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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古代行 第四章 回到侯府(1)

容安然第一次见到师傅,觉得他挺有那种神医该有的仙道风骨,而事实证明他的医术真的了不得,还能接受新事物,要不如何成就她的剖月复取子?可是这一切在他拿起刀的那一刻便全盘瓦解了。

“师傅,你面前只是一块带皮的猪肉。”容安然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抽动唇角,老实说,她真心觉得师傅当不了外科医生。

“我、我知道啊,可是它就是不肯听我命令啊!”顾老头看着握刀的手,抖个不停,那把锋利的刀跟着摇摇晃晃,真是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往自个儿身上一刺,他的老命可能就交代在这儿。

“师傅,只要祖母安排好了,我们随时就会出发回京。”她早就不期待师傅能剖月复取子,但至少要能帮人家缝合伤口吧。

“那个……容丫头,我们还是先学缝合术好了。”顾老头觉得不拿刀改拿针,他心理压力应该比较小。

“师傅啊,若是缝合术只是单纯将伤口缝起来,大部分姑娘都会,缝合之前你得先处理伤口,万一箭头卡在里面,你还得用刀将箭头挖出来……”

顾老头突然发出呕吐的声音,下一刻他扔掉手上的刀,冲出院子。

容安然一脸忧伤的转头看着玉珠,“师傅这样子有救吗?”

顿了一下,玉珠很实在的说:“奴婢以为草医堂的方大夫更适合学缝合术。”

“方大夫确实比师傅更适合,但他只会将我曝露出来。”草医堂的坐堂大夫好几个,他们互为伙伴,也互为对手,哪个多学了点什么,其他的只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正是因为如此,她只能在师傅身上下功夫。

“要不,说服顾老跟我们一起回京,持之以恒,相信终有一日顾老一定能够克服困难。”

“京城不同于乡下,师傅不能待在后院,我不方便去前院,师傅愿意跟着我们回京也没用。”师傅喜欢自由,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怎么可能跟她们回京?

玉珠抿了抿嘴,“若是安国公府能答应姑娘行医就好了。”

“若是给后院的夫人姑娘看病还有可能,但对象若是男子,还要在伤口上动刀动针,他们应该很难接受吧。”别说高门大户,就是普通老百姓多多少少都会有意见,要不然拥有医者之心也是最支持她的祖母不会如此拘着她。

顾老头终于仓拉着脑袋瓜走回院子,走到案前重新拿起刀子,不过却可怜巴巴的撇过头看了她一眼。

见状,容安然实在不忍心,“师傅,你再休息一下好了,感觉舒服了我们再继续,好吗?”

顾老头瞪大眼睛,“你愿意放过我吗?”

“师傅,缝合术可以救更多人性命。”

顾老头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不懂缝合术也想救更多性命,但是救不来就是救不来,还能如何?”

略一沉吟,容安然只好换个方式道:“若郡王府逼师傅出手救袁夫人呢?”

“她生不出孩子,我还能如何?”

“剖月复取子。”

顾老头张着嘴巴想反驳,可是好一会儿挤不出话来,郡王府再没落那也是皇亲国戚,蛮横起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他们很可能逼着他剖月复取子,还将一尸两命的责任全推到他头上。

“这都是你的错,干啥心软救那个女人!”

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容安然也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嘴上嚷嚷罢了。

“遇见了,能救而不救,这有违良心。”主母不愿意小三生下孩子,那就应该给小三喝避子汤,而不是装大度故意让小三补过头,企图一尸两命,这根本是不将人命当命,她无法接受,只能试着救命。

“是是是,你有良心,你家师傅只问能不能救,不能还是少惹麻烦。”

容安然觉得自个儿还是少说几句,师傅担下剖月复取子之名也担下了麻烦,对师傅这个习惯自由自在的人来说确实苦不堪言。

顾老头幽幽一叹,认命的豁出去道:“好吧,为了救更多人的性命,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容安然也好想叹气,师傅看起来就是不值得信赖的感觉,他可以拿针缝合伤口就偷笑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至于郡王府,这几日她得找个时间去一趟,剖月复取子终究是她惹出来的,她有必要说清楚,至于如何选择,这是郡王妃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郡王府赖上师傅,师傅可以落跑,云山药庄可是走不了。

