他私人的领域,他一向喜欢在这里避避难,图个几天清静,尤其他还在这片仙境的深处筑了个小木屋,作为他专属的"秘密巢穴",谁都不知道那个地方。

虽然如此,此时他却听见了不该有的声音……

一阵轻微的足音。

这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男子忍不住眯眼一瞧──

敝了,他这地盘平时该说是杳无人烟,这会儿怎么会蹦出个姑娘来?

愈看愈觉不对,她怎么净往那湖前进……

糟了!这姑娘该不会是想找个无人之处投湖吧?!这怎么成!

当下他直起了身子,直觉认为救人要紧,想也没想要投湖的人怎么还会先月兑鞋袜,就往那姑娘的方向一跃冲去。

前方看似沁凉的湖水,教艾宝疲惫的心又活了起来。"太好了,贝贝,老天果然没忘了我们!"

为了怕被爹派来的追兵抓到,她照著图上指示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程,脚走得都快磨出水泡来,才想著找个有水的地方泡泡脚,这会儿马上愿望就实现了。

苞主子一样开心的小灰鼠贝贝,转动著骨碌碌的黑眼珠,发出"吱吱"两声,是在附和也是在催促。

"好啦!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走到了。"艾宝笑著安抚道。

月兑了鞋袜,艾宝试探性的将一脚放进水中,想试试水的清凉度──

"姑娘,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谁?谁在喊话?又是谁想不开?

艾宝直觉地转身想看个究竟,但什么都还没瞧清楚,倒被迎面扑来的一团白影,给吓得退后一步。

岂料,脚一滑,便失了足,"扑通"一声──

艾宝摔进了湖水里。

误会,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救起了落水的姑娘,本以为她会心存感激,谁知自己反而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般了老半天,人家可是一点投湖的意愿都没有!

唉,他又不是故意的,这种情景任何人看了都会误会嘛!

瞧她打从上岸后,就不停地用凶狠的眼神怒视捡木生火的他,云啸魂直想喊冤!

但坐在草堆上的艾宝心情可就完全不同罗!她真想掐死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有没有搞错?!她哪点像是想不开的样子,害她跌进水里不说,连贝贝都不知被湖水冲到哪里去了,生死未卜。

他真是个衰神!

云啸魂见到枯木中终於窜起火光,他再也受不了被人当作仇敌似的盯著,他试著出声道:"姑娘,火我已生起,你不妨将湿衣服月兑下来……"

这个人不但是个衰神,我看还是个!艾宝恶狠狠睨了他一眼。

读出她眼底的讯息,云啸魂赶紧澄清道:"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只是你若不快将身上的衣服弄乾,到时著凉了可不关我的事。"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云啸魂耸了耸肩,迳自将他的上衣褪下,晾在准备好的枯枝上。她不月兑是她的事,他可不想穿著一身湿衣裳。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见著男子打赤膊的样子,铁定会吓得惊慌失措吧?!云啸魂暗自猜想,他脸上不自觉露出得意的笑容,等著接受她惊吓的反应,这样稍稍可以平抚他先前被骂的坏心情。

但出乎意料的,艾宝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对他结实强健的光果胸膛一点反应都没有,迳自摊开手中紧握的羊皮卷,靠近火堆前烤著,完全不为所动。

谁管他想干么,她只希望赶快将藏宝图烤乾,她便可以离开这里继续赶路,天知道她根本一刻都不想跟这个衰神待在一起。

她的举动令云啸魂起了疑惑,他状似不经意的偷瞄了一眼。

那块看似地图的羊皮有这么重要吗?瞧她宝贝的态度,就连人在湖里时,也不忘紧紧抓住它,深怕会遗失似的,这会儿还这么仔细小心的将它弄乾。

他听见内心的好奇虫虫开始蠢动了。

"姑娘,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他试探性的一问。

"要你管!"这家伙想做什么?

他的话让艾宝起了疑心,她连忙将羊皮护在自己胸口,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殊不知她这种警戒的样子,更加让云啸魂想知道这张羊皮的秘密。

"你那是地图吧!"