大越山拥有丰富的药材,容安然决定离开之前全心投入采药大业,至于师傅的缝合术就看他自个儿努力了,不过在这之前当然是先走一趟郡王府,可是没想到人家先找上门,原来是袁夫人要生了,这种情况她只能急忙拉着师傅和玉珠赶过去。

容安然这边刚有了行动关南就得到消息,立马报到关晟凌面前,关晟凌当机立断亲自潜入郡王府査看。

从桃林村到郡王府急赶也要半日,关晟凌潜入郡王府已是夜半时分,整个王府唯一灯火通明的就是郡王妃的院子,他想找人太容易了,可是远远的他就发现王妃的院子戒备森严,只怕一靠近就会被人察觉,他还是保持距离,只能寻到机会抓个人打探一下,总能问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为了方便看清楚郡王妃院子的情况,关晟凌寻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轻轻一跃藏身其中,调整好位置,想看清楚郡王妃的院子,不过就在此时有两个丫鬟分别从不同方向走过来。

“青花姊姊!”

“小苗啊,你去明荷堂送夜宵吗?”

“是啊。”

顿了一下,青花压低嗓门,“你看见了吗?”

小苗很识相的跟着放轻音量,“没有,我到了院子外面,夏日姊姊就将食盒接过去了,而且一想到剖月复取子,我都吓坏了……”

“嘘!你不要命了吗?王妃说了,只要有一点点风声传出去,整个后院的人直接打死送到乱葬岗。”

“不说,不说,可是……这是真的吗?”

“我无意间听见春日姊姊跟夏日姊姊嘀咕,应该是真的。”

“可是,那个……能活吗?”

“不知道,可无论是我们府医还是草医堂的大夫,甚至是越州最有名的稳婆都说了,小姑女乃女乃不可能顺利生下孩子,那个传闻若是真的,反而有活命的机会。”

“青花姊姊,你说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王妃怎么会找上云山药庄?”

“也是,若不是确定传言是真的,王妃怎么可能相信外头的大夫?听说所有的藩王都没了,如今只剩下我们王爷,京里那位只怕一逮到机会就会对我们王府出手。”

“嘘,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小苗双手捂了一下嘴巴,“我只跟青花姊姊说,其他的人我可不敢乱说。”

“但愿那位神医可以让小姑姑平安生下孩子,要不然王妃一定会大动干戈对付袁家。”

青花重重的叹了声气,为了安稳,郡王府绝不能闹事,可小姑女乃女乃是王妃的心尖儿,小姑女乃女乃出了事,王妃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袁家那位大太太真的太过分了,明知道小姑女乃女乃的情况不好,还刻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刺激小姑女乃女乃。”

“这还不是因为小姑爷太疼爱小姑女乃女乃了,见小姑女乃女乃在袁府住得不舒心,索性让小姑女乃女乃回王府待产,她嫉妒呗!”

“真是太不要脸了,自个儿没本事拴住丈夫的心,就找我们小姑女乃女乃麻烦。”

“好啦,你赶紧回大厨房,今晚别到处走动,知道吗?”

小苗点了点头,“青花姊姊,我回去了。”

青花目送小苗离开,转身快步走向明荷堂。

四下恢复安静,关晟凌调整好视线,不过从这儿看过去只能见到院子的动静,不时有婆子走过来走过去,可是各个蹑手蹑脚,连个眼神交会都没有,看样子正院应该正在进行剖月复取子。

关晟凌觉得应该在这儿等到结果,可是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没想到念头刚刚闪过去,就听见有人大喊“生了”,整个明荷堂很快就动起来,他深怕人一多就教人发现,还是赶紧撤退。

从郡王府回来之后,容安然整整睡了一个日夜,帮袁夫人进行剖月复生产的手术后,她要盯着袁夫人亲自喂女乃,注意袁夫人是否发烧,确定袁夫人没有排气之前郡王府不会一时没忍住偷渡吃食,总之一句话——她真的累坏了。

迷迷糊糊起了床,容安然在金珠的侍候下吃了一碗肉粥,配上几道小菜,便懒洋洋的窝在榻上,没一会儿睡意又悄悄来了。

“姑娘……姑娘……”

容安然惊吓的坐起身,看着金珠有如一颗圆球滚进来,不由得皱了一下眉,真担心她会摔得鼻青脸肿。

“姑娘,姑娘!”金珠很厉害的在榻前紧急煞车,不过摇晃了几下,教人看得有些胆颤心惊。

容安然慢条斯理的掏了掏耳朵,“你不要大呼小叫,怪吓人的。”

“姑娘,姑娘,你知道吗?”金珠实在太激动了,声音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

“我应该知道什么?”