闻言,艾宝吓得抓起羊皮跳了起来。"谁跟你说这是张地图,这是我家的族谱不行吗?"莫非……他也是那些人的同夥,要来抢回这张图?

开玩笑,这可是她冒著危险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藏宝图,她才不会让它从手中跑掉。

她紧张的模样让他觉得有趣极了,有点出了口气的报复感。

"族谱?"云啸魂挑了挑眉,装出困惑的模样。"奇怪了,我刚刚明明瞧见那上头都是些弯弯曲曲的图,怎么,你家族谱的人名是用象形文字记载的?"

见到她瞬间刷白的脸色,云啸魂暗自窃喜。

原来捉弄人的感觉这么好玩,怪不得家中的某人常以整人为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边问话的同时,艾宝机伶的用眼神寻找适合防身的东西。

"我若说我想要……"他故意停住不说,眼光落在她紧握的两手上。

"你作梦,我才不将藏宝图给你!"

语毕,她立即蹲拾起一个石头,大有"你敢过来试看看,我一定用这个攻击你"的狠劲。

"藏宝图?!"他没听错吧!这年头还有藏宝图这玩意儿?

她的防卫姿态也令他不禁莞尔,又不是在赶狗!

扁瞧她选的武器,姑且不说他会武功好了,任何一只从森林里来的动物,她都未必吓得走。

"别紧张,我只是想要知道你那张地图的内容而已,并没有打算夺取它。"他不介意找点有趣的事来做做,毕竟人闲久了也是会无聊嘛!

"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这个人看起来贼头贼脑的,她怎么知道他话里的可信度。

云啸魂换上了一张讨好的面孔,他记得女人不都爱看他这般容貌吗?!

怕不够诚意,他还顺势补上几句话。"你想想,若我当真要你的藏宝图,早在你跌落湖里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呢?"

想想他说的话,好像颇有点道理。艾宝扔下了石头,掸了掸手,继续坐回原位摊开羊皮烤著火。

"干么啦!"见到云啸魂突然往身旁一坐,还笑得那么恶心,艾宝立刻卷起地图推开他。

云啸魂的笑容僵在嘴边。他的魅力不够吗?这怎么可能!

不死心地,他再度漾出足够迷死人的俊朗笑容,企图想趁她松神之际,一窥图上内容。"这地图可以借我一看吗?"

"我们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拿给你看?"

这个衰神真的很讨厌耶!一直打扰她的动作。

她……竟然一点也不受他影响!可怜的云啸魂再度踢到铁板。

见她选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云啸魂决定换一招试试。

"这里我混得最熟,原本想姑娘说不定需要有个人来带路,不过看来姑娘是不用我的帮忙了。"

什么动作都比不上这句话灵验,艾宝竟然一反先前冰冷的态度,急忙坐回他身边。

"你是说你知道那藏宝地点在哪吗?"其实森林里这些蜿蜒的小路快把她搞昏了,尤其夜晚的暗林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我是说可能。"果然,这女人只对宝藏有兴趣!云啸魂抓到她的性子了。"我又还没见到地图,怎么会知道?"

二话不说,艾宝忙不迭地将地图摊在他面前。"要看地图,没问题,图在这。"

云啸魂不得不佩服这女人善变的速度,前一刻还对他避如蛇蝎,下一刻整个人就倒贴过来,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光著上身,想来在她面前自己的魅力连块羊皮都不如。

"怎么样?"本来她还有点担心找不到图上密密麻麻图示的地方,如果他真的知道宝藏的地点,那就太好了,得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眼里散发喜悦光彩的艾宝,嘴角掀起了甜美的笑容,教云啸魂受了蛊惑,一时闪了神。

"喂,衰……这位公子,地图又不在我脸上,你盯著我能看出什么来啊!"他可不可以专心点。

云啸魂忙收回目光。见鬼!他怎么会觉得方才的她……很吸引人?

别胡思乱想了,吸引他的应该是面前的藏宝图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重整自己的思绪,这才将视线落在地图上。仔细一瞧,竟让他吃惊地大叫一声!

这……怎么可能!是谁开这种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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