“安国公世子就住在山脚下那个庄子。”

容安然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安国公世子是谁?

“姑娘,你没听懂吗?住在山脚下庄子的那位公子就是安国公世子。”

容安然只知道救命恩人姓关,如今还知道他是身分尊贵的国公府世子……等一下,国公府世子,安国公世子,怎么感觉越来越熟悉?

“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半晌,容安然虚心的求教,“我要嫁的是安国公府吗?”

身子歪了一下,金珠唇角一抽,“姑娘,你不会连这个不知道吧!”

“当然不是,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她对成亲没有怀抱任何期待,反正知道是国公府,还是有权势的国公府,要不原主落水不可能栽赃到继母头上,因此祖母她们都提过“安国公府”,她还是没记在脑子里面。

金珠觉得好忧愁,“姑娘,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亲事多上点心?”

容安然呵呵一笑,不是她不上心,亲事又由不得她作主,她揪着不放不是自寻烦恼吗?

金珠不想在这事上纠缠,连忙道:“姑娘,安国公世子来拜访老夫人。”

容安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了,那位救命恩人就是她要成亲的对象!

“姑娘,你听见了吗?”

容安然怔愣地回过神,“我要嫁的就是住在山脚下的那位关公子,关公子今日上门拜访祖母……等一下,他怎么突然上门拜访祖母?”

金珠真的好想摇头叹气,“姑娘关注的地方怎么跟别人都不一样?”

“无所谓,他怎么会突然上门拜访祖母?”他住进庄子应该有两个月了,难道这会儿才知道祖母是老宁成侯夫人?

几次接触,她觉得他警觉性很高,只怕早在住进庄子时就调査清楚村子里住了哪些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才知道祖母的身分。

“你们的亲事定下来了,他上门拜访老夫人不是应该的吗?”

“哦,可是我们的亲事只是口头定下来啊。”

“两家都说定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口头约定。”

这倒也是,一门亲事“商量”了九年以上,如今两家作主的好不容有了决定,若是突然又反悔,丢的可是两家的脸。

“既然他来拜访祖母是应该的,你干啥大惊小怪?”

金珠好想直接晕倒,姑娘啊,为何你关注的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呢?重点难道不是人吗?

容安然不是不明白金珠的想法,只是用不着如此激动……好吧,她要嫁的对象从只知名字变成有血有肉的男人,感觉还不错……

好吧,不只是不错,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终于定了,但又有点慌乱……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知道这是因为他。

“对了,姑娘,奴婢忘了告诉你,安国公世子今日还求见顾老。”

“我师傅?”容安然倏然坐直身子。

“师傅如同父母嘛。”

跳下软榻,容安然紧抿着下唇走过来走过去,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时间上未免太巧合了,虽说郡王妃保证府里上下封口,可是当初刘家不也做了相同的允诺,郡王妃还是找来了,这只能说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不过他也不该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啊。

“姑娘,怎么了?”

容安然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退回软榻坐下,看样子师傅很可能早被人家盯上了,他们从郡王府回来休息一日,人家就上门亮身分了。

这会儿她真的很庆幸郡王妃安排妥当,除了亲信,院子的仆婢和稳婆都以为进行剖月复取子的人是师傅,否则今日安国公世子要找的人就是她。

“姑娘,你不要不说话,看得奴婢心都慌了。”

容安然虚拍了拍金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当个老姑婆。”

“嗄?”

“放心,你家姑娘就是当老姑娘,也会将你风风光光嫁了。”

脸红了,金珠羞恼的脚一跺,转身走出去。

叹了声气,容安然重新躺下,敢做就该有被人揭发的准备,若真的无路可走就诈死离开,反正有师傅在,她可以云游四海行医。

果然如她所料,关晟凌的目标的是师傅……不,应该说是她,只是目前她没有曝露出来,师傅帮她挡着,这种事原本没有什么,问题在于师傅是个胆小鬼,连拿刀都会抖个不停,一眼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剖月复取子的另有其人,毫无疑问,跟着师傅去安南郡王府的她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容安然感觉头好痛,怎么也没想到在回京的前一刻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你说话啊,这事怎么办?”顾老头生出一种天要亡我的悲壮,后悔了,当初真不应该收下这个非常人能理解的徒弟!

容安然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的道:“什么怎么办?”

“关小子要我进京的事。”顾老头已经将“关公子”变成“关小子”,自家人嘛,叫“关公子”太见外了,当然,若他不要提什么缝合术的话会更讨人喜欢。

“很好啊。”

顾老头激动的跳脚,“什么很好,他要找的人是你!”

“若师傅能够克服万难学习缝合术,他要找的人就是师傅。”

“你说有可能吗?”

“这事取决于师傅的决心。”

顾老头看了一下右手,忍不住又抖了抖,“不行,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师傅,难道你不能有点出息吗?”

顾老头真想一巴掌给她拍下去,“臭丫头,你有出息,干啥教师傅替你出头?你有本事就自个儿站出来,别说风凉话。”

“我也想自个儿站出来亲自教导那些医官缝合术,将来他们去了战场可以救治更多士兵,让士兵们不至于在敌人面前躲过死劫,却死于受伤。”容安然真觉得很委屈,碍于女儿身,她面对病人就不能单纯考虑能治不能治,这根本是违背一个医生救死扶伤的基本精神。

闻言,顾老头不由得生出内疚,“好吧,这是师傅的错,师傅太没出息了。”

顿了一下,容安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师傅,我能不能借此机会摆月兑女儿身的紧箍咒?”

顾老头满是怜悯的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呢?”

“我可以不嫁人。”

顾老头没好气的给了一个白眼,“这问题不在你身上,而是宁成侯府,你祖母明明靠医术救了你祖父,嫁给你祖父,可是你祖父却不容许她行医,这就是宁成侯府,面子更重于人命。”

“我祖父早就死了,如今当家的是我父亲。”

“有其父必有其子。”

“师傅又不认识我爹,怎么知道我父亲像祖父?”

“你祖父死后,你祖母还是没有行医,这就足以证明你父亲没什么两样,看外人的目光更重于救死扶伤。”

容安然必须承认很有道理,有时候她会猜想,祖母带着她远避越州,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她,更有可能是为了行医。

其实祖母刚回越州时曾经在草医堂坐堂,专门给女子看病,也是因为如此她知道祖母懂医术,只是在草医堂往往一日看不到一个病人,祖母便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同时在她的建议下辟了一块地种植草药。

“你也不是没机会行医,只要安国公府愿意,你父亲还能管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吗。”

“这个还用得着师傅说吗?”

“你能否行医的问题以后再说。”顾老头摆了摆手,将问题拉回来,“师傅我可以跟着进京,可是不能保证藏得住秘密,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容安然淡然的挑起眉,“准备什么,曝露出来吗?”

顾老头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鼻子,“你很清楚师傅的情况,你对师傅不能抱太大的期待,师傅我怕还不到京城就露了马脚。”

这倒是,短期内师傅能够握住刀不抖就偷笑了,想要给兔子解剖那是别想了。容安然略一思忖,索性改变教学方向,“师傅还是先专心学缝合好了,等师傅敢缝合人皮,再来拿刀。”

顾老头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抚,完全无法想像缝合人皮的画面。

“师傅啊,这就跟拿针线缝衣服的道理是一样,只是使用的针线不同。”

顾老头傲娇的抬起下巴,“我不会缝衣服。”

“那就学啊。”

“衣服穿破换一件就好,干啥费劲的缝成破衣服?”

容安然懒得再听他扯东扯西,试图转移焦点,总结一句话,“无论如何,师傅一定要学会缝合术。”

略微一顿,顾老头可怜巴巴的道:“没得商量?”

“师傅索性将我出卖,师傅觉得如何?”

顾老头瞬间蔫了,若他敢出卖徒弟,师姊会剥了他的皮。

“好啦,我们从今日开始努力。”

“今日不行,三日后就要出发进京了,为师得回云山药庄一趟。”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容安然还是觉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关小子赶着回京,我们只能配合他。”

“我们要跟他一起回京?”

“有他护送,我们可以一路安安心心进京,这不是很好吗?”

容安然无法提出异议,安国公府的武力值肯定高过宁成侯府,祖母当然不会拒绝人家的好意,即便人家真正想护送的是师傅。

事情已经确定了,容安然就不会多费口舌做无意义的挣扎,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屋子,“师傅赶紧回去,祖母应该过会儿就会通知我,我去收拾一下,需要带走的东西先归整成一堆,好方便金珠她们放进箱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